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文贼

    只要这些人还想在洛阳混下去，那这个想法就一刻也不能有。若是没有林逸，他们早就被孙昭赶回老家种田去了。

    风风火火的赶回家，还未进门林逸就已经开始安排部署:“韩兄，去将马车套上，明日一早与我同去颍州。”

    由想起去年林家的几次遭难，韩虞有些担忧道:“那家里……”

    林逸整理着书案上的几册账本，头也不抬道:“我已让张老五派了一队衙差日夜监护，家里没问题。”

    圣旨一下，林家顿时忙活起来。

    韩素兰穿梭在阁楼上下，为林逸与兄长包裹衣物，吃穿用度应有尽有。葛小六与葛叔也忙着从库房里往外搬钱。

    此去颍州乃是赈灾，可天知道颍州如今是个什么样子。钱这种东西虽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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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颍州之途
    ……

    临别相会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尤其是情人之间的分别，最令人难过。

    眼看杨玉环娇楚的眸中几欲落泪，林逸赶忙安慰道:“又不是上刑场，快则月余，慢则三五月，我便回来了。”

    杨玉环语调有些哽咽，哪里还有平时的娇媚冷艳，满眼尽是忧虑:“莫要诓人……那颍州距洛阳一千五百里，光是路程就要走个七八天。再说你既去赈灾，那就必当要等到灾情稳固才能返程。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过去秋收之后了。”

    聪明的女人还真是不好糊弄啊！杨玉环如此，那夏花亦是如此。人人都说如花美眷，可那也要有福消受才行。

    眼看杨玉环泪眼决堤，林逸故作狠心道:“那要不我派人去将圣旨送回去，小爷不去颍州了。”

    杨玉环顿时惊了一跳，青葱玉手赶忙堵住林逸的嘴，又嗔又怒道:“莫要说疯话！你当圣旨是什么小心祸从口出……”

    “所以……在家好好等着我。”林逸柔情似火，伸手拉住那双柔荑，轻声喃语:“此番若是顺利，寿王应当会记我一功。待有朝一日调往长安，我便向杨公提亲！”

    原本羞涩难当的杨玉环呆立当场，霎时间泪如泉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情郎的承诺更重要。

    “妾身等你……你一天不回，我便等你一天！一年不回，我便等你一年！你若一世不回……”

    第一次，杨玉环摒弃了女儿家的矜持，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拥进林逸怀中，双手死死地抱着他，甚至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林逸轻轻拂过俏脸上的泪珠，故意调笑道:“我若一世不回，你便怎样”

    杨玉环破涕为笑，羞红的俏脸娇艳芳华:“那我就了结此生，再到那阎罗殿里告你一桩，让阎王老爷好好惩治一下你这个恶人！”

    林逸心中温暖，抬头吻在了杨玉环眉间，那朵娇艳的海棠花上，幽声轻语:“只羡鸳鸯不羡仙，纵是阎王爷也不会拆散有情人的！”

    杨玉环美眸微亮，纤手轻轻打在他的肩膀上:“满肚子油腔滑调，也不知跟谁学的。”

    颍川。

    这个历史上多出文人大家的地方，今年迎来了百年来最为残酷的天灾。

    颍州地处淮河以北，乃是颍川的中心。最早发生旱灾的也是这里，紧接着开始大肆蔓延。直至一年之后仍旧不见好转，由此才引发了整个颍川的旱灾爆发。

    这里河流断节，土地荒芜，就连常年湍急的淮河，都隐隐到了干涸的境地，甚至连风都罕有吹过。

    一路跟随李瑁的大军向前，每走一程，所过之处便会荒凉一分。原本宽阔平缓的官道上，早已荒无人烟。

    除了那时不时走过的三两灾民，林逸甚至都以为他们走错道了。

    烈日骄阳之下，整个禁军队伍早已疲惫不堪。军士们汗如雨下，不住地擦着脸上的汗水。就连早就换成短衫的韩虞，都开始嘴角崩裂。

    李瑁不得已下令，原地修整半日再走。

    接过侍卫递来的水囊，李瑁小心翼翼的喝了两口，又转手递给林逸，叹了口气:“看来……颍州的灾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遭啊！”

    林逸本想涮一下瓶口再喝，奈何人家主人就在身边，况且人家主人都不嫌弃，自己也不能太过分了。

    林逸喝了两口，紧紧扣上盖子，同样叹了口气:“如今不过才走了半程，颍川境地都还未到。恐怕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随从而来的几个文官也纷纷点头:“林大人说的是，颍州灾情难料，殿下应当提早上报朝廷。”

    李瑁看都未看身边的文官，直面林逸道:“怎么说”

    林逸思量少许，笑道:“殿下此番虽是是来赈灾的，但容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此番更是来镀金的。”

    “镀金镀金……”李瑁饶有兴趣的念了两遍，哈哈一笑:“倒也贴切。”

    看李瑁并未生气，林逸接着道:“所以您更应该向朝廷上奏，阐明颍州境内的真实情况。换句话说，颍州的灾情越重，您此番的功绩就越高。”

    李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笑道:“说得对！本王这就起草奏章，以后隔三日便向朝廷禀报一次！”

    想功劳想疯了吧

    林逸翻了白眼，赶忙拦住:“不可。”

    “这又为何”

    林逸耐着性子解释道:“若是您频繁向朝廷诉苦，定会引起旁人非议。甚至会让陛下质疑您的能力。如此一来反倒是成了出力不讨好，就算您真的赈灾有功，这功劳也会大打折扣。”

    通过这一番交谈，李瑁更深一层的看到了林逸的才华，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渐渐显得亲切许多:“那林大人以为，这封奏章本王应当怎么写”

    林逸目光深邃，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尽诉颍川百姓之苦！进而再表明您赈灾抚民的决心！”

    李瑁愕然:“然后呢”

    “这便足够了！”林逸目光闪耀，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殿下您想，当陛下看到您这封怜民爱子的奏章后，会怎么想”

    “这……”

    对于自己的老爹，李瑁虽说常伴膝下，但毕竟是天家父子，哪有那么多平凡人家交流感情的时光。在他心中的父亲，除了敬畏之外，就是**裸的**。

    林逸



第六十四章：易子而食
    ……

    赈灾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而且很受罪。

    至少林逸是这么认为的，自启程开始他就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整日里不是干粮就是白水煮肉，直教他吃的想吐。

    用韩虞的家乡话来说，他这叫‘饿嘞轻’。

    接连走了七八天，队伍终于行至颍州境内。然而众人并没有一丝到达目标的喜悦，反而脸色愈发的阴沉。

    一开始，李瑁尝到了百姓谢恩的甜头，还会时不时命人停下来救济灾民。可等他们越是接近颍州，沿途的灾民就会增上许多。

    如今路边的灾民更是早已成群。林逸没有细数，但少说也会有上万人。以大唐如今的百姓人数来看，此时的颍州城恐怕早已成为一座空城了吧

    这一连几天的赶路，林逸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天灾**。那些曾经演在电视剧里的画面，如今成了现实。

    路边那些还留着牙印的枯树，那些被连根拔起的野草，还有随处散落的动物骨头。它们无一不再诉说着颍州的苦难。

    小时候总听家里大人说以前如何如何穷苦，什么草根树皮之类的心酸往事。林逸总以为他们有些夸大其词了。

    可如今事实就在眼前，还真是诚不欺我……

    其实这里并不穷，沿途走来，那些村落与小镇不在少数，周围因干涸而搁置的田地也有不少。

    可如今，这里别说是个人了，就连飞鸟卵蚁都不见一只，整个颍州境内荒凉一片。

    都说荒无人烟便是穷到了极致，然而与颍州这种方圆百里生物绝迹比起来，荒无人烟简直就是恩赐。

    李瑁面色阴沉至极，望着白茫一片的天空，忍不住长吸了口气:“如今的颍州，怕是个什么样子啊！”

    林逸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幽叹一声:“看这模样，就算是颍州城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

    队伍刚走没多远，空中忽然飘来一阵浓郁的焦臭。

    李瑁抬眼望去，前方几个灾民模样的人，正围着一堆烈火，其上摆着许多被串号的肉块，那股焦臭的来源正是这些烤肉。

    林逸忍住鼻息，皱着眉头道:“他们在干什么”

    一名侍卫赶忙跑至几年，而后又匆忙跑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磕磕巴巴的讲道:“回……林大人，他们在……在吃人……”

    “什么！”

    林逸惊叫一声跌落下马，韩虞赶忙上前将他扶起。至于李瑁也同样好不到那里去，惊恐的看些看些难民，有些哆嗦的跳下马背。

    “光天化日！他们……”李瑁好似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眉头皱成一团:“将他们拿下！”

    侍卫连忙上前，将几个灾民拿下带到李瑁眼前。

    几个灾民嘴里嚼着半生不熟哦的碎肉，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军队，连下跪都忘了。

    林逸刚想说话，一股腥臭扑鼻而来，忍了又忍后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哇——”

    他这一吐不要紧，连带着身边几个言官包括李瑁，也忍不住吐了一地。

    杀人他们或许不怕，可那是吃人啊！先不说恐惧，就是恶心也要恶心死人了。

    接连吐了一阵，林逸有些虚弱的扶着马镫，就差连肠子也吐了出来。接过韩虞递来的水囊灌了一气儿后，才堪堪缓和了一些。

    李瑁也同样脸色惨白，后退了些，才怒声道:“你们可知吃人是犯法的！”

    几个灾民呆愣少许，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将嘴里还未嚼烂的碎肉咽进肚里。好似生怕被人逼吐出来一般。

    “你大爷的……！”

    林逸被这一幕再次震惊，随之恶心呕吐的感觉再次袭来，哇——哇——几声，刚喝进肚里的水也被吐了出来。

    他后悔了……

    后悔来这么个屁地方，受这些恶心人的刺激。

    这他娘的那里是赈灾分明是玩儿命啊！若不是担心李瑁翻脸，此刻他真想调马就走，小爷不伺候了！

    李瑁也没好到哪里去，别过头镇定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手指哆哆嗦嗦的点了两下，几乎是咆哮一般:“问问他们，为何要吃人！”

    娘希匹的！还用问吗要不是饿极了，谁会去吃人肉……林逸靠在马腿上，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喷嚏。

    一个稍微年长的灾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还挂着一丝血丝，高声哭喊着:“官爷饶命啊！若不是饿极了，谁愿吃人呐！”

    李瑁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沉住气喊了一句:“你……你可知吃人是犯法的！”

    另一个灾民匆忙摇头，连连摆着手:“不……不是的，这是俺们换来的。”

    “换来的”所有人呆立当场，听说过换爹换妈的，还没听过换人吃的。

    ……

    几个人磕磕绊绊的解释了半天，林逸终于听明白了，脸色也再次变得惨白，不是恶心的，而是恐惧……深深的恐惧。

    他本以为的旱灾，不过是百姓不能糊口，最多也不过是饿死些人罢了，可眼前的一幕彻底打碎了他的三观。

    易子而食！

    双方交换孩子，就只是为了吃那么一口肉，就只是为了吃那么一口饱饭！

    林逸紧咬着后槽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喃喃自语:“换……换孩子吃”

    韩虞脸色暗沉，悲声道:“听说过，本以为……本以为是史书杜撰，没想到……”

    “可他们还是孩子啊！



第六十五章：颍州钟氏
    望着前方不算巍峨的颍州城楼，林逸鼻子一酸，也不知是难受，还是悲凉。

    走了十多天，看了十多天，苦了十多天。当他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深深厌恶。

    本以为洛阳官场就已是深潭黑水，却不知这颍州官场，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颍州城地处颍川腹地，乃是整个颍川地区的汇集之处。队伍还未临近，便见颍州城内驶出两架挂着官府旗帜的马车，直奔这边而来。

    李瑁打马上前了一些，与林逸并肩后，冷声一笑:“正主来了。”

    林逸下意识道:“颍州知府”

    颍州太守名叫关宝安，他虽未见过，但也有过几次交集。之前的那些赈灾粮款，也都是这位太守派人来交接的。

    之前在他印象里，关宝安还算是个好官，不管他有何私心，但能够为民请命，也还算没有还到骨子里。

    但经过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林逸第一次恨极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关太守。

    李瑁同样脸色狠厉，冷声道:“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解释！”

    马车近前，一个身着大红官服的中年人走了下来，看模样有个五十来岁，头发胡子皆以花白，脸色也有些暗黄，整个人看似得病了一般。

    中年人上前鞠躬行礼，声音有些低沉:“下官颍州太守关宝安，见过寿王殿下。”

    李瑁脸色黯然，冷笑一声:“关太守不必多礼，本王此番来颍州赈灾，还要多依仗关太守帮忙了。”

    关宝安自是没看到一般，鞠了一躬:“殿下言重了，下官定当竭尽所能。”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颍州城，林逸骑在马上，看着沿途那些卷缩在一起的灾民，心早已揪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