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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守备队在与大部队遭遇的一瞬间就被单方面屠杀殆尽了,沼泽村最有权有势的两个人领导着的五百多私兵,现在也基本上跟着三郎一人跑光。

    树倒猢狲散,尽管这个村子算不得干净,基本上算是男盗女娼的极致表现。但哪怕换了一个人人淳朴善良的村子,武士们屠杀的动作只怕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严格的等级制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高等级的人眼里下层人员就像是家畜一样,根本不是同等的人类。

    他们正是接受着这样的教育的;他们正是被灌输着这样的思想的;他们正是,如此身体力行地实践着的。

    借着夜色的掩护重新往入口方向跑去的贤者与洛安少女,在滔天火光与火海之下更显黯淡的房屋之间,见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里加尔的骑士也从不是什么真正高贵的存在,在亚文内拉与西瓦利耶的斗争中,双方的骑士挑软柿子捏选择屠杀脆弱的平民步兵是常有的事情。

    可这是有着极大不同的。

    里加尔的骑士屠杀步兵只是选择了相对柔弱的对手,他们仍旧必须承担被反击杀死的风险。而古往今来,也一直都有着无数在战场上民兵反杀骑士或者出于满腔愤慨在之后复仇的情形出现。

    选择不去面对强敌而是捏软柿子,诚然是可耻的行为。

    可这与眼前武士们的所作所为相比仍旧是小巫见大巫。

    举例来说的话,里加尔的骑士是不会以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为荣的。

    而平民,也不会认定自己哪怕死亡也不应该反抗贵族。

    深入骨髓的上下阶级观念,使得占据优势的贵族们的一切行为都显得“合理妥当”。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鸟忘掉了如何飞行一样,平民们不光自己不会反抗敌人,甚至就连亨利和米拉试图阻拦一位武士杀死一个平民时,另外几人还冲了上来拦住了他们。

    ——这并非担忧二人也受伤,而是纯粹而又自发的,维护那些正在屠杀他们的武士。

    “哪里来的外人,滚回去!”“不要你们多管闲事!”如此大喊着的平民们,最终被贤者手里的大剑吓得四散逃窜。

    “这个国家有毛病吧”洛安少女直言不讳,愣愣地用她亮闪闪的眼眸盯着贤者这样问道。

    深入人心的阶级观念,在漫长的历史之中一再被强化,维护了国家上下的统一与安定。

    但时代即将开始改变了。

    月之国现在就像是一只得了炎症的老龟,曾赖以为生的坚厚外壳如今却助长了病痛。哪怕内部已经出现了脓包发炎肿胀,却也没有一个宣泄的出口,所有人只能在其中被挤压,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直到外壳破掉,或是死亡降临。

    这种事总是旁观者清的。来自不同文化背景,来自混乱的西海岸,来自因为冉冉新生而缺乏强力阶级分化的小王国,从那里开始了这趟旅程的两人,是可以看得清楚这个国家的病根所在的。

    可就好像帕德罗西的奴隶问题一样。

    拥有如此庞大体量的国度,其前进的方向已经是无法轻易改变的了。

    “旁观者”

    “局外人”

    “异乡人”

    “异邦客”

    “外人”

    贤者是有着才能的,这是货真价实的。他无双的剑技佐以长久旅行累积的知识与智慧,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种事情,除了他就没几个人能做到。

    洛安少女也是有着才能的,在她这个年纪拥有这种阅历和战斗技巧,虽说名师出高徒,但也与米拉自身的好学聪慧关系密切。

    即便如此,在很多很多的这种时候,他们却仅仅只能是一个旁观者。

    一个局外人。

    一个哪怕伸出手拔剑去阻拦在武士们的面前,也会被救下来的平民高喊着:“异邦人不要多管闲事”的。

    难以改变面前所见事物的人。

    那么。

    就应该不去做吗

    因为无法得到感激,甚至会反而因为被救者对于武士事后报复牵连家人的恐惧而责怪;因为无法改变一切;因为无法挽救所有人。

    就应该放弃去救下哪怕一个人吗

    熊熊的火光倒映在洛安少女的瞳孔之中,而贤者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握紧了克莱默尔。

    “既然是外人,那么不遵守这里规矩,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嗯!”

    火焰熊熊燃烧,而两人并肩向前,越过了还冒着白烟残垣断壁,借着黑暗的掩护狠狠地冲向了一名驶过的武士。

    “呐(什)——”“嘭!!!!”月之国惯用的带有巨大护肩的头盔被克莱默尔的配重球砸中的一瞬间像是硕果累累的树枝一样疯狂抖动,紧接着贤者不退反进一步两手抓住剑刃往前用护手勾住了武士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拉下了马,而米拉则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缰绳就控制住了对方的座




第四十六节:早春的樱(一)
    满地死尸。

    一夜的熊熊大火之后,这个原本堪比城镇的繁荣村庄,只余下规模庞大的焦黑色残垣断壁,无声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以长达半个世纪以上的时间跨度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聚居地,尽管破烂又肮脏,却也是数千人称之为家的地方。

    但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它被从月之国的地图上抹去了。

    被杀死的人超过四千,年龄、性别和职业各异。足轻们折断了许多长矛,砍废了不少刀,就连武士的箭矢也都消耗一空。一晚上的搜寻和清理活口任务过后,顶着一夜未眠的疲惫,足轻们在隔天早上却还是被武士驱使着四处去平民的死尸上搜寻尚且可以回收的弓矢。

    他们的最高长官仍打算继续追击幸存者,连尸体数都没有细数,杀死的人就这样陈尸于大街小巷之上,这浩浩荡荡的两千余人就准备继续进发。

    副官试着进言说不要再扩大规模避免影响真正的行动,并且提及了这两千余人的军队补给不足的事实。但红着双眼的赤甲武士只是一言不发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就再度强调并责令队伍快速整理以便追击。

    几百具尸体飘荡在河面之上,冻得发紫。

    “他们确实曾来过这里。”随军的精锐忍者部队在河边发现了隐藏于杂乱足迹之下密集的马蹄印。武士们自己骑马并未停留在原地这么长时间,所以己方的马蹄印皆是单排或者双排直来直往的,而蹄铁的样式也符合之前消失的守关武士战马所用。

    在马蹄印附近的水面上他们还发现了一些从河底漂浮上来的黑色油迹,想来是落水者挣扎翻动到沉在河底的某物所导致。而用系绳铁钩再三尝试过后,拉起来的已经沾染了一些淤泥的物件,赫然是临时涂抹的黑漆已有些剥落,斑驳露出底下鲜红涂装的武士甲胄。

    “他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但一定是逃了!”盛怒之下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赤甲武士大声咆哮着:“逃了有一千多个人,一千多个,这是怎么让他们逃走的。你们的矜持都哪里去了,两千多人对一群手无寸铁的贱民都让他们逃了这么多!”

    没有人敢开口反驳他,足轻和更低级一些的武士们都是沉默地站立着听自己的领导者训斥。

    他们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例如行动一开始的准备不足,本应从各个方向包围确保真正密不透风;或是那四千多的死尸仅仅只是粗略盘算了数目,根本未曾一一验证,去查询歹人是否已死。

    仅仅只是“有人逃命,没能全部杀光”所以“那杀死吾弟的歹人一定还活着”。即便这真的是事实,却也并非冷静思考排查之后确定的答案,而是如幼儿一般黑白分明的过于简单的逻辑得出的结论。

    他已经没资格当领导者了,他现在完全是被复仇之心冲昏了头脑。若是跟随他的指令,不光会因为两千人的行军缺乏补给造成大量的非战斗减员,还可能会威胁到北地藩王们更大的计划。

    头脑相对更冷静的武士们可以认知到这一点,但却没有一人开口对着赤甲武士提。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阶级观念如此严格的月之国,哪怕领导者真的出了错,哪怕领导者引领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刀山火海,他们却也会一言不发、一个接着一个地跳下去。

    就好像宁可被杀也不愿意反抗,还会阻拦其他人反抗武士的平民一样。

    比起自身或是妻小的死亡,他们认为以下克上这种行为的性质是更加严重的。

    在外人看来也许会有些讽刺,但哪怕是意图谋反的叛军,内部的条规也依然严苛到比生命更加重要。

    “减员了多少人。”头脑发热的赤甲武士在远方仍旧催促着搜集箭矢的足轻,而副官则朝着负责情报工作的忍者咨询。

    “19战死,其中有9人是误入火堆当中,或是被己方误杀。额外10名是.......”忍者开口说着,而副官举起了手:“不必说了,我知道,然后呢”

    “还有5人行踪不明。”

    “嗯。”副官的脸色有些凝重,而后又叹了口气:“极小的伤亡,可也并非没有伤亡。”

    “呼——呼——”的寒风从焦黑色的残骸之中吹拂过,被烧成焦炭的人手向着开了个破洞的屋顶露出的天空扭曲伸出,像是在对着并不存在的神明求救。

    冰冷的空气也抑制不住的烧焦尸臭与焦炭味弥漫在整个沼泽村的上空,而眼见分散开来搜集弓矢的足轻们终于完成任务返回,赤甲武士忙不迭地再次高举起长刀:

    “进军!!”

    如是大喊。

    ————

    ————

    多山地形的新月洲狭长的陆地板块,是地质活动极为剧烈的区域。

    亨利等人从里加尔世界前来之时所途经的雾岛上终年弥漫的雾气,便是火山这一地貌形态的附加品。而狭长的新月洲大陆连着海面上存在的一些孤岛一起算,拥有的大小火山数量位列人类已知世界范围内之最。

    尽管里加尔大陆也拥有类似的地貌,但月之国的人可谓是真真正正与火山共同生活。作为国家首都的新京所在的本州地区境内有三座巨大的火山,一旦其中之一喷发,那么繁荣的帝都最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口需要迁徙。

    势不可当的岩浆足以摧毁在其范围内所有的人类文明,哪怕是最为武勇的武士穿着最上等的甲胄也会连人带甲被融成灰烬。哪怕不算岩浆本身,光是剧烈的地质变动引起的山体滑坡和总是接连不断的地震,也足以对人们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

    和人的房屋总是以轻薄的纸窗与木框架组成,与频繁的地震是分不开关系的。

    石质的房屋诚然要更加稳固,但一旦被震踏,落下的沉重石块完全足以令居住者十死无生。相较之下质量更轻的木材与纸窗,则大大增加了被倒塌房屋压下以后存活的可能性,以及事后挖掘救援的便利性。

    这个国家虽然拥有强而有力的统一政权与四千年未曾遭遇外敌与内乱的历史,但却并不代表就没有任何灾祸。

    人命如草芥,自以为长远留存的文明可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基于接连不断的自然灾害,月之国



第四十七节:早春的樱(二)
    在分离的时候,由于时间紧迫,亨利和米拉并未与咖莱瓦那边约定汇合地点。而因为通讯手段的有限,他们也无法联系对方,或是确认其他人的安危。

    若是处在野外生存的情形之中,与大部队分散的少数人员存活率最高的选择,其实并非独自行动,而是留在原地养精蓄锐。

    不论搜寻者有经验与否,搜查的起始点必然会是最后已知位置——通俗点说,就是双方失散的地点,或是已知的走失人员最后前往的地方。

    停留在原地或是至少还在附近,不胡乱走动一方面更有利于后来人员的搜救,另一方面也能节省体力存活更长时间。而擅自继续行动则会增加汇合的难度,并且消耗很可能本就所剩无几的物资,最终遇难。

    沿着永川河的支流走的话,最少方向上和咖莱瓦他们是一致的,汇合的几率会大大增高。

    但这也正是问题所在。那位领兵进攻的武士急躁又高调的进攻方式符合年轻且意气用事的领导者侧写,而这样的人物在意识到有人逃离以后,是势必会一鼓作气追上来不死不休的。

    基于这样的前提,汇合意味着反而会增加危险性。

    而且考虑到贤者三人逃离的时候已经没有合适的小舟,他们实际上是步行涉水离开的缘故,在这个除了贵族以外都不可以骑马的国家,软烂的沼泽周边泥土上两排孤零零的马蹄印,显然会成为最明显的风向标。

    有经验的老猎人能通过足迹的深浅以及距离来判断留下印迹的动物有多重,以及是以什么速度离开。

    身高195公分着甲以后足有100千克重的贤者,哪怕在关卡的时候多少清理过了,对方也仍旧可以判断得出来是个高大健壮的人与那些守关武士交战的事实。

    单纯是那些武士们基本都是被一击毙命的强大破坏力,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加之以许多致命伤都来自于上方而非下方,袭击者具有身高优势的事实他们也可以判断得出。

    亨利一直都在教导着米拉的一件事是——不论你自己已经变得有多强,都最好把对手想成与你同等的级别,而不要有优越感。

    优越与自信在如社交之类的情况下确实能为你带来优势,但对于刀口舔血的战斗职业者而言,一旦过于自信麻痹大意,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将对方视为有能力透过细枝末节判断出己方大致信息的人,而后以这种假设作为基础,小心谨慎的制订应对方案,方能活得长久。

    若是追击的人是贤者的话,会怎样

    首先,软烂的泥地留下的足迹可以大致判断出马匹是否负重。沼泽村的花魁,樱是乘坐在洛安少女的那匹马上的。她的与米拉两人的体重加起来大约与贤者一人相当,而这样的负重对于月之国相对矮小的战马而言,已经算是满负荷了。

    高大强壮的里加尔战马负重能力是它们的将近两倍,全副武装105到110千克的骑士算上40千克的马甲仍旧可以全速冲锋。但月之国的马匹做不到这点,100千克左右的负重它们已经无力冲刺,因而马匹留下的足迹不光跨度较小偏向于巡航速度而非奔跑速度,深度也远比通常状态下更深。

    在逃命的状况下,却还背负了这样的重量,证明马上背着的肯定不是可以遗弃的物资之类。

    如此一来要么是乘坐多人,要么就是其中之一体格庞大。结合之前的战场留下来的环境以及这个国家的平民都不会骑马这一事实,追击的武士们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可以明确判断出这两道马蹄印的嫌疑极大。因而开始专门朝着他们追击,或者最少派出一个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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