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看这样子，他这个少东家对近藤真彦也没什么好感。

    说白了，近藤真彦跟中森明菜谈恋爱事务所管不着，但是，把主意打到工作上面来，研音脸上虽然笑嘻嘻，心里怎么想的不用说。

    至于他们也曾经想过顺水推舟的事，现在好处都赚到手了，哪还会再提以前的想法。

    杰尼斯把近藤真彦丢出来引火力，电视台也就不会对他太客气，新年期间，已经录好的节目没办法，但是有几个之前预定好出场的节目也因为大赏行贿事件的风波被取消。

    没办法，现在观众的投诉电话打得正过瘾，这种时候对着干不太明智。

    所以，明明是偶像集中出来娱乐大众的时节，近藤真彦还得老老实实一阵子，等着风头过去再说——犯了众怒就是这样。

    “这次的事，明菜桑什么都不知道。”野崎研一郎像是真的觉得可惜似的，感慨道：“一念之差，也许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是的，明菜桑的选择，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岩桥慎一不动声色。

    野崎研一郎听他这么说，有点意外，又有点在意料之中，“我的意思是，明菜桑要是知道，是你为她出了个这么棒的主意就好了。”

    “这可就算了。”岩桥慎一笑笑，用不着解释为什么，心里比谁都清楚，野崎研一郎嘴上这么说，心里期待的结果还是他能深藏功与名，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岩桥慎一当然不傻，不会在这个小小的试探里中计。

    再说，就算研音不这么想，他也从来没想过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中森明菜知道。

    人毕竟是有自尊心的。

    ……

    聚会快要进行到中场的时候，中森明菜才在经纪人的陪同下来到会场。

    这个新年她风光无限，拿到了大赏三连霸以后，事业再度被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新年之后，不管参加哪一档节目，哪怕是在新年之前就已经确定了台本的，主持人也仍旧会即兴发挥个几句，对她三连霸的事送上祝福。

    而下了台，在幕后，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也更加亲热。

    除此之外，帮助她拿下第三个大赏的那张《难破船》，先是在这样一档瞬间收视率高达47.6%的节目里拿下大奖表演了一次，又在之后的红白歌会上表演了一遍，可以说，全国要有一多半的人都看过这首歌的演出，而这对于销量的刺激也效果显著。

    大赏过后，《难破船》的销量也迎来了一波上升。

    会场里站满了受邀前来的客人。

    今天晚上，前来参加聚会的，有唱片公司高层、电视台制作人、杂志社的编辑长……当然，也有研音旗下的招牌艺人和准备被力推的新人。

    中森明菜刚进去，就遇到了见过几次面的富士电视台的龟山千广制作人，忙和他打招呼。

    龟山千广一开口，提到的也是大赏的事，“恭喜了，中森桑！”

    整个新年期间，这句恭喜大概听过了上百遍，中森明菜客气而又谦虚的接受了。寒暄几句，龟山千广先一步离开。

    这时，跟着她的经纪人大本说了句，“研一郎桑在那边。”

    中森明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跟野崎研一郎相谈甚欢的岩桥慎一。

    “研一郎桑。”

    走过去以后，经纪人大本先开口，中森明菜也跟这位事务所的未来继承人打招呼。

    “刚才我们还在说呢，”野崎研一郎笑道，“说中森桑今晚会过来。”他这个年轻少东家，在事务所里平易近人，很讨人喜欢。

    一边又跟中森明菜介绍道：“这位是渡边桑，这位是岩桥桑。”

    野崎研一郎当然不能知道，这三个人在另外的某个地方，曾经有过一次奇妙的相遇。

    “您好。”中森明菜欠身致意。

    起身的时候，眼神扫过岩桥慎一，以及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位姓渡边的年轻女性的脸。之前停车场一遇，只是打了个照面，中森明菜刚才没认出她。

    现在，也只是凭借猜测和印象，觉得她是那时和岩桥慎一在一起的人。

    一看到中森明菜，渡边万由美的记忆也跟着复苏。想起停车场偶遇，她看岩桥慎一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那时，渡边万由美问岩桥慎一，是不是和中森明菜认识，被他给敷衍了过去。但是看这一次大赏的事，一些事不需要再问起，已经清楚明白。

    “中森桑拿三连霸，岩桥桑和万由美前辈也为你高兴。”野崎研一郎发挥出自己的风度，在这双方之间铺路架桥。

    中森明菜再一次道谢，寒暄了几句以后，她又在大本的陪同下，去和别人打招呼。

    岩桥慎一也好，她也好，像是彼此之间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

    走出去没几步，经纪人大本对她说，“刚才那位岩桥桑，不就是那个跟你认识的工作人员？”

    “什么？”

    大本有点稀奇，“他跟研一郎桑关系好像挺不错的样子。……说来，你们是私下有交情吧？刚才的场合，也不适合叙旧。”

    要只是个普通工作人员另说，如果是给华纳先锋制作新人的制作人、事务所少东家的朋友，那么在经纪人大本眼里，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青年，就变得更加可信了。




266. 偶然必然
    “虽然我大概明白野崎君的想法，”中森明菜和经纪人离开以后，野崎研一郎也有事走开一步，只有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在一起，渡边万由美忍不住提到这件事。

    “但是，”她说，“这件事真应该让中森桑知道。要不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她这一次的处境可就要糟透了。”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岩桥慎一的语气听着很轻松，“现在这个好结局，和原本可能的糟糕处境，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

    “这就像是那种有选择项的游戏，做了不同的选择，就会走向截然不同的路。如果不是她自己做出决定，我们谁能左右她？这个结果是她自己选的。”

    岩桥慎一的话听着有点过于冷静。但是，渡边万由美听完，却从里面听出另外的东西来，因而问道：“你是不想让她有那种自己的人生在被别人操纵的感觉，对吧？”

    不管是被人劝说退出大赏，还是现在出席大赏拿奖，在她的背后，实际上都有着一双手。就算现在这是个好结果，就算岩桥慎一是在帮助她。

    但是，中森明菜首先应该是个独立的人，而不是被操纵的木偶。是因为考虑到她的自尊心，岩桥慎一才会选择把这件事藏起来不告诉她。

    “不愧是你。”岩桥慎一听了她的话，笑道：“你最了解我，万由美桑。”

    “没有。”渡边万由美面对他的称赞，露出个微笑。

    “这也只是原因之一。”岩桥慎一说，“要是把话说开了，研音那边打过什么算盘，中森桑恐怕也猜得出来——她并不是个笨蛋，不是吗？到时候，不仅研音和她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我自己在这次的事当中的努力也功亏一篑。”

    要是贪功去炫耀，让中森明菜反感研音。那就真的是吃力不讨好了。

    现在让野崎社长欠他一个人情的局面，才是最优解。

    “再说了，这次会去做这件事，你也从这当中得到了一点好处。”

    岩桥慎一看着她，半开玩笑地说，“这一次，还让杰尼斯的那位白波桑焦头烂额了一把，正好，也帮你小小的出个气，不是吗？我记得你说过讨厌他。”

    “你还记得吗？”渡边万由美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件事。

    “那当然了，”岩桥慎一冲她笑笑，“毕竟是你难得的直白表达喜和恶。”

    渡边万由美看着他这张胸有成竹的笑脸，刚才心里的复杂慢慢淡去，“……机会难得，快把这次的聚会也利用起来吧。”

    这样的场合，不仅是研音和业界的应酬，也是业界和业界的沟通。同时，对受邀前来的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来说，也是个难得的和业界沟通的时机。

    机会确实不容错过。

    ……

    聚会进行到后半的时候，中森明菜又跟岩桥慎一偶然遇在了一起。

    这时候，中森明菜该打过招呼的人已经在大本经纪人的带领下打过了招呼，之后，大本经纪人去加深他的人脉——这种场合，经纪人的作用有时候比艺人还要大。

    又碰了个面，岩桥慎一跟她打招呼：“新年好。”

    “新年好。”

    中森明菜跟着重复了一遍，像是个学舌的乖乖女。

    岩桥慎一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露出个微笑。他的笑容，传达着一种安定，中森明菜放松下来，对他说：“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您。”

    “研音不是也投资了《乐队天国》吗？”岩桥慎一解释道，“野崎桑是研音那边的代表，所以邀请我和万由美桑来参加今晚的聚会。”

    “原来是这样。”

    新年之后第一次见面是在自己事务所举办的聚会上，中森明菜当然觉得好奇。不过，这么一解释，对他出现在这里，也就不觉得意外了。

    “我也没想到在这儿和您见面。”岩桥慎一温和的回道，“不过，想到这是研音主办的聚会，这种‘偶然’说不定是‘必然’呢。”

    他故意说了个缓解气氛的小玩笑。

    但是，中森明菜却没有把他的话看成是玩笑。听他这样解释，会在这里遇到他，那就不是偶然。而在野崎研一郎那里见到第一次以后又在这里见面，也未必是偶然。

    因为刚才见了面以后，中森明菜想着岩桥慎一也在这个会场里，又好奇、又在意，跟着大本经纪人去打招呼的时候，也忍不住有些在意的在会场里找他的身影。

    是因为下意识搜寻过他的身影，所以才会和他又见了一次吧？

    要是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如果不是因为他跟华纳先锋有合作，那么就不会在新桥的录音室见到他。

    偶然的背后是必然。中森明菜觉得岩桥慎一的说法很棒。

    “我想，这句话您大概已经听腻了。”岩桥慎一不知道她的想法，对她说：“不过，当面见到，还是应该说一次。大赏三连霸，恭喜了。”

    听他这么说，中森明菜冲他露出个有点孩子气的笑容，“谢谢。多亏了您……”

    “哪儿的话。”岩桥慎一纠正她，“这是您自己的能力和意志力。”

    不论什么时候，岩桥慎一都坚持肯定中森明菜这个人的价值。

    “不过，新年过后，各种风波也跟着来了。”中森明菜忍不住对他吐露了一句心声。

    “确实，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岩桥慎一附和了一句，话头一转，“多亏了您，才避免了更多的麻烦。”

    “我？”

    “否则，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局面都会比现在麻烦一百倍。”岩桥慎一不动声色地开导着她，“您去领了奖，反而留下了缓和的余地，毕竟近藤桑那件事没有成真。否则的话，这次的报道，会带来更加强烈的风暴，此时此刻，舆论恐怕会直接把近藤桑打落深渊。”

    你有一百万，愿意捐出去吗？愿意。

    你有一头牛，愿意捐出去吗？不愿意。

    为什么？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

    假设没有发生的事总是很简单，只要符合逻辑，就能顺着往下推理。

    尽管在实际发生的时候会有种种预想不到的岔子，但是，推理的时候往往不会把这些岔子列入考虑范围。



267. 破土而出
    岩桥慎一对中森明菜的肯定，无疑消除了她心中的负担。

    这个新年，和她的风光无限形成对比的，是近藤真彦现在人人喊打的处境。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在这个新年期间，每一场同台的特别节目里，已经都非常熟悉了的主持人们，一定会把他们当成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那道菜来开涮，把话题往结婚上面带。

    但是今年，既不会有主持人在节目里提到近藤真彦，更不会有人拿结婚的事打趣她。

    就连中森明菜自己，从前那种一头热的期待能够效仿自己的偶像山口百惠结婚引退——这也是大众对她最终归宿的期待——的心情，在这个新年里，也降下温来。

    这并非是没来由的变化，而是在新年之前，近藤真彦用结婚来当诱饵，试图劝说她退出大赏给自己让路的时候就有了的感受。

    婚姻在近藤真彦眼里并不是件神圣的事，而是能够拿来交易、说谎的筹码。

    这使得中森明菜心中犹豫不决。

    不仅如此，一次动摇，就连先前发生过的事也跟着产生怀疑。再想起以前节目当中，面对主持人调侃时顾左言他，态度闪烁的近藤真彦，中森明菜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从大赏的当天开始，两个人就陷入了冷战。随后周刊文春的报道紧跟而来，大赏制定协会和杰尼斯的两份声明，更将近藤真彦推进漩涡里。

    看他深陷麻烦当中，中森明菜就算心里对他产生了微妙的怀疑，但也下意识为他担心。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打电话给他，反而被他给不耐烦的一通责备。

    “你要是真心为我考虑过，就不会让我陷入这么难堪的境地！”近藤真彦冷冰冰的说。

    她就不能拿这个大赏吗？

    可是，中森明菜面对近藤真彦的指责，心中猛地冒出这个念头。

    如果没有参加大赏的评比，那么还未必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品尝了胜利的果实，感受到了带着粉丝的梦想和自己的梦想一起站上舞台的满足，这让中森明菜感到充实。

    除此之外，没有被近藤真彦牵着鼻子走去拿了奖，这件充满反抗意味的事也给了她自信。

    近藤真彦的指责完全否定了她这个人，否定了她的个人价值，认为她应该在必要的时候做出牺牲。

    而岩桥慎一却肯定了她的价值，告诉她这样做没有错。

    如他所说的，假如她退出大赏，近藤真彦如愿以偿，那么，这次的新闻出来以后，会带来更加强烈的打击，局面也会比现在更加糟糕，甚至大赏也会被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