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宫草堂
而榆林府调整耕地、改良农田、荒草畜牧、农闲时发展副业的举措,也是仲逸当初建议的。
身为榆林府的代知府,李序南实际上就是个执行者。
如今,一年结束,探索也初有成效,李序南回京复命,仲逸自然也要说句话了。
仲逸微微上前,施礼道:“李大人回京后,微臣与他倒是见过一面,对榆林府之事,大多已知晓”。
“那你说说看,这样的新举措,到底如何若是在其他州府县推广开来,是否可行”。
类似的问题,朱厚熜已向李序南问过。
当时,李序南的答复是:第一年,即便见了成效,也不是很明显,没有三年五载的,恐怕难以成气候。
这话说的在理,莫说别的,仅是百姓们适应这样新的环境和耕作方式,就需要一个过程。
看来,朱厚熜确实有些着急了。
不管是基于自己身子不适的缘故,还是社稷安危的迫切性,他更愿看到一个明显的效果,而且是很好的效果、全民的效果。
对一个帝王而言,他的眼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州府县,甚至于几个布政使司。
可是,这话,又该怎么说呢
“启禀万岁,恕微臣直言:万事开头难,而且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思量片刻,仲逸便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北方种谷、南方插稻,栽树要幼苗、养鱼离不开水,天时地利,各有不同,难以一概而论,也从来不会有一个地方的经验,能得到所有地方普遍效仿,更不能完全适应所有地方”。
咳咳,微微一个提醒,黄锦在一旁稍稍动了一下,算是张嘴说话了。
暗示之意,再明白不过:不要把话题扯远了,同时也要注意会用词。对臣子而言,与圣上说话,无论多么深刻、有理的建议,那也仅仅是个建议而已。
采不采纳,只是天子一句话的意思,千万不能将所谓的大道理,弄得像先生教导学生一样。
如果是那样,就是天大的事儿、圣人之言,恐怕也得不到回应,莫说是赞许了。
黄锦,不愧是打小就在皇帝侍候的人,察言观色、所见不凡,不得不服。
同样的感觉,也让一旁的李序南看出端倪,他不由的向仲逸投来短暂的目光:听黄公公的吧。
人与人之间,尤其是比较熟悉的那种,交流的方式都有一种固定的默契,有的人喜欢开门见山,有的人喜欢说一句、品三句。
留下半句,还要让你回味无穷。
同理,因身份、年纪、经历及所处环境的不同,同样一件事,也会有多种表达,有时可以就事论事,而有的时候,则需要委婉一点。
眼下的身份再明白不过:一个为君,一个为臣,君,是真正一言九鼎的帝王,而臣,则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微臣”。
这一层,李序南能看的出来,黄锦虽然知道仲逸有时‘不安套路出牌’,但当下之际,还是要适可为止。
不过,他们还是看错了,也想错了。
不是黄锦的境界不够,也非李序南还是那个书生气的‘愣头青’。
朱厚熜,本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纵观他的一生,从起初整顿朝务、雷厉风行,到后期一心佛道、闭关修炼,简直判若两人。
帝王,竟能做到如此近乎于荒诞之事,简直不可思议。
好在,他还能将大事紧紧攥在手中。
但,不可思议的事儿就是发生了,而且就在眼前。
“如你所言,仅是榆林府就耗时三五年,然后换个州府,再来他三五年,这里不行,那里也不妥,照此下去,没有个百十年,怕是不成了”。
朱厚熜睁开
第480章 天下之事靠天下人
对一个天子而言,最怕听的一句话,恐怕就是要“变天”了。
可是,这‘变天’与裕王府,有什么关系
而仲逸,一个小小的六品,与裕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仅仅因为他是翰林院的侍读去过裕王府吗
父子关系,裕王是皇帝的儿子;朝廷执行秘密差事的衙门,有锦衣卫、东厂;从名分来看,一个为君,一个为臣,不言自明。
裕王继承大位,几乎毫无疑问,这一层,裕王心中再清楚不过,而对朱厚熜来说,没有人比他心里更明白的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此事,正是由他来决定的。
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仲逸想起了小时候在义中村时,村民们经常说的一句话:这东西原本就打算给你的,但是,你要是硬抢的话,偏不给。
是这么个理儿。
“启禀万岁,裕王府一切正常。无论读书、交流心得,殿下都丝毫没有异常之处”。
思量半天,仲逸决定:还是尽快绕开这个话题。
皇位继承大事,既关乎朝廷大计,但其中也多多少少牵扯到一些家事:从江山社稷而言,能者、贤者,有担当、有魄力,更有帝王般高瞻远瞩、远见之人,更为合适。
而从父子之间的情感而言,还是会掺加进去一个感性因素,这也是人之常情。
对朝中做事的文武大臣来说,新君继位,总是与自己的前途命运息息相关,甚至会关乎到性命攸关。
这几种情形交叉在一起,就会变得极为复杂:皇帝内心的最终决定,裕王心中的真实想法,众人的抉择,等等……
故此,这档子事儿,还是尽量少掺和的好。
“说起来,这段时间,微臣一直再琢磨一个问题:倭贼何时能彻底剿灭呢”。
仲逸见朱厚熜并不言语,他干脆直接说到抗倭之战上:“自从去了东南浙江、福建后,微臣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百思不得其解”。
略作停顿,朱厚熜长长叹口气:“你这个侍读,做的好啊。翰林院是什么衙门不琢磨文人、文臣的事儿,还惦记着东南抗倭的战事”。
答非所问、蜻蜓点水,显然被看出来。
再这样,可就不行了。
“一个做臣子的,对皇家之事……,不宜多说,朝廷有规制……”。
仲逸微微道:“微臣虽是翰林院小小的六品侍读,但也有自己的差事,做好份内之事,才是最好的报效朝廷”。
能看的出来,朱厚熜今日状态不佳,时而清醒,时而不是那么清醒,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还是留点神吧。
“好吧,既然如此,从今以后,裕王府你就不要去了,就在翰林院吧”。
朱厚熜终于使出了他皇帝般至高无上的权威。
就这么一句,仲逸便少了一个差事。
不和你商量、无需你同意,就这么定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仲逸却仅是一短暂的意外。
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如释重负。
裕王府,这篇就翻过去了。
“好了,现在我们就说说东南抗倭之事”。
朱厚熜反倒精神了许多,似乎对这个话题才叫感兴趣。
好吧,仲逸也再无那么多的顾虑,说事就说事呗。
“此次抗倭,微臣跟随右都御史、监军文大人,去了浙江、福建,领略到俞将军、戚将军等众将士的风采,也见识了倭贼的战法”。
仲逸缓缓说道:“倭患多年,微臣觉得,其中有两点息息相关:倭贼与海禁”。
海禁
仲逸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或许他还有一层考虑,若此刻再不说,在朱厚熜这一块,就没有机会了。
脸色虽未阴沉,不过朱厚熜神色却变得复杂起来。
莫说别的,仅是一个小小的六品,还是只身一人,提这样一个话题,似乎确实有点那个。
“仲侍读,你这一天,脑子里琢磨的都是什么”。
朱厚熜干脆站了起来,这个举动,颇为令人意外。
以不变应万变。
仲逸一字一句道:“微臣只琢磨如何做好差事,其他的,没有多想”。
“朕今天有些累了,改天再说吧”。
仲逸见黄锦再次走了进来,缓缓将朱厚熜扶起,看来是真的要离开了,走了几步,黄锦还不忘向仲逸递给眼色。
还不快走
出了大院,仲逸首先见到的,自然是李序南了。
“这么久都等你半天了”。
李序南再次搓搓手,还不由的跺跺脚,一半是站久的缘故,腿麻。还有一半儿,是‘冻’的。
还是先换过官服吧。
北风呼呼吹,今日的太阳,似乎也不太给力。
找家酒楼吧,尽量要安静一点的。
现在距离晚饭的时间点还有些早,店里来来回回走的,大多还是店里打杂的伙计、跑堂之类。
桌子早已擦得干干净净,板凳摆的四方正正,酒碗是酒碗,茶壶是茶壶,长长的筷子,插得像庙里签篓里的竹签一样。
不过,这些与他们无关。
“二楼包房,两位,请了”。
店小二吼了一声,立刻就在前面引路。
论起点菜,仲逸或许是翰林院最内行的,论起曾经开当铺的,他或许又是最会读书的。
外行中的内行,内行中有出了一个外行。
不大会儿的功夫,菜上齐、酒满上,来得早,还确实有好处。
“贤弟啊,还是你有远见,只是我们才见面,怕是又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举杯而起,李序南似乎有些伤感:“或许是一年,或许更久……”。
李序南终究还是显示出了他那过重的书生气,此时,并非是因为害怕西北荒凉之地的苦寒,而是有些不舍眼前的——故交。
或许你觉的不可思议,但有些人就是如此:他之所以留在某个地方,不是因为他的行业所致,并非因别的地方找不到吃饭的活计。
仅仅就是因为:这里有一情不错的人。
“李兄不必如此,男儿志在四方,眼下榆林府的差事才刚有起色,你一手扶植起来,还是将他坚持到底吧”。
仲逸笑道:“外任地方,还是五品知府,正是大展宏图的机会,说句不怕你笑话的,我求之不得呢”。
李序南苦笑道:“那你去,咱两搭伙,呵呵……”。
仲逸将酒杯放在桌上,一副想“吟诗一首”的感觉,又怕吐的不行,单论诗词歌赋方面的文采,确实难入李序南的法眼。
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多开导开导李序南。
哪怕,从生活其他方面。
“小别胜新婚,李兄与嫂子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应该多陪陪,过几日再去榆林府时,还是带上家眷吧”。
仲逸笑道:“当然,这些都是我在翰林院那个跟班程默说的,这小子……你还别说,说的挺准,小别有惊喜……嘻嘻”。
呵呵,李序南终于忍俊不禁,无奈的样子:“人家排解压力靠抒情,或者一醉方休,而你呢,就是靠这个还小别胜新婚那你干嘛不隔段时间就出去一次,回来等惊喜”。
真是书呆子一枚。
“大煤矿,在榆林府可是头等大事,李兄此次去赴任,应该多留意此事”。
闲聊几句,仲逸总算是说到重点:“如今严氏垮台,再也没有人插手三边镇的事儿,你又刚刚进京面圣,哪怕是暂行知府事,也是圣上钦点,谁敢不听谁敢不从”。
李序
第481章 先见之明啊
次日,裕王府。
如不出意外,这将是仲逸最后一次来裕王府、见朱载垕。
至少,是最后一次以翰林院侍读的身份来王府。
来这里做侍读有些日子了,仲逸与这位储君是有些交情的,只是不知皇帝朱厚熜,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让他离开王府
或是另有安排,或是为划清界限,免受干扰,亦或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吧。
不管怎么说,一声道别,还是要有的。
相当初,仲逸初来王府时,裕王朱载垕以花园一块空地为题,说到了天下百姓的农田、收成。
硬是在花园种了大豆、高粱,且从春播夏长、秋收、冬藏,说到‘一园可知天下收成,一目可见百姓温饱’。
二人品着茶,同为木亭之下,还经常对弈、畅谈,可以说,他这个侍读,实际上就是个‘陪聊’的角色。
裕王府不缺书,裕王有的是学问,只是翰林院只有一个,侍读也是朝廷任命的。
否则,仲逸这个半道入仕,起步很低的小小六品,是绝对不会有机会与朱载垕论起半点交情的。
只是不知,这段看似令人羡慕的交情,到底是好事,还是意外的绊石
在朱载垕看来,仲逸身后的靠山就是皇帝,也就是他的父皇,这一点,在朝中几乎人人皆知,而在高拱走后,仲逸这个侍读,则被认为是‘监视’王府,这样一个角色。
前些日子,严氏垮台后,朱载垕召集徐阶、高拱、张居正前来王府议事,仲逸也被邀请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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