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情

    “我可以用一下你工作区的放大镜吗”买买买朝着晋然找东西的方向发问。

    晋然停下了找东西的动作，走到了工作台的后面，拿了一个新的放大镜出来，递给买买买:“在楼下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研究过这些兽首了吗还要再研究一遍”

    “不一样啊，之前是单纯地欣赏兽首的制作工艺，那是独立的，现在这些青铜小米粒变成了钟表的刻度，镶嵌到位之后，感觉也会跟着变得不一样。这些兽首做的这么逼真，这里面的微雕技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买买买带上放大镜之后发问。

    “这十二个兽首，每一个都需要经过三个不同的黄金微雕工艺，我这次回去之后，找精雕大师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达到了你现在看到的效果。刚在楼下，你已经注意到了蛇首的鳞片、鼠首的毛发、羊首的犄角、鸡首的冠冕，都是在显微镜下雕刻完成的，如果你把放大镜的倍数设定成二十倍，就能看到更加栩栩如生的十二兽首。”晋然找了上百家微雕工作室，才找到了能够让他满意的精雕大师。

    “真的是精工出细活啊。我学艺术那会儿，怎么没有想到要去学雕刻呢要是学了，说不定也能复刻一下圆明园的十二青兽首。”买买买一边有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继续欣赏着晋然带回来的这只十二兽首腕表。

    “术业有专攻，在瑞士，精雕大师一辈子就只做精雕这一件事情。”晋然回答了买买买的喃喃自语。

    买买买才意识到，她把自己心里没什么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没有神韵，不够格调
    十二兽首腕表蓝宝石表背，有一只气势逼人、线条流畅的立体浮雕黄金腾龙。

    刀锋犀利的浮雕龙，围绕着一个正圆，盘旋在表背的中央，四个龙爪牢牢抓住中心圆轴。

    在上链的过程中，买买买很快就发现，这只表机芯的自动陀部件，并不单单是为了好看而采用了创新的浮雕腾龙技术，而是以龙的运动为机芯上链。

    “这个上链方式的设计，让简单的上链都成了一件充满艺术想象力的事情，龙飞凤舞般的肆意，带着飞黄腾达的姿态，把中国传统文化和欧洲精湛的制表技艺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高端腕表爱好者买买买，上了一次手，就开始有点爱不释手了。

    这只表的制作工艺，和她之前买下来要送给买海洋的雅典敲钟人比，只好不差。

    “如果我还是买老大，我一定会买下这只表，假如可以提升一下……”买买买说到这里，忽然捂上嘴停了下来。

    她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上一个手，就搞得和曾经的买老大买表似的，还要挑三拣四。

    买买买意识到自己顾客般的态度出了问题，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晋然。

    “销售天才”买买买，经过刚刚的这一番谈话，已经可以确定，“制表天才”晋然，不是不喜欢被夸，而是不喜欢被夸地空洞无物。

    随随便便找个点，一听起来就是恭维的那一种马屁，就会拍在马腿上。

    如果能够夸到点子上，比如在楼下夸兽首的制作工艺好，上楼之后夸上链的设计充满艺术想象力，老板都觉得很受用，因为这两个都是真正展现了这只表独特制作技艺的点。

    晋然明显对买买买注意到上链方式这个点感到满意。

    满意过后，晋然没有再说让她提意见的话，原本提意见的这个话题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买买买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脑残，晋然都已经要放她一马了，她却毫无求生欲地自己往枪口上送撞。

    老板既然在意被夸赞的点，就肯定会更加在意被提意见的点。

    提意见的点，如果晋然刚好也觉得还有提升空间，自然是好事。

    万一提出来的意见是晋然自己觉得特别有新意的点，岂不是又把马屁又拍到马腿上

    “你继续说，提升一下什么”晋然的语气，已经听不出什么喜怒。

    “呃，我真的可以说吗这只表不是都已经做完了吗这么完整的一个设计，我想着，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像是画蛇添足。”买买买后知后觉的求生欲，来得晚总比彻底消失要好一点。

    “还没发布呢，不算做完。”晋然看着买买买，声音像是从平静无波的港湾泛起的层层涟漪，弄得买买买没法拒绝他的提议。

    如果不是考虑到，她一个不懂制表的人，不应该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买买买刚刚就不会忽然停来下捂住自己的嘴巴，而是会一口气把自己的话说完。

    既然自己不小心开了一个头，让人无法抗拒的声音，又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买买买只好吐出一口气，准备表达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

    作为艺术生，买买买不懂制表，却还是懂一点艺术的。

    买家大小姐小的时候，买海洋和安淑仪用“题海战术”培养她的兴趣爱好。

    晋然设计的这只怀揣了一颗“中国心”的罗杰杜彼十二兽首腕表，除了买买买刚刚提到过的那些中国元素之外，表壳底盖的外圈，还有一圈汉字，是不背后的那只腾龙，更能在第一时间吸引买买买的眼球的。

    可买买买却单单挑了浮雕腾龙自动陀部件，只字不提外圈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代表时间的汉字。

    这一圈汉字醒目到压根就没有可能让人忽略，买买买只字不提，只可能是有意为之。

    “我听说，在罗杰杜彼，到了圆桌骑士这样级别的限量表款，都要经过900道工序、600个小时的质量控制检验，还有长达一个月的观察和严格测试，最后还要加上日内瓦波纹，是不是”买买买以问题代替回答。

    “没错，就算是夹板深处，都一样要经过手工斜角处理和抛光打磨。你对钟表的制作工艺和熟悉啊。”晋然给了买买买一个不太符合实际情况的评价。

    大概是看买买买有点紧张和不自在，所以故意找一些轻松的内容来聊。

    “呃……我昨天刚好了解了一下日内瓦印记。我个人比较不太成熟的看法是……作为一只精益求精的，需要找最顶级的精雕大师制作做兽首，背后的黄金龙浮雕更是技术和艺术完美融合的传世之作。表背外圈的十二个时辰，竟然用了有些普通的隶书。这是中国的书法作品首次在高级制表领域的展现，这十二个字，空有形态却没有神韵，显得有些不够格调。”

    买买买提的意见，开始的时候有些犹豫，后面下定决定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就不再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了。

    也许国外的买家并不一定看得懂这一圈字的真实含义，更加不会考虑这一圈字的书法造诣如何，可细节决定成败。

    一只真正高“逼格”的顶级腕表，就应该要把每一个细节都足够有逼格。能匹配上圆明园十二兽首的十二个时辰，现在刻在表背后的书法的笔力，是没办法匹配的。

    “你知道表背后的十二个时辰是谁写的吗”晋然的语气开始带着些激动的情绪。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晋然的表情就能知道，买买买觉得没什么风韵的这一圈字，是有故事的。

    买买买满心忧虑，遗世独立，平时也看不太出来情绪的晋大传承人，应该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一个意见，就气到要把她扫地出门的程度吧

    买买买还在为自己的工作前景担忧的时候，遗世独立的晋然比刚才还要更加激动地拍了拍买买买的肩膀，又拉着她的手去了会客区。

    买买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人都已经被拉倒会客区。

    晋然的情绪有点反常，如此这般的激动，是高兴，还是生气

    怎么还扯上老爷子了

    晋然之前说找东西，是从会客区的柜子里面，拿了一堆写过的宣纸出来放到茶几上。

    拉着买买买回到会客区之后，又从柜子里面，抱出来更大一堆宣纸出来翻。

    “谁……谁写的”买买买有点心虚的发问，该不会你十二看看起来显然是临摹，没有一气呵成的风骨的字，是某位大师的作品把

    “我爷爷。”晋然一边翻找，一边回答买买买的问题。

    买买买立刻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这比她眼拙，看走眼了大师的作品还要更作死。

    虽说，这一款表，晋然是用来致敬自己的师傅而不是爷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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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推己及人
    买买买仔细端详了一下晋然的表情，好像除了意外，就不再有其他更多的情绪。

    非遗传承人并没有因为她之前诋毁老爷子的字“没有神韵，不够格调”而感到生气。

    即便如果，买买买还是担心，晋然问完是谁写的之后，接下来会问的那个问题，和会让她帮忙找的人。

    买买买不回答，晋然就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干脆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些字是你写的”晋然参考了一下买买买的反应之后发问。

    “呃，你都说你是小时候就在老爷子的书房看到这幅字了，你还小的时候，我只会比你更小，这么有风骨的字，你觉得有可能是一个小孩子写出来的吗”买买买这会儿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有可能啊，说不定你有这方面天赋呢。”晋然的这句话，没有带着什么特别的情绪。

    对于天才来说，在遇到什么样的天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要是有天赋的话，母猪都能上树了。”买买买对自己的评价，不可谓不“中肯”。

    “有你这么瘦的母猪吗”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晋然，被买买买的话给逗笑了，连带着话风也跟着歪了。

    “听过瘦肉精吗我大概是吃着那个玩意儿长大的。”买买买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瘦肉精是什么和蔬菜精、msg（味精）类似的一种调味料吗是用哪一种瘦肉做的”晋然问的很认真。

    他生长在瑞士，压根就没有被三聚氰胺和瘦肉精这样的特色“调料”给荼毒过。

    “呃，也许、大概、或许、可能是某一种吧。”买买买决定不破坏中华美食在晋然心中的光辉形象。

    “如果这幅字，不是我爷爷写的，也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你能联系到写这幅字的人吗”晋然把话题带回了刚刚的地方。

    怕什么来什么，买买买在心里面骂自己多事。

    她刚刚说完这幅十二个时辰的字不是老爷子写的，就知道晋然很有可能会问这幅字是出自谁的手。

    晋然作为买买买的老板，从自己的员工那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下一步，就是很自然而然地让她去找人。

    买买买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她能够胜任的“额外”工作，这里面还有一些晋然不知道的情况。

    “老板……”买买买起了一个头。

    “你叫我晋然吧，老板来老板去的听起来有些奇怪，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是当着我的面这么叫的。”晋然并不怎么习惯当面被人称呼为老板。

    “老板会奇怪吗那我称呼你非遗传承人”买买买压根就没有听到除了大师兄之外的人，直接喊晋然的。

    老板这两个字比较中性，怎么都比三师兄给晋然取的“空师傅”要好。

    “你知道些这幅字的人是谁对吧”晋然换了一个话题。

    比起买买买对他的称呼，晋然显然更加关心现在问的这个问题。

    “知道，你看这里，虽然落款没有了，但落款的印章还在。你把这幅字弄坏的时候，可能没有仔细看。”买买买手指的地方，印章已经被蹂躏地很不完整了，但还是能够找到完整的“馬”和“亦”这两个字。

    买买买继续说:“这幅字是马公愚先生的传人，书法家马亦钊老师的字。马氏是百年书法世家，在江浙一带颇有名望。”

    买买买一开始是有点不想说，但晋然一直问，又是她自己挑起的事端，也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晋然。

    “那太好了，你能让马亦钊老师再帮我写一下十二个时辰吗品牌可以支付合作费用。”晋然这次回来，就是要提升外圈的汉字“艺术造诣”。

    “恐怕是不太行。”买买买从来不做自己无法兑现的承诺。

    “为什么”晋然不解。

    “我这么和你说吧，假如，我现在告诉你我很喜欢十二兽首这只表。”买买买开始解释。

    “所以你实际上是不喜欢”一说到和制表相关的话题，晋然就再也不是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假如我太喜欢了，然后非要让你送给我。”买买买赶紧纠正自己的说法，就是有点矫枉过正的嫌疑。

    “十二兽首虽然不是单品，会全球限量生产十二只，但目前完成制作的就这一只，要上展，还要开发布会，我没办法把这只表送给你。”晋然陈述了一个事实。

    “不不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几百万的表，你就算送我，我也不会收啊。”为了避免越解释越乱，买买买就一口气把话都说完:

    “我的意思是，假如我和你说，我很喜欢这只表，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软磨硬泡了一阵子，终于让你把自己的得意之作送给了我，然后呢，过了没几天，你刚好有事来找我，发现我把你送给我的表给砸得稀巴烂了，还是分成了“三段式”的，你觉得你还有可能，在知道我蹂躏了你的“心头好”之后，不计前嫌，再送我一只吗”

    买买买这会儿说话的方式，对于晋然来说，多多少少都有点绕。

    老爷子还在强达工作室坐镇的时候，买买买有一次过来找他。

    就是她一开始闲得无聊用油画的技法在老爷子这边画国画的那一次。

    老爷子喜欢买买买诡异的画风，从买买买那里要到画之后，就收起来，准备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拿去裱。

    老爷子当时就收到了此刻装了“三段字”的盒子。

    买买买还没来得及问这幅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马亦钊老师刚好过来找老爷子。

    马老师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幅十二时辰被五马分尸之后的“残骸”。

    送人一幅字，没好好裱起来就算了，竟然还被蹂躏成这般模样，马亦钊老师的字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对待。

    开开心心地过来找老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直接被气走了，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马亦钊老师原本是个钟表爱好者，在此之前，是强达工作室的常客，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买买买问晋然，她要把他的得意之作给砸烂了，晋然还会不会再送她一只，就是想要让他明白，马亦钊老师当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