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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何时秋风悲画扇

    直到看见一个穿着短襟的老头子扒拉着烟灰从书铺前经过,胡莲先生的眼睛便倏然一亮。

    起身,走进里间。

    里间坐着位瞎眼的红衣少妇,虽然看不见,却用手摁着,一针一线的为男子绣着鞋垫。

    在男子眼里,这是一幅今生珍惜的画。

    轻声笑着,对那个长相甜美仅有中人之姿的瞎眼少妇温柔说道:娘子,为夫要出门一趟。

    瞎眼少妇抬头,甜甜一笑。

    两个深深的梨涡里,荡漾起一汤汤的蜂蜜,夫君自去便是。

    胡莲先生挨着少妇坐下,心疼的牵起手,抚摩手背,说了多次,让你别绣,你非要绣,这手被针扎了多少次,你就不听。

    埋怨里却是满心的疼惜。

    瞎眼少妇有些羞赧,最后一次,下一次咱们就买好不好?

    胡莲先生莞尔,每次你都这么说。

    无声的叹了口气。

    少妇眼瞎,心灵,耳聪,立刻丢下鞋垫,抱着夫君的手,笑容恬恬,夫君有事?

    胡莲先生沉默了一阵,轻轻俯首,在姑娘额上吻了一记。

    眼瞎少妇脸如飞鸿。

    却拽的更紧。

    胡莲先生起身,挣脱姑娘的手,轻柔的说,你且先绣着,估摸着时间做好午饭,我去去就回,晚上咱们再去听戏,听你喜欢的《红梅记。

    转身出门。

    眼瞎少妇伸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屋外,胡莲先生从角落尘封的老书里,翻了个狭长木匣子出来,吹掉上面的灰尘,道了句好久不见,就这么怀抱木匣,走入长街时,回头望着春秋书铺。

    这一去不知能不能回。

    如果我不回来了,你也不要伤心难过。

    那个人亦在临安,他会照料你,我很放心。

    胡莲先生绝然的走向远处,若有熟人相问,这位温谦的青花儒衫人便笑着说办点事,去去便回。

    她在,我心必归来。

    天地之间,薄霜渐融。

    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的瞎眼少妇脸上依然恬恬,仿佛夫君一直站在那里,温柔的看着她。

    她是永远微笑的女子。

    我看不见世间,但依然绣鞋垫,是不想让自己觉得无用,是想告诉自己,我不是夫君的累赘,虽然知道夫君从没这么想。

    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我能做的事情。

    笑着笑着,泪水便潸然滚落。

    瞎眼少妇心不瞎,夫君这几年,每年总会出一次门,从不说原因,也不说结果,归来时虽然梳洗干净,但总能感觉他心绪的愤懑而失落。

    她知道,夫君在等一个人,一个可以打开他那枚木匣的人。

    她却感到害怕。

    不怕寂寞。

    不怕死亡。

    只是害怕木匣开后,他便一去不归。

    夫君,请归来。

    我等你。




224章 倾城等一人
    众安桥畔,有个短襟老头子走向夕照山,腰间配着绣春刀,嘴上含着旱烟杆,神情悠哉。

    又有个青花儒衫人走出瓦子。

    抱着木匣,目光坚毅。

    亦向夕照山。

    西子湖畔,有个大户人家,谁也不知道这家的老爷来自何处,就好像一夜之间暴富起来的市井小民,无人知其来历。

    富家老爷姓花,花心的花。

    花老爷确实很花心。

    虽已过了不惑之年,可没少在女色上下功夫。

    府上娶了一正妻两平妻,尚有四位小妾,皆是远近出名的小美人儿,被花老爷花重金聘娶回来后,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嗯,花老爷当然不止这点精力。

    府上的一些美貌丫鬟,都在半推半就之下,被花老爷临幸过,倒也没人说甚。

    毕竟花老爷的功夫确实好。

    但花老爷从不去西子湖畔找船娘,他宁愿自己花钱租下船,带着三妻四妾去夜游宣淫,也不愿意和船娘媾和。

    用花老爷的话来说,图个干净。

    薄霜散尽之时,富态十足的花老爷从小妾身上爬起来,慢条斯理的洗漱后,进了一趟书房,出来时花老爷提了一杆长枪。

    对一众妻妾说了句,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就按照我留在书房里纸上的条列,分了家产各自过活罢。

    说完话的花老爷义无反顾的出门。

    却在出门时掐了一把送他的丫鬟那翘得过分嫩得出水的屁股,一脸不舍的道:小翠等着老爷啊,老爷今天要是能回来,晚上要你哦!

    小翠一脸向往,也是个荤妞儿,奴婢已经死了好几次啦。

    哪一次不是被老爷操得死去活来。

    最喜欢老爷那招卧龙盘根了,直捣黄龙能让人死去活来,真想就那么死在老爷身下。

    花老爷仰天大笑出门去。

    这辈子,老子活够了。

    值!

    你给了我想要的生活,我便给你一命,又如何?

    况且是杀那人,我必尽全力!

    临安各处,走出数人。

    除青怀抱木匣的青花儒衫人和手提长枪的富家老爷,尚有垂钓溪柳间的蓑衣老翁执弯刀而出,亦有卖艺不卖身的西子船娘腰悬剑踏风来

    人不多。

    却皆愿阻那柄长枪。

    垂钓老翁执弯刀,站在御街和青云街交口处,看破红尘的眼睛目光有些意兴阑珊。

    西子船娘腰配剑,如风中荷叶,站于青云街中,眼神清澈。

    富态老爷提银枪,前往夕照山下青云街尾,长枪拄地,环抱双手目视远方,目光凛冽,杀意如割。

    青花儒衫人抱木匣,来到夕照山小院子台阶下,看了看台阶上读书少年,笑了笑,很是温和的说了句,挺好的少年,可惜读大燕而不读春秋书。

    坐在台阶上,木匣横膝。

    闭目,凝神。

    青云长街至夕照山小院子下的台阶前,空无一人。

    早被官府打点。

    此刻诸多中枢重臣自尚书省归来。

    虽然大风轻骑即将压境,但几位相公罕见的保持沉默,女帝也没有旨意,显然此次事情都在陛下和相公们的掌控之中。

    左相王琨最后定鼎的说了一句:各人滚回去,在青云街上等着看热闹罢。

    没人反对王琨这种霸道口气。

    虽然腹诽者不少。

    但既然左相都说了,大家还能干嘛?

    陛下也没有旨意。

    况且大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聚在一起也无用。

    干脆各回各家。

    于是宽大的青云长街两侧,所有的官宦大户人家,朱门大开,除去仅有的几个武将外,其余仕途老爷们皆立身在门前。

    胆大者独身。

    胆小者,身后站着一众持刀奴仆,聊胜于无,但求一心安。

    右散骑常侍太子詹事魏禧的府邸前,倒没见到这位中枢大佬,只有一个安静的白衣人,眉角黑痕如龙走蛇。

    燕狂徒此次科举虽然中第,任命却迟迟未发,只是暂时在翰林院呆着。

    估摸着等年后地方出现空缺,才会去补缺。

    乾王府邸前,这位有着天魔凶相的王爷,默默的负手站在阶下,身后无一人,以防万一,徐秋歌和沈望曙已与昨夜出了临安城。

    闲安王府前,赵长衣很是随意的抱着膀子蹲在地上。

    这位王爷神态很雀跃。

    而左相王琨并没有归来,从尚书省离开后,他径直去了太子东宫,此时坐在太子书房里,赵愭反而站在一旁,满脸畏惧。

    相公,亦是帝师,此等姿态也依然有些霸道过分。

    但赵愭显然是不敢反抗的。

    身材矮小却威势十足的铁血相公王琨喝了杯茶,问赵愭,何谓君王之仁?

    赵愭嗫嚅了一阵,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王琨摇头,孺子不可教。

    旋即又笑,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储君么。

    心情甚好的王琨忍不住想多说几句,反正说了这个软弱的赵愭也不会放在心上,于是沉声道:君王没有仁不仁的说法,历来皆是忽悠,哪怕是仁宗陛下的仁字,也是建立在无数鲜血之上,你且记着,若有一日,可以小博大时,那便不须记着那狗屁一样的仁字,君王若仁,何以安天下?

    心里道了一句:匹夫若仁,何以得天下!

    赵愭嗫嚅着,知道了,老师。

    王琨哂笑一声,你知道个屁。

    想了想,坐下看书罢,且等着,你分权执政的时候不远了。

    赵愭哪想得哪许多。

    虽然捧书而读,却在想着,现在储妃是崔莺莺,可这美丽的小娘子被清河崔氏给我养着,下不了口,倒也是好事,不像宋词那野丫头一样,天天在宫里守着自己,烦人至极。

    等会儿老师走了,得着个丫头好好施展一番。

    昨日里刚从秽书里学了几招,还没来得及尝试呐。

    想着荤事的赵愭不知不觉走了神。

    坐在一旁的王琨焉能不知道,不做声的冷笑了一声,女人章国,赵室之哀,若是让天魔凶相的赵骊章国,则是大凉之悲。

    可让如此储君章国,大凉休矣。

    既然如此,我王琨,何不让这大凉天下,走入一个新世界。

    王琨情绪大好,透过窗棂望出去。

    时机未到,还需再等。

    临安城,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柄枪来。



225章 大凉明月照四夷
    妇人也在等。

    今日虽然休朝,难得的,妇人依然穿了大黄皇袍,飞龙走云,五爪峥嵘,皇气浩荡,自有一股飒爽霸气。

    没有着帝王冠。

    实则自她登基,便从无着冠之时。

    女子们,谁会让自己那一头秀发藏匿在冠宇之下。

    初时,礼部和鸿胪寺多有官员上折,说陛下此举于礼不符,但妇人从不批复。

    礼与规,还不是世间君王说了算。

    凤梧局双骄,柳隐和江照月俱在,柳隐尚好,江照月没有着官服,换了稍微有些紧身的襦裙,自作主张的将女帝那柄佩剑拿在腰间。

    妇人看在眼里,并没有制止。

    也没责怪她僭越。

    毕竟自己在下棋,何尝不在他人棋局里。

    这些年虽然受尽冷落,但一直都是内侍左都知的薛盛唐也在,何谓大貂寺一身大红袍,双手洗得极其干净。

    五指间老茧丛生。

    年纪不小的大貂寺,一身干练里透着犀利锐气。

    如苍鹰盘于龙侧。

    不时又小黄门匆匆跑进来,禀报最新情况。

    妇人一直不发一言。

    同知枢密院事苏长今已经去了广西,能否拿下西军,断掉赵骊后路,皆看这位老臣的本事,如果成,则大事可期。

    如果不成,则看临安这边能否杀了赵骊。

    如果都不成,那么撕破脸皮的赵骊很可能潜伏回广西,坐拥西军后揭竿而起,以一个正国本的大义名头裂土称帝。

    但今日临安,赵骊走得了?

    妇人不信。

    沉闷气氛里,妇人轻言细语,你们说,岳平川能否猜透朕心?

    柳隐笑了笑,会的。

    大风轻骑和虎牙铁贲南下,沿途仅是陛下掌控之地,镇北军没有步军后援,粮草问题都是就地解决,当然不是烧杀抢掠而来。

    双方虽是剑拔弩张,在这一点上却是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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