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眼通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暗形
“据说,云胤率部逃走时,带走一批修行者,他本人也是七境巅峰,离破境不远。他们毕竟是皇室,底蕴深厚,碾压荒族各部,于是,荒族被迫臣服,奉他为荒川之主,每年定期进贡。”
听着他的解释,隋东山刮目相看,“侯爷果然博闻广识!没错,那名俘虏就是这么交代的。当初我们激战时,对面的确有位八境强者,跟我难分高下,那应该就是所谓的云帝。”
任真摩挲着微白的指节,说道:“据我所知,云胤逃进荒川后,清静无为,不屑跟荒族为伍,更不干预各部落之间的争斗。如今看来,荒川的情形比我预想中
第451章 破山中贼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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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郡的情况,远比看起来复杂。
东吴多险恶深林,港杈河湖稠密,把土地切割得支离破碎。如此地理条件,缺乏成片沃土,便难以进行农业种植,当地百姓只能依靠捕鱼等副业,看天吃饭,稳定性极差。
劳动力没被绑架在耕田里,本分务农,就会四处活跃流动,想办法谋出路,所以,东吴的商贸历来兴盛,涌现出大批商帮财团,控制着前朝的经济命脉。
这便能理解,为何坐落在会稽郡的东林书院,会竭力主张重视商贸,跟西陵党针锋相对,在朝堂上争执不休。东吴的人文地理,决定了他们的政治诉求。
从古至今,多数皇朝抑制商业,是有其原因的。商业人口流动性极强,无法提供稳定的赋税,更重要的是,它为社会带来诸多不确定因素,极易引发动荡,威胁朝廷统治。
会稽六郡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女帝武清仪继位后,朝廷昏暗腐朽,当地官府贪污盛行,鱼肉百姓。很多东吴汉子不甘忍气吞声,又没有耕田房屋,了无牵挂,索性跑进崇山峻岭,成了土匪强盗。
近些年,会稽六郡盗贼四起,势头猖獗。由于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官府屡次剿匪都无功而返。更有甚者,后来出现官匪勾结的状况,每次上峰施加压力,官员便提前透风,跟盗匪配合演戏,敷衍了事。
东吴的社会风气,可见一斑。
去年秋天,任真还在云遥宗时,由于不满官府的盘剥敲诈,会稽六郡爆发大规模叛乱。绿林草莽们聚在一起,竟敢攻打州郡,此事震动朝野,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
女帝盛怒之下,曾任命东林书院的封万里挂帅,亲自率军剿匪。儒家五先生为将,此举开本朝先例,也侧面反映出,东吴的匪患已经严重到何等地步。(第50章)
后来,封万里平叛未竟,便匆匆离开,参与斜谷会战,此事也不了了之。东吴的匪患不仅没镇压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综上,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何北海发出讨武檄文后,反响最积极强烈的,会是东吴旧地。义军共有十六路,仅仅在会稽六郡,就冒出五路人马,数量惊人。
这些人无需提前做准备,他们不满朝廷已久,早就落草为寇,如今收到北海的号召,当然踊跃冲下山,打起讨伐武氏的旗号,装扮成拥戴旧皇族的忠臣模样。
其实,他们只是一群土匪罢了。
如果真让这批所谓的义军得逞,攻占京城,夺取国器,那么,凭他们的匪盗习气,后果可想而知,不止是京城乌烟瘴气,北方更将重蹈乱世。
各路义军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这是任真最担忧的地方。所以在北海时,他曾当众表态过,进京兵变之前,他会先收服义军,阻止他们再兴风作浪。
尤其是东吴这八路联军,他必须得控制住。
当然,事有轻重缓急,任真的首要目标,还是敬侯的二十万大军。
九月初三,任真抵达会稽郡。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意思是说,先有旗鼓相当,才需出奇制胜。而按照目前态势,任真麾下有四十万之众,兵力雄厚,还有精良军械,众多武修,占据绝对上风,正面交锋即可,无需再出奇谋。
翌日,大军强攻会稽城。
与此同时,任真派卓尔担当信使,前去说服东吴联军,让他们联手攻城。
那支联军约有十万人,临时结盟在一起,本来就各怀鬼胎,缺少主心骨,又见任真声势浩大,俨然有号令群雄的姿态,惊惧之下,最终选择按兵不动,没有赶去支援。
他们浩荡杀向京城,在会稽郡受阻,正愁没法逾越李存啸这座大山,听到任真攻城的
第452章 破心中贼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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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真对此人印象颇深。
当初在西陵桃山,东林才俊登门挑战,派出打头阵的就是韩湘子。任真站在台下,目睹韩湘子手持玉箫,以音律攻心,挫败西陵群杰,飘逸潇洒至极。
后来,四先生赵千秋识破他的根基,派同样修心的卓尔迎战,两人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结为挚友。
任真旁观那场对决,从他们身上,看到儒家未来的新希望。他暗暗期望,这些斗志昂扬的青年,能坚守本心,革除儒家固有不化的弊端,掀起新学改革浪潮。
萍水相逢,一面之缘。
没想到,今日发兵东吴,他还能再见韩湘子。
才不到一年,韩湘子变得沧桑太多。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容,被日光晒得黝黑,他穿着糙布衣裳,下巴满是胡茬,哪还是曾经那名丰神俊朗的书生。若非卓尔介绍,任真难以认出他。
显然,他遭遇人生的重大转折,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卓尔行礼完毕,说道:“那日东西书院切磋,两位虽未正面交战,却都崭露锋芒,惊艳全场,应该彼此有印象吧”
那一日,不止韩湘子大出风头,任真更是假借蔡酒诗的面容,扬名立万,当众被收进儒圣门下,成为儒家小先生。
即使任真不记得韩湘子,韩湘子也不可能忘记任真。
韩湘子行礼后,抬头注视着任真,眼眸里的神采早被磨灭,此时流露出的,更多是感慨世事的惆怅。
“您才华盖世,名满天下,谁人不知只是,今日再睹尊颜,竟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以前,任真的身份是吹水侯,也是儒家小先生,韩湘子可以称呼他为君侯,或者小师叔。
但今非往昔,任真率军起义,背离朝廷,那么,无论是朝堂上的侯爵,还是在儒家的尊贵身份,都荡然无存。现在他的名号,只是义军首领,被朝廷当作反贼,故而韩湘子生出感慨。
沧海桑田,不止是他自己,连吹水侯的境遇也变了。
任真微微一笑,不像他这样多愁善感,答道:“都是虚名而已,过眼云烟,何足挂齿如果你认可我的学问,就跟卓尔一样,也叫我先生吧!”
他倒不是故意要赚人家便宜,而是对这两人都很欣赏,有意要像对待弟子一般,对他们精心栽培,才有此倡议。
韩湘子面色虔诚,“先生讲解春秋,高屋建瓴,精辟独到,令在下获益匪浅。若非今日为公事而来,我真的很想向您请教学问!”
他把话题引到正事上。
其实,刚才卓尔把他带来时,任真就已猜出,他应该是东吴联军的人,想跟自己谈判。
任真侧首看向卓尔,让他汇报情况。
卓尔说道:“属下奉命前去送信,那几路义军百般推辞,不肯率军来援,我没能完成使命。离开时,我在大营外偶遇韩兄,他跟我说,义军离心离德,都想吞并对方,他们忌惮您的威势,想坐收渔利。”
“哦”
对于东吴联军那点心思,他并不意外,意外的是,韩湘子身为东林书生,竟然会出现在义军阵营里。
他盯着韩湘子,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东林书院最痛恨本地的众多草寇,封万里也曾率军剿过匪,对吧”
韩湘子明白他的意思,黯然道:“不瞒先生,那日从西陵桃山返回后,书院就把我开除了。他们早就知道,我修的是心意,而非格物致知的儒意,以前肯收留我,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
说这话时,他神情落寞,同时紧紧攥着拳头,心里充满不甘。
第453章 暴风雨前的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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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浇漓,人心不古,北唐变成如今这副局面,积重难返,已不止是颠覆武氏那么简单。扭转道德沦丧的污浊世风,教化民众,劝人向善,才能从根本上挽救北唐。
北唐需要的,是一场全面变革。
韩湘子若有所思,“我想,只要您能推翻暴政,迎立明君,令朝政恢复清明,扫清一切贪腐弊端,那么,百姓安居乐业,应该就不会再从贼了吧”
任真摇头,答道:“如今的唐人被利欲熏心,唯利是图,将道德准则弃如敝履,这才是社会动荡的根源。就譬如说,当今儒家独大,明明奉行仁义,注重品德修养,然而,万千儒生中,又有多少君子”
听到这里,卓尔幡然明悟。
“先生所言极是。儒家思想,本是弘扬仁善的正途,诲人不倦,然而现在呢朝廷把它当成禁锢民心的工具,民众把它当成争名逐利的敲门砖,还有谁专注于学问本身,愿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所谓上行下效,连女帝本人都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了篡权夺位,使尽诡计和权术,视人命如草芥,朝臣下属焉能不效仿,挖空心思,媚上欺下。失去道德约束,才是社会最严重的危机。
任真点头,对他的悟性表示赞赏。
“不错,说到底,就是人们的心境蒙尘,良知泯灭,才致使**膨胀,冲垮了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唯有不断发明本心,加强内心的修炼,儒家追求的理想境界才能实现。”
韩湘子琢磨话意,茅塞顿开,喜悦地望着任真,眼眸里焕发出久违的神采。
“今日聆听先生教诲,如拨云见日,令晚辈豁然开朗。恳请您教我,该如何做,才能济世救民,挽救当世风气”
卓尔附和道:“对,社稷危亡,匹夫有责。我们既想做醇儒,当为大唐贡献一份心力!”
任真笑道:“四个字,知行合一。”
卓尔和韩湘子俱是一怔,不解其意。
任真解释道:“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让你们把学问用到实处,亲身践行,尽力将自己的思想和学识传播出去,引导更多的人向善,加入你们修心的道路上!”
卓尔似懂非懂,茫然道:“您是说……让我们到处讲学传道”
任真不置可否,“具体该怎么做,又能做到何等地步,那是需要你们自己思考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仅仅懂得道理是不够的,必须要付诸行动,两者结合起来,才是大道所归。”
他确实不知道,以这两名年轻人的能力,能做哪些具体的事情。此时,他也不过是假借自己这张嘴,将前世阳明先生的理论传授给两人,至于能悟到多少,这不是他能掌控的。
韩湘子面露难色,“我修为尽失,如今已手无缚鸡之力,即使有心践行主张,恐怕也无济于事。”
任真鼓励道:“知行合一,本来就很困难,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更何况,有我全力支持你们,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卓尔眼眸骤亮,心思要比韩湘子伶俐一些,“想必先生已有主意。”
任真转身,眺望着阴暗下来的天际,说道:“如今义军群起,摧枯拉朽,朝廷主力龟缩在京城,大势已去。我想,七十二家书院的立场,应该也会有松动。
心学是新学,自然要像我们的义军一样,革除旧弊端,对儒家的固有理念发起冲击。明日上午,我会带你们造访东林书院,让封万里挪挪位置!”
两人闻言,彼此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情绪。
卓尔试探道:“您的意思是……”
任真负手而立,说道:“你没猜错,我要把东林书院交给你们。”
韩湘子呆若木鸡,震惊无语。
他今年才二十六岁,充其量只能算后起之秀。半年以前,他还只是书院的一名学生,谁敢相信,他马上就将取代老师封万里,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书院院长!
任真背对他们,淡淡地道:“我率军攻破长安,只在早晚之间,你们接手书院,也不能碌碌无为。我把它交给你们,不是让你俩当守成的教书匠,而是要学以致用,把你们的新学种子洒遍东吴!”
他这番举动,是想把东林书院当作儒学改革的大本
第454章 投诚
元武十七年秋,京城长安迎来史上最严峻的危机。
作为北唐的国都,哪怕是在八百载春秋乱世,这座雄城也从未暴露在敌方铁蹄下,充当最后一道屏障。反过来说,如果危急到这种程度,连京城都被围困,北唐早就被颠覆,也不会有这些年的巍巍皇朝。
但是,随着各地义军群起,又尽归于任真麾下,数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兵锋直逼,长安即将面临千百年来唯一一场鏖战。
女帝气数已尽,再无法执掌江山。皇城在这里,皇位便也在这里,她又能逃到哪里
天下皆知,久违的黎明快要来临了。
九月初五,任真率军从会稽郡浩荡启程。
天有不测风云,与他同时侵袭长安的,还有一场让人始料未及的暴雨。
黑云压城城欲摧,铅色幽深的云层笼罩天穹,伴随着滚滚雷鸣,彷如天兵神将潜伏幕后,也在等着降下雷霆,摧毁这座沾满血腥罪孽的皇朝。
城内,各处街巷空荡无人,居民们早选择逃难。只剩房屋楼台立在风雨里,墙瓦都失去光亮,呈现出灰黑色,深邃压抑,像是在举行一场肃穆的葬礼。
午后黯如深夜,城南街道尽处,突然冲出一辆马车,疾驰在雨帘里,直奔向城外,沿路溅起无数水花。
大战将临,敢在这时候出城的,岂是寻常角色。
马车在城门口被拦下,车里的人没有露面,而是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拿着御赐令牌一晃,守卫便战战兢兢,赶忙开城放行,生怕耽误大人们公干。
骏马喷吐热息,狂奔在城外原野上,车里两人随着马车颠簸,心情忐忑不安。
一人浓眉大眼,仪态雍容,是如今的武唐太子,昔日的梁王,武九思。
另一人黑袍负剑,气息幽深,正是副统领暗形。先前两朝交战时,他留在乌巢城护粮,南晋撤军后,任真在北海起义,他便火速押送粮草回京,维系京城最后的度支。
这两人出城,是替女帝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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