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眼通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暗形
前不久,在跟莫雨晴闲谈时,他还无意中提过,阴阳家的当世最强者,是个算命先生,号称装神弄鬼。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江湖传闻,他手中这面幡,装得下神,弄得了鬼,可怕至极。
也难怪连风云第十的颜渊都勃然色变。
“你答应过,愿意帮我做三件事,”任真紧紧盯着前方那老者,低声道:“我现在……”
还没等他说完,颜渊抢先开口,“这件事不算。我不会答应。”
任真眉头猛皱,他若不答应,今天就真是在劫难逃了,“言必信,行必果,你们儒家不是奉行重诺守信吗”
颜渊目光始终望向前方,随口解释道:“当年至圣先师说这话时,后面还加了一句,‘硁硁然小人哉’,意思是不辨是非固守原则,这是小人行径。”
他咽了口唾沫,神色凝重,“这时候我还一味固守信用,那就不仅是小人,更是死人了。”
任真哑然无语,不愧是大先生,狡辩起来果然天下一流。
“我第十,你第六,”颜渊猜到他的感触,沉声道:“即便在你鼎盛时,我都未必想同你联手,跟他战一场,何况是现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稍后你自求多福吧!”
阴阳家性情古怪,诡谲近妖,不能以常理度之,若非必要,没人愿跟他们交手。
两人正私语着,瞬息之间,那对老少跨过长长街巷,飘至他们面前,果然神出鬼没。
颜渊表情骤然平静,淡然若素,彬彬有礼地道:“儒家颜……”
老者干咳一声,嗓音里毫无烟火气息,“在一个瞎子面前,大先生就不必再装出这副嘴脸了。”
说这话时,他左手一抬,那根幡棍轻戳地面,荡出一股极细微、却强悍无比的真气,不着痕迹地拖起颜渊行将躬下的身躯。
“受你这一拜,我怕折寿。”
老者表情古板,紧闭着眼眸,竟然是个瞎子。
颜渊心头大骇,脸上强撑着镇定,恭敬说道:“三人行,有我师,今日有幸遇见老前辈,晚辈愿聆听您教诲。”
瞎子尚未开口,身边那男童却不乐意了,不屑地哼一声,朝颜渊翻了个白眼。
三人行,当然算的是三名修行之人。颜渊无意中忽略了这小家伙,面露歉意,想要伸手去摸小脑袋,却被人家嫌弃地躲过去。
“想听教诲,就找你的老师去。我不是来找你的,你可以走了!”
老瞎子脾气很差,伸手搂住小家伙,面庞微侧,仿佛是在看颜渊一般。
颜渊喜出望外,收回那只掌心间凝出汗珠的手,如沐春风,“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两位了。晚辈告辞!”
说罢,他转身往回走,临行前不忘瞥了任真一眼。既然不是来找他,那自然就是来找任真的。
颜渊如临大赦,脚下刚踏出半步,半边身躯已消失在半空中,去意决绝。
“且慢!”老瞎子忽然变卦,冷冷喊道。
颜渊骤僵,硬生生撤回步伐,已然消失的那半身躯,又被他强行带了回来。
只是这一瞬,他满头大汗,消耗掉大量心神。
他不是没想过执意离开,但他生性谨慎,宁愿折损些功力,也不敢冒险去赌瞎子的阴阳之术。
“杨老先生还有何见教”他微微一笑,手心里渗出的汗珠愈发密集。
任真站在身旁,冷眼旁观着,心里暗道:“阴阳家,杨玄机,如果我没记错,他在风云榜上排第四……”
第四十九章 你以为你看懂了?
见杨老头无意刁难,颜渊不愿再作停留,丢下任真不管,转瞬间无影无踪。
任真站在原地,皱着眉头,还在琢磨刚才那首诗。
短短四句,不讲究对仗和韵律,内容上更无意境可言,正如杨老头的风格一样,字里行间透着怪异。
他知道,这二十八字,不仅将十大风云强者全部包涵在内,并且暗藏玄机,附有杨老头对他们各自的命运预言,深邃玄奥。
但是他参悟不透,这些预言究竟指代的是什么。天机难测,既然参不透,再去挖空心思琢磨,恐怕也是徒劳。
杨老头干咳一声,侧首对向任真,说道:“换个地方,我有话对你说。”
说罢,不待任真回应,他右手拉着那孩童,左手举起那面布幡,朝任真猛然一挥。
只见一股黑气遽然飘出,阴森无比,急剧旋转着,将三人笼罩在内。
任真只觉眼前昏黑,头重脚轻,数息过后,视线便恢复明朗,再环顾四周时,竟凭空出现在一处房间里!
颠阴倒阳,移形换影,这神通也太强大了!
任真瞳孔骤缩,打量着房间里的清雅布置,脸上涌出难以掩饰的震撼,“这就是……奇门遁甲”
那小童倒习以为常,泰然自若地坐在桌前,就像回到家一样,倒杯茶水喝起来。
“店小二!”小童拍着桌面,尖声喊叫,浑然一副老江湖的作派。
他眉眼清稚,嗓音甚是清脆悦耳。
任真顿觉眼前一亮。
这时,咚咚的脚踏楼梯声从门外传来,地板随之微颤,一名店伙计面带笑容跑进来。
“两位啥时候回来的”
这伙计望向杨瞎子时,霎时惊愕,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也出了问题。
几个时辰前,他亲眼目送这对老少出门,自己一直在楼下跑堂,压根就没看到他们回来的身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房里!
小童学着杨瞎子的腔调,干咳一声,手敲桌面,“来两碗酸菜鱼面!”
伙计一愣,缓过神来,笑呵呵地道:“好嘞!小爷您稍等!”
小童忽有所思,补充道:“对了,找他要钱!”
说着,他伸出小手,指向任真,神气地翘起头,露出一副“你不付钱我就让老瞎子揍你”的凶恶表情。
任真哑然无语,你就点了两碗,没我的份儿,还让我付钱
这熊孩子年纪不大,倒是挺会蹭吃蹭喝!
他从袖里掏出一块银锭抛给伙计,无奈地叹口气,“劳烦再去大街上,帮忙买两串糖葫芦。”
听到糖葫芦,小童眼里精光四射,从椅子上雀跃起来,再次望向任真时,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他越来越喜欢这位英俊叔叔了。
没过多久,面条和糖葫芦同时送了上来。
小童略一挣扎,决定先将糖葫芦放到一边,捧着面碗呲溜呲溜吃起来。
一直沉默的杨瞎子也坐在身旁,埋头开始吃面。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酸菜气味,以及鱼肉的清香。
面对这副情景,任真异常尴尬,只好走到窗前透透气,悻悻地望着吃面的这对老少。
从刚遇见,他就察觉到,这杨老头虽然眼瞎,但是举手投足如正常人一样流利,看不出丝毫障碍。
此刻看他吃面,任真更是震撼无语。
这老瞎子筷筷精准,不仅夹面条的速度如飞,而且不时把汤里的花椒剔出,粒粒夹到碗外,一丝不苟。
这特么是个瞎子!
“遇上这样变态的对手,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任真哭笑不得,感叹道:“谁那么牛逼,能把他的眼睛给戳瞎,我服气!”
小童风卷残云,只消片刻,一大碗鱼面就被他吞尽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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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复盘
他说这话的口气很狂,大有一副“老子洞若观火,早已看透一切”的姿态,换成是谁,都会感到不爽。
任真也不爽,但是只能默默忍着,说这话的人是天下第四,他还敢怎么着。
同时,他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既然这瞎子想出言教训一顿,那就满足人家的**,静静看他装逼就是了。
杨老头站在窗前,背着手,以俯瞰姿态面对窗外的光亮世界,此时渐渐显露出宗师气度。
“我说这话,你肯定会不服气。但从你最近的作为来看,你对这盘棋的来龙去脉,简直是一窍不通!”
任真面色平静,“愿闻其详。”
杨老头哼了一声,淡漠地道:“在你回七峰的这些时日里,北唐风起云涌,发生了多少大事,你究竟知不知道”
任真沉默不语。这种问话通常都是自问自答,他当然不会接过话茬,他正想听听,山下的俗世里兴起了哪些风浪。
“京城八大武侯,手掌军权,算是朝堂武将的半边天了,要么明升暗贬,要么调离长安,被皇帝拆得七零八散。最近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你猜是谁呵呵,袁崇焕!”
“让袁白眉的儿子来执掌兵权,这跟交给儒家有何分别不止如此,连驻防诸州郡的几位兵马都督,也纷纷离任轮换,脱离各自经营多年的亲军。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对军方动手了!”
“几天前,蛰伏会稽六郡的东吴余孽叛乱,朝廷派兵前去镇压,统军的主帅挺有意思,居然是夫子座下的十哲之一,封万里!不出意外,他将是大唐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儒将!”
听着这些军政大事,任真脸色微变。这一个多月里,他忙于窃乱云遥宗,真没预想到,北唐朝局会发生如此大的动荡。
“军方领袖都出自兵家,皇帝频频出手,对他们进行大清洗,说白了,就是在打压你们兵家这一派。流传那么多年的重文抑武,如今总算开始了……”
说到这里,杨老头转身,走回桌前坐了下来。
“我为何要跟你提起这些兵家分三脉,以你们剑道为首。皇帝敢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施行新政,首当其冲的缘故,还不是因为你这堂堂圣人!”
任真跟着回到座位,目光闪烁不定,默默品味着这话里的意味。
“法家有句话说得好,儒以文乱法,兵以武犯禁。山下的王朝皇室为何对山上的道统门派毕恭毕敬,情愿推崇供奉那是因为他们忌惮大修行者的手段,怕那些人冲冠一怒,杀他个伏尸千里,人心丧乱!”
方桌前,小家伙坐在旁边,托着下巴听老瞎子说话,眼睛一眨一眨,安静得出奇。
“不是每个武修都能威胁到朝廷,更别提那森森皇城、巍巍皇权。偌大兵家,真正能让龙椅上那人颤栗的,就只有你顾剑棠一人而已。你若不行了,他们还有何敬畏可言”
任真点头,听懂了他的意思。
皇室强者如云,其实就是俗世里最强大的世家,其底蕴深不可测,绝非哪方宗派所能抗衡。只有臻至八境的巅峰强者,才有实力突破重兵围困,最终杀到皇帝面前。
这也是为何皇帝钦封圣人的原因。
什么“才德全尽,谓之圣人”,都是冠冕堂皇的狗屁,其实只是怕了而已。
剑圣一倒,兵家就再无能让皇室惧怕的倚仗。没有倚仗,就会失势,就会丧失曾经拥有的一切。
所以杨老头才说,今日之根源,起于顾剑棠。
任真叹了口气,“如果那把铁伞没有叛出……”
杨老头冷冷打断,哂笑道:“没有如果。归根到底,这笔旧账还不是算在你头上!”
任真悻悻地闭嘴,不想替顾剑棠背这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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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醒来
“也就是说,我上当了”任真问道。
他心里却在吐槽,顾剑棠是不是棋子,干我鸟事反正被利用的又不是我。
“不错,”杨老头点头,问道:“你付出八境修为的代价,结果呢,找到那东西了”
任真叹了口气,心里暗骂,“他要找的是我,又不是东西。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杨老头面露嘲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任真有点无奈,转而问道:“以天下为棋,有这气魄的唯有皇帝陛下。她为何想重文抑武”
“兵家为皇朝所忌惮,非一朝一夕之事。当年那桩谋逆旧案,其实就已看出皇室对兵家的忌惮,打压兵家只是早晚而已。”
“最关键的是,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这些年,虽然南北针锋相对,但总体大势平稳,不会大肆兴兵。北境不如南地丰饶富庶,想革弊兴政,积蓄财力,当然要靠那些儒生,而不是你手里的剑。”
“皇帝不想再让你们坐吃山空,阻碍她的强国新政,率先拿你开刀,这势在必行。可笑的是,你居然轻易中招!有前车之鉴,这是她第一次玩借刀杀人吗”
任真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知道,所谓的“第一次”,还是在指当年那桩冤案。
杨老头微微一笑,“说起来,天下人都不清楚,你和任天行究竟关系如何。毕竟云遥宗陷害他以后,你才登上了圣人之位,难免不被视作一丘之貉。”
“但是你这次南下,至少让我和皇帝看出来了,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重。所以我才说,你实在太蠢!”
听到“任天行”这久违的名字,任真默不作声。
当初在金陵,顾剑棠说要找三眼之人,他也误以为,这位剑圣是跟云遥宗同流合污的元凶。
现在从全局来看,顾剑棠去寻故人之子,多半并无恶意。任真算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他心里嘀咕道,“幸好我棋高一着。”
“被人算计,自寻死路,这只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回到北唐以后,你不仅没能醒悟,反而一错再错,又变成被人利用的棋子。”
杨老头站在顾剑棠的立场上,只管分析事情原委,哪能猜到北归以后的剑圣,已经不是当初相识的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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