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玄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归云山
队伍一旦提起速来,舞姬们的《紫薇八卦舞》便再也跳不下去了,只能跟在队伍中小跑。礼部天官舍了《步虚辞》,改唱起《华夏颂》来。这华夏颂的来头比步虚辞还要大上几分,传闻是北魏明帝时期,寇谦之在嵩山遇太上老君,得其玉封为“天师”,并授以《云中音诵新科经戒》一本,华夏颂便是其中一篇。
“华夏,三千五百里为华夏,言其迢远之意,今华夏自思真堂举起,徐徐吟咏,过廊庑,登殿堂,而毕。似取其迢远之意也。”赵隽怕业途灵年幼,不懂得这些礼仪中的含义,忙不迭地给业途灵解释道:“这曲古雅,音律皆与时人所咏不同,也只有礼部经过长期训练的官员才能吟唱得上佳。由此可见,圣上对师伯祖端是无比重视。”
业途灵对跟皇帝相关的事情漠不关心,眼珠子一转,便道:“这歌跟《桑林祷雨》相比如何”
赵隽不知业途灵为何会有此一问,不过义剑仙当面,他对业途灵绝对是有求必应。
“桑林祷雨不过是赞颂商汤之仁德,华夏颂却是在颂扬这万里河山以及历代圣贤;而桑林是百姓所做,华夏颂却是仙人所做。两者相较,高下立判,华夏颂胜过桑林祷雨多矣。”
业途灵大喜道:“那你可会若是会唱,那便教我吧。”
赵隽笑道:“师侄我虽是不会,不过道门中自然是有会的人。小师叔想学华夏颂,师侄便安排人来教授便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业途灵要学华夏颂,自然是存了跟楚相宜较劲的心思,当初他便是败在楚相宜的《桑林祷雨》之下。不过业途灵似乎忘了,光有曲子是不够的,还得要学会将灵力附在音波之中的方法才行。
“那可太好了。”业途灵喜道:“我们还能再快些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学华夏颂了。”
义剑仙淡然一笑,道:“郭城已过,离定鼎门已不过十里而已,刚才最后一班探哨已经负着彩旗去了,想必城门前已做好了准备,灵儿再稍待片刻。”
这十里路虽然只花了半个时辰,但焦躁无比的业途灵却觉得如同过了一天一般漫长。
定鼎门前已是人山人海,洛阳百姓争相围观这白日显圣之人究竟是何模样。
普普通通的老道士一个,扔到人群之中,原是惹不起半点涟漪。倒是气度雍容,略微有那么点不凡的意思。
应帝王(五)
惊马长嘶一声,冲人群疾奔而去。狄仁杰身形瞬动,眨眼间便落在了马背上。他掌运灵力,在惊马的脑袋上一抚,惊马顿时安定下来。
义剑仙冷冷地向那女子二人迈出一步,庞大地压力便弥漫开来,四周人群不由得齐齐退了一步,武氏兄弟更是远远地跑开了。
再走一步,压力更增,两个盛装少妇双股站站,浑身止不住哆嗦起来。
第三步,方圆十丈以内,除了核心盛装少妇与业途灵师徒二人之外,能够站立的就剩下元崇和赵隽二人。
黄裙少妇强忍惧意,起身微微一蹲行礼,颤声道:“上官氏奉圣神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迎接圣人到上阳宫一叙。”
黄裙少妇上官氏的声音与先前说话声音不同,义剑仙遂将目光转向红裙少妇,眼中杀机顿生。
红裙少妇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倒弄得义剑仙一愣。
元崇见状,赶忙道:“仙长,此乃太平公主,且给陛下留些颜面。”
义剑仙不为所动,弥漫地威压一收一放之间,已转变为强横剑气,只消义剑仙再轻轻一动,太平公主就难逃分尸当场地厄运。
业途灵拉住义剑仙的衣襟,道:“师父,正事要紧,就凭她这幅脓包样子,又能把灵儿怎样呢”
被一个孩童奚落,太平公主惊恐之余又添怒意,情绪爆冲之下,登时就昏死过去。
义剑仙缓缓点头,收了漫天剑气,拉着业途灵便向城内走去。
黄裙少妇从碎得只剩块平板和四个轮子地马车上跳了下来,瞅了一眼武承嗣兄弟,示意二人照看太平公主。然后唤道:“圣人,请等一等妾身。”
黄裙少妇将太平公主托付给武承嗣,原也是经过仔细思量的。太平公主寡居不久,武曌就有意将其赐婚于武承嗣。但即便荒唐如武承嗣,也要装病拒婚。所以将太平公主交托给武承嗣,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狄仁杰也小跑一阵便赶了上来道:“道长,这位姑娘复姓上官,闺名婉儿,掌管宫中诏命,今日奉命与晚生一起前来迎接道长。晨间别云观所接之圣旨,便是出自她之手。”
义剑仙难得停下脚步,瞅了一眼上官婉儿,嬉笑道:“水平不怎样,还得多练练。”
狄仁杰笑道:“道长这可是走了眼,内舍人十四岁便文动京畿,掌管宫中诏命十三年来,每道圣旨都让朝野赞叹,其文意流畅,辞藻华美,用典恰当,当真是不可多得地佳作。即便是仓促受命,也能文不加点,一气呵成,端是天下间有数的才女。”
上官婉儿敛衽为礼,淡淡道:“狄侍郎过誉了。‘内舍人’原是市井调笑之语,当不得真。至于文动京畿一说,那也不过是圣上怜悯妾身,为赦免妾身而找的由头罢了。”
“就事论事而已!”义剑仙淡淡道:“今日里那道圣旨确实不怎样。”
“道长说是便是。”狄仁杰在义剑仙面前倒是非常放得开,乐呵呵地介绍道:“道长且看,左手边便是宁人坊,右手边则是明教坊。再往东就是乐和坊,国子学、国子监以及孔庙都在那边。再往东就是尚贤坊了,晚生府邸便在尚贤坊。道长与圣上会面之后,不妨来晚生家中做客。”
义剑仙不理会狄仁杰的邀客之语,反而一脸好奇道:“星月神教坐落在哪里”
“星月神教”狄仁杰一脸茫然,道:“星月神教在永丰坊,道长问这是为何莫非要去参观一番么”
“没事。”义剑仙面无表情地道:“随便问问。”
狄仁杰呵呵一笑,也不在此事之上纠缠,反正就算义剑仙要搞点什么事,他也是没有任何能力阻止的。
自打狄仁杰出现之后,赵隽便一直一言不发。他总是弄不明白,若论修为,他与狄仁杰处在伯仲之间;若论地位,他身为道门之尊,当高过狄仁杰一头才是,但为何狄仁杰就能在义剑仙与儒门龙首面前挥洒自如,即便是保有些尊敬,那也是面对前辈时该有的礼仪,而他面对二人时,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当做了奴仆一般。想到此处,赵隽便有仰天长啸地冲动,但义剑仙在侧,他又如何敢做这出格之举
狄仁杰受来俊臣构陷之时,赵隽完全有能力助狄仁杰一臂之力。他身为道门之尊,不惧怕任何朝堂风波侵袭,而且襄助狄仁杰还能够结好儒门,这种惠而不费之举,他却宁愿离开京城……或许,这就是嫉妒想到此点,赵隽更加抑郁。
 
不问苍生问鬼神
武曌率人静候在上阳宫西南通仙门前,早有内侍将义剑仙吓昏了太平公主,又将薛怀义扔进了洛水之事禀告于她。不过武曌面色始终没有半点改变,就像被吓昏的不是自己女儿、被扔进洛水的不是自己情郎一般。
待内侍回报义剑仙一行已到东南仙洛门时,武曌居然舍弃了步撵,率着宫人无数迎了上去。
“道长可算是来了。”武曌居然舍弃了帝王的架子,像个普通人一般敛衽为礼,笑道:“当年太宗邀道长进京,被道长婉拒;拙夫高宗邀道长讲长生之道,也被道长拒绝了。而今道长应曌之邀,曌荣幸之至。”
义剑仙稽首还礼,认真道:“当初太宗与高宗相邀时,老道实在是脱不开身。如今老道有求于陛下,所以就巴巴地赶来了。”
武曌笑道:“蝗灾一事,赵卿已悉数禀报,曌已知矣。”
义剑仙奇道:“这倒是出乎老道的意料了,老道原以为他没这胆量。”
“匡正君王之失,原本就是臣子的责任。赵卿的人臣之德,还是值得嘉许的。”武则天上了步撵,笑道:“曌年幼之时,道长与袁真人便断言曌有天子之命,如今应验,可见道长乃是深谙天机之人。蝗灾一事,也必如道长所料。”
“那是袁天罡之能,老道不敢掠人之美。”义剑仙也带着业途灵上了另一座步撵,道:“蝗灾一事,不知道朝廷有何对策”
武曌笑道:“已付有司研判,何劳道长挂碍。初见道长之时,曌不过垂髫之年,而今曌已近古稀,道长却风采依旧。却不知道长有何长生仙法教我”
义剑仙面无表情地道:“若修行得法,长生原不过是理所当然之事,何用刻意求长生”
义剑仙这话明显有搪塞之意,但武曌也不气馁,脸上带着若有若无地笑意道:“当年太宗召孙真人进京,见孙真人虽已是古稀之年,但气色步态却与少年无异。而今道长驻颜有术亦不输于孙真人,这又如何不让曌产生求仙问道之心思呢”
义剑仙道:“老道与孙真人也是素识的,九年前他故去之时,老道还到他坟头大笑过一场。他所著之养生窍诀,实是金玉良言。不过想来皇帝陛下也是有的,何用再问老道即便是问了老道,老道也只能补充三点:一是节欲保身;二是好生恶杀;三是敬天爱民,这便是帝王的养生大道。
为帝王者,整个天下莫不予取予求,若不节制欲念,就会在欲海中沉沦。皇帝陛下之前的历代帝王中,最长寿者莫过于梁武帝萧衍。梁武帝过了知命之年后就不近女色、不食荤腥,并且精修佛法,但其寿命也不过八十有六。
何也
梁武帝频频颁下恶法,治下奸佞无数,死于他恶政之人不知凡几,这些皆是要命的因果!因,发于微末,往往在不经意间就长成了要命的祸胎。果,成于累积,总会在肆意享用之时又铸下了要命之因。
至于敬天爱民,敬天者,有畏惧心而已。帝王一旦有了畏惧心,行事就不至于肆无忌惮,也就少造了要命之因果。爱民者,坐享福报而已。福报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总会在某个时机降临。”
武曌沉吟良久,方道:“还请道长以更多修行事教我。”
对于武曌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态度,义剑仙心中无比窝火,当场就要发作。但转念一想,原本也没怎么指望她能出些什么力气。天下官员儒门占了三成,道门黄老一脉也至少占了一成,再加上法门之助,调动天下官员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皇帝不反对就好。
于是义剑仙卸下了心头包袱,淡淡道:“道门修行有七个境界,第一个境界名为凤初境,修成之后,宿疾并销,百病不生,心安玄竟,抱一守中。对世俗之人来说,这已是无上欢喜的地步。皇帝陛下中意否”
武曌笑道:“即便是百病不生,也终归逃不了老死之厄。”
义剑仙又道:“道门修行的第二个境界,名为琴心境。修成之后,超越常限,返老还童,形悦神安,明悉自身。到了这般地步,如孙思邈一般,古稀双庆不是难事。”
武曌道:“曌只求长生。”
义剑仙道:“腾云境者,延寿千载,腾云驾雾,朝游北海,
看试手,补天列(一)
早春的夜,寒冷依旧。业途灵呆立在别云观的花圃之中,满脸尽是迷茫之色。
贾谊与汉文帝旧事在义剑仙与武曌身上重演,这原本就是不祥之兆。可惜无论他如何劝说,义剑仙也是铁了心要挽救蝗灾这场大灾劫。
当年贾谊是一代儒道贤者,汉文帝也算是有为的君王,然而汉文帝在未央宫接见贾谊时,尽问些鬼神所属之事,全然不顾贾谊在民生上的见解。
此一会五年之后,贾谊就忧愤而死。
业途灵以此事说项义剑仙,但义剑仙却笑言自己非是贾谊,武曌也非文帝。
义剑仙的自信,来自于他受到天下半数以上的玄门支持——十圣护可调动的力量,至少包含了天下一半玄门。
而且儒门、道门、法家、兵家这四家联手,天下也有超过一半官员会为蝗灾尽一份心力。
这庞大的势力,又如何是贾谊一人可比
话虽如此,但业途灵心中的忧虑却如何都去除不掉。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听从义剑仙的安排,不再继续修行。否则今时今日,怎么也有腾云境的修为,至少能够给义剑仙提供一点点助力。
天亮之后,执令仙来了。他一扫初见时那龙钟地老态,行走坐卧之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仙风道骨,直惊得业途灵合不拢嘴。
楚相宜没来,这多少让业途灵有些失望。
不过墨家天工仙、法家正法仙以及不知道什么派门的苦郁仙地陆续到来,让业途灵又增添了不少信心。
天工仙是个黑黑瘦瘦地老头子,模样没什么出奇之处,但指节不同寻常地粗大,总算是有点异于常人的地方。
正法仙人如其名,一脸严正,有凛然不阿地气度。
苦郁仙则是一脸愁苦模样,与寻常老农无异。唯一显得扎眼的,便是双臂肌肉隆起如小山丘一般——听几个老头子闲扯之时提到,苦郁仙原是黄河风津渡口的船夫。
风陵津因风后陵墓而得名。故老相传,轩辕黄帝和蚩尤战于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雾,黄帝手下将士遂辩不明方位,无法再战。危机关头,身为文臣地风后,带着赶制地指南车来到前线,为大军指明方位,最终才得以战胜蚩尤。但可惜的是,风后在此役中不幸阵亡。黄帝厚葬风后于其阵亡之处,于是便有了如今的风陵津。
这些个老头彼此之间都曾有那么些过节,碰在一起便始终吵吵个不停,业途灵实在是有些头疼。若非是想要知道师父的具体计划,业途灵早就寻个僻静之处养元去了。
顾纯阳倒是越发欢喜,伺候起众位前辈高人更加得劲。
执令仙为人宽厚风趣,跟其他几人之间的恩怨甚少,见众人依旧争吵不休,只得头疼地岔开话题:“这义剑老儿究竟去了何处我等八人在此处候着,还有圣灵妹子不知道在何处偷窥,他也不出来主持局面么若今天再打了起来,可不是搞出点紫云缭绕那么简单了。”
古月仙道:“义剑是今晨丑时离开的,也不知上哪去了。不过以他的修为,天下间也鲜有为难之事,我等再稍候片刻吧。”
众人沉默良久,方见一道流光划过,义剑仙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庭院之中,大笑道:“哈哈哈,老道来也!正法、苦郁,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正法仙笑道:“九州无事,天下太平,老夫又如何不好”
苦郁仙却道:“好与不好,日子都是那么过,哪有什么区别。”
墨家天工仙,与义剑仙原是生死至交,彼此只是眼神交汇片刻便了。
待三人见礼之后,天罡仙悠悠道:“你昨夜里莫非是风流快活去了么让老夫在此候了这么久!”
义剑仙道:“老道昨夜去找人借点东西,不曾想却失手了,被人家狂追了八千里地。”
“哦”天罡仙瞬间就来了精神,奇道:“难道是做了什么偷香窃玉地勾当否则依你的性子,怎会被追了几千里还不还手”
义剑仙撇嘴道:“老道昨夜到洛阳城星月教的祭坛里边去借点东西,哪知却被陆伯风发现了。天罡老儿,陆伯风乃是你嫡亲师弟,怎么就入了星月教这事也不曾听你提起过,否则老道怎么也要筹划筹划再去。陆伯风地本事不凡,要解决他必费不少气力,老道还要留力做大事,焉能跟他胡闹”
“陆伯风入星月教,原是我儒门丑闻,难道老夫还要把师门丑事满天下宣传不成”天罡仙道:“不过即便是他入星月教有些不妥,但你去窃物,总该算做是你在胡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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