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狂潮

    章成又在战士身上按了几下，艰难地点头道：我确定。

    头儿？肖源惊恐地看着叶涵。

    叶涵抬头望向依旧吊在空中的几个蛛丝茧，咬牙道：先把其他人救下来再说。




440 生不如死
    想把上面挂的人救下来没那么简单，不是每一根蛛丝折断，都能恰到好处的把人垂到适当的位置。

    可是除了拿机关炮轰，叶涵根本找不到其它办法救人，而且也没那么多时间让他想办法，所以只能继续用炮轰，但是每一炮都轰得非常谨慎。

    好在蛛网上只有三个人，将装甲车中剩余的炮弹浪费大半之后，总算又救下来一个，救助最后那个蛛丝茧的时候计算失误，茧中的人一头撞在废弃的车辆残骸上，好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一样瞬间爆碎，溅出一片浓血般的黏稠液体。

    夜幕中的夜视仪看不清液体的颜色，只能看到黏液缓缓流淌。

    叶涵的脸色难看之极，看到落地的蛛网上还粘着几个干瘪的丝茧，立刻命令道：肖源，把网上那几茧摘过来；章成，仔细检查他们俩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是！两人异口同声，肖源叫上两个人直奔蛛网，很快就从网上摘下了四个干瘪的丝茧。

    章成却没有马上执行命令，而是指着摔散的蛛丝茧说：头儿，我手上没有合适的设备，他们俩没什么可查的，我觉得应该看看那边的情况。

    两个裹在蛛丝茧里的人情况不明，胡乱下手很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个摔散的蛛丝茧则不同，里面的人已经失去了生命，无论怎么查看都没问题。

    叶涵犹豫了一下，重重地点点头：我和你一起过去。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垃圾废物走向那辆车，靠近之后叶涵才发现，那个蛛丝茧虽然已经摔得不成样子，但大致还保持着人形，干瘪的茧丝下显现出一副扭曲的骨架，就像在骨架上蒙上一层丝布皮革。

    叶涵正想走近看看，却被章成一把拦住：我走先！

    叶涵从善如流，马上答应了章成的要求。

    从身份上说两个人是上下级；从关系上说两个人是生死与共的战友；而从职业上说，章成才是有资格检查尸体的那个人。

    章成小心翼翼地靠近尸体，由于夜视仪以绿色显示影像，章成为了便于观察掀开目甲，打开头灯以肉眼查看情况。

    叶涵见状也跟着掀开目甲：怎么样？

    液体在灯光下呈现诡异的暗红色，让人看上一眼，就想起小说里经常提到的脓血，亦或地狱鬼卒以血肉磨盘磨出来的浓汁。

    章成没说话，目光顺着液体流淌的方向往上看，手指在蛛丝茧的破口处点了点，突然抬起头来说道：头儿，我觉得有必要解剖看一看。

    你是专业的。叶涵说。

    章成点点头，反手指出军刀交到左手，右手小心地捏住刀身，只在指尖处露出大约两公分长的刀尖。

    做好准备之后，章成左手两指撑开蛛丝茧上的破口，右手持刀小心地划上去。

    然而蛛丝的黏度出乎意料，不仅军刀被丝茧表面的蛛丝粘住害不下去，就连章成的手指都被蛛丝粘在尸体上。

    叶涵掏出打火机点燃，用火苗烧灼蛛丝，很快就把章成的手指解放出来，并且提醒章成道：从里面割！

    章成会意，反后持刀插入破口外挑，内层的皮肤成功切断，只是刀锋又被蛛丝缠住。

    叶涵再次祭出火焰烧灼**，将黏住军刀的蛛丝烧坏之后突发奇想，干脆把即将行刀的路线用火烧灼一遍。

    蛛丝遇火，如同烈日下的霜雪一般消散，露出蛛丝下隐藏的皮肤，章成一刀划开遇难者的皮肤，慢慢向两侧揭开，露出皮下残留的不明组织和沾满黏液的骨骼。

    章成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机械地说：脂肪层消失；肌肉消失；部分内脏消失！

    都说蜘蛛是用毒液把猎物内脏融化后吸食，没想到叶涵说到一半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生硬的转换话题，情况这么严重，他们挂在蛛网上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看这里！章成指着剖开的位置说。

    叶涵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却看不出什么不对，不禁疑惑地问道：什么情况？

    章成在死者消失一半的肝脏中挑起一根管状物：这是静脉。说罢又挑起旁边一根管状物，这是动脉。接着又挑起一缕丝状组织，这是神经。最后指向肋骨深处，消化系统没有损伤，肺部也没有融化迹象。

    叶涵似有所悟：你是说，他们的神经系统和血液循环一直保持正常？

    章成沉着脸点点头：心跳呼吸都是由自律神经控制，就是说，他的大脑没受毒液影响，甚至有可能一直保持清醒。

    叶涵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不禁毛骨悚然。

    试想一下，被巨蛛捕捉挂在蛛网上，眼睁睁看着恐怖的巨蛛爬到身边，看着巨蛛吐出口器刺入自己的身体，感觉到毒液注入体内，又清醒地感觉到全身的肌肉组织慢慢融化最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会是什么感觉？

    即使以血腥黑暗为卖点的恐怖片也不曾这样拍摄。

    叶涵连续深呼吸几次才让自己镇定下来，麻木地问道：还有吗？

    目前只能看到这么多。章成说。

    叶涵的目光转向装甲车：你说，他们俩现在清醒吗？

    章成心头一颤，干涩地回答：也许。

    你能让他们俩说话吗？叶涵又问。

    章成犹豫了片刻说道：可以试试，但是他们还能不能说话很难讲。

    叶涵深深吸了口气：章成，跟我说实话，如果把他们俩送到后方，有没有救回来的可能？

    没有。章成毫不犹豫地摇头，以他们俩的情况，稍不注意皮肤就会破裂，根本撑不了那么久，而且而且以他们俩现在的情况，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叶涵心头涌出深深的无力。

    如果把眼前的情况如实上报，上面八成会要求他把这两个人送回后方，进行治疗的同时对两个人的情况进行全面研究，从而获得巨蛛的第一手资料。

    可是如此一来，这两个受害者成了什么？



441 生不如死（二）
    被巨蛛逮住真是生不如死。章成是个见惯了生死的医生，也是见惯了各种尸体的医生，比普通人更加理解生与死的含义，也更加漠视死亡。

    可就算是章成，也被眼前的情况刺激得心中郁郁。

    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叶涵一声长叹，跟上面联系一下，看上面怎么安排吧。

    小时候他曾好奇地查阅过古代酷刑的资料，对各种刑罚手段也算有些了解，可是与巨蛛的手段相比，名满天下的满清十大酷刑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从人道的角度而言，他应该立刻下令一枪打死受害者，免得他们继续受苦，可是这样做非常人道却不为法律所容，如果他敢下令打死这两个必死的受害者，就等于惹下人命关司，正所谓法不容情，界时他唯一的结果就是上军事法庭以谋杀论处。

    即使舆论有利于他的行为，最多也就是个从轻处罚的结果，绝不会有任何收获。

    叶涵可以不计较利益得失，却没必要，也不想为两个陌生人担这么大的责任。

    该死的蜘蛛！章成厉声低吼。

    叶涵拍拍章成的肩膀，要通了北都的通讯，将发现的情况如实上报，这下北都指挥部也不淡定了，上至一众将军，下至普通士兵，哪个敢命令远在绘山的叶涵痛下杀手？

    这种脑残命令非捅破天不可。

    正常的选择应该是救治，可是以现代的医学技术，根本就没有救治的可能，唯一的选择就是好好照看，等着受害者自然死亡。

    然而问题又来了，叶涵手底下就两台车十来个人，怎么把受害者送到安全地域？

    思前想后，非常时期非常办法，指挥部给了叶涵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把人藏到安全的地方，先执行任务，任务完成后通知绘山县，让当地政府想办法解决。

    叶涵一个头两个大，目光不断扫过四周的建筑，思索到底哪里才能算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叶涵突然听到安东利的大吼：队长有情况，就在你身后！

    叶涵下意识地回身，只见黑暗中陡然蹿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并且以极高的速度冲向叶涵和章成。

    叶涵本能地一把推开章成，自己也猛然跳开，两人刚刚避开巨蛛的行进路线，那只巨蛛便一个纵跃跳上搁了尸体的车顶，轿车脆弱的车顶当场被蛛腿尖端刺穿。

    巨蛛的身体直径超过两米，八条蛛腿张开之后，占据面积比它身下的轿车还要大得多，头上六只巨大的眼睛在夜视仪上光芒闪烁。

    巨蛛停顿片刻后，大概是嘴的地方吐出个细长的东西，在尸体上东一下西一下地点来点去却又什么也吸不到，急利蛛腿乱踩，也不知道踏碎了多少骨头。

    叶涵心中大叫我靠，这东西八成是嗅到了尸体散发的气味，跟着气味追过来的。

    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没等他下令开火，装甲车上已然爆出一声闷响，饥饿的不速之客挨了当头一炮，将巨蛛的脑袋炸飞半个。

    可是巨蛛根本没有死亡的迹象，剩余的几只眼睛立刻盯上装甲车，突然纵身冲向一号车，半边蛛脑上渗出的体液点点洒落。

    车中的安东利还想开炮，机关炮却没有任何反应，安东利顿时大惊，什么时候打光炮弹不好，怎么偏偏这个时间打光炮弹？

    情急之下安东利急中生智，启动炮塔上的同步机枪，枪口立刻喷出一尺多长的火舌，密集的子弹迎头扑向袭来的巨蛛，巨蛛体表火光点点，只有打在伤处的子弹才能钻入巨蛛体内。

    与此同时，车外的几个战士也举起了步枪，以最快的射击速度把枪里的子弹通通打在巨蛛身上。

    巨蛛腹下陡然喷出一道白色的东西，开枪的战士登时倒下三个，还有一个双脚被蛛丝粘在地上动弹不得。

    装甲车更是巨蛛关注的重点，整个炮塔覆盖在一层坚韧的蛛丝之下，不过枪口喷出的火焰立刻熔掉了附近的蛛丝，随即枪管上的蛛丝也没高温烧烤变性，失去了超如的黏性。

    蛛丝本质上是一种蛋白质，在高温下很容易失去原本的作用。

    短短几秒钟时间，扑向装甲车的巨蛛已经挨了上百发子弹，可大批子弹却不能阻挡巨蛛的步伐，几乎与装甲车一样大的巨蛛重重撞在装甲车左侧。

    沉重的装甲车被巨蛛撞得猛向右倾，左边的四个轮子全部腾空。

    关键时刻，安东利启动装甲车，前进的同时向右急转，即将翻倒的一号车重重撞在二号车上，车身受力回弹，左侧四个轮子重重落地，粘在一号车上的蛛网蹭到二号车上，在两车之间拉出一片凌乱的惨白蛛丝。

    一号车的开动不仅避免了翻车，还给二号车让开了射击路线，二号车果断开火，连打三炮敲开了巨蛛的外壳，当场重创巨蛛。

    巨蛛的体型虽大，却脱不开虫类天生缺乏智力的缺点，仅有的一点本能，不过是捕食繁殖与趋利避害而已。

    被二号车连打几炮，巨蛛那几近于无的本能终于感觉到几丝危机，一股蛛丝喷在二号车上，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蛛丝虽然坚韧，可还达不到束缚装甲车的标准，二号车完全可以转动炮塔，追着巨蛛的屁股往死里轰。

    问题是蛛丝不仅缠住了炮塔，还盖住了装甲车上的观瞄设备，车里的人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又怎么瞄准开炮？

    叶涵极度的不甘心，眼见巨蛛就要逃入黑暗，他忽然看到远处出现一排明亮的灯光。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来的必定是海军的两栖装甲营，叶涵很想马上和对方建立联系，让他们开炮轰掉巨蛛，可是事先没拿到装甲营的通讯频率，此时只能望蛛举叹。

    逃跑的巨蛛慌不择路，居然正好蹿到灯光范围之内，可惜装甲营没有任何准备，还没来得及开炮，巨蛛已经逃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442 以身犯险
    他娘的！叶涵愤愤地骂了一句，转头大吼道，肖源，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被蛛网粘住的肖源勉强举起胳膊。

    车上下来几个人，把他们都给我拽出来；章成，看看那两个人怎么样了。说罢叶涵走向海军的装甲营。

    进入装甲营的灯光范围，神经过敏的装甲营士兵本能地按下射击按钮，要不是叶涵身上的敌我识别装置锁死了射击系统，叶涵非让友军轰上几炮不可。

    叶涵走近装甲营，一辆履带式装甲车顶盖掀开钻出个人来，很客气地打招呼：你好，我是营长

    回去！叶涵腾地跳上车顶，一把将营长塞进车里。

    营长心中忿然，可是看到叶涵的中校军衔，冲到嘴边的脏话不得不咽下去。

    叶涵蹲在车顶，警惕地观察四周：我是叶涵，详细番号就不跟你说了，你怎么称呼？

    我姓周。营长勉强保持客气。

    听我说。叶涵低头看了周营长一眼，进绘山的虫子是一群蜘蛛，体型非常大，攻击性也非常强，你这么冒冒失失的钻出来很可能被巨蛛盯上，所以，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你和你的人都不能离开装甲车，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营长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但还是透过顶盖看了看车外漆黑的夜色：明白。

    叶涵再次强调：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遇到必须出车的情况马上通知我。

    好。周营长点头。

    叶涵回头看向自己带来的人马：我们需要补充三十毫米炮弹，你们有多余的吗？

    没问题，我们带了弹药补给车。

    太好了。叶涵说，通讯频率给我，咱们无线电沟通。

    两个人交换了通讯频率，叶涵刚想问补给车在哪儿，耳中再次听到安东利的呼喊：有情况，九点钟方向！

    叶涵豁然转身，愕然发现一号车左侧的楼顶挂着一条横过马路的蛛丝，一只巨蛛正倒吊在蛛丝下，飞快地挪向装甲车正上方。

    上面！叶涵大吼一声，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只巨蛛已经爬到章成头顶，喷出一股蛛丝，把即将举枪的章成连人带枪一起粘住，随即那只巨蛛迅速回收蛛丝，章成好像坐上了电梯一般疾速上升，转眼就被巨蛛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