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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在满和已经被放出来的翟冲屠驷等人说明下,黑夫总算是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事先对徐扬此人已有防备,但黑夫也没料到,他居然疯狂到这种地步,会做出如此蠢事来。

    毕竟只是个小百将,目光短浅,徐扬的计划破绽百出,简直是生怕自己渴死的人在饮鸩止渴。但若他真的闹出点阵仗来,整个城池就乱了,到时候别说突围,恐怕会被楚军乘机入城,黑夫的诈降,难说只能变成真降。

    好在,当黑夫不在城内的这时候,他的手下们却稳住了局势,将一场大乱消弭于无形。

    黑夫看向自己的属下,东门豹季婴小陶,还有利咸共敖几人,他们大多是从湖阳亭跟了自己两年的老部下,就连共敖,也不知不觉在黑夫手下呆了快一年。

    在黑夫的言传身教下,众人都有了不少成长,比如利咸,黑夫之前还嫌他办事太多小心谨慎,但这一次,黑夫却窥见了利咸在困境下的一丝疯狂。他不仅表现得智慧过人,还像是吃了豹子胆,连假冒军令这种大不帏的事都干得出来,兴许是跟在黑夫身边久了,学了点他的手段吧。

    当然,在在军法官过来时,众人都对此事三缄其口。

    共敖亦让黑夫刮目相看,这小青年不仅能说大话,关键时刻也有属于他的勇锐强悍,就是太直率拼命了。

    黑夫询问了东门豹事情经过,拍了拍小陶,笑话了一下季婴,夸奖了利咸,接着又查看了下共敖的伤势,。

    你是专诸,徐扬是吴王僚么?你也太高看他,也太轻贱自己了!

    黑夫训了共敖一顿,而后便朝着众人作揖道:黑夫做错了一件事。

    众人都看向了他。

    我之所以亲自出城诈降,是以为二三子恐难当此任,可现如今我才发觉,二三子之能,已远超黑夫所想,诸君皆是勇锐之士,梓材之木,可为大舟高梁!

    一席话名为致歉,实为褒奖,众人听了以后,心里都美滋滋的,面上有些得意,嘴里连道不敢,共敖则嘟囔着说,他欠黑夫的人情,已经还清一半了。

    黑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在城墙上督军,姗姗来迟的军法官道:徐扬之事,待李都尉醒后,还望军法官能为吾等作证。

    徐扬毕竟是李由的老部下,李由醒来发现他忽然死了,心里肯定会怪怪的。

    军法官颔首道:徐扬欲反叛逃走,此事有众兵卒和三名百将作证,已被坐实,这等军贼死有余辜,百将勿虑。

    敢问军法官,徐扬剩下那二十余名部下,当如何处置?

    军法官咬着牙道:随徐扬反叛者,亦当诛!

    黑夫点了点头:将他们带到集市处罢,此外,还望三位百将能将部下也召集到市集,我有话要对众兵士说!

    鲖阳的乡市位城邑西南角,因为城中楚人早在李信攻占此地时就统统被赶走,所以显得格外冷清。直到今日,突然站了六百余人,除了东城墙留着数十名黑夫麾下的兵卒监视楚军动向外,其他秦卒都集中于此。

    对于自己的手下们,经过大半年统领,黑夫指挥起他们来,已经像大脑指挥手臂一般好使,经过徐扬事件后,更放心让其中几人独当一面。

    他需要激励的,是友军,是刚刚经历过一次反叛,有些人心惶惶的六百秦卒。

    这些秦卒在翟冲屠驷满的带领下,集中于此,他们已经被告知诈降突围之事,知道一会就要出城死战,不少人面容紧张,也有些怯懦,毕竟前几天才刚经历了一次大败,此刻若要士气如虹那才奇怪。

    二三子!

    黑夫站在集市一个大概是卖狗肉的摊位上,脚下还有些油腻。

    他平日里只管自己的兵,很少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更别提演讲了,好在,前世的影视剧没有白看,他知道如何正确引导兵卒,让他们的心念合一!

    汝等多是李都尉手下的短兵,亦或是南郡兵卒,应当听说过我。

    黑夫指着自己道:我就是那个‘被衾百将’黑夫!

    哈哈哈。

    此言一出,本来有些紧张和人心惶惶的兵卒们,轰地一声笑了出来,这是黑夫最初的绰号,当时没少在营地里传。一时间,知道的人都露出了会意的笑,不知道的人则向旁边人打听起来。

    等众人笑过一阵后,黑夫也笑道:当然,我也是‘家书百将’黑夫。

    方才开怀而笑的兵卒们都肃穆了,尤其是南郡籍贯的兵卒,更是向黑夫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他们离家一年有余,平日里一直欲与家中联络而不得,就是黑夫说服都尉,让全军得以寄家书回去。此时此刻,家里应该都收到家书了吧?一些兵卒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会有这场大败,早知道自己会九死一生,就该在家书里,多写一些话

    不舍,不甘,这情绪缠绕在所有人心头,感觉格外沉重。

    黑夫又道:李都尉受伤垂危,不能领兵。承蒙都尉信任,任命我为假五百主,予我虎符,令我统领众人,他嘱咐说,要我带汝等脱离险境,回秦国,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被两个月前那封家书勾起乡情的七百兵卒齐齐抬头,看向了黑夫!

    此时此刻,大谈国家大王荣誉爵位是没有屁用的,唯一能把这群败兵拧成一股绳的,唯独一件事,那就是活着回家的念想!这才是每个秦卒心里最深的执念!

    但城外的楚人,不让吾等回家!

    将众人的心念统一后,黑夫的语气变得悲愤起来。

    不瞒二三子,我方才不在城中,是因为奉了都尉之命,去楚营诈降,顺便探查敌军虚实,吾等可知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那些暗暗有投降打算的兵卒很是关心。

    我看到,数百秦卒像是刑徒隶臣妾一样,被套上了木钳,被拴上了绳索,像狗彘一样挤在一起,楚人还洋洋得意地说,要将这些秦俘带回去,将他们送到潮湿的海边,送到卑热的江南,送到楚国贵人们深不见底的矿坑里!

    不管汝等在秦国是上造,是公士,还是士伍,是小吏,是农夫,还是工匠,一旦被楚军俘虏,便只能做盐奴田奴矿奴!永世不得归乡!且吾等的父母妻子,也会因律令连坐!

    若如此,毋宁死!

    不少人也从喉咙咯低声吼出了这句话。

    毋宁死!

    黑夫让人事先跟众兵卒打过招呼,让他们不得大呼,让城外楚人察觉。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番演讲,会让他们山呼无数次!

    事到如今,想回家,无非是两种法子。

    黑夫冷笑道:一是做逃兵,方才,便有一位百将畏敌如虎,竟打算劫持都尉,扔下汝等这些小兵卒送死,好为他赢得时间,带着少许亲信逃走。

    黑夫说完一挥手,让军法官将那二十个徐扬的部下带上来,让他们跪在污秽的乡市地面,跪在众兵卒面前。

    这些人也想回家,没有错,却错在妄图离地遁逃,此乃军法不许;也错在他们想用汝等数百人性命为其开道,谁不是父生母养?凭什么汝等能活,而吾等要死?

    黑夫大声问军法官:敢问法吏,此乃何罪?

    军法官阴着脸道:离地遁逃之法,当斩首弃市!

    黑夫又看向了面前的数百人,他们听说有人想用自己性命垫背逃走,愤恨之余,也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字。

    杀!

    丝毫不拖泥带水,黑夫手挥下时,二十多颗大好头颅,已经被东门豹等人砍下来了,滚得乡市到处都是,还有前面的兵卒泄愤似的狠狠踢了一脚。

    让汝等逃!

    再有欲弃军而逃者,亦当死!

    如此一来,逃走,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不必黑夫说,下面这数百兵卒也明白,他们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

    战!

    死战!

    在满地鲜血中,兵卒们纷纷站了起来,目光炯炯。

    然也,战则存,不战则亡!

    黑夫很满意,就像兵法上说的,吾师出境,军于敌人之地,敌人大至,围我数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此为死地也。

    他们如今所处的,就是一处死地。

    在死地里,绝望四处弥漫,会把人性里的东西放大无数倍。

    如愚蠢的徐扬,他的愚蠢和丑陋被放大十倍,做出了常人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冒险,其实只是被恐惧驱使下的慌不择路。

    如黑夫的手下们,他们平日里被潜藏在平庸下的智慧和勇敢,也放大了十倍,绽放的光彩,让黑夫大为惊奇。

    平日里看不出优劣的人,在死地里却会将他们的人性显露无疑。

    黑夫要做的,也是要利用死地里的绝望,将这群兵卒心里的求生**,回家的渴求放大十倍百倍,最后胜过对死亡的恐惧!

    这就是兵法所说的,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夫众陷于害,然后能为胜败!

    所以他要做一些更加疯狂的事。

    利咸!

    黑夫下令道:邑内粮食还剩下多少?

    利咸拱手道:还剩下数百石,可食一月。

    留三日口粮,其余统统烧了!

    诺!利咸目光炯炯,领命而去。

    杀牛燔车,以飨吾士,大家做个饱死鬼!

    烧尽粮食,填夷井灶,割发捐冠,绝去生虑,连头都不要了,还要冠带何用?

    让兵卒们绝望吧,让他们断绝一切后路吧,上下同心,并气一力,抽肠溅血,一死于前,方能因败为功,转祸为福!

    也让楚人看到城内的滚滚浓烟吧!

    季婴。

    黑夫又下令道:收捡这些头颅,带着几个人,将头颅送去楚军营地,就说是城内有人抵抗,还欲放火,已被程无忧五百主平定,而不愿意投降的人,也被程五百主砍了头,在此先行献上!吾等稍后,就抛弃甲胄兵器,出城投降!

    诺!

    季婴亦领命而去,黑夫事先便叮嘱了他一个重要使命,并严肃地说,此战的胜负,都系于他。季婴得此重任,颇有些激动,自己虽然没有东门豹共敖他们杀敌的本领,也没有利咸的谋略,但偷鸡摸狗的小事,却是擅长的!

    黑夫转过身,看向面前被自己断绝了所有后路的兵卒们。

    二三子,现如今,我与汝等一样,已经没有任何后路了。

    该做的,他都做了,现在,他们真的是将无余谋,士有死志,除了拼命,已无他途。

    一如方才所言,事到如今,吾等已不是为了功勋爵位,为了田宅钱帛而战。

    黑夫对所有人大声喊道:只为了一件事,回家!归乡!

    和家书一起送回去的,不该是一份死讯,而是活生生的人,要让母亲看到儿子,让妻妾看到丈夫,让儿女看到父亲,他们都在江汉之滨,在南郡的各个县各个乡各个小里闾,翘首以盼!盼着吾等能随初雪归来!

    回家

    不止是兵卒变得热泪盈眶,连翟冲满屠驷三名百将都捏紧了拳头,激动不已,虽然他们被嘱咐不要山呼,但此时此刻,众人只想随着黑夫,大声把心里的念想喊出来!

    我知道汝等想高声山呼。

    黑夫嗓子已经嘶哑,却依然喊道:将这呼喊憋在心里罢!片刻之后,在战鼓擂响,吾等齐齐冲向敌阵的时候,再喊出来!想喊多大都行!

    让楚人听听,让楚人看看,捐甲徒裼以趋敌的秦军,是何等可怖!




第189章 捐甲徒裼以趋敌
    半刻后,鲖阳城外,已经列阵以待的楚军阵前,看着筐中那二三十个血淋淋的人头,再瞧瞧面前跪在地上,长得尖嘴猴腮,卑躬屈膝模样的季婴,斗然露出了鄙夷的笑。

    看来有血性的秦人,都在这了。

    言下之意,剩余的,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说实话,在招降寝丘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一幕,一些秦人觉得若是降楚,会导致他们家中亲眷被连坐,于是反抗不从。廖平镇压不住,还是靠了放出寝宫孙奉,发动邑内楚人帮忙,才将那百余不愿投降的秦人杀死的。

    见到这一幕后,斗然再不怀疑城内投降的诚意。

    何时出城归降?

    季婴稽首道:程五百主说,他且先带人将城内被烧着的火扑灭,待日上三竿时,便按照衷屯长出城时商议的,让众人出城。

    善。

    斗然站在戎车上颔首,另一辆车上的孙奉则关切地问季婴:城内还有多少粮食?

    还有数百石,都封存在仓中,等待将军验收。

    季婴露出了谄媚的笑,他也不必装作卑微,在去湖阳亭做邮人前,他本就是卑微的小民,见了贵人,自然要战战兢兢。

    可现如今,不知为何,他却只想看看,等这些楚国贵族被黑夫击溃后,也朝自己跪地求饶的模样。

    乃公也要坐坐你们这漂亮的车乘。

    想到这里,他连忙低头,生怕自己的眼神泄露了本心。

    数百石粮,足够吾等十日之需了。

    孙奉摸着胡须,手指在车栏上不断敲打,他是个会过日子的领主,眼看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便开始算计起来了。按理说,这两千多兵卒,还有俘虏们的口粮都要由寝丘供给,看着一车车粮食从自己的仓里运出,他别提多肉疼了,如今能省下几百石倒是好事。

    此时此刻,楚军两名将领脑子里最关心的,都不再是打仗了,一个想着待会要摆出威风凛凛的架势受降,以显示自己的高贵,另一个则满心都是省粮止损。

    将领如此,普通兵卒更是松懈,这些日子来,靠着项燕的指挥和陈郢的反叛,秦军被打懵,连吃败仗,楚人却顺风顺水,遂轻秦人。

    如今听说鲖阳要降,大家不必打仗,都乐得高兴,虽然勉强列了阵,可兵卒们都歪歪斜斜,阵而不整。交头接耳之声不断响起,有谈论城内秦人胆怯的,有说鲖阳本地的特产鲖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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