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剑客

    乡亲们好心，东家一文西家一两，积少成多，终是凑齐银钱给楚珏买药。后半生操劳的楚母在生命最后年月终是走得轻快些。

    楚珏把每一笔帐都记在心里，以待日后归还。

     




第三章 江湖闲谈
    楚珏回到茅屋的首要事情就是掀开被褥，然后搬动大石块堆砌而成的简陋床铺。

    中间藏着一个保存完善的小陶瓷罐，这是楚珏唯一的家当！

    楚珏小心翼翼地打开陶罐，里面是一文文铜钱。

    正面刻着天胜通宝四个楷体字，是当今大楚官方所铸的铜币，也是楚珏这个月的工钱。

    楚珏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千枚，想了想又拿出五十文。

    随后，楚珏一路小跑来到绿柳巷的一间寻常酒铺。

    酒铺老板老许是楚珏的老邻居了，这些年楚珏一家的遭遇都被他看在眼里！

    老许同情这个懂事的少年，每次沽酒都会特意多打一些。

    都说商人重利，无商不奸。老许做生意却最为公道，既不多打也不缺斤少两！

    唯独对这个懂事的少年郎，老许才会破例多打一些。

    老许的这些年虽默不作声，但楚珏将这份恩情铭记在心！！每逢买酒必定是去老许的铺子。

    老许铺子里有一款“青竹酒”，是特意采用开春第一场阵雨下长出的嫩竹，开春之时第一场阵雨长出的嫩竹肉质鲜美甘冽！

    用之酿酒，陈酿一年，第二年开春拆封，嫩竹在老许独家酒曲和酿造技术中融化，开封之时不见竹身！这即是远近闻名的“青竹酒”。

    据传上任苏州刺史尤爱其绵醇入口的清新口感，就连升为京官之时，都特意带了几坛回长安！

    附近的达官贵人每逢开春便会派下人前来采购。

    虽然供不应求，但是老许每年只酿造两百坛，所以开春没过多久这青竹酒就销售一空！

    楚珏想着，以后挣着了银子，得请铁匠杨叔...猎户方叔...和许叔痛饮几坛这青竹酒！

    许叔自己是酿造青竹酒的，定然早已喝的厌倦那就去城里面最豪奢的酒楼天香居打一坛上好的女儿红给许叔送去！

    以后要是有机会见着幼年好友苏岐那小子，也得好好喝几杯，多年未见，怪想念那个小跟屁虫的......

    “楚小子，呵呵傻笑什么，想姑娘了吧”老许见楚珏提着酒壶在门口神游天外，便不由打趣道。

    楚珏笑着挠挠头，憨厚一笑:“没呢......许叔。老样子......打两斤烧刀子。”

    老许呵呵一笑，笑着去后台打满了酒葫芦，还是老样子不止二斤。

    楚珏拿起酒葫芦，付过五十文酒钱。笑着跑开，边跑边挥手。“这憨子，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哟”

    老许望着楚珏跑去的背影，一拍额头呵呵笑骂道。笑容和煦，像极了慈眉善目的长者。

    又转念一想:“这么好的少年郎，以后哪家姑娘嫁给他可有福喽！！！”

    楚珏拿着酒葫芦来到茅草集与楚珏相隔不远处的猎户方叔家，到门口，停住身影，询问道:“方叔在家吗”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精壮汉子，黝黑的皮肤，矫健的步伐，一见面就觉着是经常上山的猎人。

    正是方猎户，方猎户见楚珏前来，便笑着问道:“楚小子，吃过饭没有来方叔家喝两杯。”

    “好嘞！”楚珏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酒葫芦。

    方猎户笑了笑，动作熟稔接过酒葫芦。屋里方婶和方虎听闻楚珏来了，赶忙惊喜出来相迎！

    四人其乐融融的喝过了酒，楚珏临走前偷偷把千文铜钱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在方叔方婶的回来声中飞速掠去。

    回到了家中，楚珏躺在破落不堪的床铺上。细心想着是否还有乡亲的帐有遗漏细心盘算三遍以后，没有遗漏。便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正值上元佳节，繁华的姑苏城大好风光不属于茅草集，更不属于连家徒四壁都算不上的楚珏！！

    家徒四壁好歹有四面不漏风的墙壁。

    这每逢刮风下雨就叫人遭罪的房子里，少年郎趁着酒劲沉沉睡去，嘴角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应是一个极为香甜的美梦

    沉醉不知天在水，一晌贪欢！

    日子会越过越舒坦的，这是少年沉沉睡去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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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兵器铺
    日头东升，渐涌出云海。照耀姑苏城，又是一个阳光极好的春日时节。

    楚珏照例修行完诗剑双仙李青莲改良后的浩然剑法，自三岁起便雷打不动地勤奋修习剑道，古有成语闻鸡起舞，不外如是。

    唯有两次间断，一次是母亲出殡那日，还有一次是兵器铺出师之时，出师需要锻造一把宝剑，楚珏花费了一天一夜方才得以造出出师之剑。

    这个幼年时没心没肺的少年自打母亲病重后便变得心细如发起来，勤勤恳恳操持家中事物，事无巨细皆一手操持。

    母亲亡故后，楚珏便精心准备着母亲的身后事宜，当时恰好有一位名气甚大云游至此的风水先生，为楚珏的孝心所感动，不收分毫帮着选取了两个地址。

    风水上有祖坟冒青烟的说法，先生选取的两个地址，皆是对后世子孙有所福泽的宝地。

    少年楚珏却在谢过风水先生后，决心将母亲与父亲合葬。

    倘若真有来生，愿父母一如前世，举案齐眉，情比金坚！

    那位据说名满天下的风水先生听到少年的决定后，有一瞬的难以置信。

    语气惊叹道:“须知这两处地界皆是龙脉交汇处...多少王公贵族，朝廷大员都渴望藏身于这种风水宝地，不说福泽绵延子孙十世，三世是有的。当真不选”

    少年言辞坚决，神情坚定。对风水先生回过一礼后，道:“多谢先生指点，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楚珏只愿父母今生缘浅未得白首不离，来生可续今生未完之缘。”

    风水先生似是欣慰又是无奈地拍着楚珏的肩头，“好小子，贫道本是说一无二之人，多少王公贵族为求我一卦卜不惜花费重金。老道也只给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今念你一片孝心，我便成全你！”

    语罢，老道士便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一张花纹繁复的金色符篆。

    符篆无火自燃，在燃烧以后金色光华轰然散开。符篆上的朱砂字汇成两股红线，一股没入楚父的坟头...另一股没入楚母的遗躯。

    正在楚珏惊异间，老道士转眼就消失无踪影。

    光华散去后，楚珏朝着老道士来的方向，跪拜在地，郑重磕过三个响头。

    极高的云层之上，老道士望着楚珏，嘴角嘟囔道:“亏大发了，这姻缘符，可使得姻缘线缠绕的两人，来生有缘人成眷属。这符，贫道也只留存着最后一张！师兄现如今贵为羽衣卿相，我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得讨要一些好处才行！可是以师兄那铁公鸡的做派想必是讨不到好处的。”

    随即老道望着一身披麻戴孝重重磕头的少年郎楚珏，老道含笑拂须，想着讨不到好处也是无妨的。

    阳光照耀竹影，细碎的春日暖阳光彩与竹影斑驳交错，竹林间有细小的微风拂过...

    楚珏感受着微风拂面的快意，将手中的竹剑随手一掷，精确无误地投入了原先取剑的草丛，连位置都不差分毫！

    少年随手取了一根竹签放在嘴里，双手负在脑勺后。

    心想着，邻里乡亲的帐已经悉数还完了，又想起九泉之下的父母，“爹娘，你们在泉下过得好吗儿子有些想你们了！”

    随即转念一想，‘’老道长定是位世外高人，有那神异的符篆，您二老来生定能重逢，白首不相离。‘’

    想到这里，似乎连风都轻盈了几分。少年在光影斑驳的林间轻快小跑起来。

    一路来到姑苏城平江河中岸的一处兵器铺子。少年步伐轻快地走了进去，“哟，楚小子今天是捡到银子还是昨儿个赏花灯撞上心仪的女子了，咋这么开心呢”

    “没呢，杨叔，我把欠乡亲们的帐还上了！”杨铁匠笑着拍了拍楚珏的肩膀，笑道:“好好干，过两年杨叔给你说一门媳妇



第五章 绿柳巷激战
    只见老杨打开朱红色剑盒，中有一柄三尺赤红色长剑。

    剑身上古朴花纹，繁复错杂，令人眼花缭乱。剑柄处雕刻着一头金色神鸟，作乌鸦状，神鸟腹下有三足。

    楚珏突然想起幼时读到一本记载世间奇山大川，神兽奇珍的书籍。书中有记载一神兽，三足金乌！传说此鸟为日之精，居日中。

    难怪剑上一股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剑身处却自下而上有一处巨大的裂缝，使得整个剑身呈现碎裂状，想必是这把灵剑之前经过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激战......

    “楚小子，适才管事寻我出去，便是有中三境修士邀我修补这受创严重的灵剑，你来协助我。”这几日是元宵佳节，再加上上年兵器铺产出颇丰，官府为犒劳诸位铸造师，便让他们休三日长假。

    这是第三日了，楚珏是为了生计，留守至此看着兵器铺，老杨是对铸造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因缘际会，这诺大的兵器铺只余他们师徒二人...其他人也就无缘领略灵剑风采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楚珏不知怎滴想起这句古语...不由咧开嘴笑了起来。

    “楚小子，别傻乐了，把我背后的包裹取下来。”老杨也神情兴奋道。

    楚珏照做，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有一个青铜小炉。老杨伸手接过铜炉，打开炉盖。

    一股灼热的气息散开，即便是常年在高温的铸剑炉旁铸造的老杨和楚珏仍是感到阵阵炎热！

    通红色的铁流浆如溪水盘旋流转，外层弥漫宝色光晕。老杨把炉盖子盖上，神奇的是灼热感顷刻消散不见。

    “楚小子，去准备好铸剑台。”老杨道。楚珏欢快地跑到铸剑台前，将杂物一一搬开，细心之至。

    老杨动作轻柔地将碎裂的长剑放置于铸剑台上，然后缓缓倒入铁流浆。分三次倒入，每倒入一次，便挥舞锤子重重敲击，十敲为一锻，每次敲击的力度须得均匀。间隔须得恰到好处，这样锻造出来的兵刃质量才能达到上乘。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便是老师傅同比新师傅手艺好的精妙处。楚珏被老杨认为有锻造天赋，便是因为楚珏锻造的力度及间隔拿捏的恰到好处。

    老杨神情肃穆，用力挥舞锤子，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极有韵律传来。百锻之后，老杨便歇息片刻，三次倒入铁流浆，三次百锻。

    天色将晚之时，老杨完成最后一击。长剑在最后一击后浑身绽放赤色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好在片刻后便归于平静。

    楚珏在回家路上久久不能平复激动之心，终归是见识过真正的灵剑了。楚珏想着日后有一日，有把属于自己的灵剑那该是多么快意的事啊，倘若有把灵剑，自己又跻身中三境修士。

    那我楚珏也是一个翩翩仗剑少年郎，想着自己御剑如游龙的情景，想着想着，便生出万丈豪情。剑仙怎么能不饮酒，当浮一大白。

    月圆高悬，月光皎皎。

    少年快步走向老许酒铺。见楚珏来了，老许笑着拿出一坛早已打好的酒，有时少年忘带酒葫芦过来。

    老许也讲究，直接拿出酒，连酒瓶一块儿，附送！楚珏自然也是讲究人，往往第二日便早早把空酒瓶拿来。

    老许打完酒以后，便一脸神秘地对楚珏说道:“楚小子，可知新上任的姑苏城刺史是谁吗”楚珏平日里只在铁匠铺与家中来回，不问世事，自然不知新上任的刺史是谁。

    见楚珏一脸疑惑望向自己。老许也不卖关子，“正是你父亲好友苏旬。”楚珏一脸惊喜又诧异地望着老许:“苏叔叔”

    随后仿佛难以置信，追问道:“苏岐那小跟屁虫的父亲。”老许一脸得意地回答道:“正是！”

    也不知苏岐那个跟屁虫现如今如何了仿佛猜出了楚珏心中所想，老许一言难尽地继续说道:“听说苏岐那小子爱上了入云阁名妓柳师绣。昨日约柳师绣同游赏花灯之时，酒兴上头，竟然轻薄于柳师绣！后被人撞见，羞愤之下，竟学那小女儿作态，投湖自尽了。”

    “苏岐非是这种登徒子，这里面必定有阴谋！”楚珏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老许自小看着楚珏长大，了解楚珏禀性。也是清楚苏岐和楚珏之间的感情的，生怕他作出什么傻事来！便提醒道:“楚小子，你可不要作出什么傻事，刺史这种朝廷命官之间的事，不是咱们这种升斗小民可以参和的！”

     



第六章 少女杜蔓
    “楚小子！”酒铺老许听着打斗声消失以后，寻声而来。

    见楚珏正斜靠着墙壁饮酒，月光皎皎。楚珏的右腿、左手血流不止甚是骇人！

    不由悲呼一声。紧接着，便搀扶楚珏进入酒铺。“先把伤口包扎一下，我去给你找大夫。”

    “许叔，不用劳烦了，我身子骨强健。已是子时了，药铺早已闭门，明日再去看吧。”楚珏答道，接着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抬起右手做弯曲状，“您看，我壮硕着呢！”

    老许横了楚珏一眼，便脚步匆匆跑出酒铺找大夫去了。

    望着远去老许中年发福的壮硕背影，楚珏内心一暖。

    随后强行拖着身子，去酒铺柜台旁拿起一坛酒自顾自喝了起来，少年一边饮酒，一边透过窗户望着月亮。身上的疼痛感恍惚间消散了许多。

    少年望着月色，想着幼时每逢自己调皮顽劣少不得父亲的责骂，深夜里被罚着抄书。

    苏岐那小屁孩，每听着楚珏嚎啕大哭便知今晚楚珏又要抄书了，每到夜里那臭小子都偷偷拿着小零嘴前来。

    也是这样明月高悬，月光皎皎的夜里。

    两个小小少年偷偷跑出去，在那株千年柳树下吃着，玩着，笑着。月光将两个小小少年身影拉的长长的。

    而今，两个小小少年都长大了。长到了影子那么大！

    苏州刺史府，苏岐回后未过多久。从刺史府中飞出一道赤红色长剑，一个中等身材，手臂上纹有三足乌鸦状神鸟的中年修士踩在剑身上，飞速朝着绿柳巷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