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眼通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暗形
杨德祖和何晏都出自太学,太学以袁白眉为首,所以,太学的幕后其实是西陵党。面对咏剑这种冷僻题目,他们露出成竹在胸的姿态,显然早就串通一气,来演这场戏而已。
刚才夏侯霸挑明立场,不仅没有吓退何晏,更让对方看到立威的机会,想胜过夏侯霸,趁机证明他们才是儒学正统,而吹水党只是“三心二意的半吊子”。
主意是好主意,可惜,用得有点太急了。
想通所有关节后,任真侧身看向神色焦急的崔鸣九,鼓励道:“有老师在,今夜绝不会输。不就是六首诗么,包在我身上!”
“真的”崔鸣九半信半疑。
那毕竟是六首诗啊,在场的众多才子,连一首诗都还没写出来,任真就一口气吐出这么多锦绣诗篇,接下来还要再做六首,这真的现实吗
任真笑道:“不必惊慌,用心记好就是。”
说罢,他开始向崔鸣九传授诗句。
宴席间,何晏顾盼神飞,声情并茂地吟咏着诗作,心里则懊恼不已。
确如任真所料,他收到太学泄露的题目后,便连夜召集家里的长辈,绞尽脑汁共写出十首诗,又费力记忆下来。
他原想着,凭借手头充足的存货,今夜必会连连告捷,一口气登上两三层楼,俯瞰群雄。谁想到,居然有人能连写四首,逼得他被迫现身,倾出五首,才艰难登上一层。
早知如此,他哪还顾得上担心露馅,绝对一开始就锋芒毕露,抢先登楼。
现在倒好,剩下的五首诗已经废弃,毕竟下一个登楼者要连作六首,即使无人跟他匹敌,他尚缺一首,也甭想更上一层楼。
五首诗念起来并不容易,他边想边念,一句一顿,完全念完时,半柱香的功夫已经过去。而在另一边的帷
第246章 故人来
这一声怒斥,如惊雷炸裂,打断了崔鸣九的吟诵,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只见一名年轻书生拍案而起,阔步走向场间,朝崔鸣九瞋目而视。
他峨冠博带,器宇轩昂,看起来很有气度,不知为何,他的清逸眉眼间流露出一股怒意。
崔鸣九神色微慌,这首诗确实不是他做的,难免会有点心虚。但在这种场合下,势成骑虎,他断然不能老实坦白,将幕后的老师供出来。
“阁下是何人为何出言不逊,污蔑我的清白”
他很困惑,这首诗是任真刚才当面相授,没有外人在场,这书生是如何识破的难道,《侠客行》并非老师所作,他也是抄袭别人的不成
一想到这点,他心里忐忑不安,虽然不愿接受,但隐隐感觉到,真相或许正是如此,否则,如何解释老师能不假思索,赋诗如流
何晏见状,喜出望外,对突然闯出来的书生点头示意,笑眯眯地道:“师弟果然博学,竟连这么冷僻的诗篇都曾读过,愚兄实在钦佩!”
他以为,《侠客行》出自某部名不见经传的冷僻诗集,鲜有人知,故而被崔鸣九盗用后,在座众人都无从察觉,幸亏有师弟博学多识,站出来指证。
崔鸣九沉默,心里陷入绝望。此人被何晏称作师弟,肯定又是太学的门生,要是当众道破出处,真相大白,那么自己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师抄诗帮我扬名,想不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没猜错,任真的诗确实是抄的,却非抄袭这世间任何人的作品,而是源于另外一片大陆上那个叫做李太白的谪仙人。在这片大陆上,断然不可能出现作品完全雷同的情形。
既然如此,这书生又何以断定,此诗是抄袭他人呢
难道他也是穿越而来
那是不可能的。
帷帐后,任真面带苦笑,凝视着外面那个怒气冲冲的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时,只听那书生愤然说道:“诸位有所不知,这首诗的作者,是我的同窗好友,也就是如今的儒家小先生,蔡酒诗!我曾当面听他吟诵过此诗!”
话音刚落,满座哗然。
在众人看来,真相实在太意外了,此诗的作者居然是吹水侯!
场间另一侧,崔鸣九却是傻了眼。苍了个天的,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啊!
“我就是受老师所托,站出来念诗,你又替他打抱不平,以为我在剽窃他的智慧,这特么算哪门子事!”
他恨不得冲上去揪住书生,暴打一顿。
夏侯霸站在任真身后,同样哭笑不得,问道:“老师,那人真是您的朋友”
任真一脸沮丧,点头说道:“不错,他叫付俊杰,是我在西陵书院的师兄。以前,我经常骑牛卖酒,有次喝到兴起,在他面前念过这首诗。想不到,他居然记住了!”
当初,他刚顶替真正的蔡酒诗,混进桃山,借着酒意吟诵此诗时,路过付俊杰所在的梅园旁,还受到对方的一顿盛赞。(第77章,走牛观花)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付俊杰还开玩笑说,要拾他牙慧,拿这首诗充当自己的大作传扬出去。
没想到,一语成谶。付俊杰进京赶考,今夜恰好在场,见到有人偷诗,这叫他如何不愤怒,义愤填膺地站出来,替好友讨回公道。
于是,酿成了现在这场闹剧。
付俊杰不明就里,盯着欲哭无泪的崔鸣九,怒斥道:“连侯爷的诗作都敢公然抄袭,简直胆大包天!你休想抵赖,现在就跟我去找他对质,真伪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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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吹皱一池春水
他乡遇故知,虽然以前谈不上交情,再次看到西陵这些人,任真还是感到莫名亲切。
若非成为小先生,可以自立门户,按他最初的计划,此时应该跟这些人并肩而立,站在西陵党的旗帜下才对。
可惜,世事难料,双方的立场已针锋相对。
任真收起感慨,环顾四周宴席上的才俊,淡然道:“崔鸣九并未抄诗,确是原作者无疑。我跟他早有旧交,以前从他那里听过此诗,颇为喜爱,后来饮酒正酣,即兴在付俊杰面前吟诵出来。不想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造成了刚才的误会。”
说到这里,他转身打量着何晏,“事实就是这样,你可有异议”
何晏脸色一僵,面对任真古井无波的眼神,有些茫然无措,只好答道:“既是侯爷亲口所述,学生岂敢放肆置喙”
双方虽处敌对阵营,但地位差距太过悬殊,以何晏的太学弟子身份,根本没资格跟任真叫板,明知是党争之敌,他也不敢当面冒犯,只能退避锋芒。
任真的现身,将西陵党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谁能想到,他会亲赴玲珑宴。
出头的何晏都没异议,其他青年岂敢多言,蠢到顶撞主考官的份上,场间立时寂静,气氛有些冷清。
任真自知,既然被迫公开身份,就没必要留在这里,让所有人都不自在。众目睽睽下,再想帮两名弟子登楼,容易被人看穿,反倒自讨没趣,还不如见好就收,顺势离开。
“我跟在座诸位,其实都是同龄人,只是身份略有不同。本想着凑凑热闹,免得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抱歉,我就不打扰大家的雅兴了!”
他神态温和,抱拳行礼,这几句话也说得诚挚恳切,没有丝毫公侯架子,传到众人耳里,说不出的舒服。
众人纷纷起身,为吹水侯送别。
任真走向门外,崔鸣九和夏侯霸见状,立即跟上去。
便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道不阴不阳的话音,“侯爷鲜衣怒马,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出席这种年轻人的聚会,再合适不过,何必匆匆离去”
任真闻言,转身望向二楼,说话的正是太学博士,袁天罡。
袁天罡嘴噙笑意,眼神不善,挑衅道:“随你前来的这两名青年,都才华横溢,惊艳四座。您是儒家小先生,又是主考官,必不会输给两名随从,何不让这些后辈大开眼界,一睹您的才华!”
这几句话的用意歹毒,句句堵住任真的退路,想把任真留下来,看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对对,”何晏迅速反应过来,此时正是让任真出丑的良机,恭谨地道:“侯爷是这一届考生的座师,难得今夜相见,您若不题几首佳作,就此匆匆离去,会令学子们失望,以为您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放肆!”袁天罡大喝一声,假装怒斥,教训道:“侯爷深得圣人嫡传,自是名副其实的奇才,哪轮得到你来质疑!你如此胡言,难道还想讽刺侯爷华而不实,是个绣花枕头”
这两人一唱一和,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无非是想逼任真自证清白,留下来继续参与玲珑宴。
如果任真不肯就范,选择扬长而去,等于印证了这两人的嘲讽,自己真是胸无点墨的草莽,不过凭借身份忝居高位而已,不能让人心悦诚服。
任真何等精明,哪会看不透这点小花招,不由玩味一笑,顺水推舟,“袁大人既如此说,本侯便无顾虑,留下来继续宴饮便是。不过,诸位切莫顾忌我的身份,变得束手束脚。”
他心里则冷笑不止,“我本来只想捧红弟子,没打算亲自装逼,既然你们非逼我出手,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于是,他率领俩弟子返回席位,这次没再放下帷帐,而是公然对饮。
其他人看在眼里,不禁生出许多期待,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边。他们很想目睹,吹水侯究竟会如何回应嘲讽质疑。
作为师长,莫非他的才思真能
第248章 唇枪舌剑
“难怪他说,这首词能体现作者身份,原来开头第一句,就藏着吹水二字。”
进入京城后,任真自号吹水居士,将自己的宅院命名为吹水居,女帝钦封的爵位又是吹水侯,他即将招揽到麾下的能臣,还会被世人称为吹水党。
吹水二字,已经成了任真独有的标识。把它藏在词句间,足以自证,无人会怀疑任真是抄袭别人的。当然,他确实是抄的。
任真吟咏完毕,并未立即引起轰动。众人默然细品,都在回味这首词的意境。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这两句是双关语,表面写景,实际写情,象征着词中女主人内心的波澜起伏,堪称借景抒情的妙笔。
尤其是那个皱字,将春风吹水,拟作美人颦蹙,用得何其传神,足以彰显出作者出神入化的文字功力。
明日这首词流传开来,必会如春风吹水,在朝野间晕出道道涟漪,激起文人墨客的传诵和赞叹,惊艳了整个大唐。
“实在是绝妙!”
亲眼见证这首神作的诞生,未尝不是幸事。席间才俊们无不起身,朝任真躬身致敬,脸上洋溢着钦佩之情。
“不愧是儒圣嫡传,侯爷的诗词造诣让人望尘莫及!”
“若非侯爷亲口道破,谁能想到,吹水侯的爵号,原来出自一句饱蕴风流的好词!”
……
众人被任真的诗文才华所折服,纷纷不吝溢美之词。
刚才太学师徒的质疑和嘲讽,瞬间不攻自破。任真只用一首词,就引来好评如潮,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这把主考官的交椅,他绝对有资格坐。
任真微笑着,没有太多倨傲或者得意的情绪,平静说道:“献丑了。闺怨诗很难写,我只是偶得妙笔,并非专长。我抛砖引玉,接下来就看诸位的发挥了。”
说罢,他坐回席位,斟酒自饮,不打算再参与这轮斗诗。
为防止考生套作,玲珑宴的题目历来怪僻,今夜更是达到极点,连闺怨诗都搬出来刁难人。这样一来,便于有备而来的太学弟子施展。
任真前世虽熟读诗词,文学功底深厚,但对闺怨诗不感兴趣,所以说,这轮题目也出在他的盲区里。贸然跟太学相斗,殊为不智,还不如见好就收,顺势避开这一轮。
这一退避,倒让二楼的袁天罡产生误解,以为任真胸中并无多少才学,只是侥幸套作一首,运气而已,所以心虚露怯,放弃继续吟诗。
“侯爷这首词有些韵味,然而今夜是才子聚会,只要给足时间,哪个不能写出好句玲珑宴比的就是赋诗的速度和数量,仅凭区区一首,侯爷难以胜出,恐怕只能站在下方,仰望塔顶的真俊杰!”
他自认为看破任真的虚实,于是继续出言嘲讽,笃定任真无法拿出真本事回应。
任真淡漠一笑,没有仰头去看袁天罡,而是扫视向宴席间。
“并非我不想参与,而是你们太学吹毛求疵,为了提高斗诗难度,连这种题目都敢拿出来。谁不知道,参加朝试的大都是男人,你却非要逼我们假惺惺地作女儿之态”
说着,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本侯以为,面对这种古怪题目,若还有人能文思泉涌,连赋数首,要么,他是心理变态的娘娘腔,要么,他就是提前知晓题目,今夜在众人面前作弊!”
场间众人神色骤变,显然听出任真的弦外之音。如果太学的人想作弊,事先泄题给门下弟子,那么,连吟四五首诗不在话下,无人能跟他们相抗衡。
一念及此,他们纷纷转身,看向崔鸣九和夏侯霸。
夏侯霸毫不犹豫,辩解道:“我和崔兄皆非太学门人,没有任何作弊的渠道。诸位应该有耳闻,今日在朝堂上,家父还跟兵部袁尚书争夺帅位,势同水火。你们认为,太学会愿意帮我”
第249章 蔡侯斗酒诗百篇
见任真爽快答应,袁天罡嘴角勾勒起一抹冷笑,眼前仿佛浮现出对方当众出糗的情景。
他锲而不舍地刺激任真,是因为有充足的底气。自从任真进京后,西陵党反应迅速,便立即派人前往桃山,深入调查蔡酒诗的底细。
根据他们得到的情报,蔡酒诗不学无术,平日里醉生梦死,功课成绩历来很差,绝算不上是才子。他之所以能当上小先生,纯属误打误撞,幸运地斩断东林叶三秋的臂膀,在夫子面前出了把风头。
他们由此得出结论,蔡酒诗只是走狗屎运的小人物,侥幸发迹,实际上并无真才实学,不足以令世人信服,这是能加以攻击的软肋。
这也能解释,今日早朝时,西陵党为何拿儒学造诣质疑任真,他们的决断正是基于此。
他们掌握的资料准确无误,只可惜漏了最致命的一点——蔡酒诗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蔡酒诗了。
所以,他们注定满盘皆输,沦为任真扬名天下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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