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惊凰

    哦，是苏晏。

    顾玲珑回以苏晏一个微笑，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各有感慨。顾玲珑转瞬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去。

    文武百官尽皆进入紫宸殿中，明成帝便命人宣布圣旨。

    紫宸殿

    李信手中捧着明黄圣旨，高声念到:“陛下有旨，安王墨元湛剿平西南悍匪，灭余梁之国，战功煊赫，即日起晋封安亲王，统领西大营，赐兵符！”

    明成帝此前便已命墨元湛带回的五万大军驻扎燕郊校场，改称西大营。明成帝旨意一下，群臣面色跟着变了变，墨元湛被加封亲王不要急，若是再得到明成帝钦赐兵符，那便是手握重兵，成为颇具实权的亲王。

    群臣也要重新跟着掂量掂量分寸，寻思日后该如何面对这位安亲王。

    随着李信一声声宣读圣旨，太子和豫王的面色已经十分难看，两人心中嫉恨难平，早知有今日，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送墨元湛前往西南，如今已是悔不可及！

    “大将云锦诛杀匪首屠洪山立首功，封镇西将军，赐将军府邸，良田百顷，黄金千两，皆任西大营主将！”

    林信话音刚落，墨元祯的脸色又狞了狞。镇西将军可是正三品大将，云锦何德何能这云锦可是外祖的心头大患，如今云锦飞黄腾达，外祖却是锒铛入狱，叫墨元祯无论如何都意难平！

    可无论墨元祯如何嫉恨，圣旨已下，一切已经成为定局。

    除了墨元湛和云锦两位大将外，其余怀有军功的将领，譬如狼牙和梁靖安等人，都一一得到封赏。

    顾玲珑在群臣神情各异的注视下从容镇定地跪在殿中央，安然地受了这一份封赏旨意:

    “臣等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45章 再见只是陌生人
    礼部尚书闵承恩在听得荀首辅开口时，心中就已经泛起了怵，竟是不敢与荀首辅多嘴一句，只等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前头的温丞相。

    丞相温伯韬跟着一笑:“荀首辅此言甚为有理，不过公然抗旨毕竟是忤逆陛下的歪风邪气，断不可有所助长。”

    温伯韬不愧老奸巨猾，一开口便直戳明成帝心中的那根尖刺，明成帝最无法容忍的，便是有人挑战他的绝对权威。明成帝的眼神明显冷了下来，看着墨元湛的眼神也不似方才那么温和。

    朝中群臣一时默然起来，或窃喜或幸灾乐祸种种复杂的眼神都落在了殿中挺首而立的墨元湛身上，这安亲王怕是才受封不久，就要受到重罚。

    然，朝中众人看好戏的心态并未持续太久，只因荀首辅又开口了。

    荀首辅呵呵一笑:“温相明智。安王灭余梁有奇功，当赏，阵前抗旨乃歪风，当罚。如此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温相以为如何”

    顾玲珑旁听到现在，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位首辅大人就是存心来和稀泥的。

    饶是定力强悍如温伯韬，听得荀首辅这番高论，还是忍不住抽了抽眼皮，他面上纹丝不变地道:“荀首辅慧言。”

    荀首辅面上的慈和笑容分毫不减:“温相明礼。”

    一番由闵承恩搅起的朝堂风雨，就这样被荀首辅三言两语地化解了。墨元湛不仅没得到重罚，明成帝竟连一句责骂的话都没有。

    众臣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位公然抗旨的朝臣的下场，哦，好似是被株连九族。首辅大人果不愧为朝臣最不愿意与之对敌的重臣之名，高，实在是高。

    顾玲珑眼见荀文卿罕见地为墨元湛开口，不由得多看他一眼，这老首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明成帝下旨，琉璃宫中设庆功宴，文物重臣迎驾琉璃宫。

    琉璃宫

    琉璃宫素来都是宫中设宴的宫殿，宫中设了一排又一排的席位，无数粉裳高髻的宫女穿梭其中。丝乐一响，穿着华服的宫中舞姬便开始在大殿内翩翩起舞。

    顾玲珑端坐在墨元湛下首，手中举着一只玉樽，正懒散地转悠着。

    天子眼皮子底下，重臣也不好明目张胆地与朝中新贵们攀谈，故而浅浅饮了几杯酒之后，顾玲珑便落了个清闲。她目光若有似无地流转，余光便见豫王墨元祯正与墨元湛攀谈着，墨元湛那张风流倜傥的面容上带着浓重笑意。

    顾玲珑侧耳一听，墨元祯说得无外乎是恭贺之词，以及一些浅显的试探。墨元湛与他淡笑对酌，回答得滴水不漏。

    顾玲珑心中暗暗嗤笑，墨元祯当真还以为墨元湛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安王么竟用这么浅显的手段试探他，当真可笑。

    正想着，大太监李信忽而匆匆地从殿外进来，在明成帝耳边耳语了几句，就见明成帝面色微沉。

    顾玲珑将明成帝细微的情绪变化都尽收眼里，正暗自猜测是否出了什么事，便听得门口的太监喝了一声“肃王道。”

    顾玲珑握杯的手一顿，眯起眼睛看过去。

    琉璃宫门下，一道玄色身影跨了进来。那人鹰眸薄唇，英武的面容冷峻十足，周身透着叫人不敢逼视的威严，正是姗姗来迟的慕君烨。

    相较于两年前，慕君烨如今的气势更冷也更压迫人。

    顾玲珑正打量着，慕君烨忽地抬起眸子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间，慕君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异样。

    顾玲珑心中却是半丝涟漪也掀不起，几年不见，慕君烨这个人现在对于她来说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她将玉樽朝慕君烨敬了敬，便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慕君烨狭长的鹰目眯起，眼中寒光沉沉，她竟对他这样冷淡！

    “王爷，您快请上座。”李信亲自下来迎接慕君烨，将他迎往明成帝下首的席位



第246章 见面就掐
    墨元湛站在顾玲珑身边，与她一道面对慕君烨。

    慕君烨鹰眸骤冷，冷眼睥睨着墨元湛，俨然没将这位新晋的安亲王放在眼里。两个男人身高相近气势相当，谁也没稍逊谁一分，站在一起就足够掀起一翻风云暗诡。

    男色当前，顾玲珑欣赏了几眼，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不瞒殿下，末将昔年未从军前，与王爷有过几次照面。旧识谈不上，不过是末将仰慕王爷罢了。”

    墨元湛嘴角牵出一抹清冷淡笑，“原来如此。小王初回京，改日若得机会，定亲自上门拜会肃王爷。”

    相较于墨元湛的温和淡然，慕君烨就显得冷峻多了。他听得顾玲珑冠冕堂皇的解释之词，眸中愈发冷若冰霜。打过几次照面在肃王府的那段虚情假意的时日便只得顾玲珑这样的三言两语

    这女人，当真没心肝！

    慕君烨漠然道:“安亲王日理万机，拜会一事便免了。

    顾玲珑在一旁看着，眉头微微一挑，她怎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硝烟味正神游时，慕君烨却将战火对准了她。

    “既然镇西将军仰慕本王，本王这杯酒，你喝是不喝”慕君烨举着银樽，对向顾玲珑。

    仰慕顾玲珑嘴角抽了抽，她只不过是信口一说，要不要当真啊可眼下身处紫宸殿，顾玲珑断不可能在明面上拒绝慕君烨。

    她道了声:“末将却之不恭。”说罢躬身去倒酒，不料墨元湛却是伸出一手，挡住了顾玲珑的动作。

    墨元湛看向慕君烨，客气地开口:“王爷见谅，云锦早年身负伤病不便过多饮酒，这杯酒小王便代云锦喝了。小王先干为敬。”墨元湛抬起手，当真将手中的佳酿一饮而尽。罢了，墨元湛将空酒樽倒扣，朝慕君烨道:“王爷请。”

    墨元湛横在顾玲珑与慕君烨之间，宛如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替顾玲珑遮挡扑面而来的风雨。

    慕君烨身上的冷意已经化为了万年冰刃，一丝丝戾气从他的鹰眸中散发出来，他冷冷审视着墨元湛:“看来安亲王与镇西将军当真情同手足。”

    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好好的亲王不做，偏偏要来慕君烨面前送死。

    墨元湛似是对慕君烨的敌意全然未查，反而看了顾玲珑一眼，笑道:“小王但望能与云锦义结金兰，只可惜，某人言辞推拒了小王。”

    顾玲珑杏目微怔，话题又怎么转到她身上来了

    她方才偷觑慕君烨的神色，他神色有异，摆明是不耐烦与墨元湛打交道。而从来温朗如玉的墨元湛，今日竟也这般分毫不让了起来。

    顾玲珑心中灵机一动，岔开了话题:“殿下就爱打趣末将，殿下记得末将旧伤未愈，末将倒还惦记着陛下赏赐的府邸。这宴席眼看快要结束了，内务府的人却还未来，当真是叫末将好等。”

    墨元湛冲顾玲珑温温和和地一笑:“莫急，是你的自是你的。”

    顾玲珑与墨元湛谈笑风生，举止神态都显得亲昵默契，倒显得一旁僵站的慕君烨像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慕君烨捏紧手指，手中的银樽裂开了一丝又一丝的裂缝。

    “锵”一声，纯银踱造的酒樽在他手中化作齑粉。顾玲珑被这异动惊了惊，等看到慕君烨手中粉末时，难免露出几分讶异。

    却见慕君烨随手将齑粉撒在地砖上，他直直看着顾玲珑，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今日这酒是喝不得了。本王不妨碍二位了，后会有期。”

    顾玲珑被他那一眼看得心头一跳，只觉得心口有些犯怵。她昔年与慕君烨打过交道，尚且算是了解慕君烨喜怒无常的个性，他方才那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顾玲珑摸了摸鼻梁，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这位肃王今儿个到底是在发哪门子的邪火

    隔了一会儿，顾玲珑有些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多年肃王秉性不变，依旧高不可攀。”

    墨元湛侧头看着她，正色道:“你如今位列三品，无需讨好任何人。”

    顾玲珑看着墨元湛认真的模样，无声地笑了:“好，听殿下的。”

    琉璃宴觥筹交错，无数皇子朝臣当庭虚与委蛇。

    好容易挨到宫宴结束，顾玲珑便与墨元湛一道离开了琉璃宫。

    外头已是入夜，然，宫中璀璨的灯火却照得宫道明亮清晰。

    顾玲珑跟在墨元湛的身边，两人身侧都未带侍卫。等快要出宫门时，顾玲珑杏目忽而微微眯起:“有不长眼的东西尾随我们。”

    墨元湛闻言，微微侧过了头，果不其然便见到宫墙暗角有一道黑影划过，他淡淡:“左不过是太子和豫王的人，无妨。”

    顾玲珑悄悄收敛了杀意，在皇宫内杀人确实有太多风险，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顾玲珑和墨元湛状似若无其事般分上了各自的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皇宫——

    在他们身后，尾随两人的黑影眼见两人离开，忽而回头朝宫里冲去。那黑影一路辗转，最终在一处宫门前停下。

    那里正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正是豫王墨元祯。

    那黑影从暗处现了形，以一身侍卫装扮出



第247章 将军府
    顾玲珑所谓的拖家带口，一口是顾折言一口是唐小锅，还有一个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蹦跶出来的狼牙。

    狼牙在西大营当差，不顾军务繁忙，亲率三十亲兵队前来，美其名曰为顾玲珑保驾护航，实则这不安分的东西不过是想一睹将军府的风采。

    果不其然，当站在那扇朱漆高门下后，这厮便当场漏了陷。

    “将军，这府邸好生气派！我还是头一次见呢！”狼牙咋咋呼呼地说道，眼中止不住惊奇神往。

    镇西将军府坐落在帝京东城，这一带密布皇亲国戚、高官重臣的府邸，随眼可见都是显赫门庭。

    顾玲珑位列三品武将，被划分到了武将所在的信戎街。镇西将军府邸建在信戎街东侧，门庭高阔，门口两只霸下石像十分威武。

    顾玲珑尚未发话，她身侧的顾折言睨了狼牙一眼，嗤道:“没见识的东西。”

    顾折言回京后卸下了军营小竹的身份，恢复成了以往风流无双的顾大公子模样。他一身绛紫长袍，长身玉立，手中执一柄紫玉扇轻轻摇晃，何其恣意潇洒。

    他的模样与从前全然不同，帝京里无人能认出他。就说狼牙，最开始见到他时出言不逊挑衅了他，被顾折言一把毒粉给毒肿了嘴巴，疼得狼牙告饶不止才给了解药。

    狼牙现如今面对这个看起来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的紫衣公子时，心口总免不了犯怵。他撇了撇嘴，侧头嘀咕道:“也不见你多有见识，会使毒药了不起啊要不是你是将军的大夫，老子早一拳打趴了你。”

    顾折言眉峰一挑:“你说什么”

    狼牙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狼牙白了顾折言一眼:“关你屁事。”他说罢就匆匆进了将军府，也顾不上欣赏将军府的门庭。

    “鲜少看到狼牙落荒而逃，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顾玲珑好奇地望向顾折言。

    她今日着了一身暗纹白衣，发冠簪白玉，衬得小脸皙白如玉，很是文雅无害。然，这只不过是她诓骗世人的表象罢了。

    顾折言并未受她的表象欺骗，他有些不满道:“你为何要让这东西进门，他只会是个拖累。”

    顾折言以那东西概称狼牙，显然很是不待见他。

    顾玲珑愈发稀奇，他们二人到底有何旧怨在西南和西境的时候，不是相处得挺融洽么

    实则这只是顾玲珑单方面的理解，顾折言化身的小竹在军营中，除了面对顾玲珑，其他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得到的都是他的冷脸。顾折言曾以治伤粗暴，在军中得了个“无敌冷面铁手”的诨名。这名气随着顾折言的精湛医术，在军中广播。

    罢了，不堪往事不多提。

    顾玲珑道:“不必管狼牙，他在西大营军务繁忙，待不了多久就会走的。”她说罢仰头打量着那红底镶金的“镇西将军府”五个大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比顾宅气派了不少。”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顾折言轻嗤一声:“何止气派，将军府西临寿昌公豪宅，穿过两条街便可直达慕帅府，再穿过一条街便是安王府，这位置当真是天独厚。”

    顾折言絮絮叨叨，字里行间止不住流露出讥讽之意。

    顾折言对慕君烨和墨元湛冷嘲热讽顾玲珑尚能理解，不过这寿昌公是何意

    顾玲珑将视线悠悠西转，将军府往西一百余米左右建有一处壮阔府邸，门前匾额写着偌大的“寿昌公”三字，十分显赫。

    只可惜这显赫门庭却是门口罗雀，两扇朱门紧紧闭着，门外连个看守的门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