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战场

    吃完了晚餐，便又分成了男女两拨开始聊天。苏钺到底是把“半部论语治天下”这句话给特纳解释清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特纳惊讶道，“原来只是读书人的自我宣扬！我还真以为有这么一本神奇的书呢！其实根本屁用没有，是吧”

    “不过我们的祖先还说过另外一句话，叫做‘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苏钺笑着道，“意思是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不论好坏，只要你细心观察，都能从中体会到某些道理。”

    “好吧好吧。”特纳不在意地摇着手，该是对这些佶屈聱牙的东西失望至极，“我们还是




117 口碑与市场
    这晚的谈话后，无论是特纳还是郭婧和苏钺，都没有再提过库恩和阿比盖尔的事情，但阿比盖尔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却是显而易见的。

    作为演唱会的特邀来宾，郭婧的节目被排在了整场演唱会三分之二的位置。郭婧邀请阿比盖尔和她合唱这首歌，依然被阿比盖尔笑着拒绝了。

    25日晚上六点半，离阿比盖尔的演唱会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此时观众已经开始进场。苏钺再次感受到了一位天后的魅力，体育馆外的观众从下午两点就开始有人排队，还有不少没有买到票的粉丝现场开出高价，求购一张演唱会的门票。而这时候，苏钺和特纳已经坐在了体育馆的包厢里，品着红酒看着下方的观众席慢慢被人群填满。

    “苏，你那天讲得那个故事非常有意思。”特纳喝了口红酒，转头对苏钺道，“是你根据我们那天的讨论想起来的吗”

    “算是吧。”苏钺道，“当你说起库恩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的时候，我就开始构思一个极端理智的人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说实话，我们或许在某些时候会幻想自己是一个极端理智的人，这样就可以不被外界打扰地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但是人不是机器，稍微分析一下大概就会知道，极端理智的人会在表面上表现出十足的条理性，但在某些方面，则会变得一团糟。”

    “或许吧。”特纳道，“但我不想和你讨论理性还是感性的问题。我想和你说的是这个故事，你愿意把它拍成电影吗”

    “你想拍”苏钺笑着看向特纳，“你觉得这样的一个电影会赚钱”

    “不要谈钱！”特纳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作为一个编剧兼导演，你的这种追求会让你丧失对艺术的敏感。”

    “是的。”苏钺笑着道，“可是若不是想着赚钱的话，你为什么会把阿比盖尔这个流行音乐天后拉到你的电影里面呢不要告诉我，阿比盖尔的音乐天赋可以扩展到表演上面。事实上，我看过你的作品，也看过你的电影的数据，大致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如果没有库恩这个朋友帮你支撑的话，你的艺术追求早就夭折了。”

    特纳是个非常有名气也非常优秀的导演没错，可这些年他的电影在不断赔钱却也是事实。或许不管是哪个世界，总会有些叫好不叫座的电影作品，特纳的作品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每部影片都能在影评网站上获得八分以上的评分，但几乎所有作品仅仅只能收回成本。

    “你伤透了我的心！”特纳不满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太多有欣赏能力的人，可是我的电影不是给他们看的！”

    “电影总是给观众看的！”苏钺强调道，“你可以在电影里面展现你的价值观你的世界观，但也应该抓住观众的眼球。”

    “那会很无聊。”特纳低声道，“知道吗，我有很多很棒的点子，可是根本没办法拍出来。哪怕库恩是一个非常够意思的朋友，我也明白有些东西不能拿朋友的信任来赌博。事实上在我看来，普通人的生活中的某些细节就可以拿出来拍一部非常有意思的电影，但有意思并不代表着好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苏钺点了点头，“其实说白了，编剧赢得口碑，导演赢得市场。这将会是将来电影发展的一个趋势。故事好不好取决于编剧能不能创作出好的故事情节；票房好不好取决于导演能不能将一个看起来很平凡的故事包装得更加火爆。”

    “这个看法很有意思。”特纳想了想，道，“编剧赢得口碑，导演赢得市场。这是种很有意思的说法。就像你那天讲得那个故事一样，故事很好玩，如果能把人物台词好好设计一下、故事情节好好梳理一下，就能用很简单的几个人物演绎出一个同时具有特殊性和代表性的故事。那么如果你来拍这部戏，你应该怎么包装这个故事呢要知道，这个故事其实并不适合所有人看，成年男人和未成年小女孩的感情纠葛有些挑战社会伦理的意思了，哪怕是在西方社会，也会遭到抨击的。”

     



118 天后的气场
    正说话间，整间体育馆的灯光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仅剩下观众席上不断挥舞的荧光棒以及不时亮起的照相机闪光灯，现场原本噪杂的喧哗声也渐渐小了。然后，舞台上最大的一块显示屏慢慢亮了起来，显现出一幅星空的画面。一本日历从星海中飘过来，展示在众人面前的一页现实的日期是1995年9月25日。日历从屏幕中央慢慢飘到角落的位置，原本中间的位置出现了一张看起来就非常有年代感的宣传海报，海报上正是阿比盖尔年轻时的形象。

    “这是阿比盖尔的第一张专辑的宣传海报。转眼之间已经20年过去了。”特纳唏嘘道。

    然后那本角落里的日历重新飘到屏幕中央，遮盖了那张海报。日历飞速翻过，又显现出1997年的一个日子。等到日历飘远，那个位置又出现了一张全新的海报。而原本的那张海报则飘到了屏幕的最左上角，像一幅旗帜一样在屏幕上飘扬。

    就这样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阿比盖尔的每一张唱片海报、每一次演唱会的宣传海报，都配合着不断翻动的日历先后出现在屏幕上。而这些海报慢慢将整个大屏幕填满，每一次新出现的日期和海报都会引发观众的一阵热烈掌声。

    从这个过程中，也能看出阿比盖尔不断进步的过程。从最开始的两年一张唱片，到后来一年一张唱片、最少三次演唱会，这些海报就见证了阿比盖尔从一个孤儿渐渐成长为流行天后的过程。

    最终，日历翻到了2015年9月25日，也就是今天的日子。这次日历没有飘远，而是稍微上浮了一点距离，原来的位置则出现了一个不断跳动的电子时钟的形象，显示的时间也是现在的时间18：59：50。现场立刻响起了整齐的倒计时声：“ten、nine、eight……”

    当时间终于走到了晚上七点整，舞台上的灯光同时亮了起来，围绕着舞台周围喷发出了闪亮的火花。现场观众的掌声震天、欢呼声似乎要把整个体育馆的顶棚都掀起来！屏幕上那些海报、日历、时钟统统不见了，阿比盖尔身穿长裙的形象占据了整块屏幕！

    伴随着现场雷鸣般的掌声，一阵激烈的鼓点响起——

    “ionlywantfreedom……”阿比盖尔高亢的声音忽然出现，舞台中央的升降机托起了身着机车皮衣的阿比盖尔。

    “这是……”苏钺看着阿比盖尔的这幅形象目瞪口呆。

    难怪他吃惊。这几天阿比盖尔一直以一个优雅女性的形象出现，苏钺也一直以为她是一个知性、成熟的女人，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以一个朋克歌手的形象出现在舞台上。

    “哇哦！苏，你现在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鸵鸟蛋！”特纳取笑道，“怀旧，懂吗怀旧！这就是阿比盖尔这次20周年演唱会的计划，把二十年里经典的造型、歌曲甚至是某几次演唱会上经典的镜头重现！现在你看到的就是阿比盖尔第一张专辑时的风格。这首《freedom》在当年创造过不少奇迹一般的数据，不管是电台点歌榜还是酒吧的点唱机，都取得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奇迹。”

    “怀旧”苏钺看着舞台上花着浓妆一身黑色皮衣的阿比盖尔说不出话来。

    “看得出来，你并不熟悉阿比盖尔。”特纳笑着道，“你或许想象不出来，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女是怎样的模样。”

    “不，我能想象！”苏钺摇摇头，“大概逃不出孤僻、特立独行这样的形容词吧可是内心的情感需要发泄，也会有想要逃离那种束缚一般的生活的**，想要战胜什么，却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里，所以有这样的一首歌也很正常。”

    特纳冲苏钺伸了伸大拇指。

    “thankyou！！！”苏钺和特纳聊天的功夫，阿比盖尔的这首歌已经结束了。尽管苏钺不太适应阿比盖尔的这种打扮，但其他的粉丝看起来却非常喜欢阿比盖尔这种早年间的风格，再加上这首节奏感十分强烈的歌曲，更是给现场的气氛加了把火，让演唱会的开场就显得十分火热，掌声欢呼声不断，阿比盖尔不得不连连鞠躬招手，才让现场慢慢安静下来。

    “非常感谢朋友们的到来！”阿比盖尔在台上大声呼喊道，现场又是一阵欢呼声。“感谢你们的热情！不得不说，我离这样的风格已经太远了，不是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孩子了。这首《freedom》节奏有些快，我差点儿喘不上气来。但是从你们的反应来看，我表现得还不错，是吗”

    “yes！！！”从苏钺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一片荧光棒和黑压压的人头，但火热的气氛还是可以轻而易举感受到



119 SWEET登台
    “呃……”苏钺想了想，“你说的是杂技吧”

    “对，就是这个名字。”特纳点头道。

    “可是杂技是杂技，舞蹈是舞蹈。二者倒是有相互借鉴、相互融合贯通的地方，但并不是一回事啊！”苏钺摊着手道。

    “什么不是舞蹈”特纳目瞪口呆，“该死的唐人街小混蛋，下次见面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什么唐人街小混蛋”苏钺奇怪道，“华人”苏钺以为是个祖上来美国的移民后代，这些人并不十分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有这样的认识误差也并不奇怪。

    “不，墨西哥人！”特纳恨声道，“这个家伙说自己身上有四分之一的东方血统，唐人街的华人太善良了，他们接纳了这个家伙。库恩喜欢中国菜，总是去他打工的那家餐厅吃饭。我和阿比盖尔也去过几次，就是那个家伙告诉我你们国家的圣人写过一本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问题的书的。”

    苏钺目瞪口呆，自己追求的东西竟然在一个墨西哥裔的家伙身上实现了！

    “特纳，说真的，你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东方文化。”苏钺道。

    “我有去孔子学院上过课。”特纳道，“可是你们的东西太难理解了，是这个世界上最深奥的哲学体系。”

    “不是让你去学习古代中国的哲学体系。”苏钺摆了摆手，“别说你一个西方人了，就是在我们国家，真正把中国古代哲学体系搞明白的都不多。你需要了解的是一些艺术方面的问题，我想它会对你的工作和创作有帮助。而且，许多具有东方韵味的东西会在你的作品里面更加吸引观众。”

    “嗯，这个我知道。”特纳点头道，“让人瞪眼睛和张嘴的东西赢得市场。就像你们的食物一样。”

    “你喜欢东方的食物吗”苏钺问道。

    “大部分喜欢。”特纳似乎是咽了口口水，“太奇怪的可能接受不了，比如用动物内脏或者血液烹饪的那些。或许如果我真的吃过的话可能会喜欢它们，但我实在是没那个勇气把它们放进嘴巴里。”

    苏钺点点头，这是大部分西方人对中国食物的态度。

    “而且我发现了一个问题。”特纳有些疑惑地道。

    “什么”苏钺看向特纳。

    “你知道，上个月我去中国找你，在你们的首都呆了几天。”特纳做着手势说道，“你的那位助理，梁先生，帮我们安排了食宿，请我们吃了几次饭。我发现京城的饭菜明显要比唐人街的中餐馆更好吃。是因为原料的原因么”

    “不是。”苏钺摇摇头，“在中国，食物也是一个进化的过程。厨师们会在不同的时代根据不同的条件创造食物，就像编剧和导演创作一部作品一样。所以中国的食物也是有很大的变化和差异的，你在美国唐人街吃的东西是那里的厨师根据你们西方人的口味做了变化。相比起来，京城的餐厅可能更符合东方人的审美。”

    “我喜欢变化。”特纳摇头晃脑的道，“肯德基开遍了全球，可是无论哪家餐厅的东西吃起来都是一股汽油的味道——你知道，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家伙最初就是在加油站的小厨房里弄出那玩意儿的。”

    “你看，你成功地学到了一点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东西。”苏钺笑着道，“我们的祖先说过，‘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久’。意思是说，当一件事情按照原本的方案无法解决的时候，就要考虑另一种办法。适当的改变会带来完全不同的局面，只要顺应这种变化，就能不断发展。东方食物可能一时不被西方人所接受，所以唐人街的餐厅老板们根据你们西方人的习惯做些变化，现在越来越多的西方人开始喜欢那里的东西了。”

    “可是我还是喜欢京城的食物。”特纳耸了耸肩膀，“还有，你说的那句汉语很有意思，能教给我吗”

    苏钺哭笑不得，但还是把这句话的中文发音教给了特纳。特纳摇头晃脑地念诵着这句话，自得的不行。

    两个人聊天的功夫，阿比盖尔已经结束了第二阶段的表演。这一段苏钺并没仔细听，但似乎是很有小女人的情调的情歌和一些乡村民谣曲风的歌曲。这也映衬了这位天后的百变风格，刚刚好衬托了苏钺刚才教给特纳的那句话。

    阿比盖尔下台换装，几个身着短裤t恤衫的年轻女孩站到了台上。这会儿特纳还在背诵着那句汉语，苏钺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台上。

    在舞台下方，同样有个东方人把目光牢牢钉在舞台上的几个女孩身上。

    李满秀现在很高兴，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可以看到回报了。这几天盯着sweet的排练，心中还有些说不出的惶恐。现在终于看到了sweet站



120 天壤之别
    “太棒了！”李满秀想着，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冲到后台去拥抱这些年轻的姑娘了。接下来的安排他也已经想好了，暂时先不回韩国了，阿比盖尔的演唱会结束后，肯定会有大量的媒体采访和评论，他想着自己能找到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在美国的当地媒体炮制几篇软文出来。也希望老板能够多花些钱，在美国的网络上帮这些姑娘造造势。想来以老板的狐狸一般的狡诈心性，这个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这是不是那天那个韩国人带来的团队的节目。”特纳从喃喃自语中回过神来，指着舞台上笑容满面对观众招手的六个女孩道。

    “应该是吧。”苏钺猜测道，“如果没有其他的韩国艺人的话。”

    “挺没意思的。”特纳评价道，“听不懂的语言、过于紧张的节奏、靠身材和面容吸引观众的套路。”

    “那是因为你已经不年轻了。”苏钺笑道，“尽管我承认，你刚才说的那三点确实是很正确的评价，但这并非是缺点。就像人们说的，一千个人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的道理，你看着一无是处的东西却有人趋之若鹜。如果你真的深入了解过这个国家做现代文化的态度，你就会发现，他们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你作为一个导演，把电影当成艺术品雕琢，可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却是把歌曲啊、舞蹈啊、影视剧啊这些东西当成一个产品来做。就像是飞机制造和汽车制造行业里面有正向研发和逆向研发两个方法，如果你拍电影是正向研发的话，他们做娱乐就是逆向研发：搞清楚受众群体的细分、搞清楚受众的聚焦点，根据这些东西来设计能够吸引受众的产品。无论哪个时代，艺人要吸引的首先是年轻的低龄化的粉丝，如此一来，紧张而层次分明的节奏、姣好的身材和漂亮的面容就是赢得市场的要素了。举个例子，如果一首中文歌和一首韩国歌放在你的面前，你听不懂歌词的语言，靠什么来分辨哪一个更好呢或许你会从旋律啊、艺术表现力啊来分辨，可绝大多数人仅仅是从第一印象来评判他们完全不懂的东西。以现在的审美观念来看的话，明显是像这样的节目更能抓住人的第一感受。”

    “有道理。”特纳点头道，“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口碑和市场。我太注重口碑，他们却在努力赢得市场。”

    “可以这么理解吧。”苏钺认同道。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特纳笑着对苏钺说道，“那个经纪人明明对你和郭很敌视的样子，为什么你还要帮他们说好话”

    “不是说好话。”苏钺摇了摇头，“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再教给你一句汉语，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出自我们国家两千五百年前一位军事家的名言，他的著作在你们国家被称作战争的艺术。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想要打败你的敌人，就需要全面的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