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嫡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桥边芍药
朱门嫡妻
作者:桥边芍药
杜容芷死在了宋国公府破落的偏院。要说她这辈子最恨谁……大约是自己吧!那个蠢得追逐了宋子循一辈子,最后落得个万念俱灰的自己。今生已无可恋,来生做猪做狗,只求别再遇见。可命运弄人,再睁开眼,竟回到两人的新婚之夜。
楔子
下了一夜的雪,清早起来,竟是难得的艳阳天。
紫苏扶着杜容芷在园子里散步。
说是园子,其实也不过是芳菲院外一处小小的空地罢了。
正值隆冬,又刚下过雪,委实没什么风景可看,唯独孤零零伫立着一株腊梅,压着积雪的枝头隐隐露出点点娇嫩晶莹的金黄,给单调清冷的一隅添了几分色彩与生机。
眼见杜容芷试探着在空中摩挲,紫苏心领神会地扶住她微凉的手,轻放在花枝上。
“夫人可是觉着冷了”
杜容芷摇摇头,攀过一枝花枝,轻声问,“今年的腊梅,开得好么”
“嗯。一簇一簇,好看得——”紫苏惊觉失言,忙住了口。
“是么”杜容芷却轻轻勾了勾唇角,“我想象得出来。”
“夫人……”紫苏眼眶一热,正要开口,不远处忽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夫人!”她低低唤了一句,几乎是有些惊惶地扶住杜容芷,“是……是爷带着人朝这边来了!”
杜容芷身子一僵。
脚步声越来越近,耳边响起下人们的问安声。
她僵硬地挺直脊背,死死攥住手里的腊梅。
“怎么穿得这么单薄”清冷的声音说话间已经来到身侧,一如既往地优雅疏离。
从前她爱慕他,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可现在……杜容芷勉强克制住喉间的战栗,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还——”话刚出口,却惊觉一只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脸颊。
“不要!”好像寒冬腊月掉进冰窟窿里,杜容芷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想也不想,用力把那人推开,脚下却忽然一滑,整个人向后倾去。
“夫人!”
“当心!”
惊呼声还来不及出口,腰间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
 
第一章 命
寒风刮得窗棱呼呼作响。
芳菲院已经乱作一团。
端着铜盆的婢女们进进出出,一盆盆清水进去,又变成一盆盆血水出来,毡帘才被放下复又掀起来,直打得门框啪啪作响。
“用力,夫人!用力!”
雕花床上女子散乱的长发已经被汗水浸透,一缕缕缠在苍白的颊上颈间,她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唔……”
“不行,还不够。”稳婆半跪在她腿间,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一边使劲掰着她僵硬得发抖的双腿,一边焦急道,“夫人,这样不行!您再缓一口气,把劲憋足了!得用力,用长力啊!”
稳婆的催促声,下人杂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杜容芷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湿漉漉一片,早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她涨红了脸,猛地一声闷哼,身子才刚刚抬起,又无力地落了回去。
稳婆胡乱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头也不回地指挥道,“不行,夫人根本使不上力气,你们快去再拿碗参——”她话音未落,冷不防整个身子忽然叫人跟老鹰捉小鸡一般提溜着丢到地上。
稳婆连惊带吓当即变了脸色,正待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了来人后,强压住心里的怒气,狐疑道,“傅……傅姨娘……”
面前女子身穿玫瑰红富贵牡丹纹锦袄,外披浅粉色滚灰鼠皮荷叶斗篷,下着柳黄色撒花长裙,芙蓉面杨柳腰,不是国公府大爷宋子循最宠爱的姨娘傅静柔是谁
却见对方脸上笑意温柔,只轻声道,“我有几句话要跟姐姐说,还请你行个方便。”
“这……”稳婆面露难色,苦着一张脸道,“夫人身子太虚弱,这胎只怕有些凶险,若是……若是耽搁了……”
“啰嗦什么!”还不待她说完,傅静柔身后一个粗壮的婆子厉声大呵一声,“也不看看这国公府如今是谁当家,姨娘说话岂容你这儿推三阻四!”说着就上来拉扯她。
那稳婆也是常年在官宦人家府邸里行走,看这形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灰溜溜跟着几个丫头退了出去。
直到身后脚步声听不见了,傅静柔才不急不慢地走到床前,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很疼么”她低下头柔声问,甚至还好心地帮杜容芷把贴在额上的乱发拂到一边。
杜容芷死死咬着下唇,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而发抖。
“我从前常听人说,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看来真是一点不假。”傅静柔掩唇一笑,接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十分苦恼道,“可这要是没有力气,孩子怎么生得出来呢姐姐,你说是不是”
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杜容芷蓦地瞪大眼睛,苍白的脸上越发没了血色。
“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傅静柔似是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在她耳边又慢条斯理道,“现在可是觉得全身发软,四肢无力,半分劲儿都使不出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杜容芷强撑着一口气,伸手死死拽着她的衣袖。“我肚子里的是国公府的嫡孙,是他的嫡子!你……你怎么敢……”
“嫡子哈哈哈,嫡子!”傅静柔忽然大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飙出来,“整个国公府谁不知你寡廉鲜耻,勾引小叔,如今你竟敢说你肚子里怀的是爷的嫡子!杜容芷,你到底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啊”
“胡说,你胡说!”杜容芷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尖叫道,“我跟宋子澈是清清白白的!是你……你们诬陷我!”
傅静柔扫开杜容芷的手,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冷笑道,“不错,我就是要诬陷你,就是要让人人都知道你水性杨花,让爷厌弃你,可你这蠢货,又能怎么样呢如今正正经经的长子嫡孙成了子不子,侄不侄的孽种,你可知我心里着实畅快,畅快得很哪!”看着杜容芷惨白的脸色,她忽然从心底产生说不出的快意。“念在咱们姐妹一场,我便送你最后一程,”她用力拍了拍杜容芷的脸颊,“杜容芷,这辈子你活得就像个笑话,不如早些去投胎,兴许下辈子还能活明白些,这样不是很好么”
“你……你这个贱人……”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杜容芷疼得全身打颤,门外却再次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穿青碧色对襟袄的丫头端着个大红漆托盘走进来。“傅姨娘……”她怯怯地唤了一声
第二章 花烛
“不要!!!”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猛地传出女子尖锐的叫声,紧随其后便是男子隐忍的闷哼,像是疼极了一般。
守在屋外的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忙走到窗边,“今儿大喜的日子,姑娘可千万别使性子,万事听姑爷的,忍上一忍,往后就舒坦了。”
另一个也赶紧道,“我家姑娘自小娇养惯了,最是受不得疼,还请姑爷多怜惜着些。”
新房里,高高的龙凤花烛照得满室红彤彤一片。
宋子循恨恨地捂住肩头,感觉似是有湿热的液体流出来,拿到眼前,果然是一手的鲜血。
“杜容芷,你发什么疯!”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大红锦帐内,少女青丝凌乱,蜷曲着双腿缩在床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如曜石般黑亮的眸子里滚落,粉嫩的唇瓣经过过度的吮吸此刻变得红润晶莹,她紧紧抓住胸前的鸳鸯锦被,那鲜红如血的颜色越发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的白,就连颈上大大小小的红痕,也透着说不出的魅惑勾人。
少女全身抖得厉害,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看着好不可怜。
宋子循愣了愣,先前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的怒火倒不觉平息了大半。
“你——”眼见少女被他吓得身子一颤,宋子循无奈压低声音道,“也太任性了。”说着又觉得她这模样委实有些可怜,遂不自觉伸手想为她拭泪。
杜容芷却瞬间惨白了脸色,她身子猛地往后一退,撞在身后的床架上,双手往脸上挡,“不要!”
宋子循一愣,待反应过来不由大怒,“你居然以为我要打你!”
杜容芷也呆住了,好半天,她才放下手,神情恍惚地看着他。
她忽然觉得很疼。
头疼,眼睛疼,身上也疼。
甚至直到现在,她脑袋里依然浑浑噩噩——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该死去的自己再睁开眼居然被他压在身下,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爱了一辈子,又恨了一辈子的人……
屋外嬷嬷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到耳朵里,两世的记忆纠缠在一起……杜容芷强打起精神,“谁叫你欺负我……”只说了一句,从前所有的屈辱,怨恨,痛苦,绝望,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缺口,眼泪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似的倾泻而出,她抽泣道,“嬷嬷原是说……你什么都懂,我只管闭着眼往床上一躺,剩下的你来就行了……谁知你竟弄得人家这样疼……可见……可见你心里根本一点都不爱惜我!”说着,又呜呜呜哭了起来。
宋子循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
却说杜容芷这话也是有缘故的。
宋子循成亲之时
第三章 白帕子
宋子循挑眉扫了杜容芷一眼,见少女仍是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只当她是怕叫人看见再传出难听话来,也不计较便随手接过来擦了擦肩上的血迹,心说好端端也不知她从哪整出来这么条白——
帕子
宋子循眼皮子猛地一跳,下意识往床上瞥去。果然就见先前铺在床褥上的元帕早就不知所踪。再低头看自己手上这方锦帕已然沾了一片鲜血,怎么看怎么就像……
宋子循脸色变了几变,待要发作又觉着自己个儿脸上跟叫火烧着了似的,最后咬了咬牙,一言不发披着衣裳去了净房。
耳边传来很细微的水声,杜容芷裹着被子呆坐在床上。
熏了香的被褥散发着淡淡清香,恍惚想起,该是记忆中他身上的气息。
少女目光缓缓扫过屋子,黑漆嵌软螺钿描金四季如意屏风,雕花鸟五屏妆台,如意花卉并缠枝莲花小几……却在看到黄梨木方角柜时,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红绸下的“囍”字红得晃眼,她目不转睛看着,忽然就想起上辈子两人最后一次争执的情形。也就是那次争执,终于把她对他最后的那点情意和念想,全部断送。
彼时,宋子循已经极少来她房里了。
其实也不光是那个时候……当新婚的新鲜感慢慢冷却;当发现他的温柔与体贴不过是种习惯,而非仅为她一人;当环肥燕瘦的新人接二连三地抬进门……猜疑,委屈,嫉妒,怨恨终于变成了一场又一场无休止的争吵与冷战。
再到后来母亲父亲接连过世,杜家一夕覆灭,他更是越发厌弃了她,就连每月的初一十五,都再难见他身影。兴许也直到那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之于宋子循,不过是仕途路上一块尚算合用的垫脚石,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夫妻恩情,一旦没了利用的价值,便是连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她渐渐心灰意冷,一个没了娘家依靠又不得丈夫欢心的女人,在内宅的日子举步维艰。后来她终于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却再没了往日的生机,从此足不出户,每日只安安静静在房里看书写字,有时甚至连自己为了什么活着都不知道。
直到那一年上元节……
宋子澈忽然一身酒气地冲进她的屋子,他抓住她说了好多话——好多一辈子都不该说也不能说的话。
他甚至还想……
她吓坏了。她从不知道这个自幼一起调皮捣蛋的玩伴,何时起居然对她起了那样的心思,她躲避,劝解,挣扎……头发散了,衣服乱了,他却像是中了邪似的抓着她不肯放手。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永远都在后头。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本该在前面宴席上觥筹交错的一帮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竟全都赶了过来……
她已经不记得那晚上到底看了多少鄙夷,听了多少咒骂;也不记得沈氏如何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不甘寂寞,不知羞耻,引诱小叔,败坏门楣;更不记得满屋子的人是几时散去的……只记得昏暗灯光下他铁青的脸和跟宋子澈大打出手后青紫的嘴角。
那也是第一次,他动手打了她。
当他的巴掌重重地落下,头撞上柜角的一刹那,她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瘫倒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眼前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他却仍不肯放过她,猛地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反转了身体,逼得她整个人半跪着趴在柜子上,就那样从后面贴了上去……
她最终疼得昏死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四章 紫苏
宋子循从净房出来,杜容芷已经背对着他睡着了。
宋子循自嘲地摇了摇头,心里也觉着没意思得很,索性胡乱扯了被子在杜容芷身侧躺下,过不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待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本已经双目紧闭的杜容芷却缓缓睁开了眼。她默默地坐起身,有些茫然地看着案上已经燃了大半的龙凤花烛,抱着膝盖怔怔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晨曦终于透过帘帐照进屋里,洒下淡淡的光芒。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大少爷,大少夫人,该起身了。”
杜容芷木然地转了转眼睛,这才惊觉自己竟呆坐了一夜。
她微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其实直到这一刻,她仍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做了场梦一般。
可无论如何,老天爷既然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总要为家人,为自己做些什么……
“醒了”身旁的宋子循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声音里尚带着初醒的沙哑。
“是。”杜容芷垂眸应了一声。“该要给长辈们奉茶了。”
宋子循点了点头,扬声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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