唤梦者

    “这就到了吗”

    顾实站在遮风断雪的巨型石门前感叹了一句。他回望一伙人在冰封径上踩出的脚印，回望悬崖边上化作冰雕的幼龙，感觉一切都好不真实。这段大战士候选需要花费一年甚至更久才能走完的路途，他们竟只用了5天。

    “哼。知道本姐的厉害了吧。”

    虞林夕捋了一下长发，骄傲地噘起了嘴。不过她的状态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奥术幼龙根本无法在极寒之地长久飞行，是虞林夕通过某种方式分摊了风雪造成的伤害，才让幼龙飞完了全程。www现在幼龙化作了冰雕，虞林夕的体内也有海量的寒气在翻涌肆虐。

    “到是到了，但要怎么进去”

    何瀚宇使劲推了推巨型石门，后者纹丝不动。顾实和虞林夕盯着石门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在一阵沉默之后，虞林夕率先看向了白脖子上挂着的首领之牙。紧随其后，顾实也想到了那串项链，他们都记起了狄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是进入神庙的钥匙。

    果不其然，在首领之牙接触到石门的那个瞬间，异变陡生。与大山一体的石门就像是泡沫，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山体内部，数十盏左右对称的石灯由近至远渐渐亮起，似乎是在指引来人深入其中。前路未卜，福祸未知，但旅者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没有不进去的道理。更何况神庙是侍奉狼神的圣地，或许还藏有乌涅华的核心秘密，很少有人能挡住这般诱惑。

    走，向前。虞林夕、何瀚宇、顾实、白，还有秦鷁，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走进了石灯照亮的长廊。

    没走几步，最前面的虞林夕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其怪异的阻力。明明身处山中，却仿佛受到巨浪拍打，狂风席卷。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有一对眼睛，散发出闪亮的银光。于是魔女看到了，由规则组成的海洋，由真理构成的风壁，而她正置身其中。那是不计其数的底层规则，虞林夕无法抵抗，只能接受。她的身体任由摆布，大脑很快就没有了意识。

    ……

    当再次清醒过来，虞林夕的耳边传来“嘎——嘎——”的声响，眼前则是一片白雪茫茫。不，不仅仅是白色的雪，还有白色的骨。这苍茫雪地，铺着无数骸骨。极北以北，死者国度。当生者踏入这片禁地，万千亡灵就将被唤醒。

    冰蓝的火焰点亮空洞的眼窝，残破的骷髅从地上爬起；披甲的骸骨拿起大剑，亡灵武士发出了无声的怒吼；巨型的骨架从雪丘中破出，骷髅巨像让大地颤抖。蓝色火焰，燎烧雪原，越来越多的不死者加入行列，形成一支无所畏惧、永不疲惫的军队。www与它们相对的，是不受巫妖支配的不灭巨狼。这些血液干涸，全身插满刀戟的巨狼在生前狩猎死者，死后依然恪尽职守。巨狼与不死者一同沉睡，又一同苏醒，它们驻守在死之禁地，不让亡者大军踏离半步。

    “到头来，我们完全作了他人的嫁衣。”何瀚宇一边发着牢骚一边饮下御寒药水。

    “然而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何瀚宇的心思虞林夕再清楚不过:他追求刺激，无惧死亡。相对于不能放肆的神庙，可以大打出手的死者国度无疑更符合他的胃口。

    除了表兄妹二人，管理员秦鷁也被传送到了这片死地。面对成山成海的不死者，秦鷁同之前一样被甲执兵，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散发出猎人的贪婪与冷峻。之前的战斗都是被逼无奈，而这一场却是出于本心。秦鷁日常使用的卡牌与不死者牵连颇深，若能突破骨山骨海，一举降服巫妖，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

    哐当——哐当——一种不算响亮却无法忽略的声音始终在山体中回荡，像是来自幽府的丧钟，又或是被囚禁了千年的巨兽的垂死挣扎。顾实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却又对它异常熟悉。伴随着那古老又神秘的声响，一幅画面闯入了顾实的脑中:有人曾于此加冕为王，然王座是灰烬，臣民化枯骨，世界将他抛弃，白雪吞噬一切。孤独的王守了千年的道，却终究敌不过时间，化身成了疯魔。画面一闪而逝，却给青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顾实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灵感拼凑出那样的画面，这只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强加给他的印象。一种被命运操纵的无奈感再次涌上他的心头，想不通的不必多想，或许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面对那孤独的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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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灰名聚会
    告别无光三角乌涅华已经有三天时间，就算到了最后，顾实也不知道白其实是女儿身。www不过这并不重要，甚至连不朽者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都不怎么重要。唯一重要的，是顾实在某个瞬间抓住的那份真实。

    01年八月9日，在那列改变命运的地铁里，顾实的世界观被彻底粉碎了。短短个月的时间，根本无法填补思想上的空白，让新世界积累沉淀。说实话，顾实从那刻起，就没有真正分清过虚幻和现实。

    算不上平淡的前1八年，没能给顾实带来真实。开眼后的现实世界，亦没能给他带来真实。千奇百怪的里世界，更不能给他带来真实。唯独那个瞬间，顾实从白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他紧握着白的手，能够感觉到亚种掌心传来的温度，里面有一团火，温柔、细腻，却也渺脆弱。他注视着白的眼睛，那就如一潭清水，清澈见底，喜爱、悲伤、不舍、期盼，亚种的感情沉于水底，浮于人心。这就是真实，无所谓存在于哪个世界；这就是钩住现实的锚，让人行至何处都不至于迷失的本心；这就是支撑起大千世界、组合成规则洪流的灵魂光辉，亦是顾实立足世界的基石。

    白是真实的。她的身体，她的情感，她的灵魂，任何一点都无懈可击。顾实因这份真实有所觉悟，自失忆之后，他第一次摘下所有面具，直面本心。那一刻，他的勇气是真正的勇气，他的言语发自肺腑，他接下去的每一步都因那一步有所不同。

    “主人，你会回来找白吗”

    回顾顾实以往的行事风格，不难发现此人处处心谨慎，缺少一份一往无前的莽劲。李非和虞林夕向他抛出橄榄枝，换作他人早已接受，但他却因为疑心重而继续观望。进校不到个月的时间，被人不断地刁难与挑衅，他并不反击，而是选择默默忍受。明明对徐婉婉有好感，却因为自己的弱而不敢表白，简直就是懦夫的典型。www至于那些少见的怒发冲冠的表现，几乎全是被逼无奈，与他原本的行动方针背道而驰。简而言之，顾实整个人都突出一个“稳”字。

    “会的！一定会的！”

    但是这一次，顾实终于突破自我，勇敢向前了。他回答得如此坚决，并不是说他能做到，而是他想做到。作为一个万事深思熟虑，从不许空口诺言的男人，顾实第一次忽视客观条件，道出了心声。他想回到乌涅华，想再次见到白，他不管这多么不现实，也要拼命做到这点。

    多年以后，当顾实迷踪于虚妄之界，那一刻的真实依旧能够指引他找到唯一现世。他阅过千万个世界，接触过无数的灵体，却独以为乌涅华的亚种最为特殊，以为那句约定刻骨铭心。是什么成就了这份特别顾实思来想去，终于得到了一个合理解释，那就是从“戒魂事件”到“乌涅华之旅”，白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真心”的人。亚种纯粹炙热的情感，突破了顾实的心理防线，逼迫他用真情来面对自己与世界。有了“真心”的基石，顾实才能走出直面自我的第一步，那一刻自然无比特殊。

    10月4日下午4点0分，四期宿舍。

    顾实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穿上外套，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离开宿舍。他这是要去参加赵志组织的灰名聚会，也算是突破自我的一次尝试。

    同学之间的聚会大同异，目的是联络感情，方式无非聚餐k歌。赵志考虑到星洲岛设有宵禁，便把晚餐时间稍稍提前，以预留足够的时间转移到“第二战场”。顾实不擅长人际交往，几乎是踩着点到达吃饭地址，再等他走两步退一步地找到二楼包厢，其他人几乎都已就坐。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包厢，能够放下三张大圆桌，每桌都有7到八人，三桌也就是二十余人。刚开学那会儿，灰名共有一百余人，只不过两个月来陆陆续续有人退出，现在还剩下不到六成。赵志也是有人望，这一聚便将灰名中的半聚到了一起，换作他人恐怕没有这个本事。灰名们三五成群，吹着牛逼，吃着凉菜，显得十分熟络。想来也并不奇怪，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通过理论知识总考，在一个课堂里相处久了，也就成了朋友。倒是顾实这个早早通过考试的人成了外人，站在包厢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嘿！顾实！”还是赵志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愣在门口的顾实，他起身招呼了一声，示意顾实去他那桌。“到这儿来，帮你留了位子。”

    顾实尬笑一声，心中对赵志增加不少好感，要不是这个白胖子给他留了位子，他还真不知道该往哪儿坐。

    “5:0，迟到了分钟啊。”顾实刚坐下，赵志就对他开起了玩笑。“我说顾大神，你是真不给面子啊。你不来我们这么多人都不敢动筷子有没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别整这些没用的。”赵志拎起地上的啤酒瓶，给顾实满上，他道:“来，你先自罚一杯！”

    “好吧。”顾实不好推辞，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爽快！”赵志打了个手势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然后拍着顾实的肩膀向大家介绍道:“同学们，我身边的这位就是顾实顾大神了，他是我们当中第一个通过知识总考和战技总考的，绝对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大家一会儿多敬敬顾大神哈。”

    “久仰，久仰。”

    “顾大神你有什么过关秘诀，求分享啊。”

    “顾大神求关照，我干了，你随意。”

    只一句话，赵志就让顾实融入了同学会的气氛，也是因为这句话，顾实这一顿没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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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师徒协议
    夜色笼罩下的星洲岛，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www岛上的人无论白天多么精力旺盛，到了晚上都会早早地回到屋中。他们中的很多人害怕夜晚，因为这片巨大的黑暗会令他们联想起注定的未来。也许是下一次旅行，也许是下下次，或早或晚，他们终将迷失在永恒虚空，迷失在无尽黑暗。只有刚刚接触到新世界的灰名才无所畏惧，他们照常聚餐，照常高歌，他们还无法体会到身负十字架前行的沉重，也无法感受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顾实时常看书到夜深，因此熟悉那片黑紫色的天空。他知道，如果盯得久了，原本就遥不可及的星辰还会越来越远，而夜的黑色将愈发黏稠。那样的黑，由上至下倾灌入空荡荡的街道，侵蚀着夜归人的每一份勇气。路两旁的灯光在这种时刻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让影子蠢蠢欲动。顾实当然不喜欢星洲岛的夜晚，它将孤独放得太大，所有负面情绪都能乘虚而入。

    不过今天的夜晚大不相同。掌管着夜的精灵扇动着翅膀，在黑暗中调皮地挥舞着魔法棒。它让夜的幕布不再黏稠，让月光星辰令人着迷；它让十月的秋风沁人心脾，让满地的梧桐叶奏出沙沙的夜曲；它让两旁的灯光暗得神秘、亮得温馨，让一切静物变成活物，装扮着夜的美丽。这样的情景，顾实要是个十岁，或许就会相信童话里描述的不可思议。

    “顾大神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呀，你都跟了我一路了。”

    夜色下漫步的女孩突然回眸一笑，让地上的梧桐叶都披上了月光。默默跟在女孩身后的顾实被这突袭搞得不知所措，他确实反反复复准备了一些话要对女孩诉说，但真到了这当口，却又变得支支吾吾。闪舞www

    “啊……没有啊。我这不是顺路嘛。”

    “哦。”女孩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她停下脚步，置气道:“那你先走吧，我不喜欢别人跟在后面。”

    “呃……好吧。”顾实尴尬一笑，他分明感到柔和的夜色正在消失，如果不做些什么就会大事不妙。“那个……你的伤没事了吧”

    很普通的一句关心话，但在一开始说和现在说却有着很大的区别。女孩为顾实受伤，如果氛围是积极的，她就会联想到顾实也为自己奋不顾身，联想到他们之间短暂又深刻的生死情谊。反之，如果氛围是消极的，她就会联想到那次不愉快的午餐，自己刚为他受了伤，他却与其他女人暧昧不清。

    “要你管！”

    话音刚落，女孩就开始后悔，她并不讨厌顾实，甚至还有点喜欢，但那个大傻瓜真的不会说话，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女孩抿起了嘴巴，掰着手指的关节，她希望顾实能自己一个台阶下，哪怕要冒着劈叉的风险。

    然而在感情方面毫无灵性的顾实哪里知道女孩百转千回的心思，他被女孩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不轻，竟联想到了某只手握罡雷的哥布林。他不敢再多说一句，只低着个脑袋往前走去。

    顾实在前面走得很慢，女孩则在后头徐徐地跟着，一如两人之前的状态。一阵凉风吹过，女孩打了个哆嗦，她穿着白色雪纺衫和米色百褶裙，漂亮的同时也败给了夜晚的秋风。她不由地捂紧了衣裳，同时幻想着某人能为自己披上外套。不过背后没长眼睛的顾实根本想不到这一点，就算到了世纪末，他也只会自顾自地走着。“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女孩白了顾实一眼。闪舞www她不会放弃的，就算自己给自己制造一个台阶，她也不会放任气氛再尴尬下去。

    “咳咳……”

    女孩的咳嗽声成功让顾实回了头，但没有看过偶像剧的他并不知道外套的妙用。他只能关心道:“你是不是有点冷啊”

    女孩不失矜持地回答道:“有点。”同时将衣裳捂得更紧了。

    “那要不然……我们就跑起来吧，跑起来就不冷了。”

    “哈”女孩几乎要崩溃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情商甚至还不如一头猪，她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话，甩甩手道:“算了，算了，快走吧。”

    ……

    天上的月亮隐进了云层，星星也沉沉欲坠。顾实陪女孩走到了宿舍楼下，如果想要说些什么，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到了，你走吧。自己回去当心点。”

    “嗯。”顾实挠了挠头，等女孩上楼他就会走。

    但女孩也在想同一件事，等顾实转身，她就上楼。这场奇异的对峙持续了10秒钟，终于女孩先忍不住了，她叹气道:“顾同学，你扭扭捏捏半天，既不说话又不走，到底想干嘛”

    “徐婉婉，我……我……”

    “我我什么”听顾实讲话，女孩真的要难受死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我……”顾实终究还是



第三章 乔振邦的考验
    李非收了顾实这个徒弟，却没准备像个师父一样传道授业，而是选择在第三天带着顾实去见了他的同侪好友乔振邦。闪舞www将徒弟甩给好友，倒也不是说李非一点儿也不负责任，他也有自己的考虑。李非在战技和理论上都有教授之实，但他长期从事心理咨询工作，实在是没有授课的经验，这是其一；乔振邦是战技分院的副教授，为人正派，实力过硬，李非希望通过他来提升徒弟对自己的好感，毕竟李非自己的形象不怎么好，这是其二。

    “嗨！老乔，吃了没啊”

    “现在上午9点，你说的是早饭还是午饭……”

    “嘁，一本正经的你真的一点儿意思没有。”

    “好了，好了。快说正事儿吧，李非教授。”

    “怎么，心情不好啊”李非打量着乔振邦，贱兮兮地笑道:“是私房钱被找到了还是那啥不和谐呀”

    “我说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