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嫁风尘

    我顿时觉得小梨已经中毒太深，救不回来了。

    我一脸无望地看着窗外。

    小梨终于从滔天的愤怒看到了我苍白无颜色的脸，她惊讶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大小姐气到了，你别气，等她嫁到昌平侯府有她好受的，我早就盘查清楚了，昌平侯府可不是赵府！呵！等着罢！”

    我冷漠道:“我觉得我是被你气的。”

    小梨不解地看着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眼中愚蠢木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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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盛嫁（一）
    还未进到府里，就老远看到齐姨娘和几个贴身丫鬟在门口等着，我给三姐姐指了指，三姐姐拉开帘子冲齐姨娘摆了摆手。

    待停了轿子，三姐姐就拉着我跑到齐姨娘的面前，齐姨娘看到三姐姐，不知怎么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不过还是热切地拉过我和三姐姐的手，开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把我担心坏了。”

    三姐姐也笑了起来，道:“你该担心小梨不是我们。”

    齐姨娘急忙去看我身后的小梨，小梨羞涩地笑着道:“齐姨娘我没事，一点都不疼，真的。”

    齐姨娘揉了下小梨的头发，拉过小梨和众人一同进了西院。

    我扶着小梨去房里休息，三姐姐也跟着齐姨娘回到了房间。

    我正准备收拾一下屋子，就听到红月来叫我，我急忙走了出去，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红月笑了一下，道:“是齐姨娘说让四小姐和我们小姐先去给大夫人和老夫人请安，以免落人口舌，说什么不尊重啥的。”

    我点了点头，齐姨娘总是为我们着想，不过我可不想看到大夫人那张脸。

    我便和红月一同去了东边三姐姐的屋子里，三姐姐正陪着齐姨娘说话，看到我来，冲我撇了撇嘴。

    我心中好笑，三姐姐比我还要讨厌大夫人。

    齐姨娘看了三姐姐一眼，开口叮嘱道:“你们刚回来，她不会给你们脸色看的，她最近要嫁女儿，开心的不得了，你们乖乖请了安就回来，我给你们做辣子鸡丁。”

    我应了一声，三姐姐没吭声。

    齐姨娘瞪了三姐姐一眼，三姐姐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三姐姐还是那个可爱的三姐姐呀。

    我和三姐姐便去了东院大厅，不一会儿大夫人就搀扶着祖母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大姐姐。

    三人脸上都是喜庆之色，我和三姐姐恭敬地给祖母还有大夫人请了安。

    大姐姐挑了挑眉。

    三姐姐拉着我又跟大姐姐也请了安。

    大夫人温润地笑了起来，急忙唤人将我和三姐姐扶了起来，她愉快道:“可把你们俩姐妹盼回来了，都不知道我和官人，还有你们祖母有多想你俩，这回回来了可要听话不能再随意顶撞你们大姐姐了啊。”

    祖母在一旁轻轻地“哼”了声，道:“她们敢再过几日，妍儿就是昌平侯府的二夫人，谁还敢欺负到她头上”

    大夫人又笑了起来。

    我心中悱恻，昌平侯府当真是个好去处么

    不要到时候被欺负得灰溜溜回了娘家抱怨就好。

    祖母又开口道:“斓儿最近瘦了些，快来让祖母心疼心疼。”

    三姐姐笑了一下，走了过去。

    祖母拉着三姐姐的手握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冲着我吼道:“就怪那个死丫头，让你母亲管着你不让你跟她来往，都不听我的，现在倒好，净把你往阴沟里带！”

    我急忙起身跪了下去。

    大夫人笑了一下，劝道:“母亲这是何必呢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生什么气，等来月她也嫁了人家，让夫家教她规矩便是。”

    祖母也才作罢，大姐姐打了个哈欠，道:“祖母，母亲，我有些累了，先回屋里了。”

    大夫人没说话，祖母应了一句。

    大姐姐就走了，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还看了我一眼，我没抬头。

    祖母又对三姐姐笑道:“斓儿，我的乖孙女儿，我跟你父亲还有你母亲又给你商量了一门亲事。”

    三姐姐跪了下去，低着头，声音有些清冷，她道:“孙女还想在祖母身边陪伴几年，不想嫁人。”

    祖母略有些尴尬，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倒是大夫人亲自将三姐姐扶了起来，道:“斓儿这说的什么话，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呢，这门亲事你定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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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盛嫁（二）
    我看着三姐姐悲伤的背影，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我静静地跟着三姐姐背后，一路无言。

    刚到西院就看到齐姨娘在门口候着，三姐姐低着头没吭声，齐姨娘原本脸上看到三姐姐回来时是笑着的，不过现在等三姐姐走到眼前，齐姨娘也是什么都明白了。

    齐姨娘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身旁的贴身丫鬟翠竹急忙扶着，没来得及扶住，齐姨娘倒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我跑到齐姨娘身旁轻轻地搂着她，心里痛苦得无以复加。

    三姐姐也在哭，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了里屋。

    齐姨娘挣扎着站了起来，向三姐姐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也急忙追着过去。

    三姐姐在床畔坐着，无声地哭着。

    齐姨娘像是怕极了三姐姐这个模样一般，不敢靠近过去，只离得远远地扶着门框哭着，声音悲哀又无奈。

    三姐姐开口了，她没怪罪齐姨娘，只是像平时和齐姨娘说话那样，道:“母亲，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我看着三姐姐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泪。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好无力，我只能看着三姐姐和齐姨娘任人欺压，被所谓的权势利益所摆弄，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还一直被她们照顾。

    我扶着齐姨娘向三姐姐走了过去，用力地搂住了三姐姐。

    齐姨娘在我怀里哭着对三姐姐道:“斓儿，为娘不是故意瞒着你、你的，大夫人跟我说，缓几天再让我亲自跟你说，你才、才回来……为娘哪里忍心啊……我那时候听到让你嫁给那病秧子四皇子，我恨不得、恨不得撞死自己，都怪我没用，我没用，我该死……”

    三姐姐终于呜咽出声。

    这是我真正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没用，我恨宫里的姑母，恨她狼子野心想当北朝的皇后，甚至做太后，我恨大夫人和祖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我恨父亲只顾流连花丛，我恨自己是个没用的废材庶女！

    三人哭声连成一片，我竟然一时分不出到底是谁的哭声了。

    红月和翠竹几个丫鬟也在低头抽噎着，一时间西院处处弥漫着悲伤的味道，是那种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悲伤。

    我看到三姐姐用力搂住了齐姨娘，三姐姐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她对她怀里哭的泣不成声的齐姨娘笑了笑，道:“母亲哭的怎么比我还要狠是我出嫁又不是你。”

    齐姨娘抬了眼，狠狠地瞪了三姐姐一眼，却不料没忍住眼泪，泪水浸花了脸。

    三姐姐用手轻轻地安抚着齐姨娘，对我道:“你先回屋吧，我跟母亲叙叙话儿，我没事，别担心。”

    说完还扯了一个微笑。

    我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这微笑跟笑着吞刀子有什么区别呢

    我点了点头，跟齐姨娘说了句:“齐姨娘我先回屋，你别太伤心。”

    齐姨娘低低地“哎”了一下，我便回了自己屋里。

    小梨正在我屋里等着我，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什么都没问，只是给我脸上那一巴掌打的巴掌痕拿冷水敷了。

    我什么都不想再想下去，我躺在床上，盛夏的天气，我竟然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冰窖一般，浑身冰冷。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赵府啊！

    我紧紧地闭了闭了眼睛，不想让自己懦弱的眼泪流出来。

    小梨不知道在干什么，许久都没有动静，我也没心思管她，我就静静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不如死了快活解脱。

    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看到三姐姐哭泣的脸庞在我脑海里浮现，还有齐姨娘依着门口等待我们回归的那弱小的身影……

    我甚至想到了很多天没有入梦的母亲，母亲虚弱地躺在了床榻上，直到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想到了陈盈，还想到了宋修离，我想到了很多人，可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我永远是那个最没用的人，永远是那个被人保护的最弱小的人，我什么时候才能保护一下她们呢

    那些爱我的人，她们值得被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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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盛嫁（三）
    三姐姐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走过去，问道:“三姐姐当真要过去么”

    齐姨娘在一旁忍着眼泪点了点头，附和道:“你干嘛多嘴要去，推了不就行了，不过就是欺负我们……”

    三姐姐有些背着光，我有些看不清三姐姐的神色，我拍了拍齐姨娘的背安抚她。

    等了好一会儿，齐姨娘都平复下来了，才听到三姐姐道:“为何不去反正反悔不得，怎么着也要多为自己想想，她们想要的东西就该拿相应的筹码来交换。”

    我和齐姨娘都愣了一下，我心道，三姐姐不会将死去的邹婆子那半真半假的话说给祖父听吧。

    我担忧地看了一眼三姐姐，三姐姐没看我，只是清冷道:“快去回去洗把脸，等会和我们一同过去。”

    我急忙点了点头。

    三姐姐说完就回到床边坐着了，齐姨娘看着三姐姐那不说话的模样，又偷偷地抹了把眼泪。

    我回到西边自己的屋子里，打了一盆水洗了一下脸，一夜没睡我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等我收拾好便和三姐姐还有齐姨娘一同去了东院大厅里，去的时候除了在外巡查的父亲和病重的三哥哥，基本上都到齐了。

    当然，四弟弟还在外地求学也没回来，不过大姐姐出嫁，我听刘妈妈说四弟弟可能要被接回来住一段时间，不过余姨娘的事儿又怎么告诉他呢

    还有三哥哥那病，我也许久没有去看望过了，最近心里一想到三姐姐就隐隐不安。

    祖父看到我们来了，摆了摆手，我们给祖父祖母请了安之后便入座了。

    祖父还有十分严肃，直接问三姐姐道:“那四皇子的婚事听你祖母说你不愿意”

    祖母在一旁晃了晃手里的拐杖。

    三姐姐从座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大堂中央，直直地跪了下去，脸色还是一副冷淡到寡淡的模样，三姐姐道:“昨天是我一时接受不了，斓儿不懂事，还请祖母和大夫人怪罪。”

    祖母还没说话，大夫人就站了起来作势要扶三姐姐起来，三姐姐承着大夫人的情，安顺地站了起来。

    这时候大夫人才道:“斓儿如今这般懂事，可真是让为娘欣慰啊，你不知道，你昨天顶撞你祖母，你祖母被你气的半宿都没睡着……”

    三姐姐作势又要朝着祖母跪下去，祖母急忙开口道:“罢了罢了，是我们太心急，没给你准备时间，哪有祖母不疼爱自己的孙女呢”

    大夫人脸色顿时懊恼起来，道:“母亲父亲可别怪罪我，我这嘴真是……唉，怕是伤了斓儿的心了。”

    三姐姐笑了一下，道:“没有的事，大夫人作为母亲，教训两句是对的，是我昨天莽撞了。”

    大夫人还要再说些什么，祖父却开口对三姐姐道:“你先去坐着，不要动不动就跪着。”

    三姐姐应了一声便回来坐着了。

    祖父道:“这婚事你可愿意我老夫最看不得逼迫这种事，哪怕是皇帝下的亲，我孙儿不同意，我就不能同意。”

    我突然觉得祖父可能是这府里最公道的人了。

    齐姨娘恰巧坐在我和三姐姐的对面，我亲眼看到了她狠狠地攥了攥了手里的帕子，下一秒就要站起来了，我心道，三姐姐有救了，不用嫁给一个残废四皇子了。

    “我愿意。”三姐姐温润的声音从我身旁传来，我心里一下子失了分寸。

    三姐姐是怎么了

    祖父都开口了，我们有人做主了，不用嫁给那个四皇子了，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站起来询问三姐姐，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

    齐姨娘突然一声呜咽，竟是直接哭了出来，我突然像没力气一样。

    芳姨娘坐在齐姨娘的身旁，急道:“齐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起来”

    秦姨娘也在旁边搭腔道:“哎呀！这齐姐姐怕是喜极而泣了罢，一个庶女嫁给四皇子那样的人物，成了红贵妃的儿媳妇，这可是齐姐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呀！”

    我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撕烂秦姨娘的嘴！

    你怎么不生个女儿嫁给一个残废！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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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盛嫁（四）
    祖父似乎是朝着三姐姐这边看了一眼，微微侧头叹了口气，三姐姐应该也是看到了，不过她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事情都打动不了她。

    这时候大夫人恭敬地叫了一句祖父一句“父亲”，祖父抬眼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随即笑道:“再过四五日就是妍儿的婚事了。”

    祖父这时候笑了起来，对大姐姐招了招手，大姐姐便走了过去，祖父仔细地打量起大姐姐来，许久点了点头，对着大姐姐和蔼道:“一转眼，在我膝下玩耍的小孙女儿都要嫁人了……”

    秦姨娘笑道:“大小姐这是去享福的，盼了多少年终于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