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僧

    我驾了马车，匆匆出了定州。想起刘伯温的话，对燕王非常担心。途中小云妹对贺风细心照料，常言语逗他，或是说书给他听，贺风却仍是如同活死人一样。起初几日吃饭时，小云妹需用瓷勺撬开贺风的嘴，他才肯进食。后来好转，已能自己吃饭，就是不愿说话。

    这天我们到了保定，未及入城，城门已关。我将马车驾到城外树林边，与小云妹一起吃了干粮。小云妹进了车里服侍完贺风吃饭，挤到我身边来。

    我们抬头看着星空，小云妹忽然手一指，笑道，师傅，你看，这颗星星最亮。

    我顺着小云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那是太白金星。

    小云妹道，啊，那不是太上老君的兄弟么听说他是个白发苍苍、和蔼慈祥的老爷爷，法力高强，太上老君也未必是他对手呢。

    我笑道，那只是神话。

    小云妹顽皮的说，师傅，你帮我把太白金星请下凡来吧，让我瞧瞧他是不是糟老头子。你轻功那么好，一定能跳到天上。

    我笑道，我轻功再好，毕竟不是飞。

    小云妹双手挽住我右胳膊轻摇，说师傅你跳一个嘛，当日我被贺风拎在天上，吓得魂飞魄散，见你从地上跃了过来，如同神仙一样，你不知道我当时是多激动多仰慕。我想在地上看你跃上去的样子。

    我被小云妹缠了一会，心想这几日她照顾贺风，十分劳累，就答应了，跳下马车，一个跺脚，人急速升上了空中。

    此时已是十一月，夜里颇凉，风拍打着我的脸，感觉阵阵冰凉。过了好久，才停了升势，借着月光，我低头看向马车，马车已变得如同大拇指头大小。我又望向保定城里，满城灯火化作星点，如萤火之光。

    快接近地面时，我大袖一挥，人缓缓落在地上。小云妹张大着嘴巴，满眼崇拜看着我。

    我笑道，怎么了

    小云妹道，师傅你才是太白金星。说着从怀里掏了一面小铜镜给我，我对着镜子一看，头发与眉毛变得微白，手一摸，原来是深秋的冰霜。

    我回到马车上，小云妹靠在我手臂上，闭眼休息。

    我说这些日子可把你累坏了，贺风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恢复过来。

    小云妹道，师傅，我和你一样从小无父无母，早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贺风一直与父母生活在京城，陡然得知这些事，一时缓不过来，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马车里传来贺风的声音。

    小云妹十分惊喜，钻进了马车，说你终于肯说话啦！

    贺风仍是问道，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欺骗了你们，背叛了你们，你们不该对我这样。

    小云妹道，那我们该对你怎样把你打残扔到荒野给狗吃谁还没犯点错误的时候我以前是个贼，还想抓了我师傅去朝廷领赏，我师傅对还是这么好，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改。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又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下了苦海仍回岸，撞了南墙把身转，见到棺材只落汗……

    我接口道，吃堑长智不再犯，前事不忘是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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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北平
    readx;　　我们又赶了几天路，贺风伤势好转，能够下地走路，小云妹担心他身体，每当贺风走远，便站在马车上喊：小倭寇，给姐姐回来。

    终于到了北平，北平城门口满是士兵，进出人员查得很严，将我们的包裹翻了又翻，又反复打听我们的籍贯，入京的目的，让我们白纸黑字的登记完这才放行。

    我们入城后，将马车廉价卖给了马行。这一路靠这马车，我们省了不少麻烦。走时小云妹依依不舍，对马说道，马儿马儿，姐姐我们哪日离开北平，再来买了你。

    吃了中饭，打听了燕王王府的住处，便径直走去。

    穿过两条街，恰巧有块场地上有人摆了案台，在说书。小云妹嚷着要听，我想既已到了北平，也不在乎这半日功夫，便与小云妹和贺风一起找了板凳坐下，听那说书的讲故事。

    说书的讲的是《三侠五义》，我们刚坐下，那说书先生的道，谢谢各位赏脸收听，《三侠五义》到此告一段落。

    众人鼓掌，纷纷扔了铜钱，说书先生捡了铜钱，喝了两口茶道，忽然拍了下案桌，道，接下来我为大家讲的是《大侠智山传》。

    我吓了一跳，小云妹转头向我笑道，师傅，没想到在北平已经有人帮你做了传记。

    说书的罗哩罗嗦，说到傍晚，才说到武林盟主竞标赛。

    在他喝茶的时候，有人问，后来智山怎样了

    说书的见天色已晚，说后面我不详述了，后来智山大侠虽然落败，却去武当接了樱灵姑娘，从此俩人归隐江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你们猜，他们归隐在哪里

    有人问道，不会是归隐在当初他们买宅院的平顶山吧

    说书的赞道，这位客官果真聪明，正是平顶山。

    我说不对，这个故事的结尾不是这样的，智山和樱灵没有在一起，他们后来也没在平顶山隐居，故事没有这样美好。

    那说书的不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指着书名说，这位听众，你看好了，这是燕王编著的《大侠智山传》，结尾可是书上原封不动的话。

    那只是玉英美好的愿望。我说。

    路上，小云妹道，天色这么晚，不如我们先吃了晚饭再去燕王府。

    我点了点头。我们一起找了家酒馆，走了进去。等着上菜时，小云妹见我闷闷不乐，便讲些故事，想逗我开心。贺风抬头四处看了看，忽然低下头，用手半遮了脸。小云妹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刚想问他怎么了。贺风轻轻“嘘”了声，用手指了指我们背后。小云妹想转头，我拉住了小云妹的手，小云妹一下子反应过来，头不转，继续说起了故事。

    我闭上双眼，用第六感查看附近，身后不远处几桌人人穿着平凡，如同普通百姓一样，却人人负了包袱，包袱长而扁圆。有些人在东张西望，有些人则贴近交谈。我心神宁静，侧耳倾听，虽是人声嘈杂，却仍然听到了他们说话，他们用的正是扶桑语。

    我用手指在茶水里蘸了蘸，在桌上写了“忍者”两字。贺风见了，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忽然耳边传来声音，有人道，忍者。

    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上菜的小二，小二见了我在桌上写的字，顺口读了出来。

    身后几桌人听小二喊“忍者”，一个个脸色大变，不少人站起身来，向我们这边看来。

    我和贺风不知所措，贺风连忙低头伏在桌上，小云妹忽然大声，道，你看，连小二都叫你忍着，不过是肚子痛，多忍片刻，又会怎样等我们吃完了饭再带你去看医。你看如何

    贺风趴在桌上，不敢抬头，只是头点了点。

    小云妹道，这就对了，继续忍着吧。我们一会就吃完。

    身后的忍者们一听，这才放下心来，纷纷落座。

    等小二上完菜，我暗暗向小云妹竖了大拇指，赞她聪明。

    小云妹满脸得意之色，用脚踢了踢贺风，小声道，跟姐姐学着点。

    那些忍者们先吃完了饭，喊了小二结账后纷纷出去了。

    贺风偷偷查看，见已没了忍者，这才舒了口气，说幸好与他们不熟，不然差点被他们认出来。

    小云妹笑道，瞧你那怂样，刚才吓得脸色铁青。

    我道，这些人应该是前往燕王府的，现在时辰早，想必他们还不敢动手，等到半夜，就难说了。我们赶紧吃饭，早点去王府告诉燕王。

    就算你们现在去，也已经晚了。我右手边一桌有人说道。

    说话的人背朝着我们，我们一直没注意他。

    那人缓缓转过身，看了我们一眼，咧着嘴冷笑。

    贺风脱口而出道，你……你是二长老！

    二长老道，你还知道我是二长老，你怎么还没死你没遇到大长老么

    贺风怒道，我为什么要死

    二长老道，你父母任务失败，不敢剖腹，是我们家族的耻辱，你这次出来执行任务被俘，也不敢剖腹，你们一家人如此贪生怕死，不配做我们服部家族的武士。

    贺风愤怒，想要动手，被我拦住，我问二长老，你刚才说就算我们现在去燕王府也已经晚了，这是怎么回事

    二



第九十五章 营救
    readx;　　停了脚步后，贺风道，师傅，你这轻功也太牛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只见贺风头发被风吹得如同鸟窝一样凌乱无比，发簪也不知丢到了何处。

    小云妹见了哈哈大笑，贺风指了指小云妹的头发，小云妹连忙从怀中套出镜子来，左照右看，见头发并未乱，伸手掐了贺风一把，说小倭寇，你忽悠谁呢

    贺风痛得“啊”的一声惨叫，周围的人不知情况，纷纷驻足观看。

    我想起樱灵也曾这般掐过我，不由得看痴了，好像眼前的小云妹和贺风，就是在汝州跟踪武家兄弟的我和樱灵。

    忽然身后传来掌柜的声音：就是他们三个！是他们杀的人！

    我缓过神来，道，走。

    我拉着小云妹和贺风一路发足狂奔，跑出去好几条街，这才停下，向路人打听了燕王府的住处，又撒腿跑了起来。

    不过片刻，便到了燕王府外，见燕王府外面巡逻兵围了一层又一层，心里略宽，便道门口向守门兵通报，那守门兵便转身进去。等的时候，小云妹道，那掌柜的真不知好歹，我们救了他一命，他居然倒打一耙。

    我笑道，那二长老死在他店里，若是不抓住我们，官府查起来，他原本不能洗脱嫌疑，这倒不能怪他。

    我们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出来，便询问旁边的士兵，有士兵道，若是恰逢遇上燕王差遣，一时不能回也是有的。

    我却不放心，尤其想到二长老说的“就算你们现在去，也已经晚了”，越发担心。便对守门兵道，不好意思，得罪。说着连连伸指，点了所有守门兵的穴，轻轻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未曾想燕王府空空荡荡的，庭院、花园不见一人。我察觉不对，便轻手轻脚的走，小云妹和贺风知道燕王府里有变，紧紧跟随着我，也放轻了脚步。

    我们刚走几步，小云妹忽然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指了指花草中，隐约有个人躺在里面。我用第六感一看，原来是刚才进来的守门兵。我手一挥，一起停住不前。

    我小声对小云妹和贺风道，你们蹲下来，在原地不要走动。

    贺风忙蹲在小云妹身前，从怀里掏出飞镖。我大步伐继续往前走，唯恐有忍者听不见，故意咳嗽了一声。

    果然，从各个角落里射出不少飞镖，我运气布身，飞镖撞到身上，纷纷落地，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草丛里有人“咦”了声，我没等他发声完，风驰电掣般扑了过去，只是一剑，便将那忍者刺死在草丛里。众人见了我如鬼似魅的身法，不敢吭声，飞镖也不敢射。我缓缓走着，手提着莫正，凡是十丈内见到忍者，眨眼便是一剑。不过片刻功夫，已经杀了六七人。

    忽然前面传来水滴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个忍者紧紧抱着树干，正吓得尿，我跃上去一剑将他钉在树上，拔剑后，那忍者尸身落在了地上。旁边的忍者吓得再也忍不住，连连纵跃，想逃出院子。

    贺风蹲在暗处，趁机射出飞镖，打下了不少人，有快跑出院的，我追上便是去一剑。如此东奔西跑，不一会将整个花园里杀了个干净。

    被飞镖打下的忍者，有的还没断气，正在地上呻吟，我走了过去，那人见到我忙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我问道，燕王怎样了

    那人道，燕王在后殿……几个长老正在询问……我们在门口守着……来一个杀一个……

    贺风拉着小云妹走了过来，对那人说道，你切腹自尽吧。

    那人认识贺风，虽受了伤，仍是挣扎着跪起，向贺风道，贺风，你看在我们曾是同门的份上，饶了我吧。

    贺风怒道，怎地你们被抓了就不切腹，到了我和我师兄就得切腹

    那人早下得魂不附体，只是哭着求饶个不停。我叹了口气，道，你走后自己回扶桑吧，别再待在中原。以后也别再干杀人的勾当。

    那人连连点头，忽然两眼一睁，翻了个白眼倒在了地上。原来是贺风向那人射了一镖，打中了那人的死穴。

    小云妹气得转身向贺风道，他已经吓成这样，师傅既然已经答应放了他，他应该不会再为非作歹，你怎么没半分仁慈之心

    贺风道，我父母被刀尊杀的时候，他们可曾有过仁慈之心况且忍者我还不知道么今天你放了他，下次他有机会杀你一定会杀。你想想看我师兄和我之前是怎样对你们的

    小云妹想要辩论，我拦住了她，道，我们去后殿瞧瞧。

    我们顺着院墙，绕过前殿，便见到后殿。后殿很大，门窗紧闭。我们三人缓缓走到南边的窗外，蹲了下来。却听屋里有女子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有人道，我想饶你，燕王却不想饶。他若是将藏宝的地方说了出来，我要你脑袋何用

    那女子大叫道，王爷，臣妾跟随你多年，难道还不如钱财么

    忽然那女子“啊”的一声，接着传来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滚的声音。

    我用手指蘸了口水，轻轻戳破窗纸，见窗纸内灯火通明，里面全是人。

    只见北面被绑缚了两人，正是燕王和玉英，玉英低着头，不知道怎样。两人身旁各站了一个忍者，忍者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再瞧地上，吓了一跳，原来地上躺了几具无头女尸，旁边零零散散几个首级，满地血浆。我继续往窗户这边看，这边乌压压一片全是黑衣忍者，大家席地而坐，有三四个人站着，正在向燕王说话。

    有人道，再给你一炷香的功夫，若不将金银钱财藏匿的地方说出来，我只能杀你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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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相逢
    readx;　　四长老道，不和你们扯东扯西了，郡主，这就上路吧。

    我在窗外道，慢。

    里面众人大惊，道，谁

    我破窗而入，玉英瞧见了我大喜，道，智山哥哥！

    燕王也大笑道，本王真是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