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小仙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刀一耕
下午的时候,赵子建有点走神。
在他的所有与上一世有关的记忆中,并没有2016年本市市长忽然去世这件事——他努力的回想,一点点的挖掘脑海深处的记忆,他觉得,即便上一世的自己跟陆小宁没有丝毫的交集,更不可能去他家跟他一张桌子吃过饭,但是,对于当下自己所在城市的市长,也总该是有点印象的吧一个正值壮年干得好好的市长猝然间去世,自己难道真的就毫无印象
事实上,的确是毫无印象。
甚至于这个时候努力地回想,自己好像对上一世的时候昀州市是不是有过一位姓陆的市长,都全无印象——就算曾经有过,三十多年的岁月过去,那些天地巨变,世事沉浮,那些万般惊险,千种温柔,哪一点不重要赵子建又不是神仙,像自己读高中时期昀州的市长是谁这种本就不甚重要的记忆,肯定是最先被大脑抛弃的,现在几乎不可能还有丝毫的记忆。
…………
下午放了学,他老老实实回家吃饭,跟老爸老妈又解释了一遍,这个比跟卫澜解释自己忽然肚子痛,请假出去然后就关了手机联系不上的事情,要容易多了。
晚上九点,赵子建骑了自己的单车,优哉游哉地一路看着昀州市的夜晚街头的诸般光景流转,大约九点半多一点,赶到了美食街。
一直到十点多,周国伟才匆匆赶来。
进了门,他直接跟谢玉晴说:“弟妹,打烊吧。”
本来谢妈妈识趣地早早一走,赵子建跟谢玉晴一起在店里小忙活着,气氛正轻松着呢,见周国伟一点疲惫地进来,满脸肃然说出这种话,谢玉晴愣了一下,然后就掏出钱来,把正在吃饭的那三四个食客的钱都退了,柔声地赔不是,把人家赶出去,但周国伟又不让落卷帘门,于是她就只是把外面灯,包括招牌里的灯都给灭了,示意已经打烊歇业,不接生意了。
这时候周国伟已经从柜台后面自己找了一个打包用的塑料袋出来,问赵子建和谢玉晴要了手机,连自己的两部手机一起,往塑料袋里一扔,收紧一缠,递给谢玉晴,说:“先放到后面,待会儿走的时候再拿。”
谢玉晴接过去,越发紧张,赶紧掀开帘子进去,放到后厨。
做完这一切,周国伟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到赵子建对面坐下,拧着脖子对后厨说:“弟妹,能先给来碗炒粉儿吗快饿死了。”
谢玉晴在后厨答应了一句,说:“等一下,马上就好。”
周国伟回过头,说:“事情有点突然,省里的专门调查组,昨天晚上就到了,中午的时候,中央的调查组也到了。关键是……有点突然。”
赵子建点点头,问:“原因查明了吗”
周国伟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出来,摇头,“事情是昨天下午,也就是在大概三点左右吧,两点五十五分到三点零五分之间。”
“陆市长当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跟钱副市长在谈工作,钱副市长是两点四十分左右进去的,据说是在谈今年的财政规划问题,具体内容不知道,我没资格参与那么深,只知道,正在谈,据说谈的不错,两人意见一致,挺愉快的。”
“但三点左右,陆市长忽然捂着胸口,连句话都没能说出来,脸色煞白,吓得钱市长当时就赶紧开门叫人,陆市长的秘书当时就打电话给医院了,然后看着不对,当时就招呼人试图把人先送下楼。”
“但是,据说连两分钟都不到,没等他们把人背下楼,就彻底没有气息了。”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停顿片刻,才又继续说:“初步的检查结果,市医院那边给出的结论是心肺功能突然衰竭,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不好说。你也知道,陆市长的爱人是咱们市二院的副院长,也算是专业人士了,她不接受这个说法。根据她的要求,她亲自安排,抽调了一批市二院的医生也做了检查,但是,结果没有什么不同,心肺功能衰竭,也只是一个说法而已,主要是查不出导致心肺功能衰竭的原因。现在省里来了几位专家,中央那边的调查组也带了几位专家过来。但是结果还没出来。”
赵子建从头到尾就是听他说,没有插话,这个时候才点点头,说:“一个年富力强的市长,平常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忽然在三分钟之内猝然死亡,是肯定会让上上下下疑心重重的。”
周国伟闻言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听着后厨那边传来的兹拉兹拉的爆炒声,他说:“要没有陆市长,我也上不去这一步……唉!……昨天下午接到抽调,我们局当时就过去配合,封锁了整个楼层,但三十分钟不到,咱本地的驻军就赶到了,接管了,所有牵涉到
第一五六章 离别
消息在第二天果然就扩散开了,连一中这边的校园里也渐渐开始说起这件事,等到了下午,事情已经基本上是尽人皆知了。
说法有很多,有人说陆市长在跟自己的情妇偷情的时候太激动,死于马上风,死的时候身上光溜溜的,女人吓得报了警,还有人说,他死于暗杀,据说是有一块地他说什么都没批,最终惹恼了想要开发那块地的大企业,于是派人暗杀了他。
凡此种种,光是赵子建就听了不下四五个说法。
有一些充其量算是造谣,满足广大市民的低级审美趣味罢了,但还有一些,无论是政敌下毒说,还是拿地不得憎恨说,虽然都很低级,但实在有些用心险恶。
他不知道到底是一帮高中生就已经有那么丰富且龌龊的联想能力,还是其实在高中生们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就已经是被成年人们加工过了的。
想来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五个人的吃饭小群里,陆小宁一直没有任何回复。
在别的同学而言,这或许只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八卦,但对于平常关系融洽的五人吃饭小团体来说,这至少不能算是一个好消息。
中午吃饭的时候,钱振江和杨泽、路成军他们,只是低声地聊一些学习和高考的事情,没有人刻意去说陆小宁。
反倒是吃完了饭回去的工夫,钱振江跟赵子建说:“她现在估计正伤心着呢,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发个微信什么的,陪她聊聊,哪怕稍微开解一下也好。”
赵子建点头。
事实上,他上午就已经给陆小宁发了两条微信,但那边没回。
按照周国伟昨天晚上的说法,现在已经先后有市委、省委和中央,先后组建了三级调查组来调查这件事,显然,一个年富力强,可能已经进入了中央的某种序列的市长的忽然死亡,且死得莫名其妙不辨原因,是上上下下都无法接受的。
而现在,陆小宁和她妈妈,首先肯定是悲痛欲绝,其次,也可能是正在参与调查组的一些事情。
当天下午,赵子建没等到陆小宁的回复,却在校门口见到了秦秉轩。
赵子建推着自行车,他步行,一起走了差不多十分钟,简单聊了几句,然后他就匆匆地上车,告辞而去。
他当然是因为陆伟民市长的忽然离世而赶过来的,据说同时赶来的,还有两位他的长辈——他们家跟陆家,似乎是有些亲戚关系,或是故旧。
当天晚上,陆小宁终于回复了赵子建一条。
她说:“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赵子建的手在虚拟键盘上悬了好久,都没能想到该怎么安慰一下她。
在他看来,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她的确应该悲伤,而且别管谁说什么,也都不可能让她不悲伤。
于是没等他打出一个字,他就看到了陆小宁发来的第二条消息,她说:“明天我跟我妈一起回首都,后天安葬。”
赵子建想了想,回复她:“注意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你妈妈。等你回来。”
“嗯。”
…………
再次见到陆小宁,已经是第二周的周三了。
头一天她就发来消息,说:“中午校门口见。”
第二天中午,赵子建他们放了学就往校门口去,果然就见到了陆小宁。
他淡淡地笑着,冲赵子建他们招手。
人似乎消瘦了些,少了些往日的欢快,多了些柔弱。
中午一起吃饭,大家都很沉默。
几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还并不太会处理这样的情景,总觉得说什么都是尴尬,也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安慰一下,于是虽是好友重逢,却莫名有些悲怆。
等到吃完了饭,陆小宁主动开口说:“我要走了。明天,回首都。我爸爸妈妈都在那里工作过,爸爸的一些朋友,帮我妈妈办了调动,已经把工作关系调回首都了,我也要跟着一起回去,去首都参加高考。这一次回来,是来搬家的。”
大家都沉默。
杨泽说:“首都……其实也挺好的,不是说那里分数线很低嘛,你的成绩,在那边考上北大清华,完全没问题。”
说到后面,音量渐小。随后,他低下头去,“对不起,我……我不是……”
陆小宁摇头,淡淡地笑着,说:“没关系,我明白的。”
于是又复沉默。
赵子建说:“接下来大家都好好努力,老钱是肯定要往吃辣的地方去,他是不会去首都上大学的,老杨、老路努力,争取考上首都的学校。”
陆小宁看着他,说:“你呢”
赵子建笑笑,说:“我早就说过了呀,我的目标就是齐东大学的经济学院。”
陆小宁笑了笑,点了点头。
然后她掏出手机,晃了晃,笑着说:“以后可以微信聊天。等高考完了,我可能会过来找你们哦。”
钱振江他们赶紧说:“随时欢迎!”
陆小宁又笑了笑。
赵子建起身结了账,没人跟他抢,陆小宁也坐着没动。
结完账,他说:“走吧!”
大家前后出了小饭馆,钱振江和杨泽、路成军走在前面,大家一起走出去十几步,他就回头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陆小宁很自然地站住,说:“好。回头见。”
三个大男孩都回头看着她,神情复杂。路成军还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挥挥手,但见别人都没举手,他又尴尬地放下去。
这当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但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还不曾经历过真正的离别,现在有一个跟自己走的那么近、关系那么好,平常又那么让人喜欢的漂亮女孩要离开了,他们还是会觉得心里难受、失落。
愣怔片刻,他们转身回学校了。
赵子建和陆小宁沉默着,沿着过去走惯了的路,往前慢慢地散步。
期间赵子建几次想开口说话,但他觉得陆小宁的表现已经足够坚强,自己去安慰她,反而有些
第一五七章 二十三楼
四月的天气,即便是秦岭淮河以北,也已经很舒服了。
杨成根躺在铁皮搭起来的宿舍里那狭窄的铺位上,枕着双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顶,许久都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有点若有若无。
这是中原省中州市城区东部一处在建的大型居民小区的工地宿舍。
在他身边,这宿舍里到处是此起彼伏的震耳鼾声,是永远弥漫不散的汗味、脚臭味、盆子里的脏内裤的骚臭味。
铁皮房子有一扇不大的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工地上的大灯彻夜地亮着,另外一个工组应该是前几天有些地方干的不合格,被那个监工的周经理要求立即返工,耽误了一下工期,现在就只好彻夜轮班地干活儿,要把工期抢回来,于是一夜夜的都能听到那边的大型机械运转的声音。
其实自己在的这个组也不轻松。
就算不需要抢工期,大家也一般都是一天20小时的两班倒,隔上好几天,才能歇一个“大班”,也就是每个班八个小时,大家都能充分地休息一下,洗洗衣服洗洗澡什么的。
今天就是。
但工友们都很累了,休息半天,有出去找娘们的,有窝在宿舍里看小说的,还有一天天看那些小视频的,当然也有打牌的,可到了这个点儿,深夜十一点,只要没有班,是肯定所有人都会入睡了。
因为明天早上六点就要上工,五点就得起来吃饭了。
但杨成根睡不着。
他想着这个活儿大概到六月就能结束,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能把工钱给一把结了,想着再有不到俩月闺女就要高考了,也不知道能考多少分。
他寻思着,别管考个啥分数,都得把她送出去,去上大学。
闺女不像儿子,儿子还得给盖房子,现在还流行跑到县城买房子,那是好大一笔钱,闺女就是养大了嫁人,不花钱的,那就供她读书,直到她自己读够了,将来能养活自己了,嫁了人也能自己挣饭吃,那样就不容易受欺负。
想着想着,他也觉得困了,但偏偏又兴奋地睡不着。
最近一个来月,他都是干“双工”。所谓“双工”,就是20个小时不休息,两个工连着干,工地上的工资算法,都是按“工”算的,他这个月算下来,21天,已经干了39个工了,估计到月底,攒55个工以上,不成问题。
搁在以前,工地上不是没人这么干,但一般人不敢,他也不敢,撑不下来的,但现在,他敢,甚至两个工干完了,除了精神上有些疲惫,他也仍不觉得累。
大家都说他像变了个人。
同村的人就都笑,说他儿子今年十四五了,快该娶媳妇啦,不拼命不行喽!
其实还真不是。
他就是觉得最近大半年,自己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怎么折腾都不觉得累,于是就不肯闲着,开始尝试着报名干“双工”,结果发现自己仍是绰绰有余——像现在,大家都累得不行,都睡死了,自己也仍然没什么累的感觉。
但他不敢告诉别人。
他不太搞得清楚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怕传出去,工地上会开除自己。
他只是想着,要不要等这个工地上的活儿结束了,去到县里的医院查查身体——反正自己是没觉得哪里有不对,再说了力气变大了、体力似乎永远消耗不完,好像也不能被归类为有病。所以也并不着急。
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始终没睡着,他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诺基亚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叹了口气,有点烦躁。
明天早上五点就得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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