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死了,嘴唇都青紫了,好半天没气了,可不是死了!”站在旁边的男子喊。
王巧手哭诉:“死了,没救了,整整地生了一天一夜呀,眼看着孩子的头都要出来了,可就是生不出来,我也试着用你的办法,切割了下身,可还是出不来,血流得太多了吧,大人也不成了。”
“死过去多救了,你们可救过”
“刚死了,没有时间救命,他们家也舍不得请大夫。这不,人刚断了气就都忙着追打我了,我就是死了,你们的儿媳妇也回不来呀,我冤枉死了!”王巧手大哭。
哑姑看身后:“快去把我的药箱背来。”
浅儿飞奔而去。
“人都死了,你去了也没用!你又不是大罗神仙!”麻脸婆子一边哭着骂哑姑,一边追打王巧手。
哑姑接过药箱,挎在肩头,“我们先去看看好吗,如果人真死了,你们再找王巧手麻烦好不好。”
麻脸婆子这才松开手。
王巧手揉着红肿的脸直落泪,接生这些年,她还没吃过这样的大亏。
几个人匆匆出门,穿街走巷,奔走在灵州府街头。
还好这户人家离得不远,哑姑一进门就直奔上炕,炕头上果然直挺挺躺着一个妇女,妇女肚子巨大,面色青紫。
一摸鼻息,没有呼吸。
哑姑迅速查看,接着撸起袖子骑跨上去,对着产妇胸部按压。
“干什么干什么人都死了,还容你这样糟践!”白脸婆子忽然哭叫着阻拦。
“拉开她!”哑姑怒吼。
王巧手也豁出去了,一把将人搡开。
哑姑连连按压,一次又一次。
大概十几下,死去的产妇忽然咳嗽起来。
地下的人都吓呆了。
原来没死
“我的女儿没死我的女儿,你还活着大夫大夫求求你快救救她呀——”白脸婆子一看产妇还有气,顿时高兴得抹泪,对着哑姑连连恳求。
“快来半碗热水。”哑姑喊。
同时她继续按压。
这样重复了三次,水来了。
产妇忽然张嘴,“啊——”一声长叫。
接着胸部明显有了起伏,呼吸回来了。
“活了活了!我没罪,你家媳妇没死!”王巧手一看死人活了,自己也就能免罪了,激动得眼泪汪汪,跳着脚喊。
哑姑好像完全置身大家之外,她沉浸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从药箱里拿出一粒丸药,开水泡化,掰开产妇的嘴一点点往下灌。等灌完,丢开碗,确定产妇呼吸恢复,生命迹象回来,哑姑又扑到下身去看孩子。
孩子紧紧卡在产道里,已经是一团青紫。
产妇身子娇小,胎儿却十分巨大,而且产妇可能有先天性心脏缺陷。
王巧手确实已经给产妇做了侧切,只是她毕竟胆小,切口太小,根本不够放出孩子的头。
哑姑咬牙,飞快摆出药箱里平时补充完备的家当,飞快地热水洗手,戴上新白布缝制的手套,戴上自制口罩,拿起一个刀子。
“又要割啊——我女儿多疼呀,王巧手已经割了一次,血流了好多呀——”白脸婆子一看大哭大喊。
“点灯。”哑姑没时间说别的,只喊出两个字。
“灯,耳朵都聋了吗她可是灵州府柳家的小奶奶,出了名的仙手,连宫里皇子的绝症都治好了!”王巧手大吼。
产妇人活着,王巧手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威风也回来了,被这户人家骂了这半天,现在轮到她吼他们了。
白脸婆子跌跌撞撞去备灯。
哑姑看着一星灯火,将刀刃在上头烧烧,王巧手很默契地上来按住了产妇,露出产门。
哑姑飞快地往刀刃上撒一点自配的止痛药粉,接着割了下去。
“疼啊——”产妇大哭。
“给嘴里塞个毛巾。”哑姑吩咐。
王巧手飞快塞好了。
“止血棉团。”哑姑要求。
王巧手迅速递上。
“指导她配合用力。”哑姑再次发命令。
王巧手抓住产妇胳膊,“来,跟我做,一二三,深吸气,气息下沉,用——力——”
“啊——”产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噗嗤——”一团血液,裹着一个青紫的肉团滚出了产道。
“生了生了!快救救我孙子!仙手姑娘你先救我孙子!我们家可是两代单传啊——”麻脸婆子扑上来大叫。
“先救我女儿!大人要紧!”白脸婆子也扑上来哭着哀求。
王巧手冷笑:“都先闭嘴好吗!吵死人了!”
“你救孩子。”哑姑吩咐。
王巧手扑上来就接孩子。
哑姑飞快给产妇止血,缝合。
“产程太长,远超出正常生产过程,但愿不要羊水血栓啊——”哑姑心里默默祈祷。
“死了,孩子早就死了——”王巧手带着哭音喊。
“不,你们得救活他!我的大孙子啊!”麻脸婆子哭喊着扑上来,狠狠拉一把哑姑,“让你救先救孩子,你怎么不听呢”
哑姑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只要大人活着就好!孩子以后可以再生。”白脸婆子也扑上来,一把拉开麻脸婆子。
“你还我孙子!”
“你害我女儿!”
两个婆子又哭又闹扭打在一起。
哑姑和王巧手继续抢救。
产妇疲倦至极,闭上眼昏迷过去。
“又死了——”白脸婆子瞅见女儿昏迷,再次大哭起来。
“这回不是死,是太累了。叫她歇歇吧。”哑姑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头是淡白色粉末,用开水花了一点,慢慢灌进产妇嘴里。
“这个又是做什么”王巧手居然还能忙里偷闲观察这边的救治进展。
“我试着配置的体力补充粉,相当于蛋白质,可惜不纯,但愿能有用。”
处理完产妇,哑姑再才有时间看孩子。
孩子确实死了,身子早就凉了。
“可怜的小生命。”她一声叹息。其实自从产道刚拉出来,她就看出孩子已经死了。
心里有点难过,“抱走吧。”
490 人才
大年三十转眼到了。
柳府里,几个小厮忙着挂灯笼。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挂到各院各屋门楣上,给一向凄冷的寒冬增添了暖洋洋的喜气。
“钟管家,大门口挂不挂呢”一个小厮跑来问。
“不挂。外头是乱世。小奶奶说了,我们只在自家府里关起门热闹,不要叫外头看到为好。”老钟叔回答。他换了一袭青布长衫,戴了顶管家都戴的软缎帽子,越发显得精神饱满,儒雅谦和。
人抬人贵,人踩人贱,他当了管家成为柳府下人中的头号人物,自然显出了一份尊贵。
“钟管家,小奶奶叫给您传个话,今晚的团圆宴席,老爷们都在外头厅里吃,而她们娘们,想去二姨太屋子里吃团圆饭。”另一个小厮赶来回禀。
“分开吃还去二姨太屋里”老钟吃惊,这可要打破往年的老规矩呀。
哑姑此刻也站在柳丁茂书房里,“儿媳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几位姨娘好好坐坐,有老爷在大家免不了拘谨,而二姨娘那里我看了,屋子虽然小点,但也足够摆上两桌子。我们娘儿们坐在一处,说说笑笑的,联络联络感情,要比所有人挤在大厅里吵吵闹闹的好。”
柳丁茂点头:“大年三十齐聚大厅会餐,是祖宗传下来的老传统,不过你想改一下也好,祖宗也曾经是人嘛,祖宗的规矩未必不能改。只是开饭前拜祠堂的事可不能丝毫改动,不然叫全族人笑话。”
哑姑赶紧点头:“儿媳不是想改了府里规矩,只是今年二姨太病着,我不忍心她拖个病身子出来辛苦,我们过去坐坐,一来团聚了,二来她哪里也不至于太冷清。二姨娘是个老实人,我们都不去,她病中也出不来,满院子冷冷清清的,她肯定要伤心的。”
柳丁茂赞叹:“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由你们吧。我们前厅有老钟料理就成。”
哑姑告辞出来,浅儿等在门口,迎上去悄悄问:“为什么非得改府里的老传统前厅多好,又大又宽敞,二姨太那儿窄巴巴的,又破旧又寒酸,在那里吃年夜饭有什么好”
哑姑看一眼浅儿,“连你个小妮子都知道二姨太是那里实在寒酸破旧,那么大家就更应该都去亲眼看看了。叫她们知道这位二姨太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大太太活着时候第一个拿来出气的就是这位老实又没子女、不得老爷宠爱的二姨太了,那时候她能忍气吞声活,大太太死后,李妈等人继续踩着她欺负,她还能忍,而且我还发现,她即便衣食那么短缺寒酸,却还是整整齐齐朴素雅洁,病中的人却发丝丝毫不乱,衣衫整洁,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安静地生活下来的人,不抱怨,不自弃,肯定是一个坚强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以后要是站出来掌管这个大家庭,也是有能力做到很好的,而且她没有子女又不能继续生育,府里又没有她任何亲属家人做仆人,所以她一不会偏袒偏向,处处害人,二不会和下人勾结藏私,高门大户里有这样一位女子掌家,我也能放手去做我想干的事。”
浅儿听傻了。
“小奶奶,只是去了一趟无名小院,你什么时候知道得这么多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去一遍也就够了呀,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心感受,难道还不够”哑姑轻笑,伸手拍拍小丫头的肩,“你心里就知道惦记你的万哥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怕他夜里不盖被子凉着了,你正没日没夜地忙着绣肚兜呢!”
浅儿羞红了脸。
“你毕竟还小,等你掌家,估计至少还得十来年,这期间我又不能把自己拴在这柳家给你们做免费的苦役吧,我得及早解脱自己,所以这二姨太就是我寻找的人选。不过这事千万别先流出口风去。只是我们角院以后对二姨太要十分敬重,只要我们率先做出表率来,那些攀高踩低的势利小人也就不敢轻看这位二姨太。等她的威望一天天抬起来,我再慢慢把大权交过去。”
浅儿眨眼:“我明白了,今晚去她屋里吃饭,就是你计划的第一步”
“嘘——”哑姑一个指头压在浅儿嘴唇上,故意板着脸:“天知地知——”
浅儿点头,“你知我知。放心,奴婢嘴巴这就挂一把锁。”
主仆两个说笑着走向二姨太的无名小院,到了门口却愣住了。
小院柴门紧闭,一点都没有要过节的气象,就连各院都挂的红灯笼也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钟管家没有派人通知”浅儿惊诧,就要喊人来问。
哑姑抬手制止,上前查看,门从里头关闭了,推了推,斜斜地裂开一点,“谁呀——”一个女子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小奶奶。”浅儿代为回答,“为什么你们这里还这么冷清,一点年的气味都没有”
哑姑不跟丫鬟啰嗦,直接进屋
491 站桩
钟林自从进了柳府就承担起武术教习一职。
教武的场地选择在后花园一片空地上。
早晚两次,钟林在空地上给柳万和八个刚雇进来的青壮护院教导武术。
别看钟林一张脸长得俊秀,其实一点都不和蔼,尤其往后花园一站,进入武术教师一职的角色,那脸越发严肃苛刻,眼神刀子一样盯着大家,谁都别想偷懒。
今天眼看天色快要黑了,他还盯着他们在后花园的空地上站桩。
八个护院齐刷刷站成一排。旁边站着一个瘦巴巴的柳万。
已经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厨房里正热火朝天地准备晚宴的饭菜,煎炒炸烹蒸煮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散。
柳万偷偷瞄着厨房方向,眼里显出痛苦,悄悄给身边护院嘀咕:“天都黑了还练啊,肚子早咕咕叫了。今晚可是大年夜,他居然还不让我们歇息,这腿都要累断了。”
一个个头最高的胖子嗤鼻子:“我看他根本就不会什么武术,我们来了这两天他哪教过什么武术,就知道叫人站桩,这站桩谁不会,老子三岁就开始站了!”
“我看他脑子有问题,这么晚了不让人吃饭,不让人歇息,大过年的折磨人!”柳万嘀咕着,忽然双腿一软,溜倒坐在了地上:“这武术我不练了,太累了,我浑身疼得都要断筋了。”
八个护院等的就是这么一个带头捣乱的角色,既然柳万公子敢撂挑子,他们也跟着纷纷蹲下,乱嚷嚷发表着不满。
“就是啊,我们是来当护院的,又不走江湖靠武术吃饭,凭什么让我们这么苦”
“瞧我这胳膊都肿了,这么练下去我肯定废了。”
“我们找老钟管家去,他雇我们的时候可没说要这样折腾我们!”
“对,凭什么这么使唤人,我们不干了!”
他们七嘴八舌嚷着,居然真的散了队形要走。
地面冷冻入骨,柳万感觉两条腿冷,可他太累了,爬不起来,只想就这么死狗一样瘫着。
钟林亲听到这话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火炬一样从八个护院脸上扫过。
“怎么,还想拿架子吓唬人我们早就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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