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怪有田有点钱

    紫辰阁相当于黎阳府的大脑，其中又储存着诸多机密情报，因而防备也是格外慎重。像城守集正等地方官员，没获许可是不允许踏进紫辰阁半步的。能不用特许就踏入紫辰阁的，除了严格筛选的领府役者外，就只有诸府司的正副司长而已。

    “出示令牌的话，这样可以吗”

    “是，少监司大人，请进。”

    身为坊造司少监司的谷辰，拥有毋须许可也能踏进紫辰阁的权限，然而当他依近卫要求出示执牌时，却发生了预想以外的状况——只见紫辰阁前的十二名武装近卫，齐齐顿足立正，以右拳叩胸的整齐动作朝他致上敬礼。

    “诶”

    这些看守紫辰阁的近卫皆是实力不凡的武使，也是效忠邬氏的菁英，但谷辰却没听说过府司官员来时要叩胸行礼来迎接的规矩。谷辰本能怀疑背后是不是有啥大人物刚好撞上，就在他忍不住回头张望时，旁边陡然传来一豪快的笑声。

    “别东张西望的，谷小子，他们是在向你表示敬意没错。”

    说出这话的，是一留着络腮胡子的老将军。

    莫约五十后半的年岁要说老其实也不算，身高仅比谷辰略高，肩膀横幅却相当宽大，朱红军服豪迈地披在肩上，全身散发百战猛者特有的精悍气息。谷辰注意到左手空空荡荡的衣袖，猜想大概就是如此，这位彪悍老将才不得不退出前线，转而到后方担任指挥吧

    在此前战乱中失去胳膊腿的军人不少，但其中有资格踏进紫辰阁的却不多。谷辰在脑海里检索着黎阳诸司的人事资料，也大致猜到眼前老将的身份。

    “少监司谷辰，见过曹公。”

    谷辰朝老将军拱手问候着。

    兵曹尉曹休，黎阳领统管军务的一把手，既是效忠邬氏的士族元老，也是曾跟随邬言征战沙场、击破多股悍匪的猛将。虽然就官职来说，少监司和兵曹尉算是同级别，然而站在领府官僚的立场，曹休却是无论资历跟魄力都遥遥胜过谷辰的职场前辈，故而致上问候也是理所当然。

    谷辰虽是这样想，但曹休却相当意外的挑挑眉毛。

    。




287章 校尉磊落
    “嗯，礼节很端正嘛，你小子真的是坊师吗话说那些整天抱着药罐子的家伙，不是该个个都把鼻孔长到脑门上吗”

    “额……”老将军的粗鲁言语让谷辰听得傻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好啦，老匹夫的浑话不用在意，开玩笑的。咱们是老相识了，又都是府司里管事的，那套繁文缛礼的玩意儿就不用搞了，老夫直接叫你谷小子吧。”曹休笑着拍拍谷辰肩膀。

    老将军的手劲儿或许大了点，谷辰痛得咧咧嘴。然而若没记错的话，他此前并没跟兵曹尉接触过，这句“老相识”是从何而来

    “不记得了吗前阵子羽骑营在城西坡阅兵，老夫跟掌府都在场，然后你小子突然骑着怪东西闯进来，搞得演习差点变成实战。为截住你小子，老夫足足调用了五百骑的兵力，那阵势，都够老夫直接打到津波城去了。”老将军哈哈笑着再次拍拍谷辰肩膀，但今次却多少带上欣赏的意味。

    “镇压沌墟也好，扰乱演习也好，听说你还跟张济那厮跑去木野集把整寨人马都拉了回来你小子，果然比其他坊师带种啊！难怪咱们掌府再怎么样都把你拉进黎阳府来……嗯嗯，不愧是殿下，真是慧眼识人。”

    尽管都是隶属黎阳府的职能机关，然而曹休统率的兵曹司跟晁参主持的坊造司，两者关系向来都称不上和睦。前者时常痛斥坊造司的营造效率低得令人发指，而后者则反讽不学无术的匹夫哪里知道炼药铸器的辛劳，吵起来闹到紫辰阁的时候也不少见。

    眼下兵曹司的一把手逮着坊造司的少监司一顿猛夸的情形，可谓黎阳府数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奇景。不光近卫们朝谷辰投来愈加尊敬的目光，就连来往的役者也都纷纷侧目望过来，微声窃语着。

    “那位就是少监司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本人。”

    “毕竟那位大人主持实务嘛，平常不怎么来紫辰阁露面的。”

    “说到实务，听说前两天他去木野集把整寨子的人都拉了回来，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就是负责登记木野集人数的。据说那位大人迁移寨子时还顺带讨伐了一伙恶党，替领府摆平了大麻烦。你没看到连近卫都朝他行礼了吗”

    “哦哦，难怪曹休大人态度跟对上监司时完全不同呢要是坊造司今后能多少振作起来的话，那紫辰阁这边也可以轻松点了。”

    “喂喂，这种话再怎么也不能在少监司跟前说吧”

    紫辰阁的役者皆是领府机构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菁英，他们的私语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黎阳府整体的意见倾向。

    毕竟相比起中原诸邦来，黎阳领的坊造业可谓相当落后，连带着坊造司也像缺水的秧苗般孱弱不堪。可偏偏坊造业又是攸关社稷生产的基础产业，一方需求旺盛一方供给微薄，结果造成坊造司一度在领府诸司中落得恶评如潮。幸好当时有邬真挺身而出往坊造司主持大局，但结果也只能勉强把供需维持在最下档的温饱线上。

    今次少监司新上任不到两月，便接连贡献出克制石怪的泥法杖，以及转运集落的铠车重机。尽管后者还尚未被紫辰阁正式披露，但已足以让知情者对其抱有莫大期待，甚至有敏感者已嗅到了时代潮流的新风。

    兵曹尉也好，近卫兵也好，他们的表现正代表着黎阳府对少监司的认同。

    “呃……”

    被人认同虽不是坏事，但眼前状况却让谷辰有些发懵。暗忖自己就职以来往紫辰阁拜访也不过才两次，怎么搞得好像人人都认识他似的

    “嗯咳！”

    就在谷辰纠结着要如何摆脱这般窘况时，一声咳嗽把众人注意吸引了过去。

    “大人，诸司会议就快开始了。”

    站在曹休身旁的一年轻尉官出言提醒着上司，谷辰微微瞥去。

    只见那尉官莫约二十五六，个头比谷辰稍高，相比起旁边老将军的威武横幅来，其匀称体格应该也是努力锻炼的成果。从其端正仪态上来看应该是士族出身的良家子弟，不乏礼节教养，但却少了沙场磨练出的精悍气息。

    注意到谷辰目光，年轻尉官露出微微苦笑，就像在为上司没头没脑抓着当事人扯一大堆的行为而道歉般。

    “哦，说得没错，可不能让殿下等着。”被尉官提醒的曹休点点头，刚要迈步时却突然顿住，随即想起般的把目光移到旁边的尉官身上。

    “给你介绍下，谷小子。”曹休转向谷辰介绍着。“他叫孟平，是刚调到兵曹司任职的新人校尉，代替寒羽帮老夫处理文书联络等杂务。今后你们应该少不得要打交道，先混个脸熟不会错的。”

    “是，到时候还请少监司大人不吝指教。”

    叫孟平的新人校尉，微微笑着朝谷辰拱手行礼着。

    少监司是坊造司负责实务的一把手，其官阶和诸司长齐平，因而校尉孟平向同龄的谷辰敬礼是理所当然的。但难得的是从孟平的态度里看不到半点愤然或不甘的阴霾，那落落大方的举止令人欣赏。

    因而谷辰也很给面子地拱手回礼。

    “好说，孟平兄客气了。”

    “哦哦，看来你们蛮投缘的嘛，都开始称兄道弟了既然如此，那今后格物坊再有啥好东西可别忘了兵曹司哦泥泽坞也好，还有那啥铠车也好，可都是黎阳军求之不得的宝贝。”

    “……好的。”

    谷辰无语地翻着白眼。

    校尉孟平是磊磊落落的良家子弟，相比起来，其上司兵曹尉则堪称强欲跟腹黑的合体了。不过依领府运作的规则来说，兵曹司想要装备只有通过坊造司向格物坊订制，但坊造司的运营那块谷辰还没实际接手，具体怎么操作恐怕还有得摸索。

    这么一想，便觉得愈发离不开女司书的辅佐来。

    谷辰有意无意地看向常夏宫的方角，而曹休则哈哈笑着带孟平等人迈进紫辰阁。

    。



288章 美人慵懒
    经历了兵曹尉的插曲，谷辰也踏进了紫辰阁。作为黎阳府的首脑机构，紫辰阁里氛围肃然，倒再没出现被某司长抓着扯一大堆的情形。松了口气的谷辰随即朝负责接待的役者提出谒见掌府的请求。

    作为黎阳领的实际统治者兼诸侯长女的邬言，当然不是任何人想见就能见，黎阳府中拥有随时谒见掌府权限的人物，实际还数不满十根指头，不过少监司的谷辰恰好是其中之一。

    然而当谷辰提出申请时，却被役者歉意告之掌府目前正在主持诸司会议。

    如其名字般，“诸司会议”是由若干府司机构共同参与的会议。诸府司间的横向联络通常会由信使负责，而像这般把诸司首长特意召集到紫辰阁，由掌府亲自主持的诸司会议，往往都有着相当棘手的议题。

    “原来如此，曹公便是因此被召来的。”

    谷辰露出了然神情，随即询问役者会议会开到何时。

    “卑职等也无法预料会议会持续到何时。以前有很快结束的时候，也有日落后点灯继续的先例。”役者摇摇头给出无法确定的答案，并建议谷辰倘若不急的话可以稍稍等等，若会议提早结束的话，会立即把他的谒见申请上报掌府。

    当然，至于会不会立即召见他，那就得看掌府当时的心情。

    役者的话听起来谒见掌府似乎相当需要运气，不过谷辰也理解邬言身为黎阳掌府，在繁重政务压迫下也没多少自由时间的事实。何况今次他来只是想打听下自家辅佐官的现状，为这般理由而占据女掌府本已不多的私人时间，就算被拒绝也没啥好抱怨的。

    “……明白，那我就暂时在休息室等着。”

    想想后谷辰还是给出静候消息的选择。

    前阵子的木野集骚乱，就算对谷辰来说也是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无论身心都需要暂时休憩，就算回去坊组也没特别的事情想做，倒不如在紫辰阁消磨时间。另外紫辰阁是领府中枢，也是诸司首长要时常拜访的场所，对谷辰来说也有顺便熟悉下职场氛围的意义。

    把请求传达给役者后，谷辰便往休息室等候。

    休息室位于紫辰阁底层，是以雕花家具和盆栽植株装饰的典雅空间。虽然不至于宽松到提供小食点心等自助，但润喉的茶水至少是会准备的，而且旁边书柜上还摆着好些古今书册，供等候者阅读解乏。

    紫辰阁的运作相当流畅，诸司长中也甚少有如少监司般直接求见掌府的人物，因而休息室里并无他人。在谢过役者送来的茶水后，谷辰随手拿起本《商离风俗考》来阅读。

    十二诸侯领和成汤皇领共同构成了商离皇朝的辽阔版图，而每处领邦皆有其独特的自然资源及风土人情，这本风俗考便是对其进行描述整理的书籍。

    好比黎阳领以炎热气候和丰沛森林资源而闻名，而与南蛮诸部交流则赋予黎阳以彪悍民风。与黎阳相邻的是平原领和津波领，前者坐拥盛产粮米的黄金平原，而后者则仗着领邦内水道密布而独占着水运便利。

    除此以外，还有痴迷神妖的湘水领和精通锻钢的武汉领等，《风俗考》中作者以浅显易懂的文字把商离诸领的独特风情娓娓道来，读起来津津有味，十分过瘾。而从特意把此书放在休息室的安排上，也可以窥探到黎阳府在栽培人材上的良苦用心。

    当谷辰把《风俗考》阅完大半时，案边茶水已换了五遍有余，而日头也从偏东移向偏西，但他却还没等到掌府召见的消息。倘若邬言打算改天再见他的话，役者应该也会前来通告才是，而到现在还没消息，也就意味着诸司会议迄今尚未结束。

    以前职场时，谷辰倒也不是没经历过这般马拉松式的漫长会议。

    考虑到掌府女杰雷厉风行的果敢性格，应该不允许会议在没完没了的扯皮中荒废光阴，只能认为问题确实严重到需要花如此多的时间去解决。可惜对尚未打算参与领府事务的谷辰来说，也无从推想究竟是何等要事。

    谷辰摸摸咕咕叫的肠胃，怀疑就算等下去女掌府大概也没空见他。

    就在谷辰打算去跟役者说改日再时，那边陡然传来到掌府召见的消息。

    ……………………

    黎阳领拥有极其丰厚的森林资源，得益于此优势，黎阳木造业的繁荣兴旺也遥遥胜过其它领邦。作为领府中枢的紫辰阁，便是堪称代表黎阳发达木造业的标志性建筑。

    紫辰阁是纯木制结构，其楼高约七十米，五层阁身重重相叠，飞檐翘角和琉璃青瓦相衬，气势恢宏。比喻的话，大概和地球侧的滕王阁相仿，然而两者的格别却不可同日而语。

    紫辰阁上下五层，每层皆配置着水法使来防抑火害，而层落间则以水利驱动的纵云梯来便利升降。掌府室位于紫辰阁的顶层，辅佐掌府的幕僚等亦在此办公。

    乘着纵云梯来到顶层，踏出门的谷辰便嗅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烟草”

    谷辰皱皱眉。

    那味道是燃烧草叶的焦香，令他不由得想起地球侧的香烟来。当然乘黄侧目前还没有成规模的香烟产业，类似烟草的植物仅在南蛮密林中有少数出产，被南蛮部族当成稀罕特产拿来交易或上贡。

    黎阳领中有不少人把烟叶当成提神醒脑的神草，而对其暗伤肺腑的害处却毫无察觉。令谷辰感到头痛的是，自家掌府似乎也是其中之一。

    报上姓名后谷辰踏进领府室，随即见着掌府女杰在室旁藤榻处，手里握着那根火铜烟枪。烟枪烟锅里填塞着烤得金黄的烟叶，烟叶前端腾着火星，一缕缕青烟随着呼息冉冉腾起，旁边还有一灰发侍女在侍候。

    虽说美人抽烟也自有其颓废慵懒的风情，但那却明显不是谷辰的喜好。

    “少监司谷辰，见过掌府。”

    “你来了，谷辰。”

    邬言侧目望过来，随即却意外地挑挑眉毛。

    “怎么不喜欢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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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章 掌府厚爱
    在地球侧，抽烟是既不被鼓励却也难以禁止的癖好。小时候谷辰曾从某恶友那里得到包香烟，但还没来得及抽就被父母发现。香烟随即被丢进灶台祭了灶神，而谷辰也被拎起来结结实实地挨了顿狠抽。

    那次谷辰是少有被抽得哇哇大哭的体验，也许正是当时印象太过强烈，几乎到留下心灵创伤的程度，一下就切断了谷辰跟香烟的缘分。结果直到成年后踏进职场，谷辰对香烟都是敬谢不敏的态度。

    无聊时去看书消遣，疲劳时去小睡片刻，在谷辰的朴素生活里并无多少不良癖好存在的空间，因而对烟味也格外敏感。尤其当周围有人吞云吐雾时，那味道总会让谷辰不自觉地皱眉，要是禁烟区的话甚至还会忍不住呵斥起来。

    当然，连烟草业都不存在的乘黄侧，自然不会“禁烟区”的概念，再说谷辰也没法去呵斥顶头上司的女杰。只是下意识流露出不快神情，然后被邬言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