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赛博朋克

    顾银杏半眯着眼，尽量将自己的视线全部集中在祝觉的身上，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还记得那人说话时的语序么，我先说的是进入神国，然后与神父们并肩而立，这其中有明确的先后关系，就像是吃完饭后吃了什么，如果事实如此，那么正常人回答时肯定会下意识地按照这个顺序进行回答，譬如我吃饭后顺带着啃了一个冰淇淋。”

    或许贾巴尔说话时并不会注意这么多，但恰恰就是在这些细节上体现出来的东西才最值得推敲，祝觉琢磨着，又说道，

    “然而到了那家伙的嘴里却变成先得到伟大存在的认可，成为神父，最后才是进入神国，他这么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知道我说的内容前后语序有问题，因此下意识的进行了纠正。”

    “得到伟大存在的认可，成为神父，所以才能进入神国，这么说除了那件特殊的器具外，必须再得到认可才行？”

    顾银杏蹙紧眉头，她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现在看来可能性极大，这就有点麻烦了啊......”

    如果现在推测出来的内容都是真的，那就意味着祝觉想要进入神国就必须得有一名神父的帮助。

    因为顾银杏不可能得到伟大存在的认可，而他严格来说倒是被认可了，问题在于这份认可有些过了头......或者说祝觉其实更倾向于对方说的伟大存在其实是制造伽达蒙的米·戈。

    这就使得他想要进入神国就成了极难实现的事情。

    凯恩在看到祝觉的第一时间直接选择自杀来强行对他施加标记，足以证明这些所谓的“神父”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狂信徒，指望他们配合还不如自己想其他方法......

    “祝觉！”

    顾银杏突然沉声说道。

    “怎么，又来人了？”

    收起思绪，祝觉迅速调整状态，准备进行下一场的表演，只是看向顾银杏时却发现她正昂头望着街道外的中央空层。

    顺着她的目光。

    在那虚无的光影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杂种似的有翼生物，它们在交错的空中廊道与城际线路间穿行，上升。

    伽达蒙的幻境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些家伙？

    很快祝觉就知道了原因。

    在那群拜亚基的身上，竟是骑乘着一个个模糊的人影！

    他们趴伏在那些怪物的身上。

    不知道是因为幻境的作用还是顾银杏此刻的意志状态。

    此刻祝觉眼中的那些怪物，竟像是已被驯服且接受过一定训练的星间之骏马！




第160章 漩涡
    骑乘拜亚基的邪教徒在伽达蒙的幻境中成群结队的出现，显然不是闲暇之余的消遣溜达。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些邪教徒打算作妖。

    “刚才遇到的那家伙说待会儿可能会碰见，我还以为是客套话，现在看来是衔尾蛇组织在今晚有活动这么说咱们进来的正是时候，你的精神状态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祝觉注视着逐渐消失在远处黑暗天幕中的拜亚基，快步往外走的同时询问身旁的顾银杏。

    “暂时没问题，我还没出现恍惚感。”

    察觉到祝觉的行动目的，顾银杏闭上眼感受自己的精神状态后给出肯定的回应。

    尽管是在精神未能完全恢复的状态下进入幻境，但一回生，二回熟，比起初次进入时面对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不由自主的惶恐，这一次顾银杏已经学会尽可能的避开会影响她精神的意象。

    再加上一直都在防疫所附近停留，没跟幻境中的怪物有过多的交集，所以她的精神状态维持的还算稳定。

    “我准备跟上去看看，要是觉得撑不住，随时告诉我。”

    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得到回应的祝觉也不迟疑，迈开步子带着顾银杏奔向外围街道附近的城际轨道车站。

    两人虽然穿着邪教徒的衣袍，但终究只是“演员”，自然无法跟真正的邪教徒那般乘着拜亚基升空，祝觉以前倒是骑乘过拜亚基，只不过那几张召唤“天鬼”的符箓在当初存在着格拉基的沼泽镇里已经彻底用尽。

    更别说顾银杏要是靠拜亚基太近，估计飞到一半他们就得想法子回归现实。

    所幸基于顾银杏的精神状态，伽达蒙幻境模拟出了大部分千帆城的基础设施，看不到人是一回事，它们的运作依照现实世界进行，这也就意味着像是城际轨道车这一类的大型交通工具仍旧在中央空层内运行。

    当然，由于这里是伽达蒙制造的幻境，某些变化不可避免。

    皮靴踩入水坑，在飞溅的黢黑粘液落地前来到车站门口，原本亮堂热闹的车站此时望进去尽是一片萧瑟景象，晦暗的深黄色光线从天花板上的几盏照明灯中投射而下。

    不得不说，相较于来时的其他区域，这儿算正常的！

    “抓紧时间，走！”

    顾银杏在祝觉的带领下直接越过车站闸门，省去检票的步骤，溜进车站。

    闸机边外壳呈现出金属黑色的机械检票员浑然未觉，只是关节处往外喷着灰白色的蒸汽，站在原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成一地零件。

    车站内的布景有些像是地铁站台，外围用全高屏蔽门阻隔，只留几处与车门相对应的开口，在车辆未进入轨道前，外部的雨水在站内灯光的映射中拍打在透明的屏蔽门上，滑落时又突然变化成红褐色的锈水，在特制的玻璃上往四面流淌开去，划出数道不详的轨迹。

    屏蔽门外的悬空轨道延伸至更远处的黑暗中，那儿像是存在于一团气雾，涌动翻滚，叫人没由来的感到不适。

    叮~叮~

    列车即将近战的提示声让祝觉收回注意力，撇头看了眼顾银杏，发现她正闭着眼睛站在自己的身旁，神色平静。

    这种跟鸵鸟似的方法效果似乎还不错，因为列车将至时传来的嗡鸣声能把大部分幻境声音遮掩下去。

    顺利乘上前往更高处社区的列车。

    不出所料，车厢内除开祝觉两人之外就只有各节车厢内或坐或站着的形容诡异的怪物，以至于顾银杏为了能延长在伽达蒙幻境中的停留时间，干脆放弃观察周围。

    对这一类恐怖景象早已见怪不怪的祝觉则是站到车门边，透过两侧的长条状透明玻璃关注着中央空层的上空，希望能再次找到拜亚基以及邪教徒们的踪迹。

    事实证明祝觉的运气还算不错，就在列车短暂停靠在一处站点时，车辆外部的中央空层中竟又有拜亚基出现，大略的数了一圈，数量在十二只左右，脊背上也一如之前那般有邪教徒存在。

    在此之前，祝觉并没有看到从高层降落的拜亚基，这也就是说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应该是另一批人。

    随着列车再度启动，祝觉开始带着顾银杏在列车内不断地转换位置，确保那群拜亚基能够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视野之中。

    没过多久祝觉就发现这群邪教徒明显是在往千帆城的高层社区中的某处靠近，一路上没有丝毫停留。

    又过去近15分钟，列车逐渐驶入3号社区内的一处列车停靠点，

    透过窗户，祝觉看到拜亚基群开始由盘旋上升改为平行的飞行姿态，迅速的冲进更高层社区的某处。

    祝觉尝试着通过那片区域呈现出来的某些特定进行定位，奈何车窗外始终没有止歇的磅礴雨势使得本就混乱的光线更为浑浊。

    嘎吱~

    紧急刹车制动，车轮与轨道间的摩擦声极为刺耳，正集中注意想要找到几个特征点的祝觉诧异的回望车站内景象。

    按照正常的运行状态，列车进站后停留的时间在20秒左右，刚才他分明感受到列车再度启动时的震颤，现在突兀的停止，应该是现实世界的车站或者列车出现了问题。

    “银杏，我们准备下车步行。”

    勉强记住目标位置几个灯牌的形状，祝觉准备等列车门打开时下去，高层社区之间设有直达升降梯，比起城际轨道列车更为方便。

    “先等等，祝觉，你看周围的这些人！”

    拉住正要往外走的祝觉手臂，睁开眼的顾银杏指向周围的同乘者。

    因为正常人全数被屏蔽的缘故，出现在车厢内的只有精神存在问题的灵魂，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左右两截乃至更远处的车厢内情况几乎是一目了然。

    而就在列车紧急刹车，这些“人”竟是不约而同的靠向空层一侧的车窗，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信息，但是肢体动作却是出奇的一致，准确的说，他们都在看向车窗外的某处！

    祝觉站到一只怪物身旁，调整姿势，顺着它的视线望出去，立刻便注意到在下城区与天空之城中间的空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漩涡，本就晦涩的夜幕此刻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硬生生的从中撕裂，磅礴的黑紫色能量从中鱼贯而出，涌入1号社区的街道。

    “这个漩涡联通的不对啊，这里可是伽达蒙制造出来的幻境，这些人应当是处于现实世界当中的人，他们在看什么？”

    祝觉盯着外边的异状，正说着，突然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

    他看到了漩涡，那么这些在幻境外的人看到的又是什么？

    ：。：



第161章 虚景？实景?
    “准备好了吗？”

    镜头晃动，右上角显示着当下的环境亮度与视距，摄像师像是在寻找一个比较好的拍摄角度。

    “马上，再给我10秒钟，我需要补妆。”

    穿着橘色套裙的女主持人对着新闻车的一侧车窗以最快的速度吐着口红，在她身旁是大批驻足而立的民众。

    整条街道都已经被空艇与人群挤的满满当当，空中更是有社区巡逻队的警车徘徊，不远处循环播放着空中管制的警示广播。

    3，2，1，开始！

    随着三根手指逐一收回，摄像机左侧的红灯转绿。

    “大家好，这里是千帆城晚间新闻栏目，正在进行的是现场直播，我是主持人，黛妮丝，相信大家此时都已经看到在网络热搜榜上登顶的新闻，没错，它现在就处于我身后的1号社区上空！”

    在黛妮丝说话的同时，摄像师在悬空漂浮的摄像机后方进行着系统操作，副镜头接管对女主持人的拍摄，主镜头则是以斜角上扬，对准空中的巡逻空艇。

    而就在这几艘巡逻空艇的中央，空间竟像是海浪般泛起波纹！

    “大家可以看到，目前社区上空已经实行交通管制，禁止任何非官方空艇靠近，就在20分钟前，有目击者发现此处的异常空间波动，通过现场的初步测试，目前已经可以排除有人通过全息影像或是别的科技手段进行恶作剧，也就是说，此处的空间波动完全为自然产生.....”

    由于是突发新闻，再加上是现场直播，自然没有稿子，全程都只能靠黛妮丝的个人经验，所幸在她琢磨着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台内的讯息，赶忙改口道，

    “根据本台最新消息，暂时还没有任何实验室对异象做出解释，但千帆城的官方研究院正以最快的速度组织科研队伍赶往现场，也就是我现在所处的区域......大家看，那边好像是警备部的空艇正在降落，我们或许能有机会采访到一位警员。”

    社区巡逻队的警力应对这种突发状况显然有些捉襟见肘，所以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联络警备部寻求支援，后者也不推脱，这种事情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因此立刻派遣两支小队出动。

    兴许是不久前才吃过亏，相较于社区巡逻队仅进行的空中管制，刚在底层社区经历过数场战役的警备部应对这种异常现象的态度无疑要严厉的多，抵达现场的第一时间便开始疏散附近几条街上聚拢起来的民众。

    要知道这里可是距离天空之城最近的1号社区，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在整个千帆城的社会阶层内都是中上层，要是出现大规模伤亡，造成的后果即便是千帆城政府也难以承受。

    “你好，我们是千帆城晚间新闻栏目，能否借用您一点时间，现在民众们都在关注着这边发生的情况，我们希望能在第一时间为他们带去事情的真相。”

    就近找到一位正在指挥现场的警备部队长，女主持人也是个聪明人，先让摄像机靠上去，这样一来，至少可以确保这位队长出于维护警备部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不会有任何过激的言行。

    事实也确实如此。

    全副武装的队长正因为女主持人打断他的指挥下意识的想要“发飙”，一看到怼在脸上的摄像头，只能强压下烦躁，冷声说道：“这是政府机密，无可奉告，另外，你们这些人也在被疏散的范围内，立刻离开这个街区，否则警备部将以妨碍公务的罪名起诉你们！”

    毫无回旋余地的最后通牒。

    女主持人一时间也是有些惊讶，从业这么多年，她从未碰见过这种场面，警备部的人她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在以前还是名小记者的时候，她可是为了能多获得些内幕，特意交了两个警备部士兵男友。

    谁成想今天居然碰了钉子。

    当然，做为新闻工作者，察言观色是基本，黛妮丝知道在这时候死缠烂打毫无意义，但敏锐的热点嗅觉让她意识到这里发生的事情绝不简单，于是先点点头往后退，旋即示意摄像师不要关闭机器，而是转向附近比较隐蔽的区域继续直播。

    可惜的是她的算盘并没有打响，队长注意到了她的行动。

    “喂！立刻关掉机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适合播放出去，这不是请求，而是以警备部名义发出的命令，你必须遵守！”

    这并不是刻意为难，但凡经历过底层社区战斗的警备部士兵都清楚那些怪物对人的精神能造成何等的打击，万一这里也将出现类似的情况，一旦被直播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抱歉，我们马上关闭。”

    黛妮丝没有反驳，他们是官方新闻社，自然不可能跟政府怼上，那是自找麻烦，因此只得看向镜头，

    “各位观众，为了配合警备部的行动，我们必须关闭......”

    嘎啦~

    黛妮丝话还未说完，身后传来的异响将她打断，紧接着她便看到摄像机器后边的摄像师满脸的惊慌恐惧！

    下意识的回头，视线凝固。

    一分钟前还在对她发号施令的警备部队长此时就像是沐浴在某种难以分辨的朦胧光线之中，以至于整个人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