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狂潮

    几道火龙同时扑向虫群，烈烈火焰在空中扫过一个扇面，四十多米之内一片火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升腾的热流甚至扭曲了墙外的空气。

    所有身在火焰范围内的巨螳螂，统统变成了火光乱冒的蜡烛头，烧焦的巨大虫体好像被顽童狠狠抽了一竿子的苹果树，噼里啪啦地纷纷坠地，焦香混着焦糊的气味就连漫天雨滴都挡不住。

    一些巨螳螂摔到地上之后，依然挣扎不休，只是再也没有起飞的能力，更找不到城墙在哪儿。

    没法子，它们体表的器官要么烧焦要么烤熟，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正常功能，还能动弹两下的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绝大多数巨螳螂在落地之前就死得不能再死。

    螳螂的呼吸器官位于腹部，巨螳螂在火焰喷射的过程中吸入大量高温气体，直接烫熟了肚子里的内脏，不管生命力多么顽强的生命，也无法承受如此严重的烧伤。

    叶涵吊在半空的心立马放回肚子里，开玩笑，要是这玩意都守不住城墙，大伙干脆从墙上跳下去摔死算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城墙之上突然一片欢腾，战士们高举各自的武器，大声地怒吼咆哮，宣泄着心头的激荡。

    城墙保住了，镜江安全了，每一个参加战斗的战士，都有足够的理由欢呼呐喊。

    我们赢了！周云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给了叶涵一个大大的拥抱。

    叶涵抹掉脸上的雨水，回了周云重重地一拳。

    尽管城外的巨螳螂依然在向城区逼近，但每一个人都相信坚信和迷信，城墙一定能够守住，绝不会被巨螳螂突破！

    战斗仍在继续，可是所有人心头的阴霾却随着援军的抵达一扫而空。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而是该称之为屠杀，守军远有安装白光瞄准镜的高射机枪，近有自动榴弹发射器和火焰喷射器，墙内还有配备穿甲弹的速射炮，不敢说固若金汤，至少巨螳螂没有能力突破防线。

    现场指挥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立即将人员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警戒，另一部分全力救治伤员，收拢烈士遗体，修补损坏的城墙。

    周云打开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汇报了城墙的情况，指挥中心命令周云撤出城墙。

    支援行动圆满结束，叶涵和周云勾肩搭背地走向铁梯，老胡和小荆走在后面，几个人刚走出几步，两个人就被一位干练的上尉军官拦住。

    两个人心里一阵奇怪，不知道这位军官拦住去路到底是什么意思。

    军官首先敬礼，叶涵和周云赶紧还礼。

    浑身湿透的上尉看着叶涵说道：兄弟，走之前，是不是先把枪还我？

    叶涵这才想起身上这把枪是自己捡的，马上摘下来，倒转枪身递过去：抱歉抱歉，你看我这记性。

    没关系。上尉接过步枪，我就不耽误你回去休息，有缘再见！

    别啊，我那支枪也得拿回来啊！叶涵赶紧往扔枪的地方走，很快就找到了一支没有下挂榴弹发射器的步枪，侧转枪身看了一遍枪号，没错，就是他扔掉那一支。

    上尉再次敬礼算是送行，叶涵等人还礼之后，踏着铁梯上积攒的雨水离开墙头。

    重新踏足地面，叶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腕表顿时一声哀号：怎么还没到换班时间？从参加战斗到援兵赶到，满打满算还没用上十分钟，可他浑身的骨头却像散了架一样难受，现在只想赶紧回宿舍好好睡上一觉。

    周云挥挥手：不用等换班了，咱们直接回局里！

    太好了，救星啊！叶涵夸张地握住周云的手，好似潜伏多年的地下党，终于迎来了解放军。

    滚蛋！周云甩开叶涵的手，在身上用力擦了又擦，就像手上沾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往外走，途经一只燃焦的巨螳螂，叶涵愕然发现这只巨螳螂的身长不下五米，比那只袭击客车的巨螳螂还要长出一截。

    他顿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这是他见过的，体积最大的巨螳螂，而半个月之前，最大的巨螳螂身长不过四米有余。

    是巨螳螂的身长在这半个月里又有了突破，还是这只巨螳螂原本就这样庞大？

    如果是前者，那巨螳螂的成长速度未免太可怕了。

    小荆好奇地用枪管戳了戳巨螳螂，没想到巨螳螂断裂的虫肢居然弹动两下，小荆不禁大惊：这只虫子还没死透？

    没死也差不多了。周云指着虫身上那个碗大的窟窿。

    好家伙，要是咱们车上也能装一门炮该多好？哪怕给我一挺高射机枪也行啊！叶涵羡慕地瞅着那几辆装甲车，八轮的军用装甲车。

    你快别胡思乱想了，咱们是警察，那些大家伙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轮上不咱们用。周云颇为失落地抬头，看了看巨螳螂那一动不动的三角脑袋，回身走向装甲车，走吧，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几个人穿过装甲车之间的空隙，回到那辆diy版警用装甲车上，启动引擎的小荆突然低声说：队长，我想回家看看。

    为了应付越来越严重的虫灾，人手不足的警方不得不尽力压榨现有人员的潜力，所有警员全部住进宿舍二十四小时待命。

    这对周云和叶涵这样的光棍没什么问题，对老胡这样结婚二十几年的老家伙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对孩子只有两个月的小荆就是大问题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段时间，小荆几乎想尽了所有的办法，把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全部利用起来，就为了回家里看看孩子。

    周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给你一上午时间，开车吧。他虽然还没结婚，却能理解小荆的苦衷。

    小荆高兴地点点头，装甲车轻快地蹿了出去。




63 虫分两路
    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沉睡的叶涵，他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探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好几次，才摸到响个不停的电话，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清电话是周云打来，手指一划，有气无力兼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喂——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周云大声吼道。

    叶涵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电话上的时间后重新窝进枕头：这不才十二点么，我才睡了五个小时！

    不少了，赶紧起来！

    不起！叶涵毫不犹豫地拒绝。

    秦教授下午两点的车，回北都。周云说。

    回就回呗什么？回北都？叶涵登时清醒过来，腾地坐了起来，瞌睡虫全部不翼而飞，他又不是北都来的，回什么北都？

    我哪儿知道，反正上头是这么说的。周云一脚把皮球踢给上级。

    不对啊！叶涵的大脑总算清醒了一点，他们怎么走？坐飞机吗？

    镜江市有一座民航机场和两个军用机场，但三座机场均远离市区，民航机场在镜湖事件时就已经停航，军用机场虽然处在军方的保护之下仍在正常运作，可是总不会让民航的飞机随便起降吧？

    当然不是，坐火车！周云回答。

    火车不是停了吗？叶涵愣愣地问。

    周云气急：停了就不能再开？你睡醒了没有？

    喔喔，醒了！叶涵连声道。

    醒了就赶紧开门！周云狠狠地砸了叶涵的房门两下。

    叶涵一阵哭笑不得，穿上拖鞋打开门，把周云让进屋里。

    周云挂断电话，恨声道：浪费我的电话费！

    得了，别扯没用的，说吧，你想怎么办？搞个送别宴？叶涵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宴什么宴啊，秦教授怎么说也是生物学界的泰斗，市里的领导还请不过来呢，哪轮得到我这个小人物？周云伸出小拇指比了比，再说了，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全市有一家算一家，你能数出几家正常营业的饭店？有钱你都找不着吃饭的地方。

    这倒也是。叶涵点点头，那怎么办？送点东西？我可先跟你说明白，我才上半个月的班，还差半个月才能领到头一个月的工资。

    你抠死啊你！周云怒目而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当我为什么跑来当警察？叶涵横了周云一眼，自顾自地跑到卫生间里放水，我身上剩下那几个钱，都不够咱们全组人吃两天冰淇淋，要不你借我点？

    拉倒吧，我也没钱。周云哼了一声，不请客也不送东西，咱们过去送送总可以吧？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

    空着手过去你也好意思？叶涵打开水龙头，一捧凉水搓在脸上，怎么着也得买张火车票吧？

    一边去，市里还能舍不得买张火车票？显得着你么！

    叶涵擦干脸上的水珠，笑道：也对，不行就准备点水果饮料吧，多少是个心意。

    周云翻了个白眼儿：两点的火车，你来不来？他干脆把这事放过去不提了，不然非让叶涵气出毛病来不可。

    来，这事儿怎么能缺了我？叶涵重重地点头，没钱就送个站吧，多少是个心意。

    你就抠去吧你。周云挖苦道。

    没法子，人穷志短。叶涵脸皮厚似城墙，咱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出发。周云说，这都十二点半了，我估计等咱们到火车站，秦老也差不多该到了。

    那行。叶涵迅速穿好衣服，将全部装备一齐带在身上，行了，走！

    两人离开宿舍，叶涵一边走一边问：这火车又通了，是不是市里的人也可以走了？

    周云点点头：听说上面有这个意思，把平民都撤出去，只留少部分人看守市区。

    少部分人是多少？叶涵万分不解。

    周云叹道：我又不是市长，我哪儿知道？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叶涵烦躁地说。

    一座城市可以容纳千千万万的市民生活，而市民的活动，又反过来给城市带来澎湃的活力，一旦市民离开，无人维护的城市就会迅速陷入衰败，这是无解的自然规律，只留下少部分看管城市？看得过来么？

    再者说，镜江市的问题不在于人，而在于巨虫太多，虽然全球各地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巨虫，但镜江却保持着巨虫数量第一巨虫体积第一和巨虫种群最多这三项不怎么光彩的记录。

    不彻底解决巨虫的问题，就没法去除威胁镜江的危险源，市民会自然而然地向安全的地方流动，失去的市民越多，城市衰败的速度就越快，彻底衰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两个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只有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走出宿舍楼，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了，路边的小树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空气清新得一塌糊涂。

    叶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正想说话，却敏锐地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炸，满腹的感慨登时烟消云散，不禁扭头望向周云：怎么回事？从早上一直打到现在？

    周云点头：我刚打听过，确实一直没停，听指挥中心说，出现的巨螳螂不止一股，另外还有一股巨螳螂没往市区跑，直接从西边绕过去了。

    叶涵倒抽一口凉气：这得来多少虫子啊？说罢担心地向战斗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奇怪地说，从西边绕过去是什么鬼？虫子还懂避其锋锐，知道声东击西？

    怎么可能！周云失笑，就是绕过去了，从西边绕过去，一直往北走，不像来找麻烦的，倒像是举族迁移。

    开什么玩笑！叶涵咧嘴，没听秦教授说么，这东西跟老虎一样吃肉，也跟老虎一样不合群，这么大一群巨螳螂搅在一起本来就不正常

    周云截断道：就是啊，你知道这些虫子不正常，还用正常的眼睛光它们！



64 镜江车站
    叶涵顿时语塞：得，我说不过你，服了，服了还不行么？说罢转换话题，咱们怎么走？开装甲车？

    周云呵呵一笑：必须的必啊！

    昨天值了一夜的班，今天可以休息一天，本来不应该动装甲车，不过城墙打得那么凶，鬼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找到头上，还是把装备全都带在身边好一些，免得接到命令还要回局里取装备。

    小荆还没归队，周云直接拿了钥匙坐进驾驶室，叶涵很自觉地坐到副驾驶。

    装甲车驶出警局，叶涵掏出电话拨出白晓婷的号码，嘟嘟响了两声之后，白晓婷接起电话：好你个叶涵，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给我打电话，你什么意思啊你！

    叶涵被白晓婷的先声夺人闹愣了，忍不住瞅瞅周云，才疑惑地问道：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前天还给你打过电话吧？时间很长吗？

    你说呢！白晓婷重重地冷哼。

    得，算我不对还不成么！叶涵举手投降。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咱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没必要跟小心眼儿的小女子较真。

    什么叫算你不对，根本就是你不对！白晓婷怒道。

    对对，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行了吧！叶涵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心说这小娘们儿是越来越不讲理了，要不是今天有正事，老子脑袋有毛病才给你打电话！

    这还差不多，找我什么事？白晓婷若无其事地问道。

    秦老不是下午的火车么？我和老周正往车站赶，一会儿送送你们，想问问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叶涵说。

    白晓婷突然沉默下来，叶涵狐疑地喊道：喂喂，小白？若不是他隐隐听到对面传来乱糟糟的吵嚷，非当电话断线不可。

    虽然认识白晓婷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更短，但是这个很有男子气概的漂亮姑娘，给叶涵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最大的特点就是点火就着，逮着谁都敢可劲往死里喷，偏偏还是个大咧咧不记仇的好性格，跟普通女孩那种小家子气的小心眼儿完全不同。

    结果就是，每一次叶涵遇到白晓婷，都会忍不住逗她两句，紧接着白晓婷就会火力全开全力反击，任谁看到她提棒子追打叶涵的模样，都会忍不住缩缩脖子彪悍的女子不需要解释！

    我不是小白，不准叫我小白。你全家都是小白！白晓婷瞬间怒气满值，姓叶的，你敢再叫一声试试！

    周云斜了叶涵一眼，一脸老奸巨猾的微笑。

    不叫就不叫，有什么了不起的！叶涵故意学白晓婷说话时的语调，晓婷啊，不是哥说你，别人踩你脚了是不？一会儿哥帮你报仇！

    用不着，你算哪根葱啊！白晓婷气不打一处来，没事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