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刀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暗月刀
“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人大多讲究什么铁马硬桥,下盘稳,上盘实,枪扎一条线,剑扫一张扇,一招一式还要起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比武的时候出一招吆喝一声,又难看又难听。”
钟离收剑回腰:“算你有些眼光。”
戴月问:“你的剑法身法都叫什么名字”
“名字”钟离顿了一下,“它们没有名字。或许有,但我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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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月归山
戴月闻言欲呕,手一松,木碗掉了下去,被钟离伸一只手稳稳接住。
“戴月小姐果然觉得野鼠恶心。”钟离把鼠尾当面条一样往嘴里一吸,一边嚼一边说,“野鼠和你们见的吃腐老鼠完全不一样。它饮山间酿泉,食草种菜籽,是一等一的干净家伙。我在南方时,吃过当地人用谷壳烘烤出的野鼠干,佐以甘甜米酒,当真人间至味。”
戴月双手捂着心口,脸色发白:“你再怎么说,它也和老鼠差不多嘞。”
“其貌类似,其性不同。”钟离说到这,“哼”了一声,才继续道,“倘若一个天京城里的人,连皇帝都不知道,那的确是个愚蠢傻子。但山高水远之地,与外隔绝,闭塞无通,你跟那里的人讲‘皇帝’,他说不定以为你在讲黄土地,你也要以为人家是傻子么可人家手脚麻利,能耕能织,比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不知强出来多少倍,人家蠢么直把野鼠作老鼠之人,才是真的蠢。”
戴月脸色由白转红,又变得更红,乃至连脖子根都红了,跳着脚说:“按照你的说法,我也只是从没见过野鼠,以为它和老鼠一样,岂不是很正常。你又凭什么说我蠢”
钟离说:“你倘若只是不知道野鼠,那还好,只是没见识。但我跟你讲了野鼠和老鼠的习性不同,你还要强词夺理地反驳说他们长的一样;我举例作比,你不去思辨其中蕴含的人生道理,只关心蠢不蠢的问题;脑筋和直的一样,丁点弯弯绕都没有,你不蠢,谁还蠢”
戴月瞠目结舌,窘迫万分,本来想继续找话反驳,却一想:我要是接着反驳,岂不是更落了他说我蠢的口实不行,我还是别说话了。这驼子到底是个什么人采花贼就算不满心风流,也该粗犷不羁,他却跟我讲大道理,简直比教书先生还让人头痛。
但心里那股委屈气却憋着放不出来,戴月索性一手夺回了木碗,一仰头,“噗喽噗喽”地将剩下的野鼠肉都倒进嘴里,嘴塞得满满的,一边卖力去嚼,一边心想:臭驼子,我吃光你的肉,饿死你!不,臭驼子,你就这只臭野鼠,我直接把你骨头都咬烂!
山中寂静,无人相扰,一连过了好几日,戴月都只能在草屋周围活动,自己跑不掉,又等不到来救援的人,心中愈发抑郁丧气。不过每日吃食比赶路的时候好了许多,除了野鼠之外,还有野鸡,野兔等等,都是鲜嫩的野味,钟离手艺倒也勉强凑活,起码没夹生。
期间戴月还尝试去和钟离增加交流,想问他草屋的过往,但一提及,钟离就露出凶恶目光,把她吓得不敢再问。
其他倒也还好。钟离并未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每日除了打水做饭,练功练剑外,便是用竹条和蓑草来编斗笠与蓑衣。
戴月记不清自己给那些招式起了一百个还是两百个名字了,有时候起了重复的名字,还会被钟离纠正,要求重起。戴月便只好绞尽脑汁去思索,最终创造出“大牛压顶”,“狂风吹瓦片”,“闪电劈田鸡”等名字来。这倒成了每日最多的工作与欢娱。
一天早上,钟离忽然说:“你去山下河里洗个澡罢,洗完我送你回家。”
戴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送我回家”
钟离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想了想,找你们这些女人报仇,终究算不得本事。何况我杀了你,你父亲也不见得会有多难受,还会高兴也说不准。你这个人虽然蠢了一点,但胜在老实,从没趁我睡觉时想杀我或者逃跑。我便大人大量,放你一马。”
这次被挖苦讽刺,戴月一点不快都没有,高兴地甚至想去抱一抱钟离,张开手又想还是算了。他驼背太厉害,对面站着比自己矮了差不多一头,真要抱过去,正好是脸碰胸脯,这还成何体统
戴月跑下山,痛快洗了个澡,刚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转身却看到钟离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站在面前,一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钟离慢慢递出去另一套斗笠和蓑衣,“穿上。”
戴月不确定钟离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不过也无所谓了,马上可以回家,还管这么多做什么便戴上斗笠,披上蓑衣,随着同样打扮的钟离一齐走。
离开时的路,和来时的路不一样。来时走的一直是山
第56章 铁爪女
“那位大侠何许人也用什么兵器会什么武功何门何派”
佝偻老头连珠炮一样问出一串问题。
戴月一怔,自己只是随口编了些瞎话,搪塞糊弄而已。实情哪里能讲说出去不仅没人信,还于名节有损。一般人听到这话,也会知趣不再问,哪知这老头儿还没完了。便向其反问:“这位前辈,您是哪位”
戴万山介绍道:“这是钱雪松老爷子,一位行走天下的武学家。今日方来府上作客。”
戴月了然,原来是个武痴,和爹爹也没什么交情,便敷衍道:“那位大侠不肯向我透露姓名身份,我无从知晓。”
老头又问:“那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用什么兵器总说过话罢,哪里的口音”
戴月说:“他大约三十大几四十岁,身高八尺有余,形貌伟岸,用一柄鎏金大刀。听口音不是天州的,有点云州口音样子。”
钱雪松皱眉沉吟了几息,道:“江湖高手少有用重刀的,这等年纪身材,我所知者,只有一位金刀门的王远威掌门符合。但王掌门已于月前被奸人所害,他武功恐怕也比能从云家、流光门、天威将军府全身而退的钟驼子有所不及。戴月小姐,你可记清了”
“当然记清了。怎的,你以为我还骗你不成”
戴月有些不耐烦了,话语中带着丝怒气。
“月儿,不可对前辈无礼。”戴万山轻声呵斥了一句,又对钱雪松说,“老爷子,我家月儿幸遭贵人相助,得返家门。我准备明日设宴为她压惊,并顺便酬谢这些日子来尽力寻找月儿的朋友们。老爷子若愿赏脸,也可今日留宿敝府,明日用过宴再走。”
钱雪松说:“不用。既然天威将军不愿给我展示那招‘雪刃破山式’,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戴万山挽留了句:“吃过饭再走罢。”
钱雪松不答话,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快步走出将军府。
戴万山再没看他,对左右道:“来人,伺候小姐回房,再延请大夫为她诊治身体。另外去夫人家传讯,说月儿回来了,让她赶紧回家见女儿。”
戴月说:“爹爹,我身体已经好啦,不需要再治了。”
戴万山摇头道:“你没练过功夫,身体娇弱得很,小伤也有可能留下痼疾,请大夫来看起码能求个心安。”
“好罢。”
戴月跟着两个婢女离开。
到了房里,戴月脱下斗笠蓑衣,见接过去的婢女随手就要将其扔到屋外,立马道:“别扔。”
婢女说:“小姐,这东西又脏又丑,留着作甚您又不缺漂亮雨披。”
“我说留着就留着,你管得着”
戴月一瞪秀眼,婢女便低下头走出门,老老实实抖干了斗笠与蓑衣上的水,再整齐地挂在了屋里墙上。
另一个婢女唤仆人们搬来了浴桶,加了小半桶温水,往里面洒上许多花瓣:“小姐,您先洗个澡,换身衣服罢。”
“嗯。你们先出去。”
戴月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腿上伤疤。
二婢离开后,戴月才脱了那身差不多二十天没换的衣裳,踩着小凳迈进浴桶,在里面蹲坐下去,感受温水浸润身体,一阵舒服惬意。一边擦洗身体,一边回想起那条充满土腥味的小河,心中愈发喜爱自己家。
忽然房门打开,一道影子从外面激射到浴桶之前,戴月刚想尖叫,却见一把熟悉的剑抵到了咽喉上,立马噤声。
“别说话,否则我随时杀了你。”
声音也是熟悉的沙哑嗓。
戴月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只见还在滴水的斗笠檐下,露出一张冷酷凶恶的脸。颤着声音道:“你怎么又来了”
钟离说:“驼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儿我来过一次,当然也能来第二次。”
“我的婢女呢你杀了她们”
戴月忆起上次钟离闯进家里,杀了不少人。
钟离说:“没,我抓了条小狗放在院外,她俩偷懒去逗小狗了。”
戴月松了口气,问:“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这几日我要藏在你房里,你要装不舒服,一直别出门。”
第57章 闺房斗
戴万山望了一眼带着三把刀的刀疤脸男人,说:“原来这位兄台是‘南山刀圣’,不过兄台自从来了敝府,一直一言不发,却是何故”心中思量:这南山刀圣是什么样人物这外号根本没听说过。但看行走步伐,身上气势,是内功高手无疑。
南山刀圣略微仰头,指了指脖子,其上疤痕交错,和脸上刀疤一样狰狞。
铁爪女说:“刀圣兄曾伤了声带,说话艰难,还望戴将军见谅。”
“是末将失礼了。”戴万山拱了下手,又道,“敢问南山刀圣名讳于御剑堂担任具体职务又是什么”
铁爪女答道:“他复姓南山,名为刀圣,南山刀圣就是他名字。其他暂不能透露。刀圣兄是一位隐士高人,近期才为御剑堂招揽。此行是首次执行任务。”
“原来如此。”戴万山起身又一拱手,说,“那这样罢,两位先暂住寒舍,末将让下人给二位安排好住宿饮食。小女初归,末将想去先陪她一会儿,告退。”
铁爪女也起身道:“无妨,戴将军不用多管我们。”
铁爪女与南山刀圣在仆人带领下走往客房,戴万山匆匆往另一方向走去。
到了戴月的院落门口,戴万山见两个婢女正蹲在房门口逗弄一条两手大的铁包金小狗,快走到她们近前,轻声说:“小姐怎样了这小狗儿又哪里来的”
婢女见将军来了,连忙放下小狗,双手叠放在身前,低头欠身请安。其中一人道:“老爷,小姐房里没有什么动静,应是洗完澡睡了。这小狗儿不知是从哪里跑来的,奴才两人见它可爱,就逗了一会儿。”
“家里从没养过这种狗。”
戴万山微微皱眉。
“许是从外面跑来的。”婢女说,“这小狗机灵得很,老爷,把它养着罢,等大了还可看家护院。”
“随你们。”
戴万山担忧爱女,不再管婢女与小狗,走到戴月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回音,戴万山又敲了敲门,等了一小会儿,还是没有回应,于是清了清嗓子,伸手使劲往叩了两下,说:“月儿,你还好吗”
终于有了回应:“啊,爹爹,我还好。”
戴万山松了口气,说:“刚刚好一会儿没回应,我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大夫马上就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里面答道:“我挺好。爹你先走吧,我再睡一会儿。”
戴万山说:“你已醒来,还是别睡了,爹进去陪陪你。”说着就要推门。
里面喊声一下子急切起来:“别,爹你别进来!”
戴万山停住动作:“为什么”
里面声音有些支支吾吾:“我……我睡觉没穿衣服……爹……我先穿好衣服,你等会儿和大夫一起来罢。”
“好,你穿厚一点,刚下过雨,小心着凉。”
戴万山转身离开,走到院门口时,脚步一停,往婢女脚边的小狗身上看了看,说:“这小狗儿品种不差,你们找周围人家问问,看谁家丢了狗。若是别人丢的,当还给人家。”婢女连声道是。
房间里,钟离的沙哑声音从床下响起:“下次让他进来。”
戴月心想,钟离果然是要害爹爹,虽然爹爹厉害,但谁知道这驼子会耍什么鬼招数然而拖延也不是长久之计,爹爹早晚得进来的。就算能拖住,这驼子等得不耐烦,又说不准干出什么事情来。便道:“你为什么要害我爹爹你那次说,‘冤有头,债有主’,是和他有什么仇怨么”
钟离没回答。戴月又道:“我爹爹人很好的,年轻时专注学武,后来应招入军,一路做到天威将军,对手下同僚都极为不错,从没人说他什么坏话。你和我讲讲,把事情说清楚,没准就发现可能你的仇怨,只是误会。”
钟离还是不说话。戴月有些气恼,这人怎么听不进话去又有些担心,开始思量,到底怎样才能又保住自己,又能通知爹爹小心。但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个结果。
又过了两三刻钟,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戴万山的声音:“月儿,我已带了大夫过来,你穿好衣服了吗”
“爹,你再等等……”
戴月从床上坐起,把衣带系好的同时,脑海里掠过许许多多的方法……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能在
第58章 巡天监
钟离刚刚被戴万山隔空掌劲击中,知其内功已入化境,自己若要被一掌拍中后心,断无幸免之理,使尽力气一挪身子,终是又以右肩挨下了这一掌。“咔啦”一下,只觉一阵钻心透骨的疼痛蔓延到全身,整个右边肩膀都似乎被这一掌拍碎了。
疼痛却让钟离前所未有的清醒。身子顺势向下往地面撞,来缓解右肩承受的掌力,同时左脚斜着一踩,正好踏在蛇形剑剑柄之上。蛇形剑被这一脚踩得一扬,剑刃却正好戳在了戴万山左边小腿上,瞬间斩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戴万山只以为一掌下去,钟离就算不死也再无反抗之力,哪曾想对方还有余力阴一下自己,小腿一疼,却顾不得伤势,右掌再落,誓要将对方击杀当场。但钟离身子弯驼,此时反而成了一个巨大的便利,头颅往下一缩,下落中的身子极力往前倾,恰好由颈背相交之处撞到地上,整个人便如球一般骨碌出了好几尺,让戴万山手掌落到了空处。
戴万山赶忙追击,钟离身子却在这一瞬舒展开来,左手狠狠往浴桶上一拍,“哗啦”一下木桶崩裂,木片与洗澡水一齐四下飞射,霎时间充斥满屋。戴万山赶忙挡在戴月身前,那些锋锐木片全都被其身上一层白色罡罩弹到旁边,连水滴都撞碎在了上面。
等水液木片全都落下,戴万山定睛一看,只见那驼子已夺门而出,连续几下跳跃飞出院子。拔腿欲追,左边小腿却传来一阵钻心疼痛,险些跌倒。
戴月连忙扶住戴万山:“爹爹!你腿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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