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门

    无空怕血流的少，治不好卓玛的病，又划了一刀。

    “法师千诺，让卓玛能恢复健康吧。”无空暗自祷告。

    卓玛呛了口血，醒了。她眉心的异形红痣，正在褪去蓝色。

    卓玛看到无空正在喂自己血，背景，是美丽的星空。她要抬起手臂推开他，替他止血，却用不出半点力气。她想说自己没事了，张张嘴，满嘴的血。

    无空看到卓玛睁开眼，开心地笑了:瑞德老师说，只要卓玛睁眼，就没事了。

    他失血过多，昏沉沉的，手臂自然下垂，软软地躺倒在卓玛身边。

    衣袖下，青铜念珠滑落到伤口处，被鲜血浸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无空悠悠醒来，发现骑在马背上。背后，是卓玛温暖是怀抱。耳朵中，插着两朵新鲜的格桑花。

    “你没事吧”卓玛问道。

    “你也没事吧”无空转过头，两人都笑的很灿烂。

    “替你包扎好了。”卓玛拉起无空的左臂。

    那里，缠绕着洁白的哈达，看不到血痕。青铜念珠，被移到了他的右手腕上。

    “先喝点奶酒，拉琴家就要到了。让她烤羊给你吃。”卓玛从马背后部解下只皮囊，无空接过来，凑上去猛喝。

    他确实感到口渴了，还有饿。

    在当布西里牧区，别的人家都做酸奶或奶酪，卓玛家只做奶酒，她的阿妈说，无鱼大叔喜欢喝奶酒。

    卓玛，也学了一手做奶酒的好本事。

    “你为什么要喂我喝血”卓玛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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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绽放
    拉琴家，果然出事了。

    毡房旁边，羊圈外的柱子上，没有悬挂可惊吓狼群的旋转灯。

    牦牛挣脱地钩，羊圈里的羊饿的咩咩叫，獒狗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毡房内，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拉琴的父母平躺在火塘旁。

    火塘里的牛粪已化为灰烬，七盏酥油灯，发出昏黄的光。

    那是一双四十来岁的牧民夫妻，衣着整齐，头上盖着白色的绸布。

    “拉琴……”卓玛指着墙角，满脸惊愕。

    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着盛装，靠坐在毡房一角。

    她的周围，点着七盏酥油灯。她怀里，抱着众礼赞极乐世界坛画。

    她双眼紧闭，脖子上挂着两条粉色围巾，嘴角尚留一丝微笑。

    她的头顶，生出一支蓝紫色的植株。植株顶部，蓝色奇花正无声绽放。

    奇花巴掌大小，有七片闪烁着荧光的蓝色花瓣，中间，是一颗紫色绒球。

    无空……杨千诺在天伦寺跟着师兄和僧人们经历过死人的场面，却从未见过能开花的人。

    无空学着师兄的样子，略微检查一番，做出了初步判断:“他们，都已经往生了。”

    拉琴是最后一个，她在送走了父母后，才换上自己最美丽的衣衫，带上最漂亮的饰品，坐在神位下，安然等待最后时刻的降临。

    拉琴父母头顶，也绽放着蓝色奇花。只是，没看紫色绒球。

    他们的身体硬板板的，脸部肌肤紧绷，似乎被冻结了。

    卓玛抱着拉琴的手臂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拿出一叠钞票递给无空:“这些钱给你，请为他们做一场往生法事吧。”

    无空听不到她的话，靠读唇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法师千诺。拉琴也是我的朋友，应该做一场往生法事。不收钱。”

    “这是他们家最后的财产，是献给**师和神灵的。你是小法师……杨千诺，要很用心地为他们做往生法事。所以，这些钱必须给你。”卓玛坚持要给，无空只能暂时收下。

    他走出毡房，仰望星辰确定方向，在西面草地上铺开一面毡布，用拉琴家的酥油灯、铜杵、经筒、铜盘，布置简易祭坛。

    还缺三样法器:牛角号、引路经幡与坛城。

    卓玛在毡房后找了几根羊腿骨，让无空选一根。

    她与拉琴经常做骨笛，洗干净，钻五个小孔就行了。

    骨笛，可替代牛角号。

    无空取出只皮包，里面有蓝、黄、白、红、绿、黄、黑六种颜色细沙。

    蓝色是天空，白色是白云，红色是燃烧的火焰，绿色是江河湖泊，黄色是广袤的大地。

    黑色，是死亡与魔鬼，还是神圣的王座。

    天伦寺的每位法师都需要掌握两门独有的功课，无空的功课是坛画和鼓乐。

    无空用半小时的时间，就着摇曳的烛光，在擦拭干净的铜盘上，以蓝、黄、白、红、绿、黄五色沙描绘出了一座坛城。

    坛城的中间，黑色的王座上，是空雪**师的神像。

    师尊涅槃，已经是神灵了，可护佑拉琴一家去往极乐世界。

    卓玛做好了骨笛，从拉琴家的衣柜中找了几件鲜艳的袍服，撕开，绑在衣架上。

    无空从羊圈中选了一只小羊，捆起来杀掉，以羊血在衣衫上描绘上三段六字箴言，引路经幡也有了。

    他先去月亮湖中清洗一番，整理好仪容，端坐在祭坛前，经幡下，准备念超度经文。

    卓玛将两支蓝色的花朵插进他的耳朵，抓着一把刚扯好的红布条道:“我去把拉琴家的牛羊赶到草场，都放生了啊。”

    无空也不在意，点点头。

    牧民家出事，牛羊如果没人照顾，需在牛角、羊脖子上绑彩色布条，赶去草原深处，表示这些牲畜，已奉献给天地、奉献给自然和神灵了。

    没有铜鼓，无空他敲起拉琴家的铜锅，开始念经:法师千诺，空雪千诺……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空雪**师金光身……

    一遍上品仪轨经文念完，卓玛还没有回来。他侧耳倾听，能听到卓玛的吆喝，更远处的狼嚎声。

    那些狼，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正在向这里聚集。

    无空不怕狼，毡房中的拉琴一家，正等着往生呢。

    他举起骨笛，吹响往生曲。

    骨笛的声音飘忽尖利，不太适合往生曲悠长、委婉、低沉的曲调风格。

    无空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瑞德老师经常放的那首《魔鬼的颤音》，不觉间，骨笛奏出其开头的两小节音符。

    他腕部的青铜念珠在微微颤抖，尤其是吹奏《魔鬼的颤音》时。

    无空不敢乱吹了，一板一眼地奏完往生曲，念起一段礼赞经文:空雪宛转众光大世界，法师澄清星辰之海。光中化神无数亿，化法师众亦无边。空雪大愿度众生，圣品信众皆登彼岸。彼岸彼岸，极乐世界金光大道……

    这些经文，他背的很溜，念的很熟，却不是很理解



三十六、狼
    金光又出现了。

    无空耳边响起一阵“吱吱”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旋转。

    他在毡房燃烧的熊熊火光中，看到了巨大的自由之门，看到了黑猫。

    它，前腿蹬，后退登，正奋力推动金色的自由之门。

    与巨大的门扇相比，黑猫渺小的如同一只黑蚂蚁。

    但是，自由之门被它推动，门缝中，泛出点点红光。

    黑猫似乎累了，仰头叫了一声:“喵。”

    无空耳中“轰”地一声，被震的晕乎乎的。

    他耳中的蓝花微微颤动，一股神秘的能量通过他的身体，流入腕部的青铜念珠。

    黑猫又叫了一声:“喵!”

    它后腿挑起，使劲一踹。

    一道红色的光波从门内涌出，震耳的欢呼声响起，无空看到了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动物。

    他们原本聚集在自由之门前的广场上，自由之门刚刚开启，都争先恐后地冲过来，冲进自由之门。

    “小法师，我自由了。”黑猫又说话了；“谢谢……啊……“

    黑猫被一只大脚踩翻，紧接着被不知多少只脚踩过，变成了一张黑色的毛皮，紧贴在自由之门的门槛上。

    大队人群过去后，一个小女孩从角落里遛过来，四处看看，蹲下身轻轻揭起它，抖了抖，很仔细地放进悬挂在腰间的布带里。

    她的身高只有一米二左右，洋娃娃般稚嫩的面孔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传说中的黑猫大人，我注意你好久了，发达了嘢……”

    她穿着兽皮缝制的衣裤，胸前，挂一串兽牙项链。

    她没有跨过自由之门，转身，跳跃着向自由广场东侧跑去。

    那里，是广袤无垠的黑色森林。

    无空从晕乎乎中醒来，黑猫不见了，自由之门也不见了……

    眼前，是拉琴家正在燃烧的毡房。

    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皮草、毡布，骨架，照亮了大半个月亮湖。

    引路经幡在火光中跳跃飘舞，化为一道扶摇直上的青烟。

    “空雪千诺，保佑拉琴一路走好，往生极乐。法师千诺，保佑拉琴和阿伯阿姆，渡过星辰之海，抵达彼岸往生极乐……”无空无声地祝愿。

    卓玛将刚宰杀的羊捆在马背上，跳上黑骏马，环着无空的腰:“好了，拉琴已经去西方极乐世界了，我们去苏京找妈妈吧。”

    黑骏马朝沱沱河方向走，卓玛说知道一条近道，探手接过马缰。

    “咦，奇怪啊。”卓玛发现了什么，叫了起来。

    “有什么奇怪的”无空问道。

    “你耳朵中的花。”卓玛取下两朵蓝色的花，让无空看:“它们，还能用啊。”

    “是毡房里的”无空认出，卓玛手中的两支蓝色花朵，是拉琴父母头顶长出来的那两朵奇花。

    不知什么时候，被卓玛采了来，塞进自己耳朵。

    新鲜的花朵在无空耳中，挺不过半小时，有的，十几分钟就枯萎了。

    从准备开始做往生法事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小时了。

    这两朵蓝色奇花，竟然还异常的鲜艳，很有活力的样子。

    “或许，是拉琴在感谢我们吧。”无空说道。

    卓玛点点头，回头看去，月亮湖畔，拉琴家的毡房，已塌陷了。

    “拉琴，我会回来看你的。”

    无空仰望星空，他在找那只会说话的黑猫。

    夜空中，飞来两架无人机。

    它们在拉琴家毡房上空盘旋几圈后，左右分开，沿着月亮湖畔巡视。

    其中一架无人机从黑骏马上空飞起，却没停下来观察。

    无空抬起头，星空中，无人机的影子一晃而过。

    黑骏马跑了半夜，还没到沱沱河。

    天亮之前，黑骏马来到一座雪山下，卓玛找到了一个山洞。

    那是一个狼窝，满是腥臭的味道，地上有不少碎骨。

    卓玛说，狼群出去找吃的，或许很快就会回来，很危险。

    太阳就要出来了，附近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山洞的入口出比较宽阔，可以把黑骏马也藏起来。

    无空说，他不怕狼，狼群回来由他对付，今天就在这里休息。

    两人在马背上颠簸了半夜，都累了。无空不只累，还很饿。

    卓玛在山洞里升起火，闷烤羊腿。

    她打开一只皮袋，里面有五斤盐，两块茶饼，一袋糍粑，都是从拉



三十七、圣光沐浴
    无鱼也在山洞里休息。

    这是一个被废弃的淘金洞，位于达坂的下方，洞口十分隐蔽，没来过的人很难找到。

    淘金洞在山的背面，海拔四千三百米，达坂上覆盖着厚厚积雪，即便是白天，气温在零度以下。

    梅丽莎裹着条毯子，缩在洞角。她有点怕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

    昨天晚上，他们有惊无险地闯过鬼哭口，进入了昆雄山密道。

    梅丽莎的背包被狂风吹走了，背包里，装着她的帐篷。

    无鱼很不高兴，若有恒温恒湿的空调房，阴冷潮湿的淘金洞就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瑞德也有点担心，说很麻烦。

    “有多麻烦”无鱼问道。

    “帐篷是高性能太阳能伞，是一具可配合庇护所的卫星信号接收器，还具有隐形功能，是庇护所的替代品。有了它，庇护所的覆盖半径可达三十米。蕴含的技术与信息太丰富了。如被哨所的军人找到，并妥善保管，梅丽莎有大麻烦。”瑞德惋惜地看着另一顶帐篷；“现在，我们只剩下它了。”

    无鱼嘿嘿笑着；“好东西啊，太可惜了”

    “帐篷使用的材料和芯片，都从未出现过。它的涂料和控制系统……十倍于市场上最好的同类产品。”梅丽莎可怜巴巴地看看无鱼:“它们其实也能引爆。只是，现在没办法联系基地，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