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赛博朋克

    祝觉等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去那儿或许没什么要做的，但人却是一定要到场的。

    慈善晚宴的举办地点在千帆城下城区1号社区的一处豪华酒店，祝觉等人则是由伍氏集团派遣的观光空艇专程接送。

    借着这个机会。

    祝觉算是第一次来到距离真正的“天空之城”最近处的社区。

    且不论1号社区是如何的灯火辉煌，夜景绮丽，从观光空艇进入1号社区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的目光便都不可避免地被上空的景象所吸引并且在短短数秒内彻底的沉迷进去。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由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投影技术制造出来的虚幻。

    以他们的视角，能够看到的是近万米的龙骨承载的宏伟船身在仿佛映着1号社区无穷光彩的夜间云海中若隐若现，再加上船舷两侧成百上千块偌大的木制船桨整齐划一的浮动，摇摆，那是任何船只都无法比拟的形状，恍如一头鲲鹏展翅其间。

    即便隔着近百米，依旧让人担心会否有云浪泼天而下，将整艘观光空艇掀翻，就连更远处的群星与皎洁月轮，此刻都成了“天空之城”的陪衬！

    听前排的司机说，他们的运气很不错，往常“天空之城”都会开启防护模式，节省能源，今天正赶上它每个月为数不多的几次“特效全开”的时候。

    观光空艇内一时间满是欢呼，只有祝觉靠着窗，表情沉静的看着那艘船，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几天前在底层社区看到的残破废墟和聚居点中衣衫褴褛的人群。

    没有人不喜欢眼前独属于这时代的宏景，令祝觉感到可惜的是这宏景的背后却是难以估量的剥削与堕落。

    当然，祝觉心里其实也明白，这是时代变迁带来的社会变化，想要改变绝非是一朝一夕间能够完成的。

    于是等观光空艇载着他们来到酒店顶层时，祝觉的心情便因为刚才的所见所想而变得有些“粘腻”，就想土豆泥混了蜂蜜芥末酱，看着卖相不错，但实在都让人生不出品尝的意趣。

    所幸祝觉向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诗人，跟在仿生人侍者的后边进入酒宴时，情绪已然恢复正常。

    正如之前所想，他们这些受表彰者在外看似受着不小的礼遇，真到了这满是社会名流的名利场内，其实根本就没人在意他们，甚至于仿生人侍者也不知道是受谁指示，专门给他们划出一片用餐的区域，让他们就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意义不明的观察打量。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不好。

    若不是现在用着汉尼拔·莱克特的身份，以祝觉的性子，恐怕会对那些盯着他看的人问上一句：你瞅啥！

    所幸没过多久，做为慈善晚宴的举办方的伍氏集团就有人站出来主持整个晚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带过去。

    祝觉因为没事情做，横竖听了会儿，不出意外的被灌了不少漂亮的场面话，想了想，干脆在他们那片区域内找个角落开始在摆满各种精致食物的餐桌上挑拣自己想吃的那部分。

    等到那边开场完毕，宴会进入自由活动时间，祝觉独自一人在角落品尝食物，并且打定主意找到机会就开溜。

    这种上层宴会跟他八字不合！

    “先生，您需要酱料吗？”

    祝觉正吃着，旁边的人群中，有个女性仿生人端着用银色金属罩子罩住的餐盘靠上来问道。

    “嗯？酱料？”

    刚送到嘴边的肉排一停，祝觉不记得自己有跟侍者说过要酱料，

    “你送错了，我没有点酱料。”

    “可是有人说这是您需要的酱料。”

    仿生人边说着边掀开餐盘上的银色罩子，将其中的碗碟取出，并不直接放到桌上，而是悬在半空中，像是在等着祝觉亲手去取。

    “谁让你送来的？”

    视线投向碗碟里的东西，鼻翼间有熟悉的气味徘徊，祝觉倏然蹙起眉头问道。

    蒜末加酱油，这是他最喜欢的酱料搭配。

    “抱歉，先生。”

    仿生人没有回答祝觉的问题，保持着递出碗碟的动作，纹丝不动。

    伸手将碗碟接过来，触碰到碗底的瞬间，祝觉便察觉到底下有东西，不动声色的把碗碟放到桌上，食指提前抹过碗底。

    顿了顿，身体后仰，低头扫了眼。

    一张折叠过的纸巾条，隐约能看到里边有着字迹，单手将其摊开。

    ‘袭击者，28号社区，引力酒馆右侧第三栋房屋。’

    这是纸条上写着的全部内容。

    袭击者是谁？

    这个地址是他们的住所？

    为什么要将这个地址告诉自己？

    要知道这场酒会是伍氏集团的临时决定，就连纽卡斯都未曾收到消息，有谁会提前知道并且安排仿生人将这张纸条送给自己？

    更何况自己现在是汉尼拔·莱克特，一个平平无奇的诊所医生而已。

    如果没有这混着蒜末的酱油碗碟，祝觉几乎可以肯定是对方送错了人。

    但眼前这只有少数熟识他的人才知道的小癖好却让祝觉隐约觉得这张纸条就是传给自己的。

    确切的说是传给身为祝觉的自己！

    纷乱的念头在脑海中接连闪现，祝觉仍想确认是谁送来的东西，只是再抬头时，刚刚还站在他身旁的仿生人已然混入人群，不知所踪。




第127章 伍氏
    慈善晚宴。

    目的是为了援助底层社区的民众，却在觥筹交错间成了名副其实的名利场。

    而做为晚宴的主办方，本该站在这舞台中央的人此时却在边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伍氏集团的总裁，威廉·鲍德温。

    他是伍氏家族摆在千帆城台面上的重要人物，按理说这种规格的晚宴其实完全不需要他出面，随便找个理事打发就是了。

    但他既然出现在这，那就意味着其他家族以及各大财团要么不来，要么必须派出相同地位的人参加，否则就是不给伍氏面子。

    “该来的，都来了？”

    摩梭着掌心嵌着剔透钻石的火机，视线在人群中逡巡，待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后，头也不回的问道。

    “远帆机械，皇冠机械，还有蓝翼机械都有来人，另外官方政府还有德沃基因集团，虽然都有派人到场，但前者因为本就有人参加，所以来的只是两个寻常议员，德沃基因跟我们向来没什么来往，所以只是派来了一个常务理事。”

    “官方政府和德沃基因不用在意，找人通知三家机械集团，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了一样或许对他们而言极为重要的物品，准备进行一次内部的拍卖，至于拍卖的东西是什么，暂时不要告诉他们，见面的地方在哪你应该清楚。”

    侧身向一旁的仿生人秘书招手，等后者拎着棕色的手提箱靠近便转身向着酒店的电梯走去。

    同行的还有几名护卫。

    在他们身后，威廉的副手正摁着耳廓，通知几名下属分别去通知三大机械集团的人物。

    “东西给我，你们在外边等着......阿旻，你跟我进来，”

    来到酒店顶层的会客房间门前，鲍德温从秘书手里将手提箱接过来，回头看了眼一直跟在身后的青年说道。

    “大伯，太爷交给你的到底是什么？”

    等房门关上，年轻人在外边紧绷着的表情便有些松垮，看着前面在酒柜前停步的男人问道。

    伍氏飞行器集团是千帆城顶级财团中唯一的家族企业，高层全是伍氏一族的人，威廉·鲍德温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对外，他随父亲的姓而已，他的母亲是伍氏一族的长女，父亲则是入赘的人。

    “你不用知道，待会儿你要做的就是站在我旁边，直到这场拍卖会结束。”

    扫了眼旁边的侄子，威廉的语气实在称不上温和。

    伍旻是下一任的伍氏集团头面人物，现在跟在他身边提前历练，而这仅仅只是家族的意思，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威廉今年已经有60岁，他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掌控集团。

    他们说他老了。

    哪怕后者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接受了全身性的生物改造，身体机能比起二十岁的青年只强不弱。

    威廉看着酒柜上映出的自己面貌，诚然，在不接受整容手术的前提下，他脸颊两侧的肌肉有些松垮，额头上有着不少抬头纹，眼角亦满是沟壑......

    哪怕再怎么改造，时间总归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不知怎得，产生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威廉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位躺在病床上只能依靠医疗器械活下去，却仍旧掌控着整个伍氏一族的老人以及另一张他在不久前见到的，充满了青春活力的面孔。

    我成了老人，那个已经活了快一百五十年的人又算什么？

    拎着手提箱的右手蓦然收紧。

    攥的骨节发白！

    门外，伍氏家族的守卫们分列两边，威廉的秘书仿生人也在其中。

    三大机械集团的人在收到伍氏这边的通知后，先后出现在走廊的尽头，等到所有人到齐，已是二十分钟后。

    此时门外等待着的人也从刚开始的伍氏变成了四家的保镖，秘书，整条廊道都被封锁，没有任何人能够闯进来。

    除了酒店的仿生人侍者。

    “为了对几位先生的到来表示最诚挚的欢迎，我们酒店准备了2020年的珍藏红酒。”

    “我们不需要，立刻离开！”

    伍氏的保镖队长拧着眉头拦下侍者的脚步，他得到的命令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尽管仿生人算不上人，他还是决定拒绝。

    “威廉先生喜欢这款红酒，我想可以征询他的意见。”

    “这......好吧。”

    看了眼旁边的老板秘书，视线在她太阳穴的蓝环上停留一秒，队长选择妥协。

    这些仿生人最会干的就是伺候人的事，她说老板喜欢，问一下总归没问题。

    “请把红酒交给我。”

    秘书走上前，从侍者手里接过酒瓶。

    视线交错的刹那。

    不知道是巧合亦或是别的原因，两个仿生人都出现了眨眼的动作。

    周围的人群对此浑然未觉。

    ......

    晚宴还在继续，人群中已然没了祝觉的身影。

    与纽卡斯说了声家里有事，顺理成章的离开。

    递给他纸条的仿生人不知去向，祝觉本想找酒店的人询问，细想之下还是选择放弃这个做法。

    毫无疑问，知道祝觉喜欢用蒜末配酱油做酱料的都是熟识他的人，毕竟他可没有跟敌人一起吃饭的习惯，在他的印象中，只要是敌人，见了面，几乎都是直接分生死的。

    这就意味着知道他这个习惯的人是敌人的几率极小，对方用这种方式向他提供情报，难保不是存着隐藏身份的意思，自己强行去查，说不定会让对方陷入险境。

    “28号社区，引力酒馆右侧第三栋房屋，就去那......银杏呢？”

    坐在空艇的副驾驶位置上打量纸条上的内容，以这条讯息确实是想传达给自己为前提，祝觉所能够想到的袭击者，只有一种可能，不久前攻击罗纳还有顾银杏的人！

    只是这些人连纽卡斯动用政府的力量都没能找到，传达给自己讯息的人又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而且依照这纸条上的描述，找到的很可能还是他们的据点。

    “她与游骑兵组织的人见面还没回来，为什么突然去28号社区？”

    素子处理完视频后一直在诊所内，接到祝觉的信息后第一时间出来接他。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儿，就当是为了验证一些事情，你得联系银杏，这一趟得有她在，有人给了我这张纸条，在刚才的慈善晚宴上。”

    将纸条放到仪表盘前，收手把座椅往后调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侧过身躺下，捏着从后座跳过来的风铃的耳朵闷声说道，

    “对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很奇怪，如果是奥利薇，褚芸她们，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完全可以给我发信息，何必多此一举，还是说她们现在处于特殊的环境下，手机受到监视，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我得问问。”

    1号社区到28号社区的引力酒馆，中间还需要一段时间，祝觉准备趁这个机会联系自己身边知道自己配酱料的特殊癖好的人。

    祝觉的“talk”账号里的联系人不超过十个，其中一起吃过饭的也就那么几个，他干脆群发了信息：“有人想跟我说些什么吗，蒜末配酱油！”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这是祝觉故意这么发的。

    “袭击者......袭击洛纳先生的人？”

    注意到纸条上的内容，素子的想法与祝觉相同，于是很快也陷入了与他一样的困惑，

    “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千帆城内除了我跟顾银杏，还有其他人？”

    “我怎么知道，真是见鬼了。”

    突如其来的身份暴露，令祝觉都有些措手不及，只是不论如何回忆，他都没能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接连响起，开始有人回复。

    “你最近拍的视频有点意思，什么时候让我做嘉宾？”

    这是褚芸的回复，很显然，她不知情。

    直接关掉聊天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