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行语

    宫芸晶乖巧的坐在秋千上，小腿却是不安分的摇摇晃晃。梵卓在她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秋千架，皱着眉似乎很是反感的样子拿着手中的王尔德童话念着。

    宫芸晶看着鞋架上的鞋子不知选哪一个好，梵卓走了过来，将每一双鞋放到她脚边比划着，最后才选了一双较为舒适的给她穿上。

    那大概是一个午夜。

    宫芸晶六岁。

    她午睡初醒，揉着眼睛出了房间的门，看到梵卓一个人站在花园旁修长的手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浓稠的红酒如同宫芸晶眼睛的颜色一般瑰丽荡漾，宫芸晶抱着一只垂耳兔玩偶，缓缓地向梵卓走了过去。

    “凉夜。”她的声音是刚睡醒的娇憨“你怎么了”

    梵卓回头，他身后是一片蓝色蔷薇，夜风如许，吹拂着他海蓝色的头发，那么一瞬间，再美的场景都成了他的布景板，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无论多美的风景，当他出现都会黯然沦为他的配衬罢了。

    这种美，




42 夜暮 少年
    梵卓第一次见到宫芸晶说了什么

    ——“是芸晶啊，都长这么大了。”

    也就是说，梵卓从一开始，就是认识宫芸晶的！

    这个认知惊得我一身冷汗，宫芸晶当时才三岁，之前一直是没有见过梵卓才对，但是为什么梵卓何以为见到宫芸晶确实是一副熟识的样子

    我觉得大脑有些不够用，难道宫芸晶也只是一个再生体吗

    我看见暮冢凛牵起宫芸晶的手。“芸晶的眼睛和妈妈的一样呢。”

    ——“血族第一美人，千雪王后。”

    ——“芸晶大人是血族第一美人。”

    我愣在那里，这是巧合吗宫芸晶与暮冢千雪，她们会是一个人吗

    “千雪王后吗”宫芸晶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道“她一定很漂亮吧”

    暮冢凛的眼睛有些暗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暮冢少年的样子，不同于成年后的高贵冷漠，少年的他依旧有些稚嫩与清澈。

    “妈妈很漂亮。”

    芸晶很漂亮。

    同样的话重叠在我脑海里，我竟分不清哪一句才是真相，哪一句又是掩藏在噩梦背后的谎言。

    “芸晶一个人出来吗”

    宫芸晶犹豫了一会儿，虽然可以看出她对暮冢凛很有好感但是梵卓在她心中的地位是身边所有人都无法替代的，于是她轻轻笑了笑“不是啊，有姐姐带我出来呢。”

    暮冢凛听了表情却是有一份我看不懂的悲伤，我想凑近点去看清他眼中的情绪，但他垂下眸，将那份复杂的感情掩藏得很好，我连分辨都做不到，原来仅仅是一个少年的暮冢凛，就已经让我无法看清了。

    我缓缓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份记忆我还要持续多久，我还能在这段记忆中看到些什么令我更加恐惧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了，那些零碎的片段一点点衔接起来组织的画面竟叫我无法置信。

    比如，暮冢凛与宫芸晶的初见会是这样的温馨，不带一份残忍与冷漠，那么暮冢凛再次见到再生后的我为何会那么冷漠呢

    我闭上眼，听到那个熟悉的少女的声音。

    “暮冢大人，原来您在这儿！”

    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太过分明，连宫芸晶这么小都可以看出来。

    我随着宫芸晶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妆容精致的少女一袭高雅的紫色连衣裙款款出现在视线里，是宫芸丽。

    我从她的视线中，显而易见的看出了她对暮冢凛的爱慕。

    因为那个眼神，与幽蝶如出一辙，实在相似得令人恐惧。

    暮冢凛这样的人，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他也永远都是这些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

    那么我的理康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想必如果他肯多笑笑下的话，也一定会的。

    至于梵卓，那样的存在，于血族的感觉，就如仙人于普通人类的感觉，只能心生仰望。

    这也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一直不敢相信和确定梵卓对宫芸晶是什么感情的原因了。

    太过完美的人，总是容易令人感觉遥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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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

    宫芸晶看见姐姐对暮冢凛的眼神，第一次的，有什么在她内心破土而出，父母对她的忽略，常年的孤单，小心翼翼的去讨好梵卓，害怕被再一次丢下的恐惧，统统在这一刻有了瞬息的爆发。

    她笑着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很羡慕的姐姐，觉得原来望而不得的感觉不只自己一个人有啊。

    可她却突然没有这个心思去欣赏姐姐的单恋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与姐姐不过是一样的可怜。

    她淡淡垂下眸，纵然不喜欢这个姐姐，她也是自己的姐姐，于是她转过头打算离开去寻找梵卓，梵卓会去哪儿呢

    暮冢凛却叫住她“芸晶要去看看那边的鸢尾花吗”

    宫芸晶本想拒绝，可是在转头那一刻，偏偏看到了宫芸丽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嫉妒与厌恶，那不再是她一直以来在人前的好姐姐形象了，宫芸晶虽然知道她一直不过是在人前装着大度而已，不然自己也不会那么小就一个人被放在古堡，父母要来时宫芸丽总是会很巧的生各种病以此为由拦住父母来的脚步，可因为这个姐姐总是愿意恰到好处的给她一些面子上的关心，这些能让她满意，她总也不会太难为这个姐姐，可是这一下这个姐姐连面子也不想装了吗

    宫芸晶那一刻竟很想笑，宫芸丽拥有的她永远求之不得，可她未曾在意的，却会引起宫芸丽莫名其妙的嫉妒。

    这真是太可笑了。

    宫芸晶转身牵起暮冢凛的手“凛哥哥带我去看那边的鸢尾花好不好”

    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甜，我听着心都不由酥了一半，何况是不知为何一直盯着宫芸晶的暮冢凛

    即便聪明如他是知道宫芸晶不过是拿他气气自己这个姐姐而已，但他还是笑得温和，那种笑容是宫芸丽从未见过的，温暖而带着沁入人心的宠溺，他抱起宫芸晶“好的。”

    宫芸晶笑的很甜，但落在宫芸丽眼里是如何滋味呢

    我有几分好笑，原来我与宫芸晶真的有很多地方相似的，比如这一点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干。

    我看不惯你耍太多心机，你耍一耍心机为自己求得好处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是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容忍度那么再不还击我就是傻。

    我暗暗地为宫芸晶竖了个大拇指。

    月华倾泻在绽放的鸢尾花上，清雅得如同一幅画，我懒懒得看着宫芸晶虽有了几分困意，但因为梵卓将她的礼仪教的很好，因此即使是困了，她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想看花的意思，但是暮冢凛却奇妙的看出了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的意思，于是轻轻一笑。“芸晶困了”

     



43 夜暮 成长
    我其实不大分得清现在我的情绪是宫芸晶还是李芸了，总是有些迷晕的恍惚的仿佛是在梦中一样的迷离，我看见暮冢凛的身影在稍纵即逝，我居然在自己的记忆中都控制不住一个人的身影，只是感觉心中有莫名的抽痛感，那种感觉似乎不仅是心中那一点点的疼痛，更多的又仿佛是愧疚，可是我在愧疚什么我又在向谁愧疚

    宫芸晶牵起梵卓的手，那样的一幕我居然不觉得刺眼，反而心中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乱得很，实在叫我没有精力去思考。

    宫芸晶对梵卓有多黏呢

    其实就算是我亲眼看到了，我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她八岁那年，梵卓不得不陷入沉睡已恢复自己的力量，宫芸晶索性将自己的钢琴放在他沉睡的棺木旁，我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虚空里，看着自己的记忆一点点上演，如同在看别人的悲欢离合，只是心中一点点的冰冷骗不了自己罢了。

    那是我自己，最最真实的宫芸晶，没有人了解过的她。

    或许就连我自己也不曾了解这样的自己。

    一点点描绘梵卓的眉眼，他睡着的时候，那一股眉宇间的戾气似乎消下去不少，让他显得有些平易近人了起来，这样观察着梵卓，我总是不由感慨，人人都说再惊艳的脸都经不过一看再看，但是梵卓很明显在刷新我对这个定义的理解，无论我什么时候去看这样的一张脸，无论他邪佞的笑着还是优雅慵懒的半弯着眉眼唤我“小芸晶。”都总能让我感到失神，这种感觉无关情感，只是正常的一个生物对看美好的事物时发出的敬畏。

    宫芸晶将小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梵卓，凉夜，为什么要叫凉夜呢”

    凉夜，凉夜，我看着宫芸晶似乎感到了什么，抬起头，向门口看去，果然，一个少年的影子在门口若影若现，我看到宫芸晶大大的眼睛明显一亮，她提起裙摆，向那个少年跑去。

    梵卓的沉睡，令她感到十分孤独。

    宫芸晶身为一代种，父母不爱，亲姐不亲，她有什么可让人羡慕的呢她仅仅有的也只是那个一代种的名头而已，固执着自己内心小小的骄傲，连懦弱都不肯给人看见。这就是她，我闭上眼睛，惊觉她有几分凄凉。

    即使那么小心翼翼的去讨好梵卓，可是还是会为了他的沉睡而不安，因为他们不是亲人，梵卓有什么理由去对她这么好呢可是宫芸晶忘了，她的亲人也不见得对她有多好。

    所以她活得真实卑微，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以讨好梵卓，学习自己不喜欢的钢琴，学习自己厌恶的马术，看着手被磨破皮，一次次差点从马背上摔下，那些胆战心惊的日子，过的如履薄冰，可是，何苦来哉

    这就是宫芸晶吗

    那些人对她的赞美，究竟那里面有多少是她真正想要的呢

    暮冢凛接住向自己冲过来的宫芸晶，揉了揉她的脑袋“小芸晶好像又长高了呢。”

    宫芸晶毛茸茸的脑袋又蹭了蹭暮冢凛的掌心“凛哥哥是特意来看我的吗元老院的叔叔没说什么吧”

    暮冢凛摇了摇头“他们怎么比得上小芸晶呢”

    “那么凛哥哥会被罚吗”

    暮冢凛将宫芸晶牵着走出冰冷的玫瑰庄园，“不，他们还不敢对暮冢家唯一的继承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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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至少现在他们不敢。”

    宫芸晶想了想“暮冢家一定很爱护凛哥哥的吧”

    暮冢凛道“原先没有想过。你这么一说是的，家族会对他的每一个人都很爱护，芸晶，宫家对你呢”

    宫芸晶却只听到了他的前半句，不由有些黯然，“如果我也是暮冢家的人，那该多好啊。那样我就是凛哥哥的亲妹妹了。”

    “芸晶，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有什么。”宫芸晶回头看了眼玫瑰庄园，皱了皱眉“我不能离开太远的，凛哥哥，梵卓大人醒来看不到我会生气的。”

    年岁的增长已经让她明白了，梵卓与其他血族的不同，她也不是那个三岁可以坐在梵卓肩头肆意撒娇的小女孩了，那一声“凉夜”也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喊出口了。

    我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眼前却是一片恍惚。

    “芸晶很喜欢梵卓亲王”

    我听见暮冢凛的声音似乎又多出了那份讥讽，我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我知道暮冢凛，或者说暮冢家与梵卓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或许，这一场回忆之旅，能替我揭晓这个答案。

    我缓缓的寻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淡淡的看着。

    “对啊。”

    我记得上一次梵卓这么问宫芸晶的时候，她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一声“嗯！”，而现在她的回答，却是，这样的一声“对啊。”

    分明已经没有了那份强烈，我有些稍稍的悲哀，原来宫芸晶在那些小心翼翼讨好的日子里不是没有心累，原来不会是疲惫的，只是掩藏得太好。梵卓教会她伪装，她第一个伪装的对象却就是梵卓了。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的厉害，宫芸晶会在任何人前面伪装，唯独在梵卓面前不会，或者说，只有在梵卓面前她才是她原来最初的摸样，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啊。你会在你父母面前伪装吗

    梵卓于她就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啊，她怎么会在梵卓面前伪装自己呢

    暮冢凛低下身，尽量使自己的视线与宫芸晶齐平，“芸晶，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我和梵卓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你会选择谁呢”

    我的身子一僵，完全的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我实在是忍不住看向宫芸晶，却是见到她毫不犹豫的道“选择凉夜。”

    那一刻，她唤的还是“凉夜。”，有些伪装可以更改，可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与依赖你要怎么拒绝

    暮冢凛的脸一下变得苍白“因为他早于我出现吗，芸晶为什么”

     



44 夜暮 玫瑰
    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时候已经晚了，眼前陷入昏黑时我只闻见了梵卓身上浓郁的玫瑰花香，是的，是真正闻见了。

    意识回归的时候我第一个动作就是看自己的手，看到是一个**岁孩童的手时我沉沉的吐了口气，果然，我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去回忆这段记忆，这本就是梵卓的意思，只是我在后面用了些手段让我的意识能够保持冷静的去回忆罢了，可惜没有想到，在梵卓的力量前我的那些手段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即使回到这具记忆中的身体，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这是回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无法更改。

    宫芸晶扶着床沿慢慢的坐了起来，她慢慢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我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我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想法了。

    梵卓大人，终究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芸晶大人，您终于醒了！”

    宫芸晶偏过头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