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舞天下

    太渴了！

    她的嘴唇都已经干裂，再没有水喝，她觉得自己会死掉！

    无奈之下，她用手掌捂在那冰冷入骨的冰面上，用自己的体温来溶解一些冰面，好能得到一点救命的水。

    忍着钻心的凉意，她用手掌一点点的将盆中的冰坨子暖出了一点水来。

    看着用自己手掌捂出来的窝窝里，那些晶莹的水，她双手小心的端起盆子，一点点的将那些救命之水灌进嘴里。

    冰冷的水，划过口腔，一点点的落入腹中，带着一股寒意，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冰冷洗涤一番。浑身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但也相比之前，有了一些精神。

    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了。

    自从再次被关进这里，她们便不闻不问。

    身上的伤痕是一点点的在愈合，脸上的伤疤也渐渐不再流血，结了痂。

    可饥饿与干渴，也一点点的开始找了来。

    门外的侍卫再也连一口发霉的馒头都不送了。

    她明白了，她们这是想活活的饿死、渴死自己吧九儿在心里默默地冷笑:想让我这么轻易的就死绝对不可以！

    娘亲和乔姨的仇没报、欢姐姐和爹死不瞑目、竹青和小曲儿也都枉死在书城，在这一切都没有一个交代之前，她绝对不能让自己死去！

    活着，一切都会有可能！

    这块儿冰坨子，便成了她赖以活命的唯一之物！

    门缝里的光亮暗了又明，明了再暗，就这样循环往复。九儿守着那块儿冰坨子，不知道过了几天了。

    没有水的供给，一个人只能存活三天；若是有水，没有食物的话，一个人的极限是七天。

    九儿浑浑噩噩的守着那个冰坨子，实在干渴的受不了，才抱起舔一舔，给自己补充一点水分。但她也不敢多添，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被关多久能坚持的长一天，便多一分希望！

    张芷柔来到院子的时候，门口有人把守，说没有大小姐或者大夫人的命令，谁也不可进去。

    她不想再与杨氏起争执，便拿出海元正给的手谕，交给侍卫带到海棠园。

    月儿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问了问门口的侍卫，这几日九儿的情况如何伤势好点了没有

    那些侍卫除了摇头，便是目不斜视、不言不语。

    “你们都是死人吗当我海凝月不存在是吧”月儿气得吼了起来:“我好歹也是这里的二小姐，你们这也太目中无人了！”

    看着暴跳如雷的二小姐，几个侍卫也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予理睬。

    “好了月儿！”

    张芷柔看着女儿气得满脸通红，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不要为难他们了。”

    “可他们眼里只有那个恶女，哪有我们母女啊这丞相府，什么时候成了海凝雪的府邸了父亲就不知道管管！”月儿气得顿足埋怨。

    这几个侍卫中，其中有两个就是那天因着九儿而侥幸留得性命的。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看，有一个才过来低声说道:“三小姐好多天水米未打牙了，你们最好还是带点吃的和水，也许最管用！”

    那人说完，才大声呵斥:“你这样诋毁大小姐，大人怪罪下来，休怪我等手下不留情面了！”

    他看了看张芷柔，咋咋呼呼的退下，继续守在那里。

    “你说什么”

    月儿惊得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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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送嫁（2）
    第271章送嫁（2

    彩云和彩蝶见了，赶紧低头说道:“我家夫人念及她今日出嫁，便让我等准备了一点小酒、几个点心，为她送最后一程。”

    “妹妹想的真是周到！”

    杨淑珍冷笑着看向张芷柔。

    “母亲，这二夫人就是比您细心啊！”海凝雪一直站在那里，此刻才说话:“看看，这连送行的酒都准备好了。相比之下，母亲您……”

    “不过都一样！”海凝雪笑颜如花:“这嫁妆由海棠园准备妥当；嫁衣有二娘为她做好；就连这践行的酒水都有人置办妥当，九儿妹妹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两位疼她的母亲呢！”

    月儿气得呼呼直喘气。

    绿芙吓坏了，使劲的扯着她的衣袖，提醒她必须忍耐。

    “既然这样，还请大夫人允许，让我进去为那孩子梳洗收拾一番”张芷柔看向杨淑珍，柔顺的说道。

    杨淑珍看向自己的女儿，见她点头，便笑着伸手:“那就有劳二夫人了！”

    张芷柔微微颔首，便带着月儿和丫鬟们进了院子，直奔那屋。

    看着急匆匆进去的张芷柔，杨淑珍问女儿:“让她进去，这不是明摆着看到我们虐待她么若是告诉你父亲，该如何是好”

    “母亲啊！”海凝雪笑着挽住母亲的手:“她今日不来，我倒感觉失望；现在她来了，不正好么”

    “什么意思”

    “她今日见到您的时候，是不是和前几日不一样啊那伏低做小的下贱样儿，看着让人心里舒爽！”海凝雪看向院子里:“今日她为那贱货梳妆打扮，可晚上送她出门的并不是她，而是您的女儿……”

    “这又能如何”杨淑珍不解的看着女儿。

    “您接下来等着看好戏就是！”海凝雪得意的笑着，说道:“咱们回去吧好好歇歇，这晚上看戏的时候，才更有精神。”

    杨淑珍的疑惑并未解除:“你的意思是，她不会和你父亲说，咱们虐待那贱丫头的事情”

    “说她还有机会说么咯咯咯……”海凝雪笑得花枝乱颤。

    吩咐那些丫鬟婆子，将带来的东西送进院子，自己带着母亲打道回府了。

    屋门打开的时候，看到缩在那里怀里抱着所剩不多的半个冰坨子、正在一点点舔舐着的九儿，那蓬头垢面的样子，让月儿的心疼烂了:

    “九儿！”

    她哭叫着冲了上去，一把打掉她手中的冰坨子，抱着她便是一顿嚎啕大哭。

    “水……我的水……”

    九儿浑浑噩噩的，手里的冰坨子被打掉了，她下意识的一把推开月儿，寻找那救命的东西。

    月儿被她一把推在地上，自己则疯了一般的抓起那少半个冰坨子，不顾上面的泥土，赶紧塞进嘴里继续舔舐。

    “九儿……”

    张芷柔见了，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提起裙摆扑了上来，伸手捧住九儿的脸，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此刻涣散无神、眼窝深陷、颧骨都高高的突起，一脸的憔悴样子让人揪心。

    “傻孩子，我是你二娘啊！”

    张芷柔小心的抚摸着九儿的脸颊，泣不成声:“你看看，仔细的看看，我是你二娘！”

    九儿闻言，舔舐冰坨子的动作停了下来，迟钝的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二娘……”

    手中的冰坨子掉在地上，她不再急着寻找，而是双手颤抖着抱住二夫人泪如泉涌，大哭出声:“二娘！九儿以为……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二娘……”

    九儿哭得肝肠寸断！

    长时间的饥饿与干渴，加上一时情绪激动，她哭了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张芷柔急忙让人将她扶到到院子的阳光下，看着一脸的惨白，她小心的扶住她，起身从



第272章 送嫁（3）
    第272章送嫁（3

    “嫁出去好啊！”九儿闻言，反倒轻松的笑了。

    “你……不好奇她们给你寻的是什么样的婆家吗”月儿见了她的笑，担心的问道:“你是不是傻了呀九儿！”

    “不管是什么样的婆家，只要我出了这地方，便有了一线生机。”九儿轻轻的拍了拍月儿的手背，说道:“即便是狼窝虎穴，都比这里好！”

    “嗯，九儿说的对。只要出去了，便有生机可寻。”张芷柔说着，蹲下身子说道:“你失水严重，我只能给你喝少许的盐水；你饿得太久，记得吃东西千万别着急。一次尽量少吃一点，免得撑破了胃，就无人能救你了。”

    “九儿记下了，多谢二娘！”

    九儿也在书上看到过这些东西，她感激二娘的小心呵护。

    “今晚出门，千万不可大意，”张芷柔从一边拿过那些衣衫首饰，一边摆弄着一边不忘记谆谆叮嘱:“到时候我和月儿是不可能被允许来为你送行的。”

    “也许，出了这府是一线生机；但也许，是从狼窝进了虎穴；也或许，出门便是步上黄泉路。那尽头就是无间地狱，也不一定啊……”

    “毕竟是大夫人为你寻的夫家，对方是何情况二娘一无所知！但，二娘会尽量为你打算周全……”

    “这套嫁衣，是二娘当年的嫁衣。因为来不及为你做新的，只能改一改凑乎着穿了；这盖头……”

    “这盖头是月儿和绿芙昨晚为九儿做的，”月儿见了母亲手中拿的大红盖头，难过的说道:“我原本打算做一盏‘九月流火’，只可惜天冷了，没有流萤……”

    “这盖头和嫁衣，九儿十分喜欢，二娘和姐姐辛苦了！”九儿扬起脑袋，灿烂的笑脸又回到了她脸上。

    只是，那深陷的眼窝、突起的颧骨，让她看起来笑得有些难看。

    “底下的衣服我都准备妥当，现在就给你换上吧”张芷柔让其余的丫鬟都出去外面候着，只留下彩蝶和彩云，并吩咐绿芙和花蕊，帮九儿换了衣衫。

    因为天冷，这里又没有热水，只能光把衣服换了，没办法洗澡了。

    换完了衣衫，她忽然发现了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就是什么都有，唯独没有靴子！

    月儿见了，赶紧坐下，将自己的靴子从脚上扯了下来，抓住九儿的脚丫子比了比:“比你的脚大一点，应该可以穿。”

    说着，就准备给她套上。

    “慢着！”

    看着女儿的靴子，又看了看九儿的脚，张芷柔忽然看向彩蝶:“你今日穿的是什么鞋”

    “奴婢……奴婢一直穿的都是那种特制的靴子。”彩蝶闻言，不知夫人何意，期期艾艾的说道。

    “脱下来我看看。”

    彩蝶没办法，只得将自己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红着脸递给二夫人:“呃……有些……有些味道……”

    张芷柔倒是不在意这些，伸手进了那靴子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举在眼前看了看，笑了:“彩蝶，把你这靴子给九儿穿吧！”

    “夫人”

    彩蝶惊讶的看向二夫人:“您的意思是……”她又看了看九儿，欲言又止。

    “如你所想！”张芷柔伸出手，要她的另一只靴子:“你们的脚正好大小也差不多。”

    彩蝶只得脱下自己的靴子，穿着袜子坐在那里，尴尬的看着九儿穿上了自己的靴子，低声解释道:“这两只靴子里分别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我来告诉你怎么样可以取出它……”

    她一点点的给九儿演示了一番:如何取出匕首，又该怎么放回去。

    “这双靴子，有可能是你的救命之物，”彩蝶为她穿好之后，说道:“但也一样，有可能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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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送嫁（4）
    第273章送嫁（4

    “九儿，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他……能否来救你”月儿刚才从九儿的呢喃中听出了端倪，小心的问道。

    “傻姐姐，这里是丞相府！”九儿见了，笑着说道:“这大夏国土上，又有几个人敢闯进丞相府来救人即便他有那个能力，我也不能害了他！”

    “他是谁”月儿追问。

    少年女子，总是对这种事情十分的好奇。

    “他叫阿雄，是即墨将军府的家将。”说起小跟班，九儿一脸酸涩:“如今这样，我与他的缘分，只怕从此断了。”

    “娘，能不能……”月儿见了九儿眼里的难过，抬眼看向自己的娘亲，又看向一边的彩云，欲言又止。

    “不可以！”

    张芷柔厉声拒绝。

    “将军府与丞相府势同水火，”她说道:“若是因此引得两家起了争端，只怕九儿连这出府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二娘说的是！”九儿伸手，紧紧地抱了抱月儿:“姐姐不必担心，若他与我的缘分不断，将来自会再见。”

    “二娘，您就为我随便梳个头吧”九儿笑着说道:“把我娘给我的簪子插上就好。”

    “也好！”

    张芷柔素来知道九儿的倔强，只能按照她说的，为她简单的将头发梳整齐，插上那枚凤尾花玉簪，便算完事。

    又派人回了一趟柳园，拿来了一套白色的衣裙，为她穿好，收拾整齐。

    最后，张芷柔着人弄来饭菜，算是为她践行了。

    太阳已经走过了一天的日程，耷拉在西边的山口，挣扎着还想看一眼今日的人间。

    红彤彤的一片，为站在院子里一身白衣、白披风的九儿身上，渡了金色的光晕。

    张芷柔母女回去了，这里空荡荡的。

    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扬起脸看着那轮落日，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傍晚，他们站在山背上，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