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何时秋风悲画扇
这是对元曲的敬重。
符祥年间,江南罕见的出现大灾,适时北蛮南侵,朝廷国库尽数倾向燕云十六州,江南灾民无数朝廷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在顺宗陛下几欲和北蛮委屈求和以保灾民时,有个富甲江南的富贾站了出来。
这位富贾刚失双亲,初承家业。
却有着朝堂重臣也没有的豪迈气魄,大手一挥,散尽万贯家财。
其后顺宗陛下下旨,大凉富贾皆出钱银粮粟。
活灾民以数十万计。
仅这位元姓富贾所散家财,便赈济灾民不下十万。
那位一夜身无分文的大少爷挥挥手,赤手空拳潇洒的去了江湖,做那闲云野鹤,后听说喜欢上了一位红衣姑娘,便再无音讯。
大少爷姓元,名曲。
虬髯满面的汉子抱拳回礼,请。
旋即斜撩长衫,抽出一柄软剑,戏弄风尘的洒脱笑道:我还想再喝几年春烧,所以呐,王爷枪下留人。
岳平川会心一笑。
敢在一夜散尽万贯家财的大少爷,会在乎生死。
单手一枪刺出。
很安静的一枪。
很平淡的一枪。
很平缓的一枪。
很迟慢的一枪。
却很重很重的一枪,一枪既出,便无可阻挡。
山挡开山。
河拦裂河。
元曲收敛笑意,脸色凝重的一手持剑柄,一手掂剑尖,剑身弓如半月,倏然间如灵蛇摆尾,长蛇出洞,剑身呈现诡异的弧线。
竟似长绫一般旋绕枪尖。
绕指柔,可化百炼钢。
枪剑不触。
但却在刹那之间,响起让人心里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
长枪稳如山岳。
软件颤抖如筛。
元曲额间沁出一层密汗。
随着长枪寸进,元曲手依然笔直,腰身却逐渐后仰,终于不可抗,后退一步,上了一阶。
脚下石阶,于无声里骤起无数龟裂细纹,蛛丝蔓延。
旋即发出啪的一声。
石阶于刹那之间,化作碎石崩散。
元曲站定。
软剑缠裹枪尖,依然颤抖如筛。
长枪依然寸进。
元曲虬髯覆盖下的肌肤间,开始泛红,血红,继而蔓延至全身,持剑手上青筋暴突,如拦山车临泰山逼宫。
岳平川面无表情,缓缓的上踏一步。
元曲咬牙。
另一只脚收回,不沾地又后退一步。
脚下石阶,坚硬的青石打造,此刻却似成了一块豆腐,元曲落脚时如踩淤泥,脚面便整整陷入其中,直没脚背,却没有丝毫尘埃扬起。
然长枪依然不可阻。
元曲再退。
第三阶后,退无可退。
岳平川默默的伸出手,左手搭在枪尾上。
双手持枪!
于刹那之间,闷雷自枪尖炸响。
元曲闷哼一声。
身后台阶似被一张无形大手掀翻,泥土翻卷涌动,层层而动,竟似那水波逐流,一直涌滚到捧书少年的脚下,才曳然而止。
手中缠裹枪尖的软剑崩碎,寸寸断裂,化作十数支利箭激射。
烟尘弥漫里元曲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尘埃落定时,枪尖依然寸进。
元曲只能闭目等死。
许久。
胸口并无枪尖贯胸的炙痛冰凉感,也无窒息感。
睁眼时发现只是抵胸。
岳平川面上浮起一层红晕,一闪而逝,强行咽回了涌到喉口的血——纵然是无垢心境,要在最后压住这无阻一枪,也得遭受极强反噬。
大凉枪神终究是人,不是神。
黑色蟒服不沾尘埃的岳平川收枪沉声道:这一枪,我为江南十万灾民而留。
元曲苦笑,王爷
说了一句后,竟发现不知道说什么表达岳平川宁伤自身不取己命的感激之情,只好无奈的道:若是还能再相见,只希望下一此是并坐喝春烧,不醉不休,听说王爷府上有许多的美酒,垂涎呐。
岳平川笑了,善。
若世人皆如你元曲,何愁天下不平。
以你之泽济天下功德,别说我开封王府的美酒,就是大内皇宫那妇人窖藏的好酒,你也可以快意畅饮,何人敢说你不配。
先贤有语,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你元曲,亦可为贤者。
这大凉锽锽天下,这天下芸芸众生,这众生拳拳赤心,皆欠你一坛美酒。
仿如今秋寒门进士皆欠柳向阳。
亦欠沈炼。
世间有汝等先行人,天下之幸。
234章 大凉乾王亦异人
元曲回身,看着台阶上只能看见上半身的捧书少年,越发惊心,他究竟如何进入这等心境的,但这样储养剑意拔出的一剑,真能抵挡连自己也破不了无垢心境的岳平川一枪?
翘首以待。
这位虬髯汉子并没有离开夕照山,而是随意找了个角落,洒脱的蹲在那里抱着膀子看热闹。
岳平川欲再登阶。
接下来还有谁来阻,是剑房那个青衫秀才,还是女帝这些年收服的诸多异人?
岳平川无惧。
临安尚有能力阻我者,仅那秀才一人耳。
欲登顶台阶。
耳畔忽有声,随风而来,好威风的岳家王爷,贵为大凉枪神,却欲对一小辈强势逼杀,不怕笑掉天下人大牙么。
有个短襟老头子,从巷尾缓缓走来。
嘴里叼着旱烟杆,一口一口的青烟在一呼一吸间升腾,消散在空气里,背负双手,腰间挂着狭长绣春刀。
岳平川回身,居高临下,两畔是茂密竹林,枯叶铺了一地。
您来了。
短襟老头子目光一瞪,老子不来,徒儿就要被你杀死了,老子能不来么。
岳平川苦笑,所以,您也要阻我?
老铁笑了笑,没理他,对巷尾不远处的南镇抚司赵瑾等人说道:快去快去,去告诉那个小妞儿,就说大爷来临安了,让她赶紧过来给大爷斟酒点烟。
哪个小妞儿?
看他语气,遮莫是在说陛下?
赵瑾等人瞠目结舌瞬间石化,天子脚下,敢称呼陛下为小妞儿,还让陛下给他斟酒点烟?
这老头子怕是要疯了。
岳平川扶额头疼,您阻不了我。
老铁哈哈大笑一声,当年你也这么说,然而临安北门郊野,你三日不得进城。
岳平川自信的长笑,今非昔比。
院前捧书而读的少年倏然间抬首,自语了句。
老铁说的竟然是真的啊。
旋即继续读书。
老铁呵呵一乐,就那个狗屁一样的读书人以春秋为剑,给你洗了个无垢心境?在老子眼里,狗屁都不是!
岳平川难得的话多了些,也许这位旧人和青云街旧人不一样有关,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您老的拔刀术天下罕见。
老铁点头,不是来叙旧的,老子眼里没有什么春秋大义,也没有什么家国理念,老子现在就一个想法,谁他妈也别想动那少年。
岳平川苦笑,那就是没得谈了?
老铁拍绣春刀:道理在这里。
谁的刀更快,谁就有道理,这是千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岳平川缓缓持枪,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
老铁不屑的哼了一声。
但她可是亲自下旨杀了铁——
老铁打断他,这就是你今日要杀老子徒儿的理由?老子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就算他有错,也是你管不住那个水性杨花勾引野汉子的女人,错在先!
岳平川眼神倏寒。
老铁无惧按刀。
不见人影动,不见疾风起,不闻风雷生。
弹指刹那。
李汝鱼面前桌上,香炉里的青烟缓缓飘浮承细长直线,一如日暮时分炊烟直上云天,又如大漠孤烟,倏然间便迸散无形。
手中史书猎猎狂卷。
院子里的枯黄野草,齐根断裂,又被无形之气席卷,飞舞如雪。
石阶两畔的大片竹林,倏然间节节而断,又被激流卷荡,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中心旋转,如一轮青色涡流。
然而岳平川和老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蹲在不远处的虬髯汉子咂了咂舌,站起来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这才叹了口气,说这都什么世道啊,朝堂之人比我这个江湖之人更江湖。
话又说回来,怎么感觉自永安元年后,天下人的武道修为拔高了一大截?
以往岳平川枪生风雷,便已是天人之姿。
到永安元年,赵飒化身白虎杀出临安,今年的观渔城,有个白衣夫子一剑挂天河,今日临安,有个读书人以春秋为剑。
到现在,那个短襟老头子拔刀不见刀,却是满山皆刀光。
虬髯汉子抬头看了看天。
要变天了么?
晴空忽起炸雷声。
断竹卷荡形成的涡流,刹那之间崩碎,化作一阵青雨洒落大地。
夕照山前一片寂静。
绣春刀已归鞘,在片刻的凝滞后,方圆数丈内的尘埃漾起,如水中涟漪向四周扩散,地面十余道手臂大小的裂缝,从老铁脚下如蛛网蔓延。
最近处的一座房宇,轰然巨响中倒塌,扬起阵阵尘埃。
老铁依然按刀站在那里,神色如常,只是短襟衣衫如风吹垂柳,猎猎作响,尘埃不沾身。
却无风。
而岳平川立身台阶,青石悄无声息的崩碎,化作一地飞灰。
两人身上皆有血。
摘星台,有宫女拿来暖水袋。
妇人抱在小腹处,又披了一件北方进宫过来的纯白狐皮大氅,身子感觉舒适了许多。
有个小黄门匆匆登楼,跪下行礼后,说道:陛下,夕照山下来了个老头子,穿短襟而配绣春刀,似是要保护李总旗,但他出口犯上,赵瑾赵都指挥使着人来问,要不要拿下。
妇人转身,讶然问道:短襟,绣春刀,是不是旱烟不离口?
小黄门大气不敢喘一口,赵瑾的人倒是没说。
妇人沉吟半响,他说了什么话?
小黄门讷讷不敢言语。
妇人脸一沉,说!
小黄门吓了一大跳,快去快去,去告诉那个小妞儿,就说大爷来临安了,让她赶紧过来给大爷斟酒点烟。
旋即叩首如小鸡啄米,陛下饶命,这是那个老头子说的,不是奴婢犯上啊,陛下饶命啊
江照月一剑拍在小黄门背上,滚。
妇人转身看向夕照山方向,那里已是漫空刀光。
忽然笑了起来,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很是莫名其妙的话:大爷你等着啊,小妞儿等下就给你斟酒点烟。
妇人挥手。
手如鹰爪的薛盛唐急忙上前,陛下?
妇人点头,执弓罢。
又道:若是可以,救下岳王爷——
沉默了一下。
薛盛唐等着。
妇人终究还是道:不用管他生死,能杀赵骊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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