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眼通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暗形
他侧耳听着“杀白袍”的喊声,不由轻笑,“只要吞掉夏侯淳的主力军,北唐中线彻底崩溃,无兵可守,白袍军就能长驱直入,兵临长安,届时何须在意另外两路”
杨玄机眼珠转动,沙哑地道:“也就是说,今日是决战。”
无心答道:“在我看来,这是场屠杀。你们唐军本就人心涣散,又存在十万兵力的悬殊差距,拿什么跟我们决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惜,黄雀也无法成为最终的赢家!”
陈庆之虽战无不胜,威名赫赫,却谨慎持重,从不高傲轻敌。面对任真的引诱,他做足了准备,不仅倾巢出动,而且还调兵十万,摆出如此大阵仗,卯足劲要赢下这场胜利。
便在这时,高空中又有信号弹炸裂,这次并不是任真的,而是陈庆之的。
夏侯淳的主力现出原形,更外围的南晋大军也该露面了。
最远处的视线尽头,弥漫起滚滚烟尘,遮天蔽日。以大修行者的洞察力,自然能看清,山坡上到处都是南晋的旌旗,连绵不绝,场面令人震撼。
以这座山谷为中心,方圆十余里内,竟然层层叠叠,布下了多达三层埋伏。如此斗智斗勇的伏击反转,堪称旷古绝今。
无心感受着大地的剧烈动荡,说道:“你们早该想到,连陈将军都亲自出马,为何不见曹先生的踪影。他正统帅最外围的兵马杀来,今日夏侯淳陷入重围,注定插翅难逃!”
杨玄机闻言,脸色阴沉如水。
他不知道,任真究竟是如何谋划的,还有没有更高明的后手,但他清醒意识到,这个白衣僧人现身,意味着局面已经失控。
今日李慕白不在,曹春风却来了,凭他一人,无法招架两名大宗师的联手,更难以带着任真,从数十万大军的埋伏圈里逃脱。
光是巅峰强者的比拼,北唐就已落尽下风。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对方的主要注意力,肯定会放在任真身上。
这下有大麻烦了。
杨玄机眉头一凝,攥着地戮剑,踏步而出,“战场不是靠嘴皮子分胜负的。接招吧!”
黑白二气从他体内狂涌出来,铺天盖地,在虚空中凝成一道阴阳太极图,朝无心法师席卷而去。
同时,他脚踏罡步,使出当日截江所用的乱剑诀,杀气腾腾。
阴阳道法加剑道绝学,杨玄机全力以赴,世间无人敢松懈托大。
然而,无心以法杖拄地,健步迎向杨玄机,没有半点怯意,“我知道你的用意。李慕白似乎不在,你想趁曹春风未至,抢先重挫于我,再腾出精力,应对曹先生,以防我二人联手。”
杨玄机被道破心思,并不狡辩,挥剑杀来,“是又如何!”
无心踏步向前,眼看地戮剑即将逼近,依然没有出招的架势,步伐也未曾停滞。
“阴阳家的冥圣,原先是八境上品,神通广大,我本非对手。可惜,你现在跌至八境下品,跟我品阶相同
第392章 割须弃袍
山谷前方。
陈庆之立于白袍军前列,一夫当关,挡住任真的去路。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场决战似乎在所难免。
陈庆之手持银色铁管,注视着任真的双剑,神情微怅。
“小小年纪,就能谋算到这种地步,你若生在其他时代,必会成一世豪杰,独领风骚。可惜,你遇到的对手是我,仍棋差一招,到头来,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以三十万精锐,围困二十万唐军,南晋占据人数上风,战斗力和气势也远胜唐军,在他看来,这场伏击的结局已定。
任真停在原地,听到这份获胜感慨,平静答道:“不劳陈将军惋惜,此战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高兴得太早,只会沦为笑柄。”
陈庆之淡漠一笑,荡开手中铁管,踏步向前。
“困兽犹斗,道理虽说如此,也得因人而异。你这头幼兽太弱小,没实力跟我硬拼,看在你老师的份上,我留你全尸!”
说罢,他挥舞铁管,凌空跃起,劈头盖脸砸落。
任真不敢大意,双剑齐举,交叉在一起,隔挡陈庆之的当头一棒。
砰!两股猛力正面碰撞,将地面的黄土震起,到处飞扬。烟尘之中,任真接连倒退十余步,右脚猛力蹬地,才止住颓势。
他双手微颤,虎口被震出血丝,浑身气血都在翻腾。
陈庆之正值壮年,力道刚猛雄浑,又有七境修为,拥有绝对优势,甫一交手,任真便被他的内力撼动,不得不退避正面锋芒。
陈庆之见状,继续向前逼近,眼神嘲讽,“那日你口出狂言,要跟我痛快战一场,就是这般情形”
任真攥紧双剑,识海里默念道:“海棠,我跟你说过的陈白袍,此时就在面前,咱们得双剑合璧才行。”
万里之外,长安皇城里,顾海棠正被洁白灵气包裹着,凝神修行,感知到任真的思绪,豁然睁眼,目光锋锐如剑。
“七境中品杀死他不在话下。”
她应召进入皇宫,沐浴在儒家的义字脉泉里,蚕食灵气,潜心修行,不觉已两月有余。如此玄妙的境地,可遇不可求,于修行大有裨益,再加上她重修武道,轻车熟路,因此进展突飞猛进。
任真出征前,她便已迈入六境,如今,她的境界臻至圆满,离破境晋升只有一步之遥。
先前,两人同处五境时,就能打败七境下品的梅煜。今非昔比,他们联手迎战陈庆之,自然胜券在握。
听到她的话音,任真精神振奋,暗暗说道:“那就好!还是老样子,咱们将心合一,由你来控制我的身体。”
在大朝试上,两人将意念合一,海棠将全部真力灌注到本命里,也就是借给任真使用,最终得以战胜洛守城。
那时,两人初次尝试此道,并无经验可谈,而且海棠体内的真力有限,只能强行透支,以致战后她体力衰竭,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次则不同。任真解毒醒来后,深感自己的脆弱渺小,于是在夜半无人时,经常跟海棠演练意念和合之术,把真力渡到自己体内。
熟能生巧,经过无数次练习,如今他俩能随心所欲,实现心意和真力的共通,不会再像第一次那么痛苦。
而且,如今还有一项极大的便利。海棠浸泡在脉泉灵气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及时补充到体内,根本不存在内力枯竭的后顾之忧。
只要两人愿意,完全可以拼内力,力量滔滔不绝,慢慢耗垮对手。当然,他俩发挥出的水准,始终是固定不变的。
此时,任真闭上眼睛。
在海棠的意念控制下,他恍如一把本命剑,悬浮在空中。
陈庆之看在眼里,神色微异,隐隐感到古怪,他自然不会认为,任真是坐以待毙。
他抬腿前屈,左手攥在铁管尾端,右手攥在前端,雄浑内力汇聚其内,大喝一声,隔空刺向任真。
“看枪!”
他神情专注,动作沉稳有力,像是真的端着一杆长枪。
 
第393章 舍形而谋势
陈庆之无法理解,前一刻还被震飞的任真,为何突然爆发出强横的战力,仿佛换了个人。
就算任真的剑道造诣高深,修为毕竟只有五境中品,功力有限,要想正面破开七境强者的霸道一枪,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任真不仅做到了,而且精力绰绰有余,足以同时使出另一剑。
陈庆之望着尘埃里的白袍,既惊又怒。割须弃袍,他这一生,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任真意念专注,无暇理会他的惊叹,双手一挥,两片剑同时刺向陈庆之。
是他的本命,他是她的本命。
她驾驭着他,他驾驭着它。
两人两剑,这种状态玄妙难言,已不止是人剑合一那般简单。
见双剑呼啸而来,陈庆之瞳孔骤缩,神情凝重到极点。
“不管用何种妖法,你的真实境界都不会改变。我拼上一身道行,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他叉开双脚,身躯重心微沉,如同生根,牢牢扎稳下盘。
他双手握管,纹丝不动,明明粗钝无锋的铁管前端,却生出凛冽杀意,劲气凝作一道道枪芒,若隐若现,低声嘶鸣着。
一枪千军破。
这一枪刺出,就是真正的枪林,锐不可当,足以洞穿面前的数十人,可谓杀伤力十足。
瞬息过后,那两剑近在眼前。
陈庆之抖动手中银枪,准备刺出无形枪芒,催动浩荡杀意,正面撼动两剑。
恰在此时,双剑急遽颤动,寒光闪烁,倏然幻化出无数剑影,星星点点,好似随风飘舞的海棠花雨,漫天都是,扑面吹向陈庆之。
正是剑三海棠。
陈庆之大惊,识出这是剑圣绝学,不敢再迟疑,怒吼一声,挺枪全力刺杀。
“给我破!”
道道枪芒破空嘶鸣,迎着密密麻麻的剑影,勇往直前。
这就是枪林对剑雨。
枪势澎湃汹涌,掀起一股暴烈的疾风,将那些剑影吹散,在虚空中破灭。
在刚猛枪意绞杀之下,整片剑雨瞬间消散大半,剩下的部分继续闪烁向前,直逼陈庆之。
虚虚实实,变幻莫测,依然无法看透,其中哪两道虚影才是真剑。
陈庆之咬牙,用力跺脚,再次轰出一枪。
又绞杀掉大片剑影。
幸存的通关者很少,只有寥寥十余剑,但这时,它们离陈庆之极近,行将洞穿他的身躯。
他终于胆怯,不敢顽固硬扛,收起马步,疾速朝后闪退。与此同时,他挥舞长枪,拼命挑刺眼前的剑影。
可惜时间来不及了。
嗖、嗖……
两道寒光闪过,剑终于显出真身,刺在他身上。
慌乱之中,他出于本能,伸出一只手,侥幸攥住其中一片剑,紧紧用力抓着,顿时鲜血外流。
而另一片剑,不偏不倚,恰好刺在眉心处,破出一道殷红血线。
他绝望闭眼。
然而,它忽然凝滞,没能再进分毫。
在最危急关头,一只白皙手掌凭空出现,以两根手指夹住剑身,将其稳稳钳制,阻止了这致命一击。
陈庆之劫后余生,跌坐在地上,缓缓睁开眼。
一名白衣僧人站在面前,平静注视着他,眸光湛湛有神。
陈庆之脸色苍白,浑身被冷汗湿透,呆滞片刻后,长吁一口浊气,甚至没感觉到眉心的灼痛。
“苍天保佑,幸亏有大师出手……”
他没有立即爬起,就地朝无心叩首,以谢救命之恩。
无心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将军起来吧!这个人交给我,你是三军主帅,更应该去擒杀夏侯淳。”
话音未落,在任真神念催动下,被夹住的剑身剧烈颤抖,挣脱无心的钳制,飞回到主人身边。
战局瞬息万变,刻不容缓,陈庆之起身,肃然道:“那就有劳大师。我会尽杀唐军,为您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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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毕竟是白袍
对于眼前局势,任真曾在脑海里推演过无数遍。他做出的每项决定,都包藏着非常缜密的计算。
如果陈庆之不肯入局,趁机攻打庐江城,该怎么办这种情况极可能发生,也会很凶险,任真不得不防。
所以,他没敢把江畔的守军撤走,依然固守在岸边。同时,他在两界山里洒下无数暗哨,目睹南晋主力迂回绕道后,又派李慕白带领修行者渡江,烧毁敌军大营。
劫营本身也是在试探虚实。经过双重确认,夏侯淳才放心率军离城,进入晋军的埋伏。
陈庆之轻兵偷袭,北伐所用的辎重粮草,尽数留在军营里,它们被焚毁,就意味着晋军主力损失惨重,彻底断送根基,即使能全身而退,也无法再跟夏侯淳对峙,不得不撤军。
劫营得手,计划就已经成功一半。
确保庐江城无虞后,任真并不认为大计可成,高枕无忧。他知道,这次大决战的关键在于,他必须说服另外两路主帅,让他们甘愿承担弃城的风险,引兵前来剿敌。
这就是他主动找夏侯淳合谋的用意。毕竟,三军主帅是夏侯淳,他才有资格对血侯和敬侯发号施令。任真借用他的帅印调兵,二侯不敢不从。
兹事体大,他担心二侯抗命不遵,葬送好局,反将自己置入绝境,又以个人名义书写两封信,详细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打消他们的后顾之忧,放心赶来驰援。
在清河郡的最后一晚,他收到二侯回信,确认万事俱备后,才敢踏上征途,拉开这场恢宏的战争大幕。
而眼前,陈庆之底牌尽出,而他的两路援军到达,意味着大局已定,胜利唾手可得。
陈庆之默默听着任真的陈说,当听到庐江大营被烧时,他脸部肌肉陡然僵硬,往前踉跄一步,猛然口吐鲜血。
百战英名,毁于一旦,他从未预想过,自己会在最不该输的一战,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算透,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他殚精竭虑,纵然全力以赴,仍不足以获胜。他以为,自己对任真足够重视,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的胆略和气魄。
他想赢的是中路,而任真赌的是全局,两人在眼界上便已分出高低。
这场伏击,足足用了四层埋伏,战局蔓延至整个邙山地带,规模之浩大,亘古绝今,堪称史诗级一战。陈庆之用百战百胜的威名,为任真添上最浓墨重彩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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