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嫁风尘

    后来直到我出生，母亲的日子才渐渐好过了起来，因为那个时候的父亲，早就已经不爱我母亲了，他娶了芳姨娘，已经将我母亲抛之脑后。又见我是个女孩，大夫人终于放下了警惕，忙着与其它姨娘斗去了，我和母亲又有了齐姨娘的接济，日子总没有再那么捉襟见肘，寸步难行。

    母亲受惯了痛苦，又悔恨于外祖家流放。心智受到了巨大打击，对我也渐渐地冷漠起来，不过，她收到外祖父的来信的时候就会对我温柔地笑，那个时候的母亲，是最美丽的，她会搂着我，跟我讲她的父亲母亲，她的哥哥，她的嫂嫂和侄儿......

    那个时候我是多贪恋母亲的温柔啊！我多想母亲抱着我啊！我多想父亲像教我大姐姐一样教我读书认字啊！我多渴望被疼爱啊！

    可是没有，母亲还是夜夜噩梦缠身，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几日都不搭理我。父亲早就忘记了我和母亲。我唯一的好朋友就是小梨和西院管事冯妈妈的儿子小石头养的一只黑狗。

    我就这样孤单地长到了十二岁那年。那年边关舅舅来信，外祖父和外祖母因意外身亡。母亲接到信后，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了，直到她死前。

    母亲开始病重，日渐消瘦，父亲为母亲请来了御医，我日日为母亲熬药，母亲不喝，我便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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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娶你好不好？（二）
    他细心地帮我穿好了衣服，我一直默默地没有说话。我看他也已经穿好了衣服，便作势要转身离开。

    他拉住了我的手，盯着我的脸痴迷地看着，突然问到:“是哪个姝”

    我一愣。

    “你刚才不是说你叫纨姝么那你还没有告诉我是哪个姝呢是诗经《东方之日》里的那句＇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么！”他笑嘻嘻地打逗我。

    我佯装生气的样子，语气却温和:“韩公子说笑了，今日之事大可不过是你我一时糊涂，意气用事！你若不肯......不肯娶我入门，我能告发你不成么！”我便开始哭起来。

    他果然急坏了，一把将我拥在他怀里，“好姝儿，我并非那个意思。”他看我仍在哭着，“我说过娶你当然是要娶你，你莫要再哭，我韩临挨千刀都不怕，最怕小娘子哭哭啼啼，你可千万别再哭了。”

    我拿出手绢擦干眼泪，声音颤抖地说“我把自己都给你了，你若辜负我也没甚法子。“他将我搂的更紧些，“你母亲又没给你说亲，我也未娶，反正都是赵叔叔的女儿，娶你或者娶大姐姐又有何区别呢”

    有何区别哈！区别大了呢。我不食人间烟火的韩二公子呐。

    “大姐姐定是真心喜欢你的。今日午膳时大姐姐一直对你笑着......”我装作懂事可怜的样子试探他。

    “你大姐姐喜欢我，你就不喜欢我了么！我不过与她见过几次面，她怎能如此喜欢我，多半是装出来的，做做样子罢了，倒是你，我看了一眼就觉得情深万年，好妹妹，你长得可比你大姐姐美貌多了！”我听罢，装作羞涩的样子依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韩临并不是像我心中所想的那般头脑简单糊涂。

    “小姐，大夫人派人来寻韩公子了。你们快些出来吧！”小梨在假山出口处向我提醒道。

    “韩公子，你快些出去吧！”我挣开韩临的怀抱，低声催促他。

    “姝儿，你等着，我回去便与我母亲说明，我定是非你不娶的。”他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道。

    呵。

    “韩公子，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么！”我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他。“你放心，好妹妹，我定是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半分，你便安心等着我来求娶你吧。”说完他竟然低下头来亲了亲我的脸颊。

    他放开了我的手，正准备往外走，我突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回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我。

    “静女其姝的姝。”我望着他。

    他明媚一笑。

    我突然发现，韩临的笑真好看啊！可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世人诚不欺我也。

    等他走了之后又过了一刻我才走出去，我一出去，小梨就迎了上来，“小姐，你何必呢他哪能真的娶你！”我看着小梨泪眼婆娑的双眼，在她头上拍了拍，“傻妹妹，我又不嫁给她。”我无奈地笑了笑，“我那大姐姐和大夫人，怎么可能让我吃到这块天鹅肉，我不过是恶心他们罢了。”

    顺便能一同解决了我的婚事就更好了。

    “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小梨扶着我走在回西院的路上，我下身疼痛难忍，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傻丫头，你看不出来么我那大姐姐可是真真地爱上了那韩二公子，午膳时分，她赵纨妍的眼睛都快黏在韩临身上了。我这就是纯粹恶心他们罢



第七章 静女其姝
    第二天醒来，感觉头还是昏昏涨涨的，身体还是疼得难以忍受，隐约记得我昨夜好像说了什么胡话，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觉得大夫人该要找我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刚用过早膳，东院就派刘妈妈传话让我过去。

    “四小姐你这又是犯了什么事，老太太和老爷都在，大夫人气的脸都绿了，大小姐哭哭啼啼的，你说你惹什么事了！”刘妈妈一边跟着我往东院走，一边询问我。刘妈妈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虽说是大夫人院的管事妈妈，人却心善。我与她女儿青萍交好。

    “我也不知道，昨夜贪凉染了风寒，一直迷迷糊糊的，怕是做错了事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当然不能把事情原委说出来，只能这么敷衍着。

    “唉，真是作孽啊！”刘妈妈紧赶慢赶地终于把我带到了东院大厅里，我刚一进门，就听到祖母厉声道:“跪下！孽障！”

    我一听，吓得哭了起来，立马跪在了祖母面前。这时候，我那最在意体面的大姐姐突然像个泼妇一样向我扑来，攥着我的下巴就赏了我两个巴掌，大姐姐的丫鬟们立刻把大姐姐拉开了。

    我瞅准时机，落了几滴清泪，语气懦弱地小声询问“大姐姐这是何意父亲，母亲，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姐姐和母亲如此不痛快”我抽噎着，小梨也跪在我旁边哭泣着。

    “你当真不知道么！狐媚子妖精！今天大早上昌平侯府的韩大公子来与你的父亲商议，说要解除临公子与你姐姐的婚约！还说什么愿意求娶赵家的四姑娘！”祖母一口气说完，我还没反应过来，“咚！“又拿起了她那檀木拐杖在我肩膀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姝儿也是你的孙女啊！刘妈妈快将她扶起来！”父亲坐不住了。

    放到平时，我那娴淑温婉的母亲定会扶我起来做做样子。如今喉咙里卡着我这一根刺，竟是连戏都不肯演了。真是笑话死人。

    韩临，真的说服了昌平侯和昌平侯夫人答应娶我过门了他不是个游戏花丛的花花公子么！

    “我可没有她这么能耐的孙女，连嫡长女的夫君都敢抢！呸啊！”祖母还在骂我，我脑袋胀胀的，里面想的全是那句话——愿意求娶赵家四姑娘。

    “祖母，我是真心喜欢临哥哥的，我一定要嫁给他！”大姐姐跪在祖母的脚下，哭的梨花带雨。

    “采桑，快扶大小姐起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大夫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里拉着哭腔。“母亲，妍儿这孩子，自从去年去皇宫看望她姑姑，又恰巧碰上了临公子，就对他深情不移，这不，年前安顺长公主来我们府求亲，正是圆了妍儿的一个心愿。”

    大夫人又开始哭了起来，“结果，人家那韩二公子觉得我们妍儿配不上她，母亲，我们妍儿这以后在这满京城怎么活的下去啊”

    “熙儿，你莫要着急，我让翠屏一早就去打听了，说是韩二公子被长公主锁在了府里，韩大公子又素来宠爱他这个小他十岁的弟弟，据我猜测，定是这狐媚子勾走了二公子的心思，回去便跟他母亲闹腾说要毁了约，怕是闹死闹活，韩大公子看不过去，便来了我们府上要毁约，只要昌平侯没点头，这事就有回旋的余地。”祖母分析的果然头头是道。

    韩临，真的不介意我是庶出么！他......

    “狐媚子，我问你，你可曾单独见过



第八章 俟我于城隅
    祖母和大夫人果然第二天便去了昌平侯府。这才刚回来，就又把我传话过去，小梨跟着我往东院的方向走去。

    “小姐，你身子还受的住么！话都说清楚了，老夫人还和大夫人来回折腾小姐。”小梨低声向我抱怨，“她们成天就想着欺负小姐......“我打断小梨，“不要再说，快快走吧。”

    我现在一想起韩临，我的心就像针扎的一样，总觉得心痛窒息。

    我本以为韩临不过一个风流草包，我甘愿献身于他，不过是想着他能央着他父母能给我个名分，娶了我做个妾室，一方面好让我摆脱程千户那个魔头，再一方面我也能过去恶心一番我那千宠万爱的大姐姐。

    我那大姐姐端的一手贤良淑德京城名女的好架子，实际上不仅善妒更是头脑简单，倘若那韩二公子稍微对我用点心，我自然能将她赵纨妍折腾的食不下咽。到那时候，她再哭着求她母亲祖母庇护，只怕天高皇帝远，也管不着了。

    可谁知，这韩临，当真要娶我。

    娶我。娶我。娶我......

    我觉得定是染了风寒才使得我头脑发涨，净瞎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韩临再对我情根深种，我一个庶女，还是这样不受全家待见的庶女，又怎么可能能当真嫁入他那样的豪门贵府。这一切，不过是那个韩二贪图美色，又觉得把我欺负狠了，内心存着一丝愧疚，才大言不惭地说要娶我。

    我才不......不信他真的会娶我。我不信。

    我心思繁重，脸色愈发不好，小梨担忧地看着我。我瞧着她那圆圆的脸庞，觉得自己看出了幻觉，我竟然想起了那日韩临对我笑的模样。

    狗屁，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小姐，你的脸怎么那般红，是发烧还没退么！还是因为那两巴掌......”小梨看我一直盯着她，又开始要哭哭啼啼来。我最受不了她哭哭啼啼，“那两巴掌早退肿了，我也不发烧，就是脑子有点不清醒，今天这到东院的路怎么那么远......你不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好么！”我看小梨一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个小丫头。

    “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小梨突然抽泣了起来。“小姐，我好久好久没见你笑过了。我......”说完，小梨又傻笑了起来。

    我呆了几秒。

    “我知道了，快走吧，傻小梨。”我又对着她笑了一下。

    “嗯，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真的么！那我以后就对你多笑笑，好不好。傻丫头。”

    ......

    刚进东院，刘妈妈就把我拉了过去。“我的小祖宗哎！你这是走了大运了啊！你娘可真是在地下都能笑醒啊！”刘妈妈拉着我的肩膀笑着对我说。

    我觉得，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刘妈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走了大运，莫不是昌平侯府真的要娶我们小姐！”小梨拉着刘妈妈的手声音颤抖着问。

    “同意了！同意了！昌平侯府和你祖母都同意了！我听小豆子说的，他今天跟着大夫人一同去了昌平侯府呢，错不了。”刘妈妈笑着说。

    “啊哈，呜呜呜，小姐，你......哈，小姐......”小梨果然又开始抹眼泪了。

    “走吧，小梨，我们去拜见祖母。”我想镇定一下，可是我说出口来才发现，我的声音也在颤抖着。

    韩临，韩临，韩临，韩临，韩临。

    我觉得我的手在颤抖着，我拘谨着想把两只手握在一起，却又觉得我的胳膊想灌了铅一样重，怎么都抬不起来。小梨在我旁边擦眼泪，我



第九章 曾听闻情深
    先不说这位靖和县主，单一个韩盛，恐怕满京城没有谁不知道他，不过三十而立，就在朝堂大有作为，令朝堂多少人忌惮。不过我知道他却是因为他的痴情。

    他和靖和县主从小青梅竹马，刚及冠，便亲自带着父母去郭王府提亲，那时的韩盛，心高气傲，不知婉拒了多少名门贵女的求婚，只为求娶这位靖和县主。婚后二年，靖和县主难产诞下一子，身子大不如从前，为照料韩盛，又硬逼着韩盛纳了长公主表亲家的一个女儿为妾室，这韩盛竟是半年未曾碰过她，扔在一个小院子里好米好饭地供着，就再也没搭理过。

    这位妾室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有长公主撑腰，以为是大夫人使坏，便哭啼啼拐着弯地向安顺长公主抱怨大夫人善妒，不让韩盛碰她。

    长公主看她哭啼啼的可怜，便叫来靖和县主询问，靖和县主冷不丁被人安了这么一个帽子，当时气的心郁不结，晚上便病了起来。这事本已经是这位妾室的错，但这还没完，这位妾室以为靖和县主故意装病，在她的小院子里跟她的陪嫁丫头说些嚼舌根的闲话，谁料这小丫头一时为她家小姐打抱不平，竟将这事传给了这位妾室的娘家人听。

    这位娘家人只听过这位靖和县主平日里素有大家闺秀之名，更是有出世之才，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会像女儿说的这般小肚鸡肠。一次哪位侯门夫人宴请宾客，这位妾室的母亲与靖和县主碰上了，妾室母亲便试探她家女儿在昌平侯府过得如何，靖和县主正与旁人搭着话，便是略微敷衍一点，谁知这妾室母亲便误会了，大声宣扬靖和县主善妒起来。

    这事传到韩盛耳朵里，知道了前因后果，便当场怒杀了这位妾室。

    这位妾室家里承受不了女儿惨死，将此时通告官府，连皇帝也惊动了。当时韩盛还不是一品殿阁大学士，是个从三品的侍郎，皇帝也存着心让他出去历练，便贬了他去了岭南做外官，他担心靖和县主身子受不住，便独自前往岭南当了四年的外官，二十七岁才被调回京城，不过三年便被皇上提拔为殿阁大学士。

    杀死自己的妾室一事，当时闹的风风雨雨，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韩盛可真是出了名的护妻，不知羡煞了多少闺阁女子，当时我还只是个十岁女娃，听刘妈妈和丫鬟们讲起，都觉得这韩盛真是爱极了靖和县主。

    无缘无故娶我，又怎么可能不过是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吧。

    堂堂昌平侯府嫡子，哪怕是个次子，我就是撞破脑袋也不该相信韩临当真会娶我，只是我想不明白，这韩临明摆着对我存了几分心思，怎么不懂得退而求其次娶我做个妾室，这还怎么让他哥哥娶起了我

    我正在疑惑不解，小梨突然用胳膊捣了捣我，我才回过神来，我还在正厅里跪着。我立刻装作不胜惊讶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跪着。

    “怎么，吓着四妹妹了想勾引临哥哥，哼，就凭你，还指望着和我一同伺候临哥哥，你配吗我今天告诉你......”

    “住口！“祖父严厉地打断了大姐姐的话。“你这哪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说的什么话！”

    我亲眼看着大姐姐的脸都变青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疼爱她的祖父训斥吧！

    “父亲息怒，妍儿不懂事，还请父亲见谅，她这也是被气的极了。”大夫人急忙出来打圆场，我心里冷笑不止。

    果然，祖父的脸色好了一点。又问起了我来，“你不愿嫁给这韩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