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状态栏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罗三观.CS
“考完了?”在学院的考场门口,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吴友谦带着一副茶色墨镜,身上穿着一身淡灰色的亚麻衣服,被风吹动,看上去似乎很凉快的样子。他眼见孙立恩走出了考场,朝着孙立恩招了招手,“考完了就赶紧回实验室,下午还有几组对比要做。”
和吴院长在一起混了半年,孙立恩已经和老头混的很熟了。他装出一脸愤懑不平的样子抱怨道,“我刚刚考完执医操作,吴院长你就赶着逼实验,简直太无情了。”
吴友谦把茶色眼镜往下拉了拉,耷拉着眼皮瞅了一眼孙立恩,然后悠悠道,“你要是连个执医都考不过去,那整个实验组之前所有的对比实验资料就都得作废了——ai比一个连执医都考不过的人强,那可没办法证明ai的效果。”
孙立恩被吴友谦噎的差点没喘上气来,他苦笑着道,“吴院长,您最近怼人的功夫比之前有了明显进步啊。”
“那是以前跟你不熟,老头子我客气了一下。”吴友谦横了孙立恩一眼,然后展眉一笑,“看你这猴子模样,有把握能过是吧?”
孙立恩点了点头,“有的有的。”他正打算说说看自己都抽到了什么题目,以及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却看到吴友谦一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还愣着干什么?”吴友谦回过头看了一眼孙立恩,“走,吃饭去。今天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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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操作已经考过了。”孙立恩在微信里向胡佳报告了自己考试的消息,“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刘主任说得等到七月中旬左右。”胡佳的回答让人有些沮丧,“他们的治疗组出发去乡村地区巡诊了,现在首都没人。”
“那正好在有自来水和煤气的地方多住两天。”孙立恩换着花样安慰着自己的女朋友,“反正也不会耽误你毕业。”
结束了和胡佳的短暂交流后,孙立恩走到了实验楼里,和往常一样,先把手机交给了实验区外的值班人员,然后又过了三道金属探测门,这才进入了试验区域。
同样是存在于宁远医学院实验楼里的实验室,孙立恩现在所处的区域和其他实验室完全不同。这里没有那些封闭实验室,没有操作台,没有自带科学色彩的各式仪器。这个试验区域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闪烁着红绿黄三色灯的机柜,散热风扇的动静嗡嗡作响。尽管试验区里的空调已经开到了最强,但屋子里仍然热浪滚滚。而为了连接好这些机柜,地面上和天花板上满是粗壮的电线和密密麻麻的网线。孙立恩小心翼翼的绕过了脚边和头顶上的电线,这才进入了自己的“实验室”。
孙立恩的实验室大概是整个试验区域里最宽敞而且最有条理的房间——这就是实验组的工作人员用一比一的比例重新复现的四院第九诊室。也是孙立恩平常工作最多的地方。
“老规矩,今天下午还是三个病例。”孙立恩刚进入房间,桌子上的固定电话就响了起来,电话里面是吴友谦的声音,“不过今天的比较特别,三个病例里面,有一个是真人。”
“真人?”孙立恩一愣,“真人看病,那不是医疗行为么?这得在医院里看吧?”
“你只要和平常一样做诊断就行了,不需要进行医疗行为。”吴友谦解释道,“你还是和平常一样,对患者进行问诊就行。需要任何类型的检查都可以直接跟我们说,我们会提供相应的检查报告。”
这倒是个新鲜事儿。孙立恩挑了挑眉毛,之前这段时间中,他每次来这个位于实验室中的第九诊室,看到的实际上都是各式各样的检查报告,偶尔会有患者的视频资料。但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真正的病人。这也使得孙立恩无法使用状态栏对患者进行检查,只能耐下性子,一点点啃报告和检查内容以诊断疾病内容。
至于之前的诊断有多少正确率,孙立恩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吴院长和实验组没有拍板决定换人,那应该错误率应该不至于特别高。
孙立恩平时的工作中对状态栏的依赖度越来越高,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状态栏是八个月前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来源不明,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孙立恩总觉得自己应该注意一下从其他方面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鬼知道状态栏什么时候会自己消失掉——如果没有了状态栏,他还算不算一个合格的医生?
反正只要吴院长他们不打算换人,那自己就全凭自己的能力,努力干下去。孙立恩在心里给自己下了这么一个目标,然后更加兢兢业业的啃报告做诊断。每次实验分为早中晚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只有三个病例而已。可这每天九个病例,却让孙立恩觉得自己脑仁儿生疼,从实验室出来累的仿佛一条死狗。
这次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一个患者!孙立恩自己挺开心,而这种朴素的开心,在他见到这位患者的时候顿时烟消云散。
直观感受上来看,这名患者本人大概年龄不大,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看,年龄应该不超过三十岁。不过就算没有状态栏,孙立恩也能一眼看出,面前这个人肯定有病,而且十之**是病在了脑子上。
六月的宁远,下午两点,外面气温至少三十二度。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患者仍然执着的穿着一件夹克外套,黑色长裤,带着一顶鸭舌帽,而且还带了个口罩。
孙立恩谨慎的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先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请人坐下,自己转身摸出了口罩戴好,顺便还带上了护目镜和乳胶手套。
“您好,我是孙立恩。”孙立恩自我介绍了一下,顺便看了一眼自己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姓名,“林强……先生是吧?”
“是的。”对方摘掉了鸭舌帽,露出了被汗水浸透的头发,声音有些沙哑,“医生,你救救我……”一边说着,对方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对方的行为明显不像是前来配合实验的演员,而像是真正需要帮助的患者。孙立恩也觉得有些诧异,他连忙走了过来,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来看病,那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别搞这种事情。”
林强抬起头来看了看孙立恩,然后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后在孙立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瘫坐在了凳子上。
“我觉得我得了艾滋病,可是医生检查都说我没病。”他绝望的抬着头,“我就搞不明白了,要是我真的没有病,那我怎么会这么难受?”
(iishu)是,,,,!
第二章 安慰剂
【】(iishu),
艾滋病患者的诊断主要依靠医院的例行快速检测和疾控部门的复检,作为一种攻击表现cd4蛋白辅助t细胞的病毒,hiv病毒本身并不会造成任何症状。而当人体中起到识别和调度抗体的辅助t细胞含量减少到一定地步时,人体就会遭遇到多种感染甚至肿瘤的袭击。但这些表现出来的症状,都和hiv病毒没有直接关系。
艾滋病本身不会表现出症状,很多患者都是感染了机会致病菌后,才在医院的检查中发现有hiv阳性反应的。
孙立恩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患者,他的神情确实很绝望,而且还很痛苦。这位看起来真不像是治疗组请来的演员——这么好的演技,那价格肯定便宜不了。
“您先别着急。”孙立恩想了想,从一旁的饮水机里倒了杯水出来,递到了对方的手里,“穿这么多衣服,你不热么?”他试图转换一下话题,先缓解一下对方的紧张情绪,然后再慢慢问诊。
“我怕感冒。”林强低声道,“得了我这个病,只要一感冒那就可能要命,所以我必须多穿一点衣服才行。”
孙立恩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前,用笔记下了“精神强迫行为”六个字,并且在后面写了一个问号。
“听起来您很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孙立恩顺着对方的话继续问了下去,“那你能跟我说说看,你这个病是怎么得的么?”如果对方是精神上出了问题,那么回溯“病史”应该就能知道这个根源是什么。而且这样也能方便孙立恩判断,是不是需要将他转给精神病科进行处理。
林强的表情稍微变化了一下,然后低着头道,“我……我两年前出差的时候……在酒店捡过一次小卡片。”
林强很直接的承认了自己有高危性行为。而且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而在那次高位性行为之后大约两周,他开始觉得浑身不舒服。疲倦的感觉越来越严重,身上也长出了皮疹,同时还出现了低烧、淋巴肿大、肌肉跳动、关节疼痛甚至舌苔长白毛等等问题。
“有皮疹,而且舌苔上还能长白毛?”孙立恩停下了笔,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林强,“你现在还是这个状态么?”
林强摇了摇头,“这些症状偶尔发生,并不是一直都有。”他忽然显得有些激动,“我们好多病友都是这样……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多病友?”孙立恩挑了挑眉毛,“我猜你们应该有个贴吧或者微信群之类的,互相在里面通报自己的症状和病情对吧?”
林强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和疲倦以外的表情,这次的表情名为“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他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孙立恩,“你听说过这个病?”
孙立恩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没听说过。”他有意错开话题,以免追问下去暴露出自己“并不太相信对方生病”的观点。“他们都有这些症状是么?还是有些人有其他的表现?”
“没有,大家都这样。”林强非常笃定道,“都是一样的表现,而且大家都很容易生病。”
这就有意思了。孙立恩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疾病的发展大部分时候都存在差异性。同样的疾病发生在不同的患者身上,表现出来的症状一般不会完一致。比如同样是h1n1病毒所引发的甲型流感,有些人会有高烧、肌肉疼痛、咳嗽、咽喉疼痛,甚至转为肺炎并发脓血症、乃至呼吸衰竭甚至多器官损伤。但并不是每一个感冒患者都会同时拥有完一样的症状。甲流平均每一百名患者中,约有1~10人需要住院治疗,而每一百名住院的患者中,有大约10~25人会被送入icu进行治疗。由于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期间服用的药物甚至休息的程度也不尽相同,因此表现出的症状必然存在差异。
有些甲流患者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严重症状。
由于身体差异,从而导致的症状差异几乎普遍存在于所有的疾病中。这也是医生存在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每个疾病的症状都表现的完一致,那也就没有必要去看医生了。大家只要根据症状,自行购买药物即可。
正是因为绝大部分患者在同一种疾病面前所经受的不同折磨,医生这一职业才有存在的意义。
但是从林强的描述里,孙立恩看不到这些患者有什么症状上的区别——大家都低烧、淋巴肿大、肌肉跳动、关节疼痛甚至“舌苔长白毛”,这些症状实在是太过行动一致,以至于孙立恩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太巧了,同时也太一致了。孙立恩沉吟了片刻后问道,“您处于这种情况有多久了?之前曾经去其他医院看过么?”
“看过看过。”林强连连点头,他从一旁的提包里摸出了一叠看上去有些磨损的纸片和本子出来。“这些都是资料。”
从资料上看,过去两年里,林强辗转了六家医院,挂号了二十几次。抽血抽了五十多管,各项检查数据一应俱。六家医院一共给林强做了五次cd4细胞绝对计数检测,数值略有波动,但始终在280到330之间。
“最近一次检查是在半年以前。”孙立恩快速浏览了一遍所有的报告,然后放下了手里的单据问道,“你之前这……两年里,几乎每隔三个月就会去一家医院进行检查。为什么最近这半年突然停止了就诊呢?”
林强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仿佛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似的,半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六家医院都是国内有名的医院,他们都说我没病……查不出来还能怎么办?我已经准备等死了。”
“但是你现在又坐在我的面前了。”孙立恩故意用有些拗口的遣词造句说道,“其实你还是想活下来的对吧?”
“那当然!”林强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分哀求,“孙医生,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孙立恩用笔点了点面前的记录本,为求保险起见,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对方头顶上的状态栏。
“林强,男,32岁,慢性疲劳综合征(168423322)”
孙立恩琢磨了一下,“既然你来了这个地方,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这里并不是个常规意义上的医院。有些检查手段可能需要换个地方或者重新挑个时间才能做。”他一边编着瞎话,一边观察着林强的表情,“我得先和实验组的组长讨论讨论具体安排,你先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林强点了点头,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
孙立恩走出“诊室”,轻轻的关上了门,然后蹑手蹑脚的溜达到了一旁的办公室,很有礼貌的准备敲门。只是手还没碰到门上,就听见了办公室里吴友谦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孙立恩推门走进了办公室里,吴友谦的桌子还是那种贴着木皮的大班桌。只不过上面摆着好几台宽屏监视器,里面正在展示着诊室里的画面,以及运算中的机房中心。
“坐。”吴友谦似乎早就知道孙立恩的来意了,他指了指座位让孙立恩坐下,“你找个借口跑了出来,那就是心里有数了?”
“有些不太成熟的猜想。”孙立恩答道,“吴院长,这人确实是有病,不是你们请来的演员对吧?”
“从第三军医大那边介绍过来的患者。”吴友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解释了一下这个患者的来历,“他们给这个病人做了很多检查,不过那些检查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
孙立恩笑了两声,“那么多专家都搞不定的病例,最后交到我手上来试试运气?”他看了一眼正在闪动着“计算中”样式的屏幕问道,“老东西算出答案了没有?”
“老东西”是正在研究的ai的代号和昵称。据说原因是老东西第一次运转的时候系统时间设置出了问题,以至于他刚刚出生就已经运行了超过一千八百年。因此被诸多网络工程师和维护人员戏称为了“老东西”。
孙立恩的工作,就是和老东西不停的比赛,以促进老东西快速进步。
“从进度上看,要算出来结果大概还得十几个小时。”吴友谦瞥了一眼屏幕,摇头道,“有事儿你就直接说。”
“我觉得患者本人并没有实质上的器官病变或者感染。”孙立恩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和这个群体的疾病表现太过一致,比起不明病毒感染,我更倾向于互联网推波助澜下的‘群体癔症’。”
吴友谦又瞥了一眼孙立恩,“你有多少把握?”
“一半一半。”孙立恩没把话说死,而是提议道,“我觉得可以试一下安慰剂疗法,不过安慰剂不能用普通的糖片或者淀粉片,可能需要一些效果明显,暗示作用比较强力的安慰剂。”
吴友谦沉默了一会后提议道,“可以用靛胭脂注射液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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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方案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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靛胭脂注射液,是个现在临床上已经比较少用的检测手段。以前主要用于肾功能的检测。通过肌肉注射或者静脉推注后,肾功能正常的患者尿液会在十分钟左右被染成蓝色。
这也是它唯一的作用。
“注射液注射,本身就比服药更有说服力。”吴友谦点着桌子说道,“而且效果也很明显——正常人尿液怎么也不可能是蓝色的。”
治疗过程略带疼痛,效果明显且立竿见影,而且过程中对人体几乎没有损伤。这三点加在一起,就让注射靛胭脂注射液成为了最适合孙立恩提议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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