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刀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暗月刀
第69章 看何书
过了不到两刻,季茶换了身仆人衣服回到书房,并扔给洪辰另一身。
洪辰去屏风后面更换衣服时,季茶瞧着戴夫人神情和之前有异,黛眉深蹙,一副忧郁之相,只以为戴夫人之前强作镇定,现在终于怕了,不由暗暗一笑,心想:“哈哈,我就知道采茶人声名煊赫,她区区一个将军夫人,哪里会不怕”开口故作安慰道:“哎呀,我说戴夫人,你也不用太害怕,我采茶人并非不讲信誉之人。只要戴万山乖乖把饮雪刀和蛇剑交出来,你一根寒毛都不会有事。”
戴夫人闭口不言,心中尽是对钟驼子的担忧,对季茶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季茶却以为戴夫人怕到了极点,吓得连句话都不敢说,心中更加得意。绕到屏风后面,一拍正在提裤子扎腰带的洪辰肩膀,说:“今夜你守着戴夫人,别让她出门,也别让她和其他人有什么交流。我睡一晚上觉,等到白天咱俩再换班。”
夜越来越深,渐渐从外面传来的只有呜呜的初秋风声,书房里只有季茶睡熟后均匀的呼吸声和戴夫人不时翻动文书纸张的声音。洪辰昨日休息很足,坐在椅上倒没犯困,却觉得很无聊,便盯着戴夫人看。
只见她心思似乎不怎么在处理文书资料上,有时用笔蘸了墨,悬在纸上迟迟不落;有时候落了笔,字没写完,笔却停住了,慢慢有一大圈墨在纸上晕开;还有一次加水磨墨,把水洒了一桌,手忙脚乱一阵收拾。
洪辰问:“戴夫人,你有心事”
戴夫人停下归整文书的手,伫立案旁,低下头,发出长长一声的叹,却没和洪辰提一个字。她心里,已将钟驼子和采茶人伐竹客当成了一路,断是不肯告诉洪辰自己想法。只一心忧虑着,到底要怎样做,才能避免来自钟驼子的报复。
她没和洪辰说,当年戴万山等人哄抢那个钟姓魔教高层的尸身,戴万山正是摘到了其脑袋,才凭功参军,后来受封天威将军,也与此事有不小影响。
戴夫人想:钟驼子没死,迟早会再来寻仇。那时山哥还没从天京回来,会发生什么且当今天子宠信燕天师,山哥所作所为全是逆着天子和燕天师的意思,此去天京,未必就能落一个好结果。干脆让山哥不去天京算了。可又怎样说服他
思索半夜,戴夫人都没想出一个结论,半躺在椅上,迷迷糊糊睡去。直到早上,才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接着一个婢女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您醒了么要不要奴婢伺候您梳洗,再去饭厅用膳”
戴夫人一转头,见洪辰正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自己,忙道:“梳洗倒不用了,将军留下的任务好多,只剩下一天多时间,得加急处理。你过会儿打盆水,吩咐厨房弄一大碗粥,再整些生吃的蔬果送来就好。”
“好的,夫人。”
婢女应声告退。
屏风后走出来了季茶,正伸着懒腰,看见洪辰双眼布满血丝的样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笑,说:“瞧你这样子,还真一晚上没睡”
“我困了,现在去睡。”
洪辰走到屏风后面,见那里有张木制的单人小床,上面铺着白色的干净褥子,但已被弄得很皱。弯下腰把褥子抻平,才慢慢躺下,闭眼睡去。
戴夫人一觉醒来后,心情似乎平复了许多,安心处理起了那些文书,提笔勾字,动作娴熟。季茶并没心情看戴夫人工作,从书架上找书看,却见书架上除了兵法,地理图志和寻常诗书以外,竟还有些小说,便取下一册来翻看。
只随意一翻,就见这册书里,有些是插图页。季茶不甚喜欢文字,倒对图画颇有兴趣,从前翻过一本《山海经》,里面画着许许多多奇怪动物,还有一册《西游记》,其中的神魔画像也很精彩。翻到这册小说配插图的地方,季茶却看见了两个光着身子的男女抱在一起,动作行为甚为不雅,脸上立马发起了烫,忙合上书页,把小说又放回书架上。心道:“这戴万山果然不是个正经家伙,书房竟然藏着这等秽乱书籍。平时是和他夫人一起翻看么万一被他女儿看到了又怎么办我来抢这种家伙的刀剑,简直是替天行道。”旋即又取下一本地理图册来看。
婢女给书房送来了稀粥和蔬果,季茶没喝粥,只拿了一个桃子和一个苹果啃。翻了会儿地理图册,愈发觉得枯燥,脑子里又想起刚刚看过的小说来:“那小说配了那么不雅的图,文
第70章 杀何人
“这二人,一人是本城道台,名为‘吴信义’,另一人是归义司巡天监的‘商驰晖’,目前就住在道台府上。”戴夫人神情再无一丝犹豫纠结,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并不是在说杀两个人的事情,而是说去宰杀两只猪羊,“只要你们提了此二人的头颅交给你我,‘消愁’所在的位置,我必会讲给你们。”
季茶听得呆住,直过了好几息,才缓缓反应过来:“什么你让我去杀本城道台和巡天监的人戴夫人,你没睡糊涂罢!”
戴夫人摇头说:“自然没有,我考虑得很清楚,这二人非杀不可。怎么,闻名天下的伐竹客与采茶人,连两个狗官都不敢杀么”
季茶骂道:“他奶奶的,小瞧谁呢天下还有我采茶人不敢杀的家伙不过,我采茶人又不是那种谁给钱就替谁杀人的穷酸杀手。你倒讲讲,为什么要请我杀这二人。”
戴夫人见季茶这一副样子,从昨晚到现在的抑郁心情立刻消散了不少,衣袖掩口,轻轻一笑,又放下衣袖,说:“这两人都是该杀的狗官。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
季茶说:“这个吴信义名声的确是不好,我见过不少百姓对他很有怨言,似乎税赋收的时候太早,给的宽限时期又太短,还干过一些不光彩的事。至于巡天监那人,我听都没有听过。”
“不仅如此。”戴夫人说,“吴信义勾结本地几个宗门帮派,开赌场,设花楼,暗中干了许多黑恶买卖。他注资的赌场,雇托引人下注,又暗调赔率,让许多人赔的血本无归,甚至卖儿鬻女来还钱。还和外地匪人买卖人口,把他们劫掠来的女子扔去花楼勾栏去接客,若有性情太刚烈的,还直接打杀了。”
季茶听到这里,就颇为气愤地说:“还真是个狗官,所作所为,简直是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话锋又一转:“他为害一方,你山哥又干什么吃的,在旁边干看着难道是与他沆瀣一气,坐地分赃”
“我山哥断不会与那等小人为伍。”戴夫人这句话说的声音很重,“事实上,山哥不止一次上着朝廷参奏过吴信义的所作所为,但吴信义拿钱与朝廷中许多人打通了交情,朝廷就算派人来调查取证,也不过是赌场花楼停业整顿几天,等朝廷的人一走又恢复常态。他所做的坏事,还远不止这些,什么制造冤案,包庇恶人,草菅人命……真要一件件细讲起来,我说上好几天都说不完。吴信义近些年行事愈发肆无忌惮,明目张胆,你们倘若去询问本城百姓,他们多少也会知道一些吴信义做过的恶行。”
“嗯,此人该杀,就包在这位伐竹客身上了!”季茶一拍洪辰肩膀,又问戴夫人,“巡天监那人又是怎么回事本城赌场花楼,也有他的股份”
戴夫人说:“那倒不是。但我打听过,商驰晖专喜好与吴信义这种地方长官串通勾连,收受他们贿赂,从而构陷其他人,让为民作主的清官好官锒铛入狱,鱼肉百姓的贪官恶贼逍遥法外。”
季茶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商驰晖也是个狗官。行了,杀他的事,也交在这位伐竹客身上。”
戴夫人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要求。”
季茶说:“怎还有要求刚刚不是说杀两个人就好了这又要让我们多杀一个人是不是答应了这个,你还会再提另外一个”
戴夫人说:“不会。这个要求很简单,不是杀其他人。只是让你们杀人时,留一句话,让其他人能听到。”
季茶问:“什么话”
“说你们是受了戴万山的命令去杀他们的。”
戴夫人的回答,着实让季茶吃了一惊。
季茶真想摸一摸戴夫人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烧说起了胡话:“你确定这样一来,你山哥可就成了杀戮同僚的罪人啦!”
“我早已想清楚。”戴夫人说,“你们若答应我的要求,就趁着今晚行动,在明天天亮之前,提着那二人人头回来。”
季茶不由得想,戴夫人这么奇怪的要求,怕不是策划什么阴谋。但戴夫人从始至终没有出过房门一步,只和婢女说过几句家常。连女儿戴月要来书房见她,都被她勒令不许进门打扰。
“哼,不管了,反正那俩狗官都不是好东西,杀了也算造福黎民。而且,那把‘消愁’是消失已久的神兵宝刀,里面能精炼出的‘天铁’,恐怕比我从前得到的任何神兵,都要更多。”
季茶心中下了决定,便转身对洪辰道:“走,咱们去道台府杀人!”
洪辰一怔:“我肚子还饿着呢。”
戴夫人一指桌上:
第71章 溅血宴
道台府有着高高的院墙,朱红大门两侧,有一对卫兵各持一把大刀站岗,他们披挂坚实铠甲,身姿却不怎么挺拔,正听着府内传来的丝竹曲声,酸溜溜地说着闲话。
“归义司的人来了三天,道台大人摆了三次夜宴,戏班子都直接在府上住下不用走的,山珍海味更是用一天天好几辆马车往府里拉。啧,可真舍得下本钱,这开销,一天就得几千两不止吧。”
“不然呢吴大人不把银子花给人家,难道还能花在咱俩身上”
“唉,可惜我武功不济,不然去归义司当个紫衣卫,想来也挺爽的。”
“瞧你这没见识劲儿,紫衣卫天天干脏活累活,跟一帮子泥腿子打交道,说不定哪天就被人一刀杀了,当不上大小统领,还不及咱安逸舒坦。巡天监才是真的肥差,到了什么地方,当地长官都得求着,供着,好吃好喝伺候着。”
“我看巡天监的人大部分武功也不怎么样。”
“切,人家在乎你武功就到咱府上这些人,别看一个个年纪轻轻的,不是家里有深厚背景,就是自身和朝廷大员相交莫逆。我听说,其中还有位当朝燕天师的师侄!”
“嚯,你说的是那个柳泉。”
“没错,就是他。”
“那位可真是教人羡慕得紧,传闻御剑堂铁手无情应海兰对他有意思,追着他一路到了本城。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应女侠花容月貌武艺高强,我却只娶了一个连饭都烧不好脾气还贼臭的黄脸婆。”
“哈哈哈,别气别气,谁家没个母老虎呢等会儿换了岗,兄弟请你去快活快活。城东欢喜楼新来了批姑娘,咱们过去随便挑!”
“你个吝啬鬼,今儿个咋这么大方,是不是发财了”
“昨天去两条赌狗家抄家,小赚一笔。”
“都抄家了,那能叫小赚一笔么还不是发大财。欢喜楼可不够,请我去仙人居!”
“靠,你宰人啊!”
两名卫兵对着面嘻嘻哈哈,一时竟没注意到有人上了台阶,直等到两个不速之客要迈过门槛正经过他们面前时,才猛然惊觉过来。
右边卫兵大喝:“站住,什么……”
“人”字还未出口,一个刀柄已砸到他脑门上,卫兵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往地上倒去。另一个卫兵挥刀欲斩,一根冰凉的针瞬间透过铠甲间隙射到了其后颈穴位,浑身一软,同样栽在地上。
“哈哈,道台府的人这么不中用,我们都走他们脸前了才发现。”
季茶轻笑一声,紧随着洪辰迈进门槛。只见前院有一个大大的石屏风,屏风后面光亮冲天,“咿咿呀呀”地传来唱戏声音。
“呀,看来道台府在办宴会,那吴信义和商驰晖都正看戏呢!”季茶“啧啧”了两声,说,“今儿晚上,咱们给他们演一出大戏,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斩狗头》。”
洪辰先把左手提着的灯笼放在地上,又将整把碎清风都从鞘中抽出,步子却没继续往前迈。
季茶走到他旁边,问:“到了场又不敢上戏台子了”洪辰说:“哪里不敢,我就是先做一下准备。我从前只杀过鱼啊鸡啊竹鼠啊,那些东西都太小,现在是想一想要怎样才能干净利落地把人头砍下来。”季茶道:“嘿,你跟人打架的时候,用刀挺熟的,现在砍个脑袋,就不会用刀啦!”
洪辰深吸一口气:“好吧,我把他们的脖子当成竹子,从前怎样砍竹子,一会儿就怎样砍他们脖子。”说完快步上前,绕过石屏风,冲着正在看戏的群人发出一声大喊:“请问,你们谁是吴信义,谁是商驰晖”
这次因为遵了戴夫人的意思,要特意让别人都知道“戴将军派人来杀吴信义和商驰晖”,所以洪辰与季茶就没偷偷摸摸潜入道台府,而是光明正大硬闯,也不用暗中调查谁是吴信义谁是商驰晖了,直接大喝相问。
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突然出现在府上夜宴,手中还提着刀,并大声说出道台吴大人与巡天
第72章 夜归人
季茶见洪辰提刀踌躇,知道他心绪已乱,便又喝了一声:“一不做,二不休,你杀了一个,还犹豫去杀第二个快去杀了他!杀啊!”
一声声“杀”字敲在洪辰心头,和声音渐远的小胖子哭声,四处人等大喊大嚷的呼救声交杂在一起。洪辰只觉一生从未有和此刻一般的纠结烦躁。周围冲来了许多卫兵,拿着刀剑杀了过来。
洪辰抽刀挥砍,明亮刀刃和卫兵手中兵刃交错而过,唰啦啦落了一地的断刀断剑。
卫兵们惊惧后撤,洪辰转头一望,见商驰晖正随着其他巡天监之人疯狂往道台府外逃,尚在犹豫要不要追过去,却听季茶又在大喊:“你他娘的,知不知道什么叫放虎归山,养虎为患要杀人就别心软!杀个狗官都不敢,你闯什么江湖!”
洪辰脑子依旧很乱,但手中刀柄却攥得紧了,双腿迅速奔跑,很快就冲到巡天监群人身后,刀身左右横拍,将挡在前面的几人拍飞,再踢脚一踹,便将商驰晖踹倒在门槛上。其他巡天监之人这时哪里还管商驰晖,全都自顾逃命去了。
商驰晖连忙翻了个身,脖子正好碰到洪辰伸出的冰凉刀锋,禁不住缩起头,抱起拳,连连告饶道:“英雄,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不要杀我!我初来天威城,你若是被坑害过,全都是吴信义那奸贼造的孽,和我不会有半分关系!”他只以为是商驰晖鱼肉百姓,和人结下了仇,如今人家学武有成,现在来报仇了。
洪辰拿着刀的手微微颤动,商驰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见这人犹豫纠结,心中一喜:“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当断不断啊!”头从刀锋旁挪开,右手从官靴中摸出一柄短剑,骤然起身,往斜上方一刺,直取对方咽喉。
洪辰反应比平常慢了半拍,惊觉对方动作之时,短剑已近在咫尺,无法回刀自御,下意识左手拍出一掌,并不自觉用上了“大力神掌”招式。
商驰晖身体“嘭”地一下飞起,又“砰”地一下撞到了大街上。洪辰跑过去一看,只见商驰晖口鼻中流出了好多血,眼珠子瞪得像是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一样,胸膛不再起伏,一声呼吸都没了。
这时季茶左手铁爪提着吴信义的头颅从道台府里飞蹿过来,见商驰晖死在街上,洪辰呆呆站在旁边,便从洪辰腰间抽出了逐流光,一刀斩下了商驰晖脑袋。
“别难受啦,跑路再说。”
季茶没再嘲讽洪辰,唰一下把逐流光插回刀鞘,探出铁爪把商驰晖的头也提了起来,又转身朝着道台府大喊:“里面的人给我听好了,吴信义和商驰晖两个狗官,一个为祸一方,一个作恶多端,我们是奉了神勇无敌天威大将军戴万山的命令,将他们杀了,好造福本地百姓大虞黎民,和大名鼎鼎的采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接着右手拉起还在发呆的洪辰,咻地跃过了一座房屋。
巡天监之人还未跑远,见两个凶手已经走了,便回到街上,围着商驰晖的无头尸体,不知该怎么办。柳泉从道台府里跑出来,身边跟着几个道台府卫兵,手里着捏着半截断掉的铁笔,对他们道:“快收起商大人尸体,那两个贼人就不要派人追了,以免引起城内恐慌。再说,寻常士兵追上他们也杀不过,只会白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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