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士

    但是，一想到海瑞等人的奏章，心中的愤怒又沸腾了起来。望着罗信道：

    好，既然你说和海瑞并没有私下的关系，那么此案就交给你来审理。

    罗信心中既是无奈，又是焦虑。

    无奈的是，自己终究躲不过这件事。

    焦虑的是，这件事真的不好审理。

    一个审理不好，说不定就将自己和裕王都带了进去。

    但是，此时也不容他不答应。一方面嘉靖帝已经将此事交给他了，他不能不接。另一方面，自己接了这个案子，也能够尽量减少百官的损失。

    臣遵旨！

    罗信退了出去，一个太监捧着那些奏章跟着走了出来。想要审理百官，自然要给罗信看这些奏章。罗信走出了大殿，便道：

    给我准备一个房间，我先看看这些奏章。

    便有太监给罗信准备了一个房间，罗信走进去落座，闭目养神。有小太监给端上来茶水，罗信这才睁开眼睛摆摆手，小太监便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房间里便只剩下了罗信一个人。

    罗信拿起了一本奏章看了起来，看完一个接着看下一个，一连看了十几本，便不再去看，脸上现出苦笑。

    这些官员可真是够大胆的，或者是说够无耻的。

    不错！

    罗信就是觉得这些官员够无耻！

    本质上讲，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

    涨俸禄而已。

    但是，每一本奏章上都没有关于涨俸禄的一个字，倒是通篇抨击嘉靖帝和弹劾内阁徐阶与高拱，好像他们都是士林豪杰，一切都是为了大明，铁骨铮铮，不惧强权。

    实际上呢？

    就是舍不得脸皮。

    这些官员就是既想要里子，也想要面子。

    这要是奏章上写的都是**裸的要涨俸禄，恐怕传出去会被大明百姓骂死。那些百姓可不管大明的官员能不能吃上饭，他们的心中就是觉得当官的都是朱门酒肉臭。而且你们文人不是都不谈钱吗？

    那是铜臭吗？

    一旦这样写了，那真是臭了名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海瑞鼓动出来这么一个奏章，大家一看，这妙啊！

    咱们上奏不是为了涨俸禄，是为了大明。

    当然，事情的真相大家都清楚，就看你陛下和内阁如何处理了。给我们涨俸禄，立刻风平浪静。不给我们涨俸禄，我们就弹劾没完。

    当然，给他们涨了俸禄之后，海瑞如果还继续抨击圣上，他们是不会跟着的，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攻击海瑞。

    海瑞心中也许还得意，他借了百官的势，形成了这次轰轰烈烈地对皇上和内阁的弹劾，终于舒了他心中一口气你。至于他自己的性命，他并不在乎。

    但是，罗信却知道，海瑞还是太天真了。恐怕在百官的心中，已经把他定位背黑锅的人。

    同样，罗信也认为百官太天真了。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还想涨俸禄？

    先保命吧！

    能保住命的，考虑的也是保住官身吧。如果连官身都保不住，就算涨俸禄了，和你有关系吗？

    恐怕这个时候，百官已经后悔了。

    后悔将此事闹大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谁还敢提涨俸禄的事情？

    早就知道陛下不会给你们涨俸禄，你们闹也没有用。

    罗信低声呢喃，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一脸的疲惫。

    裕王府。

    张居正和王锡爵看着奏章，王锡爵脸上现出了惊容，张居正却是毫无表情。王锡爵不由将目光向着张居正望去，见到张居正平静的神色，心中不由一凛，暗自叹道：

    自己还是差着火候啊！

    张居正此时虽然脸色不变，但是心脏却是在剧烈的跳动着，里面的内衣都湿透了。

    黄锦就坐在张居正的对面，脸上也毫无表情。他是裕王的人，但是却只有裕王和罗信知道，没有其它人知道，对面的张居正和王锡爵不知道，而且黄锦也不能够和他们两个表明身份。他的心中焦急，希望张居正能够为裕王洗脱嫌疑，但是自己的身份，又不能够提醒，那样会被张居正怀疑。

    张居正之前知不知道这奏章的内容？

    他当然知道！

    而且徐阶和高拱也知道，也有所预料皇上会迁怒裕王，怀疑裕王，所以徐阶和高拱才会派张居正和王锡爵前来裕王府。

    但是，此时事情真的临头，张居正和王锡爵还是心中天雷滚滚。这件事处理不好，真是国本动荡，大明会陷入万劫不复了。

    他心中早就知道奏章的内容，但是依旧看得很慢，他的心中在借此时间，思索着对策。但是看得再慢，也有看完之时。

    王锡爵此时只有望着张居正，他的心中已经全无主意。见到张居正放下奏章，抬起头来，不由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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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4章 对策
    张居正望着黄锦轻声道：黄公公，裕王殿下如今是陛下的唯一儿子。

    黄锦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喜。知道这张居正要给裕王洗脱嫌疑了，便点点头道：

    咱家自然是知道，如今只是皇上对殿下怀疑，但是皇上和陛下毕竟是父子。

    闻听到黄锦此言，张居正心中也是一松。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

    黄公公忠义，所以下官觉得我们做臣子的，在这个时候，应该息事宁人，万万不可火上浇油。

    黄锦心中更喜，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投奔裕王的秘密，依旧端着架子，不言不语地望着张居正。张居正心中迅速衡量着，以黄锦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他此时身份的尴尬，不可能不知道皇上寿元不久。一旦皇上死了，他黄锦的下场必定极为凄惨。这个时候，也是黄锦急于寻找靠山的时候。当即将牙一咬道：

    黄公公，今天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陛下在气愤之下，让黄公公前来问殿下的话，说是陛下对裕王的愤怒，不如说是想要洗刷裕王殿下的嫌疑。如果我们真的不能够做到息事宁人，您认为陛下会真的废了裕王吗？还是传位给皇太孙？

    当然不能！黄锦感觉到火候道了，脸上也现出了一丝笑容道：可是咱家没有办法，也只有依靠张大人想出一个办法了。

    张居正脸上的笑容更盛道：您回去就和皇上说，裕王殿下看了奏章之后，便昏迷了过去。

    黄锦张了张嘴巴，心中觉得这个主意不是那么靠谱。心中不禁想起了罗信，如果罗信在就好了。不过，他此时心中也理解了罗信为什么不在裕王府。

    那徐阶和高拱都能够预料到陛下会怀疑裕王，如果这个时候罗信在这里，岂不是会更加怀疑？

    罗信不来裕王府，这是躲避嫌疑，也是为裕王洗脱嫌疑。但是，张居正这个主意

    正想着的时候，便听到张居正轻声道：黄公公，此时陛下气氛之中，对裕王难免怀疑，这个时候，无论裕王殿下说什么，也都无法消除陛下的怀疑，一旦说得某一句话不对，便会迎来陛下的雷霆之怒。结果便更加不好收拾。

    请罪也不妥。

    裕王殿下什么也没有做，如果请罪，这对殿下不公，而且还置陛下于不义。最重要的是，不管我们帮裕王说了什么，黄公公都有欺君之罪。不如就什么也不说，如此公公也问心无愧。

    坐在一旁的王锡爵，此时心中感叹。自己还是太嫩了，看来自己还要在朝堂磨砺啊。他的心里十分清楚，高拱培养他，就是为了针对张居正。高拱对付徐阶，他对付张居正。但是如今看来，自己完全不是张居正的对手。

    当朝年轻一代，能够是张居正的对手，恐怕也只有罗信吧？

    不！

    张居正已经不配是罗信的对手，罗信的对手是自己只能够仰望的徐阶和高拱。自己的路还很漫长啊。

    不提王锡爵在这里感叹，对面的黄锦皱了皱眉头道：

    张大人，您这办法也就是一个拖字，但是不能够一直拖下去吧？

    自然不能！张居正含笑道：只是拖过陛下生气这一段时间，再大的气也不可能一直生下去，总有消气的时候。我想，裕王和百官都会记得公公的恩情。

    黄锦心中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信了你们才怪？

    你们这些文人穿上裤子就不认人，这个时候，求到咱家了，便好言好语，等到事情过去，便将自己说过的话，如同放了一个屁一般。

    好在咱家早已经是裕王的人，这个你们不知道，嘿嘿

    还以为你说服了咱家，利用了咱家，却不知道是被咱家利用了！

    什么大才子，什么徐阶的接班人，未来的内阁人选，还不是被咱家骗得团团转？

    细细想了一下，觉得张居正的主意不错，而且不会牵连到自己，自己也不会惹得陛下恼怒，便站起来道：

    咱家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这就回宫回话了。

    张居正和王锡爵也都站了起来，刚想要送黄锦出门，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来：

    且慢！

    三个人回头，却见到是冯宝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黄锦跟前施礼道：

    冯宝拜见老祖宗，李妃娘娘有请！

    黄锦听到是皇太孙之母相请，自然不敢怠慢，便跟着冯宝向着内殿走去。张居正脸色一变，这个时候裕王最好不要和黄锦相见，但是此时已经阻拦不急。他可是知道裕王就在内殿之中，心中焦急，便跟着向内殿行去。却被冯宝拦阻道：

    张大人，还请留步。

    张居正只好顿住了脚步，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李妃也在里面，没有宣召，自己确实不适合进去。但是心中却愈加的焦急，在外殿来回走动。

    黄锦跟着冯宝走进了内殿，便见到裕王躺在床上，李妃端坐在床边，便施礼道：

    老奴见过殿下，见过李妃娘娘。

    裕王目光望向了黄锦，轻声道：近前来。

    是！

    这要在是之前，黄锦对裕王可是没有那么客气，反而是裕王见到黄锦要施礼。但是，自从黄锦投奔的裕王，并且写了血书之后，这地位就变了。而且他也知道嘉靖帝活不久了，心中还没有点儿数吗？

    赶紧来到了裕王的床前，弯下了腰，裕王轻声道：

    罗师呢？

    黄锦急忙说道：殿下问的可是罗信罗大人？

    是！

    黄锦心中便是一紧，他知道自己和罗信的拴在一起的蚂蚱，如果裕王和罗信之间起了隔阂，他也得不到好处。他在宫外如今只有罗师一个依仗，没有了罗信，待嘉靖帝死后，朝中大臣没有一个为他说话的。便急忙道：

    殿下莫要怪罗大人，罗大人之所以没有来殿下府中，便是预料到圣上会怀疑殿下，而罗大人为殿下之师，如果这个时候，在殿下府中，只能够让陛下更加怀疑，激起陛下更大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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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5章 审理
    孤没有怪罗师，只是罗师不在，孤的心中彷徨。

    殿下不要慌，老奴在来殿下府中之前，听陛下已经宣罗大人进宫了。

    裕王吓得一翻身坐了起来，脸色苍白道：父皇宣罗师进宫做何？

    如果老奴没有猜错的话，陛下应该是让罗大人审理此次堵宫门的案子。所以，殿下尽管放心，此案在罗大人手中，以罗大人的智慧，定保殿下无忧。

    这也是罗大人为什么没有来到殿下府中的原因，如果罗大人在殿下府中，陛下断无可能将此案交给罗大人。

    呼

    裕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红晕，语气也轻松了很多道：

    如此，孤就放心了！

    我就说嘛，罗师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管孤？

    原来他早就有了主意。

    有罗师在，孤放心。

    黄锦的心中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看来罗大人在裕王殿下的心中，地位依旧很高。只是

    他想起来方才和张居正的交锋，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丝忧虑。

    这张居正不简单啊，此时替裕王殿下接待自己，说明他在裕王殿下的心中地位也极高。就算不及罗信，恐怕也仅次于罗信。

    我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罗信，再这样下去，恐怕张居正在裕王殿下的心中，地位就超过了罗信。

    不可不防！

    殿下，老奴出来时间久了，这就回宫了。

    嗯，回吧！裕王点点头。

    一旁的李妃开口道：公公，以后殿下还需要你多多照拂。

    黄锦心中就是一喜，这就是在表明，裕王登基之后，对他的承诺。虽然不是裕王亲口所说，但是从李妃口中说出来，那是一样。

    他是看着裕王长大的，裕王是什么性子，他自然知道。

    他知道裕王是想不到这些的，但是有李妃开口，到时候提醒一下裕王，自己的晚年无忧了，眼睛不由一红，下拜道：

    老奴谢过殿下，谢过娘娘。

    皇宫。

    罗信睁开了眼睛，抬手揉着眉心，一阵头疼。他在南方就定下来回京之后的计策。便是要低调，甚至上班就当一个木雕，下班就回家，当半个隐士。但是，如今却又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