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文抄公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忽听吟诗声传来,众人掉头,便见得十余锦鲤帮帮众,身穿黑色棉袄,胸前绣着锦鲤,簇拥一人而来。
这人少年模样,十七岁左右,目似点漆,顶戴竹冠,月白长衫,大袖飘飘,脚踏登云靴,身后有一少女红袖撑伞,一股气度便油然而出。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好一首咏春雨
宁守玄注视着走进亭子的段玉,目中似有异色一闪,良久后才喟然一叹:足下大有出尘之气,何苦在江湖淤泥中打滚?
人生在世,岂能割舍凡俗,太上忘情?段玉脸上却是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好比你宁守玄,不去山中清修天人合一之道,却来这里与我为难!
此言倒也有理宁守玄道:我还要问最后一句,可是你杀了泰准?
纵然我说不是,你们信么?段玉嗤笑一声,眉宇忽然一冷:那便算在我的头上好了,反正只要杀了你,再灭得血仇盟,整个庆国武林,还有谁敢来与我为难!
这倒是真的,如果能做到这点,必是庆国武林中‘大魔王’一级的人物,敢来报复的江湖人反而要锐减,就连那些‘名门大派’都不敢招惹。
‘此子已经入魔!’宁守玄被段玉注视,心里不由一寒:‘若给成长起来,必是武林中一大劫!’
顿时下了某种决心,一抬手:请出招!
段玉不言不语,眸子注视而下。
霎时间,宁守玄只感觉一种大恐怖袭来。
这山这水还有这亭子,都似乎与自己割裂。
‘武道气血浓烈至顶点,化为三尺赤光,当日牛吉那种小术,连沾都沾不到他身上如此根基,却依旧不得入门’
段玉对此很理解,毕竟这宁守玄年纪都这么大了,道门谁愿意领其入门?更何况,身为武林大豪,半黑不白,是官府重点关注打击对象,也不可能领兵入得兵家。
至于儒家?呵呵
一念至此,不由道:你可知为何无人渡你?一半是你不堪造就,还有一半,便是你这身桀骜之气了!
江湖中做惯大佬的人,怎么甘愿去伏低做小?
宁守玄一震,眼前似浮现出个画面,那是一个老道摇首而去的背影,或许是自己距离道脉最近的一次。
旋即,少年桀骜,中年意气风发,年老蹉跎的一幕幕,又似乎尽在眼前。
啊亢龙手!
他一咬舌尖,知道绝不能如此继续下去,否则未战先败!
此时借着疼痛,终于摆脱了之前的束缚,双掌交替而出,一阴一阳,抱残守缺。
吼!
虚空中似响起龙吟,亭外的雨丝一动,赫然被劲风挟裹,向着段玉而去。
这一手击出,简直浑然天成,妙到巅毫。
纵然让宁守玄自己再打一百次,也未必能重现这么惊艳的一招!
天人合一!真正的天人合一!
亭外,诸多武林高手惊呼。
而宁守玄却是追寻着自己的感觉,身形如同小鸟,清跃灵动,一种大欢喜凝聚胸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扇门,那是凡俗与仙道的分界。
啪!
下一刻,一只白玉般的手掌,就按在了他的胸膛。
宁守玄如遭重锤,胸口肋骨碎裂,飞退出升龙亭,倒在泥泞中。
道道
他抬起右手,眼眸中有着强烈的不甘,虚虚抓了几次,终于还是无奈落下。
一代宗师,登时毙命!
场面一片死寂,唯有雨水砸落声音。
宁守玄败了?
不这不是真的
一起上,砍死他为宁老爷子报仇!
杂乱声乍起,又被一重铁蹄压下。
踏踏!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被大片骑兵包围:聚众斗殴,目无王法,给我杀!
咻咻!
箭如雨下,在军中精锐的围攻中,再是武林高手,也只能饮恨身死,或者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为首的骑将下马,摘去头盔,进了亭子:帮主!小妹!我回来了!
他面容冷峻,身形挺拔,脸上带着英气,赫然是秦飞鱼!
二哥!
叶知鱼大喜上前,拉着秦飞鱼的胳膊:你回来了?
嗯,承蒙大将军厚爱,给假三日,时期一到,必须立即回归军营!秦飞鱼微笑道。
来,喝茶!
段玉自顾自坐了,在亭子内煮茶品茗:看来,你不打算回来当县尉了?
秦飞鱼一叹:此时方才明白大哥送我去军中的用意,见识过那般广阔的大海,我怎么愿意回到小水沟中呢?
很好,既然你选了这条路,便要坚定地走下去!我已经查出血仇盟老巢所在,交给你了!段玉笑了笑。
这个自然,乱世用重典!此时叶州大乱方歇,正是要平定的时候,那些武林中人,人数超过五十,又个个携带兵刃,纵然当成乱兵剿了,也不算冤枉!
秦飞鱼狞笑,身上便带出一丝杀气。
段玉见了,不由暗自点头,这果然是历练出来了。
外面杀声隐隐,却不妨碍兄妹三人叙旧。
大哥,你不知道我们将军那身饕餮神甲,还有饕餮精兵,简直天下无敌当时一百冲两万大营,我都看呆了
击杀贺宗之后,平定其它各郡易如反掌,最主要还是防备东陈关键昌州来了个宇文商,让将军气得直骂,说是来抢功的!
秦飞鱼兴致勃勃地说着,段玉听了,若有所思。
前世迷惑,大半便解开了。
东陈前期错失良机,贺宗又死得太快,等到再要进兵之时,就遇上了陈策与宇文商的联合抵抗。
此两人都是兵家大将,不是贺宗夏无鸠之流可比,又见到只有叶州大伤元气,庆国实力尚存,便不敢继续挑起战火。
是以这场大战,总算没有打起来。
第三十一章 破宅
纵然春日,也有倒春寒。
周子玉回到宅院,不由打了个冷颤。
自从上次谋划失败之后,他就被家主周彦打回读书,渐渐远离权力中心。
二公子!
这时,李虎大步走进,身后跟着两个家丁:家主有请!
其语气冷冽,更是令周子玉心中一沉。
原来是父亲大人,我这就去!
他勉强笑了笑,跟着李虎来到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又烧着兽炭,温暖宜人,周子玉进来后,却是冷颤不止:父亲大人安好?
此时一瞥,旁边还站着大哥,望向自己的目光却充满惋惜,不由更是心寒。
好!我好悬没给你气死!
周彦怒发冲冠:我让你读书养气,你却不知自爱,看你办的好事!
父亲!周子玉跪下磕头,砰砰有声:儿子惶恐,但实在不知何事啊
泰准是你让人弄死的吧?既已平歇,何必再起波澜?周彦看着这个儿子,原本以为聪慧过人,此时却恨不得一剑斩了:我素知你心胸狭窄,不想却至于此,给我家惹祸!你自己看!
说着,就扔下一张折子。
周子玉连忙拿起,细细看了,都是锦鲤帮与血仇盟之事,特别是后面段玉一掌打死宁守玄秦飞鱼已是正八品校尉之事,更是细细注明,墨迹未干。
‘段玉竟能如此?’
周子玉心里一凉,知道这一掌打死宁守玄的份量,还有秦飞鱼为羽翼,这就是个人实力与官面力量都齐备了,一旦报复起来,非同小可。
父亲大人明鉴他声如泣血,流下泪来:但真不是我干的啊!
不是你?周彦冷笑:那周霜是你的书童吧?为何会去了丘路府上?呵呵他倒是比你聪明,知道先跑路了你养仆都能如此,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周子玉一下懵了,呆呆怔怔。
忽然间,就望向旁边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哥,充满难以置信之情。
父亲
此时,他大哥周子通却是猛地跪下:二弟再有错,也是您的儿子!万不可因为外人而失了亲情啊,更何况纵然那锦鲤帮势大,我们也有叔叔在朝中为官
你知道什么?若是平时,我周家还顶得住,但此时正是战时,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周彦长长叹息:一旦出什么事,你们叔叔也是鞭长莫及!
说着,又望向周子玉,声音转柔:子玉你且放心去吧,你的妻子孩子,我都会照顾!
什什么?
周子玉如遭雷殛,冷汗涔涔而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父亲你你要杀我?
非我杀你,是你自取死路,如之奈何!
周彦声音拔高:来人!
老爷!李虎带人进来,啪得跪下。
送这逆子去祠堂!毒酒白绫长剑,让他自选!
周彦背转过身:只是要快,也不能让他跑了!
是!
李虎带人上前,架着周子玉便走。
父亲!父亲!是有人害我!大哥害我啊!周子玉连连挣扎,但周彦只是不听,挥挥手。
这时礼法杀人,周彦一旦下定决心要杀子,几乎无人可以阻止。
周子通却是猛地磕头:父亲大人开恩,饶了二弟吧!父亲大人开恩
我们饶了他,谁来饶我们呢周彦两行清泪缓缓而下,语气却是变得森然:一个儿子也总抵得过去了,有着这个,县里都会站在我们这边,但也要防着锦鲤帮丧心病狂,你下去速速收拾,先去郡里避祸!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周子通痛哭失声:父亲,我不走,要走也是你走!
我得在此看着家业,更何况若那段玉发疯,为父倒要看看,填了一个儿子不够,他是不是要将我也填进去?如此大的胃口,看他怎么撑死!周彦冷笑,此时方显露真颜色。
还是那句,若是和平年代,泰准的事纵然做下,也没有什么。
但此时叶州战乱,兵权最重,若别人真的以莫须有的理由将自己满门杀绝,纵然事后能平反昭雪,对死人又有什么用呢?
我周家如此表态,县令也无话可说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要走毕竟你是我家麒麟儿,若我有不测,日后周家复兴,便要靠你了!不要让我跟你弟弟在地下没了供奉!
此世鬼神显世,活人对于死后的祭祀,便更加看重。
‘麒麟儿?’
这称赞实在有着可怖可畏之处,周子通身子一缩,这才应着:是!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管家屁滚尿流地跑进来:老爷,大事不好,有兵围府!
什么?最坏情况发生,周彦与周子通对视一眼,都有大祸临头之感。
周府之外。
秦飞鱼带了十个亲兵,周围则是县里的县兵,有两百人,将周府团团包围。
飞鱼,你也懂事了!
段玉很是欣慰:之前就懂得借力,用县里的兵做事,省了一重麻烦!
此时战乱,叶州近乎军管,陈策有着便宜行事之权,秦飞鱼又是正八品校尉,县尉虽然平级,但慑于军令,还是勉强听命,之前便策动县兵围剿了血仇盟。
现在更是公然公报私仇,围了周府。
秦校尉段帮主我领县令之命而来,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曾唯珍身边打过多次交道的李师爷匆忙赶来,见到这一幕,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做什么?
秦飞鱼冷笑一声,身上血迹未去:我奉将军命,有围剿乱兵之责,刚刚就剿了一伙装作武林人士的乱匪,唤作血仇盟的,又搜出大量信笺,指证幕后主使是这周家,我怀疑他勾连叛军!
若还要证据,等到平了这宅,仔细搜搜,总会有的嘛!段玉在一边笑眯眯地补充。
话说镇东军曾经是叶州强藩,这些士绅若有往来,也是正常,但此时就是铁证如山!
更何况,就算真没证据,杀都杀了,还能如何?
秦桧都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岳飞,这周家何德何能,能与之比拟呢?
‘这是要把周家往死里整啊!’
李师爷听了,冷汗直流:这个这个纵然有罪,也是要交给县里审讯才是
来不及了,这周家私藏甲兵,就要造反,军情紧急,只能从权了!
听到这个,李师爷登时说不出话来。
要说周家没暗藏甲兵,这根本不可能,乱世之中,哪个大家族敢将安危托付在官府上?总得有些准备,但此时又是一条罪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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