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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眼通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暗形

    少女望向岸边,一抹浅红迅速从面颊闪过。她凝眉不语,眸光清冷。

    被这杀人眼神盯着,任真心头一悸,慌忙提上裤子,低声道:“别硬着了,还不快滚!”

    李老头异常麻利地整好衣襟,把手放在任真肩上蹭了蹭,笑眯眯地道:“我说小顾,她就是你那位风华绝代的剑侍吧老夫李云龙,幸会幸会!”

    任真岂会不知他的小伎俩,恨不得把他一脚踹进江里,痛骂道:“老东西,临走还要抹我一身骚!这笔账我记下了,以后还会来找你算账!”

    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跳上鲫背,站在那女子身后,头也不回。

    李老头勃然大怒,“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下次再遇到时,看老子不活剥了你的皮!”

    他骂骂咧咧,扬长而去。

    白鲫扭动身躯,划破壮阔江面,游向北岸。

    片刻后,任真回过头,凝视着远方那道佝偻背影,凄然一笑,眼眶有些湿润。

    不忍别离几多辞,爷俩痛快互骂一顿,各自甩袖离去,这才是最适合他们的道别方式。

    收回视线,他转身望向鲫首的青衣女子,心神微沉。

    绣衣坊搜罗天下讯息,都装在他脑袋里。对于这个名为薛清舞的剑侍,他了熟于心,也颇为忌惮。

    她虽然是顾剑棠的侍女,剑道天赋却极恐怖,不比顾剑棠逊色,小小年纪就名震北朝,更被誉为剑道第一奇女子。

    刚踏上贼船,就要先过这冷美人一关,他的压力并不小。

    游到江心,白鲫猛然一滞,如大船抛锚般,停泊在了水面上。

    一男一女,一首一尾,聆听着滔滔潮声,在江心里对望。

    薛清舞眼眸清冷,如月光般幽寒,洒落在任真身上,让他




第六章 一场改变历史的密谈
    两人在江心密语的时候,并未留意到,空气起了一丝极微妙的变化;

    他们自然也无法感知到,在不远处的上游,一个穿着旧灰布袍的书生蹲在江边,正往葫芦里灌水;

    他们更不可能察觉到,在他们头顶的虚空中,一粒细微不可见的水滴,正在孤零零下落着。

    当任真说出“麻烦你了”的时候,修为更高的薛清舞心意一动,总算意识到悄然发生的异变。

    江风不知从何时停止,湿气渐渐凛冽;

    那个书生来到此地,坐在北岸安静看着他们;

    而水滴刚落入江中,下一刻,整条骊江便瞬间冰封!

    那条过江白鲫,甚至都来不及挣扎,就已被冻结在冰里,丧失了生机。

    此刻他们已然是站在冰上。

    穿过一座座被冻成冰峰的浪头,视线落在书生那温和干净的面容上,他们目光骤然僵直,仿佛连呼吸也同江水一起凝滞。

    中年书生端坐在岩石上,用手掸着旧袍上的灰尘,神态平和。他浑身气息很普通,却给人一种腾云驾雾而来的错觉。

    看到这一幕,薛清舞的表情异常夸张。

    即便是一直很淡然的任真,脸上也浮出颇为复杂的神情。

    “第一个敌人,就强得有点过分呐……”

    他们都认出了书生的身份。

    像他一样气息普通的人如过江之鲫,实在太多。像他一样实力强大的人虽少,毕竟也还是有一些。

    但是,像他这样看似普通、实则恐怖的书生,世间仅此一位。

    他们两人震惊之处在于,为了对付一个修为尽失跌落云端的人,这位居然亲自赶来了!

    书生站起身,朝冰上的两人拱手行礼,温润一笑,看不出半分敌意。

    薛清舞却倒退几步,持剑挡在任真身前,毫不掩饰体内澎湃而出的战意。

    看到这副画面,任真苦涩一笑,望着踏到冰上的书生,自嘲道:“面对风云榜第十人的挑战,我这个第六却只能躲在一个丫头身后,是不是很讽刺”

    书生摆手说道:“你能尊为六圣之一,自然是有道理的。闻道有先后,即便失去修为,你也仍是前辈,我不会嘲讽你。”

    他的言谈步伐如出一辙,平缓而稳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若非已经使出滴水凝江的手段,恐怕没人会相信,他这是要与人为敌。

    走到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停了下来,笑容真诚,“另外,我不是来挑战的。只是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商量”薛清舞冷哼一声,眼里战意丝毫不减,“有你这样商量之前先来个下马威的吗”

    书生的目光一直停在任真身上,直到此刻,他才把视线移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我师弟的妹妹,我也算是你兄长,于情于理都不该为难你。但是,接下来我们商量的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

    说这话时,他双眸微眯,一股神圣威压陡然迸出,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以无法捕捉的速度透射进她灵魂深处。

    她只觉眼前一黑,脑袋猛地嗡鸣,就瘫软在冰上,不省人事。

    任真冷眼旁观着,他知道自己不必、也无法阻拦这书生的举动。

    “跟我商量事情,大先生代表的是谁”他注视着对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自己你们书院还是整个儒家”

    对于眼前这深不可测的书生,他早有耳闻,但知之甚少,没有太多憎恶,却绝无半点好感。

    须知静水流深,越是波澜不惊的死水里,越容易潜藏着翻天覆地的凶险。

    他不想以身试险。

    书生答道:“三者皆有。”

    任真有些意外,笑道:“你认为一个初境下品的人,还有资格跟你们谈论家国大事”

    书生不再看他,眸光落在那些林立的冰浪上,一座一座地望去,看起来像在数数。

    “先生何必自轻。从凡俗到云端,看似缥缈而艰难,但对你来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修道如行路,你已经走过一次,又怎会再迷失途中”

    任真没有作声,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愈发好奇,这个书生到底想干什么。

    书生越望越远,眼瞳间仿佛起了雾,更让人看不透。

    “可惜明白这点的,不止你我二人。大路朝天,看似是各走一边,但说到底,剑圣只有一个,天下剑修都想走上巅峰,又怎敢养虎为患,等你再次骑到他们头上”

    任真皱了皱眉,道:“剑道唯快唯直,不讲究委婉含蓄这一套。不必再绕弯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书生侧身,看着任真凝聚的细眉,有些出神,很快意识到失态,歉意地挠了挠头。

    “如果重新修剑,以你的天赋和造诣,很难不被人当成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你不妨另辟蹊径,归入我儒家一脉,避开世俗锋芒,从另一条路重回武道巅峰!”

    任真闻言,顿时一僵。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这位儒圣首徒居然来劝他离经叛道,归入儒家门下!

    他一脸震撼,难以置信地盯着书生,“大先生果然思路清奇,竟想出诱剑圣弃剑的妙计。如果我真的弃剑从儒,不知天下剑修会作何感想……”

    天下有六圣,每一位都是各自学派道统的泰斗,为千万人景仰。

    剑圣弃剑,势必会在剑道掀起轩然大波。而弃剑从儒,甚至会动摇整个天下格局。

    这个决定的分量,重得无法估量。

    书生眨了眨眼,温和地道:“如何”

    任真嘴角轻挑,勾勒出一抹冰冷笑意。这个想法挺大胆,只是未免太低估剑圣的傲骨。

    “我十岁学剑,修剑二十年,何曾畏惧过世俗竞争和威胁又何曾气馁妥协过”

    “自古都是扬长避短,你却让我抛下最耀眼的剑道造诣,转而沦为平庸儒生,你不觉得这很可笑”

    “改弦易辙,摒弃道心,



第七章 大争之世,何以自处
    丹青城,吴府。

    议事堂里,灯火通明。偌大圆桌前,坐得满满当当。

    所有人望着主位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神情各异。

    “顾剑棠再强,也只是一介武夫,能掀起多大波澜你们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开口的是吴家大公子,吴鸢。他衣饰华贵,在辉煌灯火映照下光彩熠熠,无疑是场间最耀眼的存在。

    家主吴道梓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眼角的皱纹轻轻颤了一下。

    “少主说得不无道理,”见家主没出口驳斥,立马有人出言附和,“顾剑棠沦为废人,固然是云遥宗的一大损失,但远不至于动摇根基。咱们现在就考虑改换靠山,是否为时过早”

    此言一出,原本沉寂的大堂顿时嘈杂,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丹青道依附云遥宗,已有十余年之久,天下皆知。如今贸然商议改换门庭,确实令大家费解。

    吴道梓身旁老者见状,干咳一声,用手轻敲桌面,场间立即再次沉寂。

    “世事如棋,瞬息万变。见微知著,防微杜渐,才是立身处世的正道。少主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老者话音浑厚,透着一股天然而成的威严。吴鸢闻言,看着老者的冷冽眼神,脸上青红不定,暗暗攥紧了袖里的拳头。

    坐在吴鸢下首的青年起身,朝老者一揖,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大长老高瞻远瞩,教诲得是。请问眼前咱们该如何自处”

    老者满意点头,示意二公子吴酬坐下,“大争之世,当顺势而为!”

    吴酬微感茫然,继续追问道:“此言何解”

    老者见他求知心切,愈发觉着顺眼,正打算详加解析,这时吴道梓站了起来,凝望向堂外的雪地,眼神深邃。

    “春秋八百载,十国纷争不休。其时涌现出诸多流派,争芳斗艳,成就百家争鸣的治学盛世。咱们丹青道非正统学派,更不具大气运,于是广交诸道,不偏不倚,更不树敌,这便是顺势。”

    他负手踱步,说到这里时,正好走到一盏油灯前,便顺手拿起剪子,将泡在油里的灯芯子挑出来一些。

    屋里骤亮几分。

    “二十年前,群雄出世,武运如日中天。南晋有佛道两家强者下山,辅佐陈氏荡平江南,吞并半壁江山。北唐有儒剑两道相济,横扫五国,问鼎中原,造就了如今南北朝相衡的格局!”

    这时,一名奴仆突然仓皇跑进来,慌乱报道:“禀家主,门外来了两名陌生人,声称想要见您!”

    吴道梓微微皱眉,被这名下人打断思绪,莫名有些烦躁,训斥道:“这点小事,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做打发走就是了!”

    奴仆听出话里怒意,紧紧匍匐在地,颤声道:“小的万死!刚才大管家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废掉一臂。那两人有些道行!”

    吴道梓的眉头皱得更深。看来现在的世道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们是何修为”吴鸢冷冷问道,眼里抹过一丝戾意。

    奴仆浑身颤栗,不敢抬头,“听大管家先前所说,他们应该是三境圆满,初境下品!”

    “哦”吴酬侧过身来,笑容玩味,“管家是四境上品,那两人竟能越级而战,有些意思!”

    没等他说完,吴鸢豁然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敢在老子门前扮猪吃虎,是活得不耐烦了!”

    吴道梓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这个插曲。

    就算那两人刻意藏拙,以吴鸢的五境修为,摆平他们也绰绰有余。

    他停顿片刻,捡起刚才的话茬,继续评说天下大势。

    “南北初定,文武气运便被瓜分。佛道两家被奉为南晋正道,而儒家和兵家剑道,成了大唐国学,发扬光大。天下才俊,无不出自四家道统。当年的百家盛世,荡然无存……”

    满座黯然,皆是唏嘘不已。

    春秋之后,百家犹在,却已名存实亡,哪里还有曾经的辉煌。

    突然,刚才那奴仆又闯进来,带着哭腔道:“大事不好!少主他……莫名其妙被打晕了!”

    “什么!”众人脸色剧变,唰得站了起来。

    何人如此狂妄,敢在府门前打晕吴家少主!

    何人如此恐怖,能以三境修为越两级秒杀!

    吴道梓既惊且怒,脸色铁青。

    自己的爱子被当街打晕,他哪还有心情再在这里追思春秋、痛感百家,朝大堂外走去。

    “且慢!”大长老箭步上前,寒声道:“既然他们是想见你,那就更不能让他们得逞!就让老夫去会会他!”

    话刚出口,还没等吴道梓回答,他整个人就已从原地消失。

    冲动过后,吴道梓立即平静下来。大长老已臻至六境巅峰,那两个不速之客就算再恐怖,落在他手里,也绝无幸理。

    吴道梓暗道,“叔父说得对,我若是就这么轻易被逼出面,岂非正中对方下怀。丹青道商议大事,没必要因为两个蠢货废止。”

    一念及此,他摆手示意大家坐下,继续议事,静待那两颗项上人头。

    “无论朝堂还是江湖,儒剑平分大唐的权势,顺昌逆亡,被碾压殆尽的墨家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丹青道识清时务,依附剑道巨擘云遥剑宗,才有这些年的平安无事。这也是在顺势。”

    说到“平安无事”四字,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门外那两人,心里隐隐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若在以往,仗着我跟剑圣的旧交,没人敢刁难咱们,即便是儒家七十二书院,也得另眼相看。但是现在他走下神坛,云遥宗气数衰竭,北朝大势怕是又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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