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战场

    苏钺找到沪市美术片厂陈宝都的办公室的时候，陈宝都已经泡好了一壶好茶，正等着他的到来。

    “苏总，几天不见，甚是想念啊！”陈宝都将苏钺迎进办公室，大笑着道。

    苏钺也忍不住笑了。陈宝都今天的状态和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很不一样，那天虽然也是满脸笑容，但多少有些拘谨，今天一见面竟然说出这样逗趣的话来，应该是心情好到了极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广电总局那份通知的缘故。

    “陈厂长心情不错嘛。”苏钺笑道。

    “那是自然。”陈宝都让着苏钺坐下，给他斟上一杯茶，道，“借了苏总的光，广电总局这次办事儿利索，咱这部作品可不是黑户了。别的不说，最起码宣传可以搞起来了。”

    苏钺点了点头。根据国内电影电视作品的管理规定，影视作品在没有经过成片的审核之前，是不能进行公开的宣传的，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另一个世界，苏钺都见过因为违反这一条被拉黑的作品。照理说，《龙猫》现在仅仅是通过了立项审核，尚未进行成片审核，是不能进行公开的宣传活动的。不过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所谓的“公开的宣传活动”，基本上是指路演、海报、预告片、见面会、发布会、影评等活动，而话题的预热炒作这样的软性的宣传基本上是不受控制的，而如今互联网的信息发布渠道非常广泛，这样的软性宣传比传统的宣传手段更有覆盖优势。

    “陈厂长有什么想法”苏钺便问道。

    “具体如何操作还需要和苏总商量一下。”陈宝都惬意地抿了口茶，“不过大体的方向倒是有些想法。”

    “哦”苏钺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说来听听。”

    “咳！”陈宝都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一下坐姿，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姿态，道，“大体的思路就是抓住天极和沪市美术片厂这两条县来弄。苏总你看，你们天极出品的所有作品都有很好的口碑，算是有良好的受众群体的传媒公司。《龙猫》这部作品的漫画在你们天极漫画网站上的粉丝也有很多，想来应该有不少人会为了这一点对电影作品产生好奇。另外，苏总的作品一直都是经典的代名词，这部电影作品必然能够延续这一点，也就是延续经典；另一方面，我们沪市美术片厂也是国内历史悠久的动画作品大厂，当年日本人和美国人都要到我们厂子里来交流学习，如今有一部和天极联合制作的作品上映，也能吸引不少我们当年优秀作品的观众，这一点我称之为‘再续辉煌’。抓住这两点，想来就能抓住不少观众的观影热情。而且如果从受众的覆盖上考虑，因为天极今年风头正劲，又能贴合年轻人的心理，所以天极能够吸引的观众会以年轻人为主。而我们沪市美术片厂是一家老厂，当年辉煌的时候的那些作品的观众现在也是老人了，正好能把他们吸引到电影院去。这两点正好符合春节档期的特点，基本覆盖了家庭的大多数成员。而这部作品的动画属性，不管是谁出品的，对于儿童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可以说，完全覆盖了一个家庭的所有成员。”陈宝都又抿了口茶，便看向了苏钺。

    “完了”苏钺等了一会儿，见陈宝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问道。

    “啊。”陈宝都点了点头。

    苏钺强忍住想要摇头的冲动。陈宝都说了这么多，可是完全没说到点子上。平心而论，陈宝都的观点不算是错误，虽然把沪市美术片厂的影响力想象的稍微高了些，但和天极联合，基本上可以覆盖普通家庭的大多数成员这一点基本上是正确的。可是问题在于，第一，国内对于动画片的观点依然是停留在“儿童片”甚至是“幼儿片”的阶段，你让曾经看过沪市美术片厂经典作品的那些老观众想起沪市美术片厂这个名字不难，想要吸引他们进电影院就比较难了；第二，正式宣传的时候可以大张旗鼓搞这些概念，打一打感情牌，可是大哥，咱现在不能这么搞啊！否则很容易让人广电总局难做的！还有一个问题，也就是苏钺现在有些头疼的问题了，院线啊！陈厂长你考虑过这个没有

    “陈厂长的意见和我不谋而合。”苏钺尽管心中有些不屑，但还是语气平和地道，“不过如果真要这么搞的话，恐怕广电总局那边有些说不过去啊！当然了，我也知道陈厂长的意思是在网络舆论上打一打感情牌，不搞公开的宣传，但这样的感情戏套路太老套，大家不一定买账啊！”

    陈宝都表情一僵，考虑了几秒之后愕然发现苏钺说的是事实。现在这样的“感情牌”是个人都会打两把，国产品牌宣传“国货精神”、老字号宣传“历史悠久”，甚至童年玩过的玩具都能拿出来亮一亮赚几个大拇指回去，沪市美术片厂想要打感情牌恐怕影响不会想自己想象的那么大。再转念一想，陈宝都的脸就红了:苏钺说得含蓄，但实际上的意思是，人家打感情牌是切切实实有感情的才行，你沪市美术片厂这些年基本上把大家伙儿的感情全败光了，哪里还有什么“感情牌”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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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套餐
    “在我看来，沪市美术片厂的基本技能应该是没丢的，最起码没有全丢。”苏钺道，“关键的问题，除了当年的经营压力之外，恐怕没有好的选题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但我相信，沪市美术片厂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能够做出一部画面精良、意义深刻、故事感人的作品。在这种情况下，天极的动画制作部门因为技术问题上门请教，解决了技术难题后才有了这样的一部动画作品。沪市美术片厂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作品被当做电视动画片上映，主动提出双方合作，共同制作动画电影的想法，并提供了电影立项所需的资质……”

    “好！”陈宝都一拍大腿，高声笑道，“太好了！”

    苏钺所谓的“技术没丢”、“选题困难”什么的都是假的，甚至连事情的真实性都是有待商榷的——说白了就是忽悠人的。但这么一说，似乎沪市美术片厂这些年的黑历史可以洗掉一层了啊！

    “苏总，太感谢了！”陈宝都站起身来，紧紧握住苏钺的手，一连声道。

    苏钺不仅送上了一部精美的作品，还附赠了沪市美术片厂洗白的可能。再回头看看自己计划的“感情牌”，越看陈宝都越觉得自己这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所以我的大体计划是这样的——”苏钺等陈宝都重新坐下来后继续道，“——先就广电总局处罚和罚款的事情挑起一轮争议，把话题先炒起来，然后我想办法让广电总局发一个比较官方的说明，主要就是我们这部作品能够搭上立项末班车的原因，大体解释一下作品制作的主要思路。然后就此继续挑动关于天极和沪市美术片厂的合作这个话题，就‘沪市美术片厂会毁掉天极的创意’和‘天极会拯救沪市美术片厂的口碑’这两个对立的意见进行新一轮的辩论。当然了，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一些比较极端的言论出现，我希望陈厂长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这个没问题！绝对没问题！”陈宝都一连声道。

    “接下来就是我们双方就这个话题分别发表意见了。”苏钺搓了搓手掌，“按照时间的推算，估计到时候大体的制作应该已经完成，甚至已经全部完成并通过了成片审核。我们就可以进行更加表面化的宣传活动了。另外，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邀请一些主持人、演员对这部动画片进行配音工作，音乐方面我已经拜托京城那边的音乐院校的乐队录制电影配乐，这些人都是我们宣传活动中可以利用的力量，可能仅仅是一个音乐学院的名不见经传的学生的一条微博就能带动周围十几二十几个人的观影热情，而第一轮观影结束后，我相信以这部作品的口碑足以吸引更多的观众走近影院。这部片子我们可能没办法去争取什么首日票房记录，只能通过不断积累才能取得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成绩。这一点也是需要向陈厂长说明的。”

    “这个我明白！”陈宝都道，“毕竟这只是一部动画电影，在国内对于儿童的吸引力可能更大一些，但名气比较大的影评人大概是不太屑于去评价这样的一部影片的。”

    “所以之前我们说的那些一定要搞起来。”苏钺用手指点了点茶几，道，“当争议产生的时候，不管支持哪一种观点，都需要有充分的理由去说服对手，哪怕心里面觉得动画电影是孩子看的东西，但为了寻找‘证据’，大抵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电影院的。”

    “这个……苏总，您不用再强调这一点了。”陈宝都苦笑道，“既然我明白了您的思路，自然不会把这个阶段网络上一些比较极端的言论放在心上的。”苏钺一再强调一定要把前期两次话题和争议充分炒作起来，就是担心陈宝都和沪市美术片厂会顶不住网络上的言论，心里有了怨气。不过陈宝都倒是光棍，不仅很快明白了苏钺的用意，还直言并不会在乎这一点，确实是个有些心胸的人。不过也难怪，没有心胸的人早就被这些年对沪市美术片厂的批评骂走了，陈宝都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自然由他自己的一套。

    “其实我现在比较担心的倒不是宣传的问题。”苏钺道，“不知道陈厂长注意没有，今年春节档期准备上映的影片原本就缺乏我们这样的一部动画电影，而在寒假期间，这样的一部电影对于儿童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不管我们进行什么程度的宣传，这部电影的票房其实是可以有一定的保障的。”

    陈宝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苏钺的说法。其实票房的问题陈宝都和沪市美术片厂根本不在意，因为除了资质意外他们根本没有付出任何的成本。票房赚了天极也仅仅只是分给他们一成的收益，现在的沪市美术片厂也不缺这点儿钱，只要这部影片的口碑足够好，沪市美术片厂就算是赚了。不过他也很奇怪苏钺担心的比宣传更大的问题是什么。

    “我们下手太晚了。”苏钺解释道，“我之前联系了逸彩院线的人，没能搞定，所以现在我比较担心的其实是院线资源和排片的问题。”

    陈宝都哑然。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实际上在他接手沪市美术片厂之前，国内私营的院线少之又少，沪市美术片厂本身又没有几部动画电影，他接手后更多的是制作电视动画片，倒是和电视台的联系更多，现在经苏钺这么一提，才忽然想起来，电影上映也是需要平台的。

    “那苏总的意思是”陈宝都不好意思道，“这个我老陈还真没主意，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年就和电视台扛上了。”

    “没有办法，只能去联系地方院线了。”苏钺道，“原本我想着，时间这么紧，直接和国内覆盖范围最广的逸彩院线合作，省事儿。结果人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不过这也难怪，春节档期这样的时间段，排片的问题很早就定下来了，现在忽然提出合作，人家也确实难办。”

    陈宝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那就没办法了，其实地方院线也是有一定的优势的，最起码排片的资源可能比逸彩院线更宽松一些。而且咱们这一部影片，也不需要太好的光影和音响效果，条件差点儿就差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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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一顿酒的事儿
    除了牛世鹏的视朋院线之外，苏钺和陈宝都又敲定了几家合作可能比较大的地方院线，比如沪市的明珠院线——这家地方院线并不是纯粹的私营院线，而是沪市广电和本地企业联合运营的一家公私合营的院线；齐鲁的山水院线——据陈宝都的分析，这家院线的管理者很有可能与齐鲁卫视的高层有私人交情，而天极最近一段时间和齐鲁卫视的合作关系也可以利用起来。

    这么一来，《龙猫》宣传以及院线合作的计划已经算是基本上敲定，苏钺直接在陈宝都的办公室里面打电话给刘田，让他以公司的名义提前与国内的各家院线取得联系，口头通报《龙猫》制作的相关消息，并授意公关部开始就广电总局的那一纸处罚令展开第一轮的话题炒作。

    “苏总果然是行动派！”陈宝都一脸赞叹，“广电总局那边是不是提前打个招呼”

    “这个我会处理的，陈厂长不用担心。”苏钺笑着道。

    “苏总做事我老陈自然是放心的！”陈宝都笑道。

    他其实很想知道苏钺的背景到底能够通到什么地方，如果能在他的办公室里面直接和广电总局取得联系那就再好不过了，从对面接电话的人就能大致推断出苏钺的背景身份，只是苏钺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苏钺其实并不清楚陈宝都的小算盘。广电总局那边自然是要打招呼的，只是他自己根本没办法和那边联系，还是要通过苏靖的关系才行。但在这里联系苏靖就不合适了。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陈宝都一再挽留苏钺一起吃晚饭。苏钺挂记着《约会专家》杀青宴的事情，自然是推拒了。联系了阿涛问明白杀青宴的地点，就离开沪市美术片厂赶往那家酒店。

    杀青宴是明珠卫视操持的。到场的除了《约会专家》剧组的全体演员和工作人员，明珠卫视影视剧部门的总监田铭和副总监张素云都到场参加，甚至明珠卫视的台长包敦安也短暂露了个面，和苏钺、解培言这两位主创以及阿涛、朱淼等几个主要演员喝了两杯酒。

    苏钺原本想趁着包敦安在场的机会和他提一提电影的事情，没想到包敦安行色匆匆，根本没抓住机会，眨眼的功夫包敦安就不见了，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不好意思啊，苏总。包台长忙着弄今年跨年演唱会的事情，没办法久留，我替他跟您说声抱歉。”田铭发现了苏钺面色的不豫，举杯说道。他之前去过京城参加《士兵突击》的看片会，知道苏钺的背后站的是哪位大神，态度非常好。

    “田总监客气。”苏钺举杯和田铭碰了碰，抿了一小口，道，“我是有些事情可能要麻烦明珠卫视的诸位同仁，原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和包台长交流一下的。”

    “苏总要是信得过我，不妨说出来听听。”田铭很感兴趣，探身过来说道。

    “嗯，是这样。我公司的动画制作部门根据一部漫画制作了一部动画电影，已经接近完成。原本没想到会这么快的，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可以在春节档期就能上映。我知道明珠广电这边运营着一家院线，想要请明珠卫视的同仁引荐一下院线这边的熟人，看能不能在春节档期挤出个排片计划来。”苏钺简单解释道。

    “这个简单！”田铭闻言二话没说，一口应承了下来，“苏总也不用麻烦包台长了，这事儿我都能帮您办！”一边说着，田铭一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找到个号码拨了出去。

    苏钺想要阻止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经过了冯悦上次的事情之后，苏钺觉得想要解决问题最好还是走上层路线，否则被拒绝了都没有挽回的余地。明珠卫视的台长包敦安同时也是明珠广播影视集团的副总，和明珠院线的高层地位对等，交流起来很方便。田铭这样忽然插了一杠子，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那边田铭已经接通了电话，苏钺也只好在旁边听着。

    “老杜，晚上有事儿吗过来喝酒啊！顺便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啊……什么朋友老杜，别说兄弟不照顾你，来了你就知道了，好事儿！赶紧的……我就在杀青宴现场呢啊……哈哈，你想多了，谁还不知道你啊，传统的沪市男人……吆呵，行啊老杜，这都能猜得到没错，就是天极的苏总！赶紧来赶紧来！地方你知道吧行了，等着你啊！”

    田铭挂了电话，对苏钺道:“杜盛，明珠院线的中层，和我是大学同学，沪市本地人。自从看过苏总的小说之后一直把您当成是偶像，我一说在杀青宴现场，立刻就猜出来是你了。”

    苏钺笑了笑，也不好说什么，端起酒杯和田铭碰了碰。

    喝了一口酒，苏钺没话找话道:“田总监不是沪市人吧听你说话的方式很像北方人。”

    “没错，我是晋省人。”田铭颇有些自得地道，“当年一不小心考到了沪市戏剧学院影视编导专业，毕业后就留在了沪市工作。”

    “怪不得。”苏钺笑呵呵地道，又和他碰了碰杯。

    明珠卫视的几个在这部戏里面出演角色的主持人也陆续过来和苏钺、解培言喝了几杯酒，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打扮精致的男人就进了宴会厅。

    “老杜，这边！”田铭抬手招呼道。

    名叫杜盛的男子便一脸激动的走了过来，明珠卫视几个认识他的主持人和他打招呼，他也马马虎虎应付过去了，很快就来到了苏钺他们这一桌。

    “来来来，老杜。”田铭招呼道，“给你们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明珠院线的杜盛，不大不小的领导一个。这位，呵呵，老杜，不用我多介绍吧”

    “不用不用！”杜盛连声说道，向苏钺伸出双手来，“苏老师，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您的几部作品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漫画，我都很喜欢，音乐也是！”

    “杜先生你好！”苏钺也只好伸出两只手来，和杜盛握了握。旁边的张素云听到了苏钺刚才和田铭的对话，知道苏钺是有正事儿找杜盛，就招呼服务员赶紧加了一把椅子在苏钺的旁边，招呼杜盛坐下。

    杜盛还真是苏钺的粉丝，不仅对苏钺的各类作品了如指掌，还能就作品里面的细节来上一波有自我见解的分析和讨论。不过听得出来，杜盛最喜欢的应该是《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这两部武侠小说。

    “行了，老杜，以后和苏总的交流有的是机会。”田铭眼看杜盛一说起来就没完了，赶紧拉住了他，“苏总找你有正事儿，赶紧听听能不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