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就会跑

    张家栋当时在路边只是看着有趣，随口来了句十五一天干不干，没想到这少年二话不说卷起裤脚就下了田。

    这可把张家栋弄得慌了手脚，他平常也是爱开玩笑的性子，没想到这少年还当真了。他和妻子两人拦都拦不住，就看着那边叶钦拿起田埂边的镰刀唰唰唰就开始割稻。

    说实话这庄稼里的事，一般请人也很少会请这样的半大小子，又不是早些年他这一辈人，现在的少年人活干得少，可能看着有点力气，但都不长，干农活一般就是那么两三下，到了后面就蔫了下去。

    他家那个二十出头已经外出打工的小子，从小在田里就呆不了几分钟，不要一会就是各种喊累，脏啊，腰酸背痛什么的。

    可这个小年轻那是真是能吃苦，不怕累，也干得出色，不比一个成年劳力差。割稻比他和妻子都要利索，不会乱丢粮食，割下来的稻谷码放得都是整整齐齐。

    踩打谷机脱粒，更是比他这个四十来岁的成人还要出色，嗡嗡嗡的打谷机声音就没慢下来过，两夫妻割的稻谷还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这是真能干的小伙子！

    而且，后面了解了情况，两夫妻才知道这小年轻也不是什么在外面给人做小工的，而是个高中生，想趁着国庆假期挣点生活费。

    这一说弄得张家栋和他妻子就更心疼了，想想自家那个在外打工的小子，时不时还打电话回来伸手要钱，真的是感觉人和人没法比。

    等下你提前回去，多做两个菜，我喊上叶钦去家里吃个饭，中午莽莽撞撞的也没来得及弄点菜。张家栋走到了自家婆娘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他媳妇白了他一眼，声音同样压得很低，要你说，我跟卖肉的老谢说好了，帮我留了斤五花肉。我倒是想说，你看这孩子的利落劲，工钱你要好好地算给他。

    那是。张家栋笑着点了点头，我帮算一个人工给他。

    夫妻俩都是实在人，虽然开头没想过要请人帮忙，但真发现加了叶钦后，进度远远超过预期，也不去吝啬那么百把块钱。

    虽然话里话外了解得不多，但有些东西大家都是过来人，也能够想得出来。

    叶钦此时还不知道雇了他的张家栋两夫妻在讨论什么，但他依旧干得很是来劲。

    国庆假期他原本是想回家的，从开学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回家看看爷爷奶奶也挺好，但后面想了想，还是没有再回去。

    虽然是农忙的时节，但因为小叔出门打工，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地都承包给了别人种，他回去除了抓泥鳅捡螺蛳什么的也真没什么可干的，干脆在县城周边找了找能不能有人要临工的，多少能够挣点生活费。

    如果是在大城市，或许他还能够找到一些临工做做，但秀水县县城很小，经济不景气，就是想找家餐馆给人端盘子搞卫生的活也不容易，都是要长期或者熟人才行。

    后来叶钦想了想，干脆直接出了城，走远点看看这个时候能不能找到给人家打稻谷。

    他也是一路问了好多人，大多数人看到他基本都是不要的，一般就算是要请人也是事先就早好，或者本乡本土相互换工帮忙，直到遇到了张家栋在田间和他开玩笑，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而且在张家栋两夫妻劝阻他的时候，他也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在机会少的地方，他很早就清楚力气不值钱，能挣点就是一点。

    不过，这些事情他还不太敢和家里人讲，以爷爷的性子，自己好好上学也就是了，要是周末假期还出来打工，大概是会不高兴的！

    好在这样的机会不多，明天就要开学，后面即便有周末，时间短暂，再加上高中的学习压力，想抽出时间也不容易了。




第十七章 校运会
    十一假期结束，再次开学后的第四天。

    上午七点，比往常上课时间还要早上二十分钟，秀水二中全体师生就已经全部到场。

    升国旗之后，高高的主席台上，微微腆着肚子的秀水二中校长温同师挥舞着胳膊，抑扬顿挫地发表了关于校运会召开的讲话。

    讲台下方，往常一开大会就昏昏欲睡的男女生们，今天一个个都难得的都精神起来。校长的讲话自然是听不进去的，但是想想等会即将开始的比赛，或者说很多不参加运动会，只要能够从教室里跑出来，可以在操场上自由晃悠一天，这点就足够让人这时候的高中生们万分期待。

    更何况校运会向来热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枯燥的学生生涯，少有的几个闪光点。

    秀水二中，校运会针对的只有高一和高二两个年段，至于说高三，即便秀水二中本科专科的升学率十分感人，但在高三同样也抓得很严，体育课都不会有。

    校运会的开幕大概是因为条件所限，又或者嫌麻烦什么的，像后世或者很多大城市里的校运会那种还有设计服装，打条幅喊口号是没有的，所有人能够把校服穿得整齐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至于什么裁判员和运动员宣誓也同样没有。

    而且校运会的主要比赛项目也是以田径比赛为主，径赛是100米200米400米男子1500米和女子800米，以及4x100米接力赛，田赛是跳高跳远还有铅球。项目设置并不多，符合秀水二中的实际条件，也就一天的时间差不多刚好比完。

    等到台上的校长讲话结束，宣布秀水二中运动会正式开始，学校广播里接档的依旧是运动员进行曲。

    不过，方才整齐的队列在解散后，人流已经开始各个方向散去，其中尤其是跑道前，高一的男女生聚集得最多。

    上午八点最先开始的是高一年段的男子100米预赛和女子100米预赛，高一年段比赛结束后是高二的男女100米的预赛。

    叶钦同样跟在人群中，围在了即将开始的100米比赛的跑道边上。长长的100米跑道上两边，几乎都围满了学生。终点线和起跑线前的人太多，叶钦也没去挤，直接站在了跑道中间那一段。

    他参加的是400米，预赛开始的时间是在两个年级男女生的一二百米预赛之后，至于这几个项目的决赛还有长跑则是放在下午。

    同时另外一边的田赛则是八点半开始有高一年段跳高的预决赛，各个项目的时间安排都挺紧凑，以一天能够比完为准，也不像很多大型专业的运动会会根据人体活动规律来安排时间。

    这会离叶钦要参加项目的时间还早，他也不着急，可以在旁边先看看其他人的比赛。

    进入高中后，他心里一直绷了一根弦，不敢放松，不敢玩闹，而这场校运会则是现实情况所限制，教室的门被锁了，他也再做不出来抱本书躲在角落看这种事情来，刚好透透气。

    唉，叶钦，你怎么在这呢？

    100米跑道旁，叶钦和很多人一样，正探着头看着远处起跑线前等待着起跑的八名选手，突然感觉身后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噢，是你们啊！叶钦转头看着身后站着的两人，略有些讶然。

    你不去比赛吗？刘一祯指了指起跑线附近，有些不解，你们高一年段的100米预赛要开始了吧？

    刘一祯在高一年段的100米开始检录对照姓名的时候，就已经在旁边看着了。原以为应该能够看到叶钦出现，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讲到叶钦的人影子。

    还是李建超眼尖，看到了和其他学生一样围在跑道旁边的叶钦，拉着他走了过来。

    没，我没报100米。

    叶钦看着两人，倒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晚上去学校食堂吃饭，经过大操场的时候经常也会碰见正在训练的两人，偶尔彼此也会点头打个招呼。

    我们班报名100米的人挺多的，我就没去凑这个热闹。

    不是吧，你没报名100米？！旁边的李建超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之色，你们班搞什么鬼？放你个人才在一边看？

    李建超虽然那天被叶钦给打脸了，但他除了嘴巴有些欠，是挺直率的一个人，也没小肚鸡肠太往心里去，反而和刘一祯一样，多少有些惊叹于叶钦的天赋。

    这就和篮球场很多打球的人一样，开始可能互相瞧不顺眼，但真认可了对方的水平，反而之前很多东西都不会放在心上。

    那你有报名其他的吗？200米？

    虽然大家只一起跑过一次，但那次的印象刘一祯实在太深刻，结果看到这样一个赢了自己的猛人，竟然没有上场，这让他真有些搞不懂了。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旁边的李建超昂了昂下巴，你说出来，我帮你去问问。

    一个跑赢他们两个体育生的高手，竟然没报名参加100米，这让李建超觉得只可能是被其他人欺负才可能出现的情况。

    没有，怎么可能？叶钦听到这里，笑了起来，他因为自小身体素质好，跟人打架是有，但还真没被人欺负过呢。

    不过他也没想到李建超还有这么一面，接着说道，我是没什么兴趣，就报了个400米和1500米。

    我艹，四百和一千五？！

    李建超爆了个粗口，再次叫了起来，四百很难跑的，一千五就更不用说，你有练过吗？

    李建超和刘一祯两人见识过叶钦的100米水平，对于他的短跑实力，哪怕是400米都没想太多，但是长跑的1500米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练短跑的体育生对于一般普通学生基本都是看不上的，那种因为自己体育特别好的潜在优越感，有时候即便不用人说，都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唯一只有同样体育特别好，甚至能够压他们一头的学生，才能引起彼此的注意。

    这就像一部分学习好的优生，和很多差生是聊不到一起去的，彼此之间说话交流最多的，都是成绩比较接近的。

    我也不太懂。叶钦挠了挠头，就以前中考的备选项目里有1000米，我跑过几次，还可以吧。

    初中的长跑一般男生也就是到1000米1500米封顶，叶钦之前在孝里镇的初中也就跑过一千米，那时候觉得虽然有些累，倒也不是支撑不住。

    而且他对参加校运会兴趣不大，换以前会觉得拿个第一很出风头，可真正面对现实环境的时候，有些东西慢慢的就影响着一个人的想法。

    不能吃不能穿，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看看书，只不过这是学校集体活动，被于浩拉着先是报了一个400米，接着又在1500米写上了他的名字。

    那你到时候看吧，我们先去热身。刘一祯拍了拍叶钦，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扯，他过来只是想看看叶钦在校运会能跑出什么成绩。

    反而是李建超冲他喊了一声，等会来过来看你比赛，对了，要是有人找你麻烦和我说。

    说完，转身跟着刘一祯离开，嘴里还嘟囔着，我看就是太老实被人排挤了，能跑赢我们俩竟然没参赛，真是搞笑！

    正在两人离开后，100米跑道的起点线前，啪地响起了一声枪声，白烟缭绕，跑道两侧满满当当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呼喊声。

    高一年段男子100米的预赛开始了。



第十八章 准备上场
    站在跑道边上，听着各个班级同学们的加油和助威声，那股子热闹沸腾的景象，没来由的就让叶钦觉得兴奋和激动了起来。

    这是他进学校的这一个多月里，第一次脑子里没去想着课本书本或者生活费之类的问题，他喜欢那种呼喊声，喜欢那些掠过身边飞奔的身影。

    即便再怎么专注与克制，他也还是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人。

    比赛进行得很快。

    高一年段的八个班，一个班级单项最多名额是三个人，男子100米上，基本上没有缺额，有很多都是报了名，但人数太多没能参加。拢共刚好二十四个人，分成了三个预赛小组。

    女生报名的人数则相对少了些，加起来只有十五个，分成了两个预赛小组比赛。

    当看到自己班里男子100米的一个选手是同桌孙宇光时，叶钦也没觉得自己和他平时的关系如何，跟其他所有的人一样，也忍不住大声地呼喊了起来。

    青春热血，这是我们的比赛！

    叶钦所在的高一一班，可能是因为大部分学生都属于在二中是成绩相对好的一部分，体育要差上不少。在100米的比赛上，女生几乎全军覆没。男生是他的同桌孙宇光进入了决赛，成绩是13秒，算是有资格争夺下午决赛前六的水平。

    高一年段的比赛结束，高二年段的男子100米预赛结果不出叶钦所料，能够进入决赛的几个名额里，毫无疑问有刘一祯李建超这两个体育生。

    他们两人不是一个班，但都是各自班级里的主力选手。在以单位为划分的校运会竞赛里，这种班级的集体荣誉感还是十分强烈，而体育好，能够为班级赢得荣誉的两人，在这个时候毫无疑问成为了焦点，一下场身前身后都围了不少人。

    看完了高二年段男子组的100米预赛，叶钦没有在跑道边上继续呆下去，女子组的100米比赛他就不再想看了，男女生的差距毕竟还是挺明显的，后面的200米则要换另外一边的跑道，他远一些也能看得到，干脆跑到操场另外一边的沙坑看田赛。

    高一年段的跳高同样很热闹，这会沙坑里外三层也围了不少人，高一年段的学生在自己年段的比赛完成之后，都跟着聚了过来。

    高一年级的男子跳高的预决赛，参赛的人数并不多，各个班级也就两个人报名。

    比起径赛的几个短跑项目，跳高虽然没那么激烈，但有趣的地方就多了，叶钦一站下来后，就在旁边乐得不行。

    高一男生跳高的起始高度是一米二五，结果就是这个始高度，有好几个男生都没能跳过，碰杆就不说了，有个男生脚绊倒了沙坑，摔倒了吃了一嘴的沙子。更有一个五班的男生，用跨越式的跳一米四五这个高度的时候，直接整个人坐在了杆上，落在沙坑里后连连抱着裤裆乱跳，引得围观的学生哄堂大笑。

    有好几次叶钦在旁边看的，都有些跃跃欲试，想直接混进去跳一个玩下。

    叶钦，叶钦，你还在这里干嘛？

    正站在场边，看得正欢乐的叶钦，突然感觉被人拉了一下。

    嗯？怎么了？叶钦转过头，有些不明所以，拉他的正是班里的体育委员于浩。

    赶紧的，马上就要到你比赛了！于浩喘着粗气，神色有些焦急地说道。

    呃到我了？叶钦愣了下神，感觉都好像在沙坑这边没站多久。又探着脖子看了一眼远处的跑道，方才聚集在100米跑道边上的人群，已经变换了位置，出现在了200米跑道的弯道和直道两侧。

    你这是有多不上心啊大哥！于浩拍了拍额头，有些无奈，已经是高二的女子200米了，马上就到高一400米预赛了。

    叶钦对于校运会和体育的不以为意，他也知道了，只是还没想到，他对于自己的比赛也完全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