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忒亚

    ‘谢谢你，麦达特。’

    麦达特哭得更加凶狠了。

    这边，一时的小插曲不能中止神父继续证明魔女罪证的行为。

    ——他拿出了一张遗照。

    上面是费娜婆婆。

    “费娜婆婆本来在我的治疗之下已经由危转安了，可是！一个星期前，就是因为吃了你送来的药剂之中，她骤然离世！”

    ——他指着汀雅身边的赫比尔大喊。

    “明明都已经擅自喂养凶狠的魔兽了，还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猩红色的眼睛。你以为能保持人类的姿态我就看不出来你是魔兽了吗”

    “村民们在巴顿森林里遇到的魔兽袭击都是你的授意！”

    ——骑士们把一袋子的物件倒在了地上。

    里面全是汀雅没有见过的东西。

    骨头、毛发、眼珠、动物残肢、紫黑色的花草汁液。

    “这些魔具和材料全部是在你小屋中搜出来的。记载了黑魔法的手札！人类的颅骨！如果真是心底善良之人又怎么会把这么可怕的东西藏在自己的屋子里！”

    &




第90章 序幕
    信任的天平最终还是往霍普德神父一方倒去了。

    村民们看向魔女的视线中只剩下看待罪大恶极之人时候的畏惧和激愤。

    比起一同生活了十多年的魔女，他们选择相信了相识仅仅只有数月的神父——这很奇怪。却也，并不奇怪。

    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从一开始、从许多年许多年以前，白魔女就被贴上了「善良」「仁慈」的标签，人们会习惯以更高的要求去看待她。

    一旦「善」的形象崩塌了。

    「恶」会被放大无数倍。同时，更加让人无法原谅。

    他们真真切切看到费娜婆婆在喝下魔女的药剂后立刻毒发身亡、亲眼看到从魔女的屋子搜出可怖的东西；每回途经村中的商人总会带来弥漫在王国各地有关魔女的传闻；魔女的使魔不同寻常的力量与速度，还有那猩红色的眼睛，的确是魔兽无疑。

    更何况，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魔女穷凶恶极恶贯满盈。

    所有人。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表面上，每一个村民都是对魔女的愤慨。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和梅约娜、麦达特一般的勇气，为了他人去对抗一个群体。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了，那应该就没有错了。

    如果在此刻有了动摇，那就是承认了之前的一切全部是污蔑。

    而且，村民们无法反驳神父。

    如果在此刻与他针锋相对，那就形如……背叛。

    ——几乎白斯兰村中的每一个人都接受过神父的资助。或许是直接金钱上面的援助，也或许是间接相赠价值高昂的礼物。至于来自魔女的馈赠那些实在是太过无声无息了，人们已经轻易遗忘了。

    所以，当这么多这么多因素叠加起来。

    在魔女和神父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白斯兰村村民的反应让神父霍普德很是满意。他点了点头，向身旁的骑士示意了一眼。

    ——可以动手了。

    于是，早已按捺不住的骑士们纷纷挥起了手中的长剑、冲向了包围圈中的魔女。火光森然，骑士们的面孔像是一张张来自深渊的魔鬼。

    “不！你们不可以这么做！”

    “停下！”

    梅约娜死死抱住了距离她最近的骑士。她的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的乔菲琳想把她拉回来。可是，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阻止梅约娜了。梅约娜无法冲到汀雅的身前为她抵挡一切伤害，至少，她可以牵制一人。哪怕只有一人。这也是她力所能及也是唯一能为她做到的事情了。

    余光望到仍然怔愣的魔女，梅约娜放声大喊——

    “汀雅，快点离开这里啊——！！！！”

    “快走啊！！”

    看着拼尽一切努力也要拖住骑士步伐的梅约娜，看着无动于衷的白斯兰村村民，看着仿佛要将人赶尽杀绝的皇家骑士团，汀雅没有动。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是如堕云雾中的茫然无措，是恍然窒息的停滞与难以置信。

    面对攻击，她没有回手、也没有抵抗。

    她只是怔愣地看着。

    直到梅约娜的声音传入耳畔之时，汀雅才微微回过神来。一滴泪水终于在不知不觉中顺着面颊落下，落入了肮脏的土地中。

    ……梅约娜她说了什么

    她是不是说，让自己，离开这里

    可离开了这里。

    她又能去哪里呢

    汀雅没有动，可是她身边的赫比尔却动了。

    在皇家骑士团的剑距离魔女还有三卡塞之际，他身手灵敏地将头上的鸽子塞入汀雅的兜帽，随后一弯腰、将魔女紧紧抱于怀中，他先是跳到了马车上，再是越过了一众骑士们，随后向森林之中跑去。

    有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快追！魔女畏罪潜逃了！”

    除了白斯兰村之外，瓦伦王国各地都在上演着同样的场景，像是约定好了一般。

    ——帕林村。

    村民、冒险者、王国骑士、神职人员齐齐将魔女的居所围住，一个接着一个厉声质问。

    加西娅尝试反驳，可所有的辨白都是那么徒劳无功。

    “不……这些事情……不是我的做的。暹迪利森林的魔兽入侵也是因为人类先破坏了晤兰恩协议……不是因为魔法。”

    “请相



第91章 去向
    往日平静安宁的巴顿森林，今夜却是风靡云涌。大概，从今以后，再也找不回昔日的宁静了。

    森林之中。

    树影深深，凉风阵阵。

    茂密繁盛的树木宽叶结结实实地挡下了天上明亮的月光。身处深林，恍然一不留神就会迷失了方向。从天空中鸟瞰而去——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前方遥遥地急速移动着，不像是人类可以达到的速度。至于后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差不多是五十卡塞左右的间隔，则是手持一丛丛火把的王国骑士。但很快，这个长度被拉开了更远。

    艾诺卡的爪子死死地扣住了魔女斗篷的兜帽，生怕在这急速前进的速度下掉出去。

    “去哪里”

    认为短时间内不会被追击者赶上的赫比尔停了下来。他原地站定，将汀雅放了下来。他猩红色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干净却是惘然溟茫的脸上。如同在辽阔的森林中丢失了方向，她双眼中的碧绿色在现下，像是缥缈的迷雾。

    过了几秒之后，汀雅才堪堪回过神来、把赫比尔的话听了进去。

    ——去哪里。

    她自问。

    又是沉寂了许久，她才答道:“我……不知道。”

    不仅仅是此时，未来、将来要去往何方。

    ——她不清楚。也不曾想过。

    一直提心吊胆唯恐被魔兽大人嫌弃以致中途丢掉的艾诺卡从黑色的兜帽中飞了出来。

    身为鸽子界话痨一哥的他在看到白魔女的神情之时、回想起刚刚发生的恐怖一切，他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艾诺卡‘咕咕咕咕’的低声叫着，没有任何含义，只是这么叫着而已。喊叫声中，是低沉与难过。

    但艾诺卡还是立刻把自己低落的情绪扭转了过来！

    他怎么能够泄气！

    ‘咕咕咕！’

    ‘汀雅大人打起精神来！您千万不能放弃，那些混蛋就盼望着您伤心难过！您千万不能让他们如愿！’

    艾诺卡‘咕咕咕咕’叫得抑扬顿挫，听起来是元气十足。

    可是，汀雅只勉强地笑了下，应了声。

    这时，赫比尔突然动了。

    他猛地抓住了半空中扑腾着小翅膀的鸽子！把他的嘴巴合拢，丢进了汀雅的兜帽里面。之后，一个俯身，他再度抱起了汀雅，几个灵活的跳跃，他隐藏到了树间、观察着树下的动静。

    有人来了。

    不止一个。

    应该不是骑士团的人，他们不该这么快。是其他人。

    赫比尔的双眼紧紧地盯向传来动静和声息的方向，一动不动。至于艾诺卡——他已经被赫比尔这一连串的动作摇晃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连一个‘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很快，可以看到来人了。

    是珀涅斐那和哥科格黑熊，还有——森林里的小动物们！他们四处张望、打量，似在搜寻着谁人的身影。

    赫比尔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怀中的魔女。

    “我们下去吧。”汀雅轻声说道。

    使魔照做。

    紧紧抱着汀雅的赫比尔落到了他们的面前。尽管来者看起来是跟白魔女站在一边的人，但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他戒备着，只要对方做出任何一个攻击的意图，他就会迅速带着魔女撤离，保证她不受任何伤害。

    ——可也仅仅只有身体上的伤害。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汀雅你还好吗”

    见是赫比尔与汀雅，珀涅将已经出鞘的长剑收了回去。他那张平时疏离淡漠的俊朗面容在此时有不少担忧，声音也有几分急切。

    汀雅的双脚落到了地面。

    她笑了下。

    “……还好吧。”

    ——这是谎言。

    尽管面带微笑，脱口的话也是让人安心的话语，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泄露出了勉强与艰难。被一同生活了二十年的村民们所误解、中伤，这并不是一时之间就能迈过去的坎。又或者说，此刻，她的心脏如同被揉捻搅碎了一般感到了生生的疼痛与窒息。

    看到她苍白柔弱的神色，珀涅心中明了。他没有仔细地追问下去、再次揭开那一道狰狞的伤口，他只轻声问道:“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像是骨鲠在喉，她没有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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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踪迹
    在巴顿森林小动物们的干扰和帮助下，王国的骑士们丢失了魔女的行迹。去向、曾经停留过的地方，全部被小动物们抹去了痕迹。以致骑士们在森林中找了一圈又一圈，始终不见她的踪影。

    “绝对不能放过她！分组找、继续找！”为首的王国骑士气急败坏地喊道。

    至于汀雅，她已经和弗格、赫比尔、珀涅一齐去到了卢达村，暂避风头。

    一路骑着马匹，他们在黎明破晓之际赶到了村中。东方的日光初初露头，一线曙光照到了卢达村中，也洒在了风尘仆仆的四人身上。

    “到村子了。”

    下马之后，弗格担忧地看向汀雅。

    一夜，她没有合眼入眠，一直是双眼微睁，茫然无措的神色从中流露而出。她也不开口说话，也不埋怨、愤恨，只有当旁人与她说话之时，才会有几许生气。

    “恩。”

    汀雅微微抬头，卢达村的面貌映入她的眼中。她勉力提起嘴角，轻轻应了一句。

    “您……先休息一下吧。”弗格不忍看她。那与往日天差地别的暗淡眸光让他难受至极。比起这般模样，他其实更希望听到她的呐喊、愤怒的责骂，可是，没有，全部都没有。她一直是这么安静。安静得让人难受、难过。

    汀雅轻轻点头。

    于是，魔女与她的使魔们住进了这个小小的村落。

    这不是秘密。

    除了弗格之外，村里面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当然，发生在白斯兰村中的一切他们也知道了，从弗格的嘴中。但是与白斯兰村村民截然不同的是——他们选择相信白魔女。哪怕魔女被指控的一切罪名听起来皆是有理有据、证据凿凿，他们依旧选择相信她。

    卢达的村民们没有忘却在这十几年间，每当自然灾害降临时，是谁不辞辛劳地赶来、为他们解决难题，让他们衣食无忧。

    现在。

    是该他们报答她的时候了。

    每一个人都默契地守口如瓶。

    “白魔女大人她……还是那样吗”带来了村中妇女们准备的午饭。弗格看了一眼屋子里一间紧闭的房门，小声地向珀涅问道。

    后者颔首。

    “真希望她能快一点走出来。”弗格一声叹息。

    已经整整一天半了。

    除了必要的生活起居外，汀雅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她一个人呆在小小的房间里面，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没有声音，听不到任何动静。可每次见她从里边出来时，她看上去都更加憔悴了。大概依然是无法入眠，她眼底的乌青浓重。

    珀涅敲了敲房门。

    没有人应。

    于是，在艾诺卡‘咕咕咕’担心的催促声中，他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光线。窗户被牢牢地锁上了，厚重的窗帘也被紧紧拉上，明明是正午时分，外头的太阳却透不进来一丝一毫。她坐在床上，背倚靠在床头，即使是知道了有人进来，也安静得一声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