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月酒W
众人不由得都笑了。
唯我在旁,脸上默默垂下几道黑线,看来平时里不学礼节,虽然被家人默许,但在他们眼中,果然还是件拿不出手的事。
“小妹不必担心,既然圣上视你为祥云,与凡人总是有些区别的。”站在一边的陆青,看到我面色沉重,眸里含着笑意安慰道。
娘也轻抚我的头,笑道,“别急,今日足够学些基本礼数,到时若实在不会便也罢了,圣上最多以为你睡久了笨一些。”
听了她的打趣,我这才释怀,将注意力转到我要进宫面圣的事上来。
可能由于久受“人人平等”的现代教育,我现在还未生出对圣上的畏惧之感,一想到要去皇宫,且还有一天的路途游山玩水而去,竟生出几分期许来,这种深度皇宫自驾游可是罕有,思至此,甚至都有些激动起来。
“陆弟腰伤不便,其余人都一起去吧。”爹道。
“大哥放心,府内有我。”陆叔简短道,话虽简单,承诺却重,将军府每日都会收到各路来函,更可能会有紧急境报传来,这份留守的工作并不易。
爹也不多言称谢,两人相视而笑,多年战场的兄弟情义已融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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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一早,我们便动身了。爹、大哥、韩二和陆青共一辆四马大车,我、娘和娘身边最妥帖的侍女霞姑共一车。但爹和大哥惯于骑马,所以干脆各骑一匹高头骏马在车边缓行。
“小妹,你看我这马怎么样。”见我打开轿帘往外望,大哥驱马过来,一张俊朗的脸上略有得色,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我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少年将军身姿挺拔,气质刚健,着一身褐衣,外罩黑色大麾,胯下坐骑是一匹肌肉紧实的高大红棕马,再配上黑铁的马鞍,整个画面充满了力量感。
我又向爹看去,他和大哥差不多打扮,但骑的是一匹白色骏马,劲瘦有力,配着银白的马鞍,看上去更多几分俊逸。
“嗯,不错,你这马比爹的马好。”我点点头
显然我的回答打乱了大哥预备炫耀一番的计划。他反倒一改得色,讶道,“虽然我的摄火是圣上御赐万里挑一的神驹,但是比爹的踏云还是差一点的。小妹,你是如何觉得我的马更好”
我认真地看着他,“你的马,耐脏。”
大哥的脸僵住了。娘和霞姑忍不住笑了。娘道:“自从你见了歌儿,便像个孩子一样,没事儿就炫耀一下你的剑,你的马。哪有半分少将军的风范。”
大哥也不由笑了,“娘说的是,不过我都是对牛弹琴了。”
“你说谁是牛”我不满出声。
“我可没指名道姓。”大哥笑道,“不过小妹不会骑马,不懂也是正常,只是这御马的肆意也是难以知晓啊。”说罢,故意纵马奔驰,背影看上去好不潇洒痛快。
他这句话倒让我心中有份蠢蠢欲动。想当初,读武侠时,“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可不就是我梦中的生活吗。
我羡慕地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回府以后还是要让韩二那家伙教我骑马,然后找个宽阔的地方,也痛痛快快地享受一下策马奔腾的肆意。
一天路途后,到了皇宫所在的西望城已是晚上了,疲倦之下,除了大睡一场,我再无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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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日,我还没有从旅途的疲乏中清醒过来,在前往皇宫的轿子里颠颠摇摇,只隐约感觉到这段路很长,让人昏昏欲睡。
爹和大哥先我们参加了早朝。退朝之后,不知为何,娘和我们几个小辈被一台隐秘的轿厢抬去了一处偏殿,在那里接受圣上召见。
朝殿十分宏伟,纵是侧殿,也是美轮美奂、气势不凡。进了门,遥遥地看见高位的宽阔龙椅上坐着的圣上,一身金黄袍,头戴朝冠,冠边两侧飞龙,口吐金珠,只觉十分耀眼,面目却看不真切。
殿上站着三个人,除了我爹和大哥,还有一个身着官服白发银须但风姿卓绝的老者。
娘带着我们向圣上请安。我对礼数本就不熟练,经过一天奔波,更是忘得差不多了,慌慌张张照葫芦画瓢,起身竟然差点被自己的裙裾绊倒。
正想着丢人丢大了,圣上却似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笑着问那老者:“肃太师,你那小儿子颇具才气风度,听说还有人给他取雅号为玉郎。此时,这殿上站的三位少年也是姿容不凡,依你之见,几人相比如何”
肃太师哈哈一笑,“小儿那名号是外人调笑所得,不能当真。圣上如此问,下官可不敢随意下结论,要他们在一起比一比才作数。”
“若是将韩逸的女儿许给你那小儿,可般配”圣上又道。
我闻言一惊。
“那自然是我儿之幸,只怕韩将军舍不得。”
“太师说笑,且歌生于偏域小镇,又不懂礼数,只怕会委屈了令公子。”
说罢,他们三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一时缓和起来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继而有些郁闷。原来圣上靠这个拉动气氛,害我瞎紧张了一番。
“韩且歌,你站前一些。”圣上突然道。
我闻言向前走去,感觉他在细细打量我。这样的观察虽让我略感不适,但也抬起脸,故作镇定回望过去,只见圣上嘴角含笑,若有所思。
抛去繁杂外饰,圣上是个四十岁左右清瘦秀气的男人,面容微有些苍白,一双修目下有淡淡的青影。
“你脸色不太好。”许久,听见他对我说。
“昨天……呃,回圣上,昨天坐车劳累,今日还没缓过来。”我老老实实答道。
圣上宽容地点点头,道:“你看上去并不怕我常人看我都不敢抬头。”
见圣上心情不错的样子,我笑着回道:“圣上很亲切啊,没什么可怕。”心中想着,一国之君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而且眼前这位也不像古书上画的那些总是坐姿端正,威严凶狠的君王。
不料,我话音刚落,爹和大哥却几乎同时跪下,开口道,“请圣上恕罪!”
“小女礼仪不足,绝非故意评议圣上。”爹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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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演技
当晚,我有幸参加了宫中的豪华晚宴,此宴百官汇集,齐聚一堂。说起来,这露天的场地也不算是堂,但无疑是宫内专门设宴的一处超大豪华外滩。圣上坐在正位高处的龙椅上,众嫔妃和百官家眷也在以龙椅为中心呈弧状拉开的女眷席上按等级列位,龙椅对面的平地上放着百余张红木小几,百官们端坐着,婢女如流水一般穿梭其中,呈上一道道美酒佳肴,场面很是盛大。
女眷席都挂着纱帘,看不清人影,唯见众女影影绰绰的身姿。我和娘被一个着装庄谨的宫女引到一暗处就坐。别的席间似乎都有好几位女子共一席,而我们这一席却只有我和娘两人。
坐定不久,娘谨慎地四处看了一下,然后面色郑重地开口道:“歌儿,有一件事要交付与你。”
我难得看到娘对我如此严肃的表情,不由得愣住。
娘附耳过来,低声却清晰地一字一句交代起来。我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上午圣上他们商量的是这件事。
这事要从那位术士说起,他听说了我的事情后,认定我是祥云转世,然后卜卦一算,须得我在百官面前亲自为圣上呈一杯特制的药酒,向天地告示,圣上命中有祥云相助,才能化解此时危急的病情。
但这呈酒不是易事。
圣上身体近月来确实一日不如一日,却一直对外隐瞒病情,若是将这呈酒之仪广而告之,我的异样遭遇暴露事小,更严重的是,百官们难保不会猜测——圣上身体已经欠安到了需要如此大仗势地行术士之道的地步,如此一来,很可能朝廷生乱,国境不宁。可若是不告知,臣子女眷没有特殊事宜一般不会在这种场合公开露面。
简单说,呈酒之仪必须要当着百官之面,又不能让百官生疑,所以不得不用些花招。
我听娘交代完,不由暗自冒出冷汗,且不说这个祥云之仪是否有用,单我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就十分考验演技,要知道,这可是在智商水平皆不低的百官面前演戏啊。
“歌儿,此事来得迫切,我们别无选择。肃太师见你年纪虽小,面圣却不胆怯,思来想去,才择了这个法子,委屈你了。”娘说完,一双美目定定看着我,目光柔和却又坚定。
到这个朝代以来,娘对我总是十分纵容,唯有此刻如此郑重相托,她虽未明言,我却深知自己身上任务之重,很大可能,还关乎一家人的和平安宁。
“我知道了,娘放心吧。”我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张笑脸。
“好。不愧是将门的女子。”娘也微微笑了,虽然看上去并不轻松,但依旧十分温柔,为了不多生枝节,她只能此刻才告知我,心中一定也忐忑不安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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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到**,好戏便要拉开了。果然,一直熙熙攘攘的宴会突然安静下来。一个婢女正跪在镇北神武大将军,也就是我爹面前,不停叩首,“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我爹的席位在第一排稍右的位子,婢女的异动很快引起人群的注意,不知觉便静了下来。
圣上正在欣赏百官之前的空地上几位女子的歌舞,此时也被惊动,他摆了摆手,让舞姬们退下,不悦地问道:“怎么回事”
我爹酒意正酣,微红的脸上神情凝重,对那婢女斥道:“这是圣上今日新赐的九色玄服,倒被你这一杯酒糟蹋了,一个宫女,还不如我府上的丫鬟利索。”
那婢女吓得筛糠似的抖着,小心辩解,“将军,奴婢只是斟酒,不知道……”
“韩将军,韩将军,圣上问话呢。”一旁的肃太师大声喊道,拉了拉似在盛怒之中的韩将的衣袖。
圣上本就有些不悦的脸上更是铁青,一言不发。
似乎这时才觉察到周围的安静,爹仿若刚刚酒醒一般,连忙跪拜道:“圣上恕罪,下官今日有些不胜酒力,刚那婢女将酒盏弄洒了,下官就训斥了她几句。”
“好大的将军架势,让我和百官都看你训斥婢女。”圣上冷冷道。
“圣上息怒,下官有罪。”
“什么罪”
“下官……下官坏了大家的兴致。”
圣上冷哼一声,道:“这婢女也都是我宫中之人,你刚才那番话,我这宫殿倒不如你的将军府邸”
“圣上息怒。下官绝无此意。”爹连忙跪下叩首,身后的大哥也连忙一同跪下。
“圣上息怒,韩将军刚跟下官说起幺女今年大病初愈,不由兴起喝多了些,才会说了些不恰当的话,但下官敢以性命担保,将军绝无它意。”肃太师也跪伏一边,连忙求情。
圣上面上怒意却丝毫没有缓解,反倒一触即发。
“圣上息怒,我爹绝无它意。”危急时刻,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愣,不知何时,一个穿着藕色外袍、身姿小巧的女孩跑了出来,跪伏在韩将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俯身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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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就是我出场了。
不得不说,我和娘的席位是经过计算的,即是在不被人察觉的暗处,跑出来也没花多少声音。我平日里惯于低声,此时,提高了音量,嗓子是这个年龄的姑娘特有的清亮,还带着一点未消的稚气,一下子让众人注意转移,效果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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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礼物
回到清凉殿,闭好门窗后,要不是及时交出膝垫子,我就快被众位家人责怪的目光烧着了。
“歌儿,你怎么不按照娘说的来。后面全都不同,好在没出错。”娘嗔怪道,但表情已然轻松下来,一双美目噙笑。
我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交代道:“娘说的话太正式了,我一紧张全忘了,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小妹,你好不够义气,居然之前什么都不讲。要不是陆青拉住我,叫我不要轻举妄动。你冲出来的时候,我也差点冲出去一同请罪了。“韩二不满道。刚才,爹娘才将事由告知他和陆青二人。
“歌儿也是晚宴时,我才告知她的。”娘替我解释道,我依旧向韩二歉意一笑,因为就在刚才我冲出来的时候,确实余光看到坐在百官席外斜角的韩二和陆青本就惊白的脸色又多白了几分。
“那你怎么知道事出有因”韩二向陆青问道。
“小妹不是鲁莽之人,而且从不作女儿娇态,今晚却神态异常,我直觉其中一定有故。”陆青不慌不忙道,表情沉静,仿佛之前被晚宴插曲惊白了脸的场景只是我的幻觉。
“你这是夸她”韩二挑了挑眉。
我也故作不满道:“我怎么就没有女儿娇态了”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了,陆青平静的脸上有些微囧,一向伶俐的口齿反倒踟蹰起来,“不是,我是说小妹性子天然……不、不是没有女孩的样子。”
这一下倒越描越黑。
大哥一脸认真地开口道:“小妹,别急,我们韩家将门的女子本就不是普通的女子。”
这一句话说的比陆青的话更让我汗颜,我连连摆手,不及开口,一直默不作声的韩将忽然站起身来,将手轻轻抚在我的头上,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十分复杂,有欣慰,有惊喜,却也还有我看不清说不出的东西。
“难为我儿了,虽是女儿身,却也不负重托……不过,这件事情以后便不要再提起了,大家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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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期盼蹭着宫里搭戏看看热闹,但翌日一早便有陆叔的急报送来,原是边境出了异动。爹连忙紧急面圣,在圣上的授意下匆匆辞行。
于是,一家人也未来得及在宫里游玩一番,就又连忙坐着马车奔回家去。
爹和大哥策马先行,待我们回到家中时,他们已经在演兵室内研究了好半天。据说,边境的异动是几个不太出头的小国抱团骚扰引起的,陆叔之前已经发信安排边境的副将做了些布置,现在情况倒也没有那么紧急。
尽管如此,初九的早上,爹和大哥还是一早就要动身去边域。于是,前几天还热热闹闹的一家子,此时只能站在镇外依依惜别。
爹用手轻轻拍了拍韩二和陆青的肩膀,笑了一笑,然后转向我,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歌儿,你仁慈孝顺,爹很欣慰。但不需要勉强自己做的太多。”
原来,我那晚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爹的眼睛。看着这位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神武大将军此刻温柔的神色,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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