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志怪录

    李星野忙转身观瞧，却看见张铁嘴紧贴着自己身后，呆立不动。李星野连忙闪开一旁，只等那木偶燃尽好离开此地。

    这时，张铁嘴动了。

    他伸出双手把胸口的伤口扒得更深，然后攥住着火的人偶，塞进自己的胸口。

    火一下就熄灭了，人偶仿佛融化了一样，瞬间填平了伤口。

    然后他的身上皮肤就像吹起的气球一样鼓胀起来，也像吹起的气球一样越胀越薄。能看到皮肤下边有粗壮的树根状的东西在盘根错节的生长，好像无数条蛇在蠕动。

    李星野还在仔细观看这精彩的人体艺术，猛然被人拦腰抱住，还没等挣扎，已经被那人抱着滚到一边，再回头看刚才自己站立的地方，有一些树根状的东西破土而出。

    再愣神几秒钟，恐怕就被这些树根缠住了。

    慌张的李星野看见此人旧t恤上妄图以假乱真的adiaos标记，才惊魂稍定。

    山哥趁机从李星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数出二十元递给他:“替我去把出租车的钱结了，那司机就在公园东门口等着呢。我洗完澡太热，在这里自己溜达一会。”说着把剩下的毛票自然的揣进自己兜里。

    李星野接过二十块钱揣兜里:“成由勤俭败由奢，谨记啊！这二十元咱俩还是留着明天买煎饼果子吧。”

    黄半山见李星野不肯离去，只得说一句“小心了”，然后径直走向变身中的张铁嘴。

    张铁嘴胳膊猛地向他面门划拉过来。

    “大师，今天兄弟跟你开了个小玩笑。不是我批评你啊，你看这气性，太大了。”

    黄半山一边躲闪，一边前前后后手在张铁嘴身上拍了几下，把什么东西给拍了进去。

    李星野看得清楚，那几个位置正是“大椎”、“膻中”、“神阙”、“关元”几大要穴。

    养生馆里墙上挂着人体穴位图，李星野整天对着相面，早熟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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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草鞋大王
    “信仰”李星野不明白黄半山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错。古代人靠天吃饭，所以多寄希望于民间信仰的神灵保佑风调雨顺。

    古代什么庙最多是土地、龙王、山神这些掌管地方风水的神灵。

    这些神灵的塑像，都是人们依据自己的想象创造的。

    开始一些人膜拜神灵，偶有显灵，人们便争相传说，然后越多的人虔诚的膜拜他们，这些神灵显灵的记载也越多。

    那我问你，这些神灵的能力来自于哪”

    “来自于……民众的信仰”

    “用时髦的话说，是来自于广大民众的意念力。

    每一个人都用意念坚定的相信存在一种神迹，千千万万个人齐心汇聚这种意念，也许真的会发生这种神迹。”黄半山笑着说:“我给你讲个小故事，是宋人刘昌诗在《芦浦笔记》里记的草鞋大王的故事。

    传说蜀道上有一颗大树，长了起码有一千年了，光树干就得十个人手拉手才能环抱一圈。

    李白老人家都说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嘛。来来往往的人走得乏了，就自然来到这树下荫凉的地方歇歇脚。

    那时候人们哪有阿迪王这种神器可穿啊，大伙都穿草鞋。草鞋那东西是消耗品，也不值钱，出门的人都背上几双。

    在大树底下休息过后换上新的草鞋，有人就把旧草鞋挂在树枝上逗乐子。许多年下来，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株树上就挂满了千百双旧草鞋。

    有一天，一哥们进城考公务员，路过的时候在树上刻上“草鞋大王某年月日降”的字样。

    后来就有迷信的人，在这株树下求神许愿，卜问心事，居然灵验了。

    多年后那哥们再次经过这里时，这里居然盖起了比我们沧海市富豪大酒店还恢弘壮丽的祠堂，祠堂里供奉的神仙居然就叫草鞋大王。

    这哥们就打听周围明白真相的群众这是什么情况，大家都说，这里的神树就叫草鞋大王，端的是灵验无比。这哥们就哈哈大笑。

    到了半夜，这哥们做了个梦，梦见那叫草鞋大王的神仙飘然而至，他梗着脖子就问人家:我说老哥这不科学啊，你这名号是我那天瞎扯自己编出来的，怎么今天这么多人给你烧香叩拜啊

    人家草鞋大王笑摸狗头，说:我本是附近驿站的一位老兵，后来就离开人世了。但我觉得吧，人就应该帮助别人，快乐自己，鬼也一样。

    所以我做了鬼也坚持做好事不留名，看见有人拿东西路过的时候，我就帮忙拿着送出五里地。有老奶奶要过马路我帮着扶，有人东西丢了我帮着找，主动帮忙，从不偷懒。

    老天爷看我做人这么讲究，就让我借着你写的名号在这受香火。

    你说也是奇了怪了，拜我的香火越旺盛，我的法力越高强，能帮大伙的就越多。

    我帮大伙越多，大伙越是拜我。于是我就越来越威猛啦。

    这故事虽然讲得神神叨叨的，但也有咱俩刚才讲的那么点意思。见仁见智吧。”

    “那可不可以说，是人们自己创造了所有的神和神迹”

    “也许吧。

    说到樟柳神，自清末以后，战争和天灾不断，人们自己生存尚难保证，自是无心供养膜拜这只会耍嘴皮子的小神了。

    没了广大人们的信仰之力，樟柳神最后也只能沦为一些志怪笔记中的只言片语了。”

    “哎。也真是可惜。”李星野不由也叹气道。“山哥，你说那张铁嘴要不是依仗这小人偶，是不是草包一个啊。”

    “你小看他了。张铁嘴本来就精通江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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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吞秘药 显神威
    说罢，黄半山又掏出一把至阳通灵钉，疾步跑上前去。

    只见他右手在张铁嘴前身一拂，自上而下的“膻中”、“神阙”、“关元”三处要穴便各中一枚至阳通灵钉。

    饶那樟柳神阴气护体，坚硬如铁，但鸡骨乃是通神之物，钉钉齐根而没。

    可这一耽搁，黄半山双脚一紧，却被一团破土而出的树根缠住。抬眼看去，那张铁嘴虽然上身不动，双脚却已然成为树根状，且正在慢慢没入土中。

    李星野赶忙上前帮忙，却万难撼动那树根。一摸兜里，还剩下一个酒精块，赶忙扣出来放在黄半山脚下的树根上点燃。

    那树根吃疼不过，松开黄半山后自己钻进土里。

    二人连忙跑出十几步才敢回头观望。却见张铁嘴形状的樟柳神上身微微晃动几下，刚刚扎进去的至阳通灵钉如箭矢一样自己飞了出来。

    原来这樟柳神贯通后的阴气远超鸡骨中朱砂的阳气，暴涨的阴气将那至阳通灵钉顶了出来。

    李星野看看黄半山的衣服，也不像能还揣得下什么法器的样子了。“山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樟柳根烧，咱们再不跑，可真没命了啊。”

    黄半山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公园门口对面的街道和小区:“樟柳神阴气大盛，天亮之前就能把这对面街区里的人魂魄吸食殆尽。”

    李星野顺着他的手转眼观瞧，却不防黄半山抬腿一脚，猛踹在李星野左侧大胯。

    李星野重心不稳，向后就倒。身后是一道缓坡，滚下去十来米才停下。

    待李星野抬头看去，却见与樟柳神完全合体的张铁嘴双腿不动，靠脚下的根藤迅速移到黄半山近前，从地下钻出的根藤也早将黄半山的下半身完全缠住。

    李星野只感觉嗡的一声头就大了，耳旁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是想，山哥要升仙了。

    想想这黄半山，李星野实在看不透他是个怎样的人。他贪财又好色，可眼下为救他人舍生忘死；他在店里道貌岸然一副高人做派，下班后却穿着山寨阿迪旧牛仔裤啃煎饼果子；他一副药开出天价，可又不见他大手大脚花钱。

    但在这生死关头，有一点李星野可以肯定，黄半山是个好人。

    黄半山是个好大哥。

    泪眼模糊中，李星野就要爬起来上前拼命。

    却见黄半山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个纸包。李星野想起，这里面装的正是昨晚山哥配置的药粉。

    只见黄半山打开纸包，一仰脖子，把那药粉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李星野以为山哥为了免受怪物摧残之苦，服毒自尽，怒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却见黄半山浑身外露的皮肤突然变得通红，周身毛孔之中散发出的汗液被迅速提高的体温蒸腾成白雾，汇聚到头顶凝聚不散，周身的血管根根凸起，仿佛要从皮下爆出来一样。

    那本来缠住黄半山下半身的根藤仿佛触到滚烫的烙铁一样，如同退潮一般匆匆钻入地下。

    樟柳神浑身贯通浓重的阴气，能让它退避三舍的，只能是更加强烈的阳气。

    黄半山脱下上衣丢给飞奔而来的李星野，回头摇手示意他不要近前。

    李星野看到黄半山面目狰狞，紧咬牙关，眼角、鼻孔、嘴角均有鲜血渗出，也是吓得脚步一滞。

    樟柳神出手如风，猛的掐向黄半山脖子，变身后的黄半山速度居然更快，伸手抓住樟柳神的手腕，樟柳神上身无论如何鼓胀运力，那只手却丝毫动弹不得。

     



第十一章 邪病
    连拖带架，李星野把黄半山折腾到公园门口，已经是太阳初升了。伸手拦了好几个出租车，司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黄半山，不敢拉他们。

    李星野又就近找了个开门早的小卖店，买瓶小泸州，倒在黄半山身上，自己也含了一口，装成醉酒的样子，架着黄半山，才坐上了台出租车。

    回到店里，李星野把黄半山扔在折叠床上，摸摸脉搏，跳得虽然弱一些，但还比较平稳，看他呼吸也顺畅，这才放下心来。

    李星野拉下卷帘门，又踹扁一个纸箱，拆开铺在地上，从垃圾桶里翻出一个饮料瓶，枕着就睡了过去。

    “起来起来，我雇你是来工作还是睡觉的”李星野睁开眼，见黄半山一身绸衫，身姿挺拔的站在自己面前，显然已是洗漱完毕。虽然不是昨晚逞勇斗狠的样子，但也是板着一张扑克脸。

    “大哥！我把你拖回家都累尿了，这才刚躺下没一会儿……”李星野睡眼惺忪的一边嘟囔着，一边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去买两套煎饼果子。嗯，你昨天也辛苦了。好吧，加根香肠。”黄半山掏出十块钱。

    李星野也没多客气，一把夺过钱，心里合计这不还是你昨晚从我兜里掏走的钱。但看看黄半山没有血色的脸，也没忍心出言挤兑他。

    答应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抬头看看天，毒辣辣的日头晒的人睁不开眼，但李星野想起昨晚噩梦一样的经历，却是由衷的喜欢这阳光普照的大街。

    哼着歌溜达出红旗小区门口这条街，在一个路口寻得一个小摊，买了两套加肠的煎饼果子。回来的时候摸摸兜里，只剩早上打车找的三块钱了。心下庆幸没有把所有的钱都带出来，不然昨晚得让山哥都掏了去。

    走到养生馆门口，就看见门外台阶上放着一个小煤油炉子，上边架着一个砂锅正在咕嘟咕嘟的熬着药。

    进屋看见黄半山坐在官帽椅中，已不复以往挺拔之姿，神情委顿，脸色发黄。面前放着一个云南白药的空瓶。李星野猜测八成他是昨晚嗑药变身后失血过多，但也没忍多问，放下煎饼果子，打趣道，“山哥，你以后可别乱涂那黄药水了，你看这脸色都快赶上我的鞋垫了。”

    黄半山有气无力的笑笑:“是啊。就这病病怏怏的卖相，肯定不会有生意上门了。”

    他伸手拿过煎饼果子营养套餐，却见他手背和衣袖下露出的一截胳膊，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一块一块青紫色的淤血。

    待药煎好，黄半山一套煎饼果子只吃了几口。他匆匆灌下汤药便进里屋在折叠床上倒头就睡。

    李星野看那药渣，认出几味人参、黄精、玉竹这类滋养的饮片。他把屋子收拾干净，想起自己也挂了点彩，又去那纸箱中翻出一瓶跌打药，自己胡乱擦了起来。

    李星野正忙活着，听得电话响了起来。

    一看，竟然是自己一起从临海县出来的好兄弟，唐林。

    唐林与李星野同是沧海大学毕业，只是他读的是法学系。毕业后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干些跑腿打杂的活儿。

    “李药师，最近可好啊”电话那头传来唐林贱兮兮的声音。

    “这位听众您好，天桥中医院男科专家客座教授李大夫为您解决难言之隐。”李星野正色道。

    “闲话少说，还真是有事。这样，半小时之内，我到红旗小区门口找你。”

    二十分钟后，一辆保守估计三手以上的白色捷达停在养生馆门口，身穿白衬衫黑西装的唐林探出脑袋四处撒目。李星野连忙出门相迎。

    “我擦，你这鼻青脸肿的，刚参加搏击俱乐部了啊”看到李星野的样子，唐林大吃一惊。

    “唐律师，你这身装扮是在cos企鹅吗”李星野翻着死鱼眼。



第十二章 怪治病
    送走唐林，李星野从自己行李里边掏出一张大红票。跑去红旗市场，买了只土鸡，又买了点调料，回来点起煤油炉，架上砂锅开始炖。

    收拾鸡的时候，他想起黄半山的至阳通灵钉，就模仿着剔出一根鸡腿骨，又从药斗里翻出朱砂，灌进骨头中的空管里。把玩了一会，就随手揣进衬衫上兜里。

    眼看五点多钟，唐林的车子到了。李星野看黄半山还在熟睡，就把炖好的鸡留在砂锅里，放床边上，拉下卷帘门走了。

    一路上，唐林就介绍起他的老板赵律师。

    赵律师本名赵一达，也是沧海大学法学系出来的，毕业后，回到了老家。在小县城干了几年律师，没什么起色。眼看年纪越来越大，一咬牙，留下了媳妇，自己去沧海市打拼。

    一开始也是没什么起色，后来据说和富豪集团老板王大发的儿子王生水接触上了。在他的介绍下案源就多了，赵律师在沧海市很快就混得风生水起。他还特意结交了个电视台的领导，在本地电视台的普法栏目里偶尔露一面，知名度和身价更是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