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莳一树
原来,姜龙天说的另一个省,是云南。金狐下地之后,的确有了飞行不适的反应,钟离艮急忙去包里找晕机药,不小心连着盒子一起摔翻在地上,盒子里掉落的,除了药,还有一张叠的整齐的宣纸。金狐看着愈渐难受,她把宣纸一股脑塞进包里,倒水给金狐冲药
“金狐好点了吗好点我们出去吧,你瞿叔叔在外边等着”刚刚跟瞿耀通完电话,姜龙天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也有点晕机了
钟离艮给金狐套上绳子,收拾好盒子背包,“好了,走吧”
瞿耀看起来跟瞿起不像父子,更像是兄弟。瞿起看见金狐的第一眼,有一些错愕,估计没想到金狐会来,随后则是一句“姜叔叔,好久不见”明明是满脸的笑容,可总让人觉得空洞。这么多年,钟离艮从来没听过他叫姜龙天叔叔,姜龙天也从未告诉其他人,瞿起是上将的儿子。“艮儿背包给我吧,一路上肯定很累了。”瞿起接过钟离艮的背包,眼神交汇那一刻,钟离艮却觉得那短短的凝视,藏着很深邃的凉
“不累的,金狐快过来”钟离艮将金狐的绳子轻轻往身边带了一下,瞿起却微微的往后撤了半步,那小小的半步,并不明显,钟离艮却看得清清楚楚。她不再说话,默默地把金狐带上了车。
金狐在车上稍稍舒服了些,连呼吸都变得轻缓,才认出了坐在副驾驶的
第二十二章 晚风
壹
“艮儿,哥哥保护不了任何人”
说出这句话,瞿起的眼里已经满含泪水,紧紧握住的拳头也随着肩膀的起伏颤抖。谢谢你,这三个字,在石板砸下来的时候,也从那个男人的口中说出。他救的人,最终救了自己,他答应带回去的银狼,为了自己永远地在异乡与钟离艮分别。
保护,这样算是什么样的保护
钟离艮听着这带着颤抖的声音,慢慢抬头站了起来,眼前的瞿起极力地克制住自己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溢出眼角的那滴,钟离艮松开手里的绳子,伸手抱住瞿起,靠在他肩头。
“哥哥,你能保护我们,只是不能帮我们选择”
选择,这样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瞿起再也没说一句话,林子依旧很安静,钟离艮能感受到,后背一直滴落的泪珠。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哭,那么,如果在他怀里,他是不是就可以哭的很安心。
再回去时,已经是傍晚,长庚星依旧最早地隐隐挂在天上。瞿太太已经摆上晚餐,“瞿起,去叫你爸爸和姜叔叔吃饭了,太久没见天儿都聊到现在了”瞿起朝着书房走去,门并没有关,正准备推门进去,“钟离乾”三个字让他停下了脚步和到嘴边的那句姜叔叔。
“可能在越南,部下认识他的人…….”
“不可能!我看着他跳下去的”
“瞿起哥哥,怎么你们还不出来”钟离艮的声音最终打断了这对话,瞿起转身拉着她疾步走向饭厅,递给钟离艮几个碗让她摆碗。
不一会,姜龙天和瞿耀有说有笑的出来,瞿太太上好最后一盘菜,拍拍手坐在瞿耀旁边。“看看你们,聊到吃饭都忘了,还得要人去叫”她的说笑,让瞿起心中一颤,“刚刚内急,还没来得及叫呢,爸爸他们闻着香出来的吧”说完就开始夹菜,钟离艮正准备说什么,却被瞿起悄悄地拉住。
钟离艮有些疑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静静地低头吃饭
“艮儿,在这多住几天吧,让哥哥带你好好出去玩玩”瞿耀笑着,却朝着姜龙天看了一眼。姜龙天也看着他,嘴角极其轻微的扬起,还有难以察觉的鼻息加重。
贰
这套房子,是瞿太太自己公司的度假别墅,自从瞿起汶川回来之后,就从部队到了这边。他们以为,山林的安静,会还他们一个从前那样瞿起,以为他可以自己走出来。钟离艮躺在床上,想起餐桌上的那一幕,为什么瞿起要拉住自己,为什么瞿起要说谎。
山风逐渐大了,窗帘被高高的吹起。钟离艮下床去拉,刚刚踏出一两步就被敲门声打断。
开门,瞿起正抱着一床凉被,钟离艮回头望望,床上的凉被似乎已经够了,但还是很开心的开了门,让瞿起进屋。
“晚上风还是有点大”钟离艮打破沉默,顺手带上了窗户。
“艮儿,你在姜叔叔家多少年了”瞿起俯身放下凉被,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钟离艮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了他,“快十二年了,怎么了”看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拍了拍床十一让他坐下。
“你还能记住,你爸爸长什么样吗”他并没有坐下,而是靠在墙边,用很小的声音问出了这句话。
钟离艮一下被问住,十二年了,姜叔叔怕自己伤心,除了梨花木手串,所有爸爸的东西都被他保管起来,特别是照片。爸爸长什么样,在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梦里那个一次次出现的轮廓,只出现了梦里会有的蓝白t恤和三颗星星的军装。一直等着爸爸的自己,估计爸爸从自己面前经过,能认出都很困难。
“我…….可能记不住了,爸爸所有的东西都被姜叔叔保管着,他们怕我会伤心”她说出这句话时,也慢慢地低下了头,这种感觉,很讽刺。
“十二年,已经是家人了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门”说着开门走了出去,没给钟离艮任何提问的机会。
瞿起来了之后,钟离艮再也睡不着了,自打认识瞿起到现在,他从未跟钟离艮提起她爸爸的事情。在部队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前途似锦的上校在最该大展拳脚的时候,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跳了崖,他的战友,像亲生骨肉般养育着钟离
第二十三章 天河
壹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牵着金狐转身下山。现在这种情况,让钟离艮知道这件事没有任何用,反而会惹出其他的事端,早上姜龙天看自己的眼神,他更加清楚,这件事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不论如何,要保护好艮儿,这是银狼一直的使命,如今,便是自己的使命了。
钟离艮望着瞿起远去的背影,他这是默认了吧,他瞒着的事,跟父亲有关。
“艮儿是待不习惯了吗”车上,瞿耀突然地提问,钟离艮上车之后思绪就一直在飘离,并没有注意到瞿耀的提问,直到坐在身边的姜龙天碰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才反应过来刚刚瞿耀在跟自己说话。
“没有,还想再多待几天呢,这边很好”钟离艮顺着话接了下去,她一定会弄明白瞿起瞒着的事。
“你不是快到期末了,请好几天假了,该回去上课了吧”姜龙天看着她,声音依旧不急不缓,眼神却很坚定。
“我已经复习好了,好不容易见到哥哥,不能多待几天吗”自从懂事,她都没有这样违背过姜龙天的意思,今天却丝毫没有一点犹豫的就回应了他。面前姜龙天的脸色有些变了,她能感受到,那一丝愠气。
“那就多待几天,叫哥哥陪你好好逛逛”瞿耀从后视镜望着姜龙天,意味深长的笑着说。瞿起并没有插话,而是微微转头看见父亲的笑,现在那种更加清楚,已经变成了笃定。
藏着事的人,任人如何问都没用,何况是瞿耀和姜龙天,他们想要藏住的事,就算是拿着枪指着他们的额头,他们也会只字不提。
去大理的路上,金狐有些不适,一直都把头搭在钟离艮腿上,闭着眼,喘息也变得厚重了。瞿起下车检查了之后,金狐的鼻头有一些干,体温也有一些偏高。
“爸,你先跟姜叔叔他们过去吧,我得带金狐去一趟医院”说着就拿出手机打电话叫人送车,钟离艮一下跳下车
“哥哥,金狐怎么了”她以为金狐只是累了,瞿起要把它送去医院,那一定就是更严重的状况了。
“姜叔叔,金狐来的时候打过疫苗了吗”金狐现在的症状很像犬瘟,按理来说乘坐飞机的犬类都要注射疫苗,以免在异地发生犬瘟,但也不排除之前注射过疫苗免注射的情况。
“打过了,来之前重新打过一次”姜龙天看着瞿起,来这几天,今天看到的人,才最像瞿起。
贰
叫的车很快到了,瞿起把金狐抱上了后座,有些吃力,能感受到他的胳膊在颤,钟离艮跟姜龙天瞿耀道别之后急忙跑上了车。
“检查完没事之后我会尽快带着艮儿赶过来的”瞿起边说边带上了车门,车子很块驶离了姜龙天的视线,瞿耀看着儿子这样的状态,会心的一笑。
“老姜呀,你这趟真是来对了”瞿耀并没带司机,也没有带上瞿太太。他朝姜龙天摆了摆手,让他换坐到副驾驶,之后便一脚踩下了油门。今天去大理,一部分是为了带钟离艮去玩,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去见一个人。
正好现在其他人都不在,瞿耀将车窗都关上,风声很大,他担心姜龙天听不清自己要讲的话
“十多年了,他的尸身一直没找到,你就没私下找过他吗”
“你想知道什么该回来早就该到了”姜龙天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眼前急速倒退的马路。
“那如果马上到了呢”瞿耀也没有看他,手指时不时点着方向盘。
“怎么,你从越南给我带回来这么大一个礼吗”姜龙天转头望着瞿耀,没有后话,说是在等他的回答,倒不如说让他给自己一个想要的答案。
第二十四章 松月
壹
松月樱的又增了几条新枝,钟离艮不在,每天往部队跑的人变成了姜如玉
单车,他已经能牵着狐一单手骑了,回家之后,车还没放稳,就被老夏忙忙慌慌的拉了进去,“你爸爸来电话了,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如玉,今天有个日本的电话打给我,有你妈妈的消息了”姜如玉听到妈妈两个字,脑子里突然都成了空白
“号码能给我一下吗”姜如玉愣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你记一下,008165……”姜如玉拿笔的手微微在颤,几个数字也写得歪曲
十年,整整十年,没有她的任何音讯,现在终于有了她的消息,自己却握住手里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迟迟不敢拨出去。一旦接通,该怎么开口,叫出那句十年来从未叫出口却一直牢牢记在脑子里的妈妈?还是沉默,听着她哭着唤着自己的名字?
捏着纸条在电话前站了十多分钟,老夏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先去吃饭,晚上好好想想说什么,明天再打也不迟。”姜如玉是被老夏扶着肩到的饭厅,仿佛昨天还在耳边叫着如玉的那个女人,今天,她的所有一切都成了谜。
注定,今夜无眠。姜如玉靠在背垫上,手里还握着那张能找到她的纸,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电话打通之后,会不会出现一个孩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叫着她妈妈,她会不会,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北京和东京,时差一个小时,凌晨四点,那边是不是已经有了初日。
闹钟并没有在六点响起,姜如玉却已经站到了电话面前,每按下一个号码键,手指都更沉重了一些,直到最后嘟声响起,姜如玉才回过神。
“こんにちは、どちら様ですか”电话那头的女声略显苍老,不是妈妈,打错了
“我……我是姜如玉”姜如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想着会有打错电话的可能,还是会说出这句话。
“如玉,是你”对面的声音从日语变成了中文,听到自己的名字,姜如玉不自觉抖了一下,她认识自己,她是谁
“我是你妈妈的老师,你方便,来一趟日本吗”姜如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还好吗”为什么,明明她知道自己在在哪里,十年,十年都未曾来看过他,十年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她想见见你,来的话,到名古屋大学找我就好”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完地址就挂了电话。
贰
姜如玉并没有答应林君,让老夏陪同一起前往,也并没有听姜龙天的话,等着他回来,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个背包就出了门。
名古屋的樟树随处可见,现在正是茂密生长的时节。妈妈来日本留学过三年,从记事开始,妈妈就开始教他说日语,因为她的离开,之前她教过自己的所有东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是那句,“您好,请问你是哪一位”。
当他再次拨通那个号码时,他已经站在了东山校区的门口。他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从十二岁开始到现在,一共四次,前两次是离家出走,第三次是在姜啸天夫妇的陪伴下,这一次,是第四次,唯一一次有人邀请他来。
“我在校门口了”姜如玉躲过身边骑着单车的人,走到保安室门边。
“在东山校区吗你在门口稍等一下”女人似乎知道,他一定会来一般,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惊讶。
“你是如玉吧”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到了耳边,姜如玉抬头,一个已满头银的女人站在面前,将近七旬看起来依旧精干。
“是的,我妈她,在这里吗?”姜如玉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如今离她越来越近,他却越来越怕。
“她不在这里,她在札幌,我会带你去见她,上车
第二十五章 房间
壹
轮椅把她本就瘦弱的身子挡住了大半,屋子里放着river flows in you的钢琴曲,女孩轻轻把姜如玉推进门,又悄悄地带上了门。
姜如玉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变得艰难又缓慢,到她身边站定,才发现她已经靠着轮椅睡着。手上还拿着未合上的宋词选集。姜如玉走到她面前,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他的记忆里,那个一袭白裙,笑靥如花的女人,那个跟他说“如玉,来看妈妈新做的墨”的女人,十二年过后再见时,已经变得这般憔悴。
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惜物,会把家里的旧物都重新改改再继续用。会舍不得松月樱上掉落的花瓣,随着花季的更迭,把渐渐褪去的红色都留在松香里做成琥珀,点缀簪子,装饰壁画。这一点,她还是老样子,书里夹着的书签也是一片只剩叶脉的枫叶。
沈瑛墨睡了很久,姜如玉也在旁边的书桌旁坐了很久,越坐着看着沈瑛墨,越发觉得安心。姜如玉伸手,想去触碰她眼角的纹路,老太太说的沈瑛墨笑里的月牙,是笑久了镌刻了记忆还是笑久了心疲惫到松懈
手指刚刚碰到她的眼角,循环播放的钢琴曲突然停了,“野子,帮妈妈看看一下,是不是音响又出问题了。”她说着渐渐地睁眼,眼前的男孩,忘了把手收回去,就那样悬在自己耳边,听着歌的时候,仿佛做了一个梦,歌断了,梦也醒了。
“如玉……”她浅浅的一声轻唤,却让姜如玉突然站起身,准备离开。
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沈瑛墨的沉默,让他煎熬,她为什么不说对不起为什么不说想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个理由哪怕一个也好。
“以后,要好好生活”她丝毫没有要拦着姜如玉离开的意思,明明眼角的泪已经浸湿了衣领,声音却听不出一丝丝的波澜。姜如玉转身,几步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的样子,自己的眼泪也不住地往下滴落。
“不能告诉我吗为什么这么做”两人的对视,随着屋子里橘黄的光在眼泪中闪烁。他不恨她,从来没有,他知道她有多爱自己,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沈瑛墨,能够那么淡然的在纽约抛下他,为什么十二年,都没出现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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