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公孙束竹
昇阳宫前院是种了大树,修了池塘,还有各种桩子什么的他们闲暇玩耍的地方,此时一片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若不是从后院偶尔传过来读书声,恐怕要以为这偌大的宫中没有人呢。
李寻南指了指院子中那个大树问道:“上面真有纸鸢”
当初范先生见他们不愿意学习,便领了他们出来教他们做纸鸢,还说把自己心意写到上面,送到天上去,若是被老天爷瞧见了,就会满足他们的愿望。
现在想想也是单纯得很,但是小孩子可都是信这些的,大约就和大家在孔明灯上写些吉利的话差不多吧。
虽然说不少人还是吵吵闹闹的连个纸鸢都没做出来。
萧安帼呢,当初做出来后,想着能让这纸鸢一直待在很高的地方,费了不少功夫藏到了树上。
后来李寻南想知道她写了什么,问她纸鸢在哪里,她指了树上,他便由于也不犹豫地就要上去拿,最终被燕然拦下来了就是了。
如今听李寻南这样一问,她抬眼看着似乎比小时候更大的树冠,摇了摇头:“就算当年有,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也不一定在了。”
李寻南点了点头,却是转手将自己的伞收起来,塞到了萧安帼的手里,三五步到了树前,借力一跃便到了树中间的一个枝丫上。
这个人……
萧安帼连忙跑过去道:“你做什么啊,下着雨呢。”
李寻南低头看和她,带着笑意问道:“那你告诉我,藏到哪里”
萧安帼拿他没办法,照着模糊的记忆指了指道:“大概在那边吧,还挺高的地方。”
这么多年的日晒风吹雨淋,这么小小的纸鸢,哪里还能存活到现在啊。
萧安帼看着李寻南瞬间消失在树冠中的身影,有些无奈地道:“你小心一点啊。”
李寻南没理她,只是踹了个树枝,哗啦啦摇下来一片雨水。
萧安帼撑着伞也没挡住有些雨水溅到了脸上,在家里怎样都行,她可不想让外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她连忙躲远了一些,又绕到了树后面院子中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拿出来手帕擦脸。
刚刚把手帕收起来,就见到李寻南手中拿着一个似乎是一根木头一样东西走过来。
“这是什么”她一边给他撑伞一边问道。
“我猜应该是你那纸鸢上的木片吧,纸鸢的身子早就没了,只剩下这个小木片,不过还好,你竟然是将字刻在这上面的,还藏得挺严实。”
萧安帼抿了抿唇没说话,这种被找出来幼稚过往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受,甚至还有一些丢人。
李寻南将那不过手掌长的木片收入手中笑着问道:“你还记得上面你写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萧安帼老老实实地说道,怎么说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怎么会记得。如果不是燕然提起来,恐怕风筝这件事情她都早已经给忘掉了。
“真不记得了”李寻南问着往前走了一步。
“不记得。”萧安帼微微眯起来眼睛,莫名觉得自己当年是不是写了什么不可说的话。
李寻南在萧安帼面前翻弄了一下那个木片,笑着说道:“那自己看看”
萧安帼看了他一眼,将她手中给李寻南撑着伞递给李寻南,作势要腾出手才行。
对面的人没有接伞,她却猛地被人搂到了怀里,沾了一身雨水的怀抱有些凉,但是耳尖处却感受到丝丝热气,带着压低了的话语让她的耳尖发烫。
“你写着,萧安帼要和李寻南永远在一起。”
八十八 勇敢地活着
范先生坐下来,将案几往旁边挪了挪,才一边给李寻南倒茶一边问道:“怎么想起来来这里了”
李寻南握了握手中的木片,强撑起来笑容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想起来小时候的事,便想回来看看。”
“回来看看,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范先生觉得有些无奈,他也不是不清楚这个少年的性子,一想到要做什么事情,别说十头牛了,把他打残了他也要爬着去的。
这浑身的雨水,说他没做什么事情,他作为他的老师第一个不信。
李寻南端起来茶水抿了一口,才轻声道:“老师应该多少听说了吧,最近外面出了不少事情。”
“嗯,有听闻。”范先生端着茶杯轻声道,“长孙小侯爷偷了国书,东海联姻,我们大梁也不安生,一件件事情压过来,陛下可有得忙了。”
“嗯,今天上午我去看了小侯爷,”李寻南看着茶杯内的茶水,轻声道:“我以为我能劝他回头,可是他让我不要干涉他的决定,哪怕他的决定是一条死路。”
“那你打算怎么样呢”范先生温和地问道,他还算知道这两个二世祖说是水火不容,其实还是有感情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李寻南轻声道,“但是我觉得,我不能眼看他去送死。”
“你啊,本就比同龄人要活得清楚,死或许是一条道路的结局,但是却比一定是那个人想要的,只是相比死亡,他选择了那条路上更重要的东西,你想护他,这没有错的。”
“先生也觉得,我应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吗”李寻南抬眸看向范先生,有些期待地问道。
“有的人之所以敢勇敢地活着,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后盾,”范先生笑着说道,“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让他去做他的决定,其他的,都交给你。”
李寻南垂头笑了,他真是没想到,范先生竟然会这么清楚他的想法,他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是范先生告诉他,长孙无醉不是想死,只是对他而言,相比死亡,有更重要的事情而已,他自己不也说了吗
除了生死,其他都是掉头发。
这是不是证明,死亡还是挺重要的呢
范先生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清楚了,也知道他并不想跟自己提起来刚刚在院子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索性也不勉强他,只是抬手给他又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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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安帼刚刚回到安国公府,就有人迎上来道:“郡主,有客人前来找你。”
“什么人”
“是……东海的盛玉公主。”
萧安帼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花厅。”
萧安帼到花厅的时候,正见到盛玉站在一幅字画前面看着,微微弯了弯身子道:“公主,久等了。”
“没什么,”盛玉公主转身,弯了弯腰道,“擅自前来叨扰,希望郡主不要嫌弃。”
“怎么会,”萧安帼笑着走过来道,“我反倒希望公主多来走动走动。”
“真的”盛玉有些惊讶。
“当然,”萧安帼抿唇道,“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如果能和公主合得来的,岂不乐乎”
“那就好,”盛玉在旁边坐下来道,“我今日才听说,昨天,似乎出了些事情,便想来看看,郡主似乎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没事,倒是公主,出来一次不容易吧”萧安帼问道。
 
八十九 急功近利
萧安帼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也低头笑了笑道:“虽然我们是有些亲缘的,但是因为我不常在京城,从长辈那一辈开始,也就有些裂痕了。”
“我也不喜欢我二皇兄,”盛玉并不觉得萧安帼的说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时间两人就变成了唠家常的朋友,“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嫁到这里来了。”
一不小心,就到了要吃饭的时候了,萧安帼站起来道:“来吧,尝尝我们家赵婶的手艺。”
“赵婶”盛玉有些不解。
“嗯,她做的饭我们整个安国公府都喜欢吃。”
“真好,你们就像一家人一样。”盛玉有些感慨地说道,“我照顾过我的嬷嬷从来不会这么亲近,一旦亲近了,二皇兄就会把她们调走。”
“……”萧安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一生都活在被禁锢中的女子,连亲情都是一种奢望。
所以她才会说,至少不想完全成为一种商品吧。
“好了,我要走了,时间太久的话,他们会怀疑的。”盛玉往门口的地方走着说道。
天已经差不多晴了,萧安帼想,羡王应该还没有告诉她事实,要不是羡王已经换了,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逃出来,但是羡王不说她也不好多嘴,只能先让人送她回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寻南没有回来,萧安帼不知道自己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空落落的了。
盛玉公主回到驿站没多久,随身的丫头就送过来一个食盒道:“公主,这是安国公府送来的,说是他们的郡主让送过来的。”
“安国公府”
盛玉愣了一下,连忙伸手接过来,打开食盒来看,里面工工整整地摆着几盘菜还有一碗米饭,一个馒头。
明明只有几道看上去普通的菜,但是她莫名觉得眼睛都有些微热起来,咬了咬下唇才说道:“好了,下去吧,中午不用给我准备饭菜了。”
刚刚让人摆好饭菜,还没来得及吃两口,就听到了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被搅了难得的暖心和清净,让她还是有些烦躁的。
“外面怎么了”她问道。
“回公主,是大梁的人来了。”侍女说道。
“大梁的人我去看看。”盛玉公主说着起身就往外走,旁边的侍女一个没拦住,自家公主已经出门了,只好快步更上去。
好在盛玉公主还记得自己不能随便出门,只是站在二楼往楼下看。
中间的天井大厅内站着一队大概十几个的士兵,为首的是个少年人,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双手负在身后的样子又颇是有模有样。
光是站在二楼,她都觉得不敢和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对峙,那双眼睛,大概目力也极好吧,她胡思乱想着。
正跑着神,忽地见到下面穿着白色劲装的少年仰头往上看了一眼,她正对上那双眼,不由得愣了一下,那,好像是大梁的一位皇子,大梁中,有这样的人,为什么她之前从来没有发现呢
楼下的朱成胜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了做出来严肃的样子微拧着的眉头舒缓开来,神色放温柔了一些才对着盛玉公主点了点头。
盛玉公主微怔,也回以点头,犹豫了一下扭头问道:“那是谁”
“公主,那是大梁的四皇子,似乎是因为国书被窃案才来到这里的。”
“这样。”盛玉公主点了点头,这个案子,竟然交给了这个年轻人吗
朱成胜低下头,重新皱起来眉头,这件事情可是压在他头上的,办好了,意味着他第
九十 朝廷在乎的
朱成胜明白这一点,另外更促使他停下来的,是之前萧安帼同他说的话。
“就算没有直接证据也没关系,殿下尽管将查到的都交上去,陛下多疑了这么多年,我们能看出来的,陛下也一定能够看出来,你不提出来,反而让陛下安心,已经有一个太子让他警惕了,殿下万万不能成为第二个。”
早朝的时候,梁帝铁青着的一张脸让整个大殿气压都低了下来,不明所以的大臣互相看着,然后同时摇摇头叹口气,仿佛在叹息自己的命运。
梁帝解决了地方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些无奈问道:“胜儿,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朱成胜闻言连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折子递上去上前行礼道:“回父皇,经儿臣调查,长孙小侯爷身负数装盗窃案,其中凰月湾明珠案交由刑部调查,栽赃陷害于巡防军陈锋,致使齐伯爷被撤,请父皇明察,还齐伯爷一个清白。”
梁帝闻言微微拧起来眉头,抬手接过来徐公公送来的折子,打开大致略览了一遍,便将折子扔到了桌子上,神情复杂地看着台下站着的自己那三个儿子。
好久后才叹了口气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长孙氏啊”
朱成胜低头道:“儿臣,对我朝律法还不算熟悉,不敢妄论,一切请父皇裁决。”
“是吗,”梁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无奈,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也大了,这些事情,也该学着些为朕分忧了,知道吗”
“是,儿臣明白。”朱成胜弯身拱着手,挡住了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欣喜。
身为皇子,谁不想被这个男人看到呢
梁帝挥手让他下去,抬眼问道:“李卿,此事,你作何解释啊”
李大人算是知道自己最近当真是遇到了大凶日了,流年不利啊。
前脚刚勉勉强强保住了自己女儿的清白,这后脚可就被人揪着头发了,他怎么会想到这轻功卓绝的长孙小侯爷有一天会失手呢
他抬眼看了看梁帝,上前跪下道:“微臣,行事仓忙,没有查明真相,以致伤害无辜,请陛下责罚!”
“责罚,”梁帝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一巴拍到案几上,不顾这一声震天响,怒吼道:“朕看你这刑部尚书是不想做了!”
梁帝指着奏折上写着凰月湾明珠被窃案上疑点部分的地方,恨铁不成钢地道:“朕的胜儿都能查出来的东西!枉你坐镇刑部这么多年,竟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你让朕!你让天下百姓!还怎么相信刑部,怎么相信大梁律法,怎么相信朝廷!”
李大人的身子抖了抖,跪在地上埋低了头,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才是重点,他可以无视刑部和太子勾结,可以不在意李大人的女儿受了什么,但是他的颜面,朝廷的颜面,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在意的东西。
对于一个王朝,最可怖的事情,就是百姓不再信任上面,不再信任朝廷,不信任这世间还有公平正义。
梁帝吼完了,有些无力地瘫坐在榻子上,看着下面的人,深吸了一口气道:“下朝吧,容朕思量,再定你们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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