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呃......”璐璐直白的话语让传教士三人有所反应,艾吉发出了尴尬的声响,而更为年长的两人则是厚着脸皮沉默不语。
“能不能作为突破口”米拉对着璐璐开口询问,而夷族的女孩迟疑了一会儿,只是说了:“试试看”而没有给最肯定的答复。
作为以原始的狩猎采集方式生活的少数民族,夷人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不同地区的部族之间存在有方言和文化上的细微差异不说,有的部族甚至和别的部族是敌对的。
缺少了统一的强力政权进行的共同文化教育熏陶,夷族人所展现出来的这种地方文化差异便是新月洲原本会有的姿态。
各地长久分封割据积累下来截然不同的文化风俗,哪怕相隔仅仅几天路程的两个地方,崇尚和禁忌的东西也可能会变得截然相反。
强而有力的月之国中央政权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下来使者,以直属中央的军队加强权力中心的防御力,加之以派遣文化使节监督避免本地的大小领主因为文化脱节而生有异心。
保持皇室的神秘性和高贵性,留有足以碾压地方豪族的武力,是极有必要的。若是皇帝不能使得地方豪强憧憬畏惧,他们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那么叛乱应当会像是梅雨时节的阵雨一样接连不断。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采取了里加尔世界的国王们所难以想象的强大集权,月之国这光辉万丈的四千年历史显然也并不尽是外人所知那般平和。
“不姑息,不饶恕。”贤者用月之国
第四十节:生存者们(一)
夷族人的选择并未出乎意料,他们与叛军之间的合作关系并不紧密。毕竟哪怕是意欲谋反对皇帝并无多少忠诚心的豪族,和人仍是和人。占据社会主体优势地位,打小就被教育灌输“我等生而高贵”思想的他们,是不可能平等对待少数民族的。
而且从根本上来说,正是因为这些叛乱者与当权者之间的冲突,才进一步导致了少数民族等不受中央掌控的群体被“附带伤害”。所以要认真来说的话,这些人其实也和夷人如今面临的困难脱不了干系。
如此的处境,某种程度上令我们的洛安少女想起曾经的亚文内拉王国。
拉曼学者曾言“弱国无外交”,这一点换到民族上亦是如此。作为少数民族又不够团结的夷人,在和人开始内斗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被卷入了其中。他们没有与任何一方平起平坐的实力,因此只能自认倒霉,逃亡,或是暂时依附其中一方谋求苟延残喘。
他们连置身事外这一个选项都没有,只能选则站队,或是灭亡。
自身并不拥有话语权的弱小存在就是如此可悲。这甚至不是针对他们进行的迫害,而只是因为其他人的反叛触及到了中央的逆鳞,导致他们加大了控制力度想要未雨绸缪预防更大规模的反叛而已。
甚至就连历史,都不会记载他们这些人。
因为历史是由胜者书写的。胜利者也许会讴歌对手以显示自己连这样的强敌都可战胜的强大,也许会对对手进行抹黑,但连站到棋盘上进行对决的资格都没有的小角色,是无人会铭记的。
每当时代的洪流发生了改变,总会有无数这样被卷入其中的小角色们被吞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激流之中。
而后人极少知道的也极少会在乎的。
是他们在消失之前曾做出过的。
犹如将死的星星一闪一闪,难以与皓月争辉,却仿佛在以最后的气力宣告自己曾用尽一切活过的。
那份挣扎。
“哗啦——”
3月伊始,新月洲北部大雨倾盆。
春雨冲刷着积攒了一冬的坚固冻土,让它们变得松动。但在那之前部分顽强的植物已经生根发芽从中钻出,在寒冷的初春之中尽可能地获取阳光,以领跑姿态占夺资源。
山上富有营养的土壤顺着雨水与融雪形成的小溪流到下方滋润了山谷与平原,结束了冬眠的动物们也开始出来觅食活动。
雌兽领着在冬日里出生仍不习惯于靠自己走路、踉踉跄跄的幼兽出来觅食,而饥肠辘辘的掠食者们则盯上了这其中较为虚弱较好得手的目标。
初春是生机勃勃的。
但如绚烂的花儿必然根植于充足的养分之上一般,这种生机也是建立在残酷的生存与死亡之上。
对野兽如此,对人类亦然。
“哗哗”落下的大雨拍打在鲜红的甲胄之上,“滴滴答答”地顺着头盔的弧度流下,又滴落在肩甲上,也掉落在光滑如镜的剑刃上。
“哈——”武士喘出的气息透过面甲的缝隙形成了一片白雾,他有意地把控着呼吸的幅度,避免一口气呼出的气息过多,导致白雾遮挡住自己的视线,给对面那个高大的异邦人得以击败自己的契机。
情况是不利的。
足有5名武士,16名足轻的己方队伍守着这个有掩体的关卡本应足矣。
哪怕在看到那些本该属于己方的夷人却与外来者狼狈为奸之时,他也未曾有多少畏惧——不过是些老弱妇孺组成的杂牌,又怎能与久经训练,每日都最少对着木人练上三时戳刺的职业士兵比拟
他的内心是十分自信的,哪怕举起了反旗,也依然有作为和人贵族武士的自尊。
千百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佐以充沛的资金,饱读兵书,对最少三种以上的主武器了若指掌。
他自认不论面对哪一种情况,都已经拥有了合适的应对方案。手底下的人完全明白应当如何摆出阵型,应当以什么姿态迎击敌人,如何封锁,如何侧袭,或是为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
与其他任何武士家的儿子一样,他对兵书倒背如流,完全知道对方采取某一种进攻阵型的话,自己应当采取的是怎样的应对方法。
他做好了最充足的迎击姿态,随时准备变换阵型。
但对方。
没有采取兵书上所写的任何一种进攻阵型。
“欧伯(放箭)!!”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样喊着,紧接着那群夷人就乱糟糟地站在远方拉开了弓。
武士目瞪口呆。这些人手中的弓既没有相近的尺寸和拉力,甚至连所用弓矢的大小重量都有差异,射出来的箭雨歪歪斜斜,根本不足以形成真正的打击。
‘这是何等愚蠢的杂牌军才会有的行径’尽管这样想着,为了保险起见——因为夷人据说会在箭上淬毒,见血封喉——他还是让手下们升起了挡箭用的竹门,将对手的身姿与这波歪歪斜斜攻击力完全不足的箭雨一并抵挡在外。
临时以厚实楠竹配合麻绳制成的竹墙,加上滑轮与粗绳吊着同样材质的巨大门扉甚至足以挡住大弓的近距离射击。缺陷是没有屋顶,不仅无法避雨,亦难以抵挡头顶落下的攻击。
因此他们需要暂时下蹲,躲入竹墙倾角的下方。
这是万无一失的防御壁,他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按照最为标准的操作手法,避免不必要的人员折损。
他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对方还在几十米外,这墙壁也足有两米多高,只要等到箭雨过去,就可以开门迎战。
完全来得及的,按照兵书上的记载,这便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他按部就班,在完成了抵挡之后令手下重新垂下竹门,然后在听到意外动静的一瞬间急忙地喊了一句“停下!”,却已经晚了一步。
“嘭!!”一只大手抓在了刚刚开始降下的竹门末端,紧接着用力地往下一压。
“哇!!”粗大的麻绳被以极高的速度往前抽去,使得未作准备的那名拉门足轻双手都被划得血肉模糊。
‘该怎么做’在这一瞬间,武士惊觉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竟是这个想法。他立刻拿出了专业素养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但下令却也已经慢了一拍——正如所有照本宣科缺乏实战经验的指挥官一样——他不懂得如何应对那些在兵书上没有教他应对的情形。
他缺乏面对实战环境当中复杂多变的情形,所应有的反应能力。
饱读兵书诚然重要,但光会对号入座是不够的,还需要把这些内容应用到实际战斗之中,总结出来自己
的规矩。
他光是读了书,还没有“读破”书。
武士在极短的时间内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缺陷,他的内心当中一瞬间经历了自我反省以及重新打起精神的全过程。
他是无愧于月之国四千年文明的精锐武侍阶级。
可他遇到了亨利。
“嘭——!”被当先一脚踹翻的足轻摔倒的过程当中贤者“咔——”地一声接过了他手里的长枪,紧接着转过身的同时旋转了长枪枪尖朝下就戳中了另一个人穿着草鞋的右脚。
“哇啊啊啊!”这名足轻惨叫着下蹲的一瞬间贤者按着他的后背整个人翻了过去闪过了其它两人的攻击,紧接着一把扯下了足轻头顶上铁制的斗笠头盔,当做飞镖丢中了远处正打算拉开大弓的一名武士。
“锵——当——!!”单手挥舞的克莱默尔轻松地击断了对手试图拦截的长刀紧接着劈开了他的脖子,紧接着面见鲜血亨利也丝毫没有半分波动欺身向前抓着这人的身体背对着竹墙以他肉身做盾拦下了3枚箭矢。
他并不拘泥于用克莱默尔战斗,哪怕这确凿无疑是他手中最为强悍的武
第四十一节:生存者们(二)
越过关卡之后往南步行两天路程的地带,是新月洲北部山脉地区的地势最低点。
连绵不绝的山脉顶端积雪融成的雪水历经千万年流淌形成了固有的走向:由北往南,自亨利等人出发的地方起源,但在稍稍走出一段之后却与大地融为一体,只留下随着水流冲到下方的土壤资源。
不过这些水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转到了地表之下。顺着地下河流淌与我们的贤者一行同样继续朝南,最后在北方的低洼地逐渐渗透出来,形成沼地。
这里是新月洲第一大河,永川河一个支流的起点。永川河这个说法是拉曼语的转译,实际上月之国的语言当中“川”本就含有河流的含义,因而本地官方用语就只称作永川——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这片沼泽地并没有官方名称,因为地处偏远,而且也并不是由官家建设。本地人要称呼就只是喊它作“那个村子”或者更常见也更直白的“沼泽村”。
它的由来有些特殊,最初甚至根本不是有人定居的村子,而是作为集市存在。
定期定点集合进行交易这种事情在里加尔也不少见。尽管有着地域与文化隔阂,但人们所做的事情却总是惊人地相似。
只是沼泽村的集市起源略有不同,它并非如别的地方一般因平民为日用物资交换而诞生,而是月之国的武士阶级——士族所建。
这个国家等级制度极其森严,而且并不像是皇权凋零的帕德罗西帝国那样口头上说说,而是贯彻到生活方方面面之中的。哪怕同为士族,下级若是顶撞了上级,那么被当场拔刀斩杀按照月之国的律法也是无罪的。
森严的等级制度令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会被捆绑在自己的阶级上,他们没有出头之路,拼尽一切想做的也只是保住现有的身份地位。
四千年的和平,在作为外国人的亨利等人看来,这份统一与安定诚然是值得佩服的。但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却改变不了内里波澜万丈的剧烈竞争。
与作为此趟旅程起点的苏奥米尔王国相似:没有战争,意味着人口没有大量损失,意味着不会有新的领地出现空缺。而历经长久的和平时光,显然整个国家上上下下的蛋糕也都已经被分得差不多了。他们无法通过对外征战的形式获得自身封地与阶级的提升,因此就只得转为剧烈的内部竞争。只要上头哪里有人犯了大罪被株连九族了,这空出来的位置落到自己头上,最少可能性是有的。
显然,这个统一了四千年的国家稳坐帝位之上的所谓大月神直系后代,最少在玩弄帝皇权术方面,是远超于里加尔大陆的国王与皇帝们的。
这种严苛到不容犯错的等级制度,使得低级贵族和高级贵族之间形成了相互的监视关系。神格化的皇族成为了不容反驳的存在。哪怕是血亲之间,因为严格的制度当中的条规高于血缘关系的缘故,再加之以确实与自身利益挂钩,下层的人也就难以形成紧密的反对皇室的盟友关系——最少在之前是这样的。
小至乡士,大至藩王。月之国的贵族士绅们所面临的压力,其实远比里加尔的同僚们更大。他们的一言一举,衣食住行都需要严格遵循规矩。但哪怕这样,仍旧会有因为各种原因经营不善而家道中落的贵族出现。
这些人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变卖家当,但这种行为又势必会引来其它贵族的鄙视与排挤。哪怕没有这些,光是被贱民们以异样眼光看待,对于心高气傲的武士们来说也是恨不得拔刀自尽的屈辱。
诸如此般的前提之下,为了掩人耳目选择在夜里乔装打扮进行交易,天明之后就烟消云散的所谓“鬼市”也就这样诞生。
而有着这样一个不太明朗的开端,时间长了,自然各种牛鬼蛇神都混了进来。偷盗而来的物品,甚至是刨坟从刚下葬的有钱人家逝者身上扒下来的衣物珠宝,一步一步地使得鬼市之名进一步地被坐实。
各种见不得光但价格远比正经渠道更价廉的东西,吸引来了想占便宜的平民百姓,也吸引来了各种千里迢迢二手倒卖的商人。人口基础有了,相应的如餐饮住宿业之类的服务业也随之诞生,而后则是娼馆赌场之类的风月娱乐场合。一来二去,规模如滚雪球一样增大。最终一个各路牛鬼蛇神混杂其中,堪称月之国黑暗一角的村子就这样诞生。
上面的人不是没打算清理过这样一个毒瘤一般的存在。但天高皇帝远,新京派来的使节哪怕坐最快的船骑最快的马也要一个半月才能到本地首府,而他们集结军队想要处理的话,人还没集结完毕,沼泽村的人估计就已经听到风声全部散开了。
等到心智被挫败的使节灰心丧气地返回新京时,前脚刚走,后脚这些人又会像是躲起来的鼠群一样重新聚集起来,热热闹闹地继续着他们的生存方式。
这也因此,被派往北方的使节基本上都被视为是锐气过旺需要被挫一挫的年青人。
这种上流社会才知道的内幕,自然是经由我们的博士小姐之口讲出。尽管这并非她专长所在,但在之前想要前往北方调查时,绫的导师就是以讲解这个地方的黑幕试图由此令她心生怯意。
虽然最终博士小姐还是敌不过好奇心踏上了探索之路,但也因为听闻的这些东西,她宁可绕远走陆路,也不愿意通过更为方便快捷的水路来到这里。
然而眼下局势所迫,他们却也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沼泽村附近虽然鱼龙混杂算得上是三不管地带,但却也并非全无秩序。这里的守备力量不是官兵,官府明令禁止军人在一般情况下来这种地方,因为风月场所容易使得年青的武士们流连忘返。
这里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由流浪的落魄武士与土匪组成的守备队负责村子周围的巡逻,而内里则还有各种势力老大自家养的私兵。
乘着夜色接近村子的一行人,在正式进入这个灯火通明的不眠之地前,就遇到了一行提着纸灯笼,御寒服饰下老旧甲胄隐约可见的巡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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