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鹞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平凡之狐狸
杨玄羽凭借极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神,稍稍低头,平复一下过于震惊的心绪。
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美人
这样的一个典型的汉族美人的相貌,竟然长在突厥人的脸上
这样的美人相貌,竟然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平心而论,杨玄羽年少得意,英武过人,自然也从来没有少过女子,按理来说不至于被一副相貌所震惊。但是,朴罗的五官清澄如水,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媚态,而谈笑之间还有着身为男儿的自信与抱负。这种奇特的组合让朴罗独具别样的魅力。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突厥人容不下我了吗为什么我一定要来帮助你,帮助大周的军队了吗”朴罗缓缓说道。闪舞
“我的母亲,是父亲当年劫掠而来的中原女子,虽然身份低贱,但是因为容貌姣好而颇为受宠,以至于有了我。小时候我也就是长得清秀一些,想着长大了也许会好些,结果谁也没有料到,年岁渐长,我越来越像是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中原和草原,是我的父母之邦,可是这张脸,已经替我作出了选择。”
“这张脸,如果在中原的一位女子身上,那是她的福气,光凭容貌,她能受尽宠爱,衣食无忧。可这张脸,长在突厥的首领的脸上,就是永远也无法拜托的诅咒,它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和周围人,这是中原女奴的儿子。我年岁尚浅,恩信未立,再顶着这张脸,手下人自然是沸反盈天,各行其是。”
“所以,你需要我们的帮助。既然你无法拜托中原的标签,那就索性向中原靠拢。凭借你的相貌和血缘,挟大周以自重,帮你稳固在突厥人当中的地位,是吗”杨玄羽单刀直入地说道。
朴罗展颜一笑,直看得杨玄羽头皮发麻。“”将军快人快语,那么我也不绕弯子了。不错,我确实愿意成为大周和突厥之间交流的桥梁,愿意大周和突厥永保如今和平相处的局面。这,对大周也有利,不是吗”
“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杨玄羽显然有些心神不定,也许是病还没好也不想过多的绕弯子,直接问道。
朴罗没有在意杨玄羽的粗暴打断,徐徐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
“这是我给大周皇帝陛下的一封陈情表。家母年事已高,早年颠沛流离,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想在明年夏天,趁着自己还走得动的时候,回雁门郡见见旧时乡土,寻访一下当年的亲朋好友是否还有遗留。届时我自然会陪伴在母亲身边,一路随侍,不知大周是否愿意暂开方便之门,以安慰她老人家故土之思。还请将军代为上书。”
好主意。杨玄羽心中暗念。以母亲的名义入中原,可进可退,而且里里外外都算是有个交代。真若是进来了,那可就不是陪伴母亲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突厥部落众多,大周和突厥之间的交涉,往往只是通过启民可汗来进行。简单地来说,启民可汗垄断了和大周的“外交权力”。大周也只承认启民可汗是突厥的共主。其他的小部落小头领若是自称突厥人来行商,大周方面从来都是不承认的,只有他们携带了启民可汗发布的文牒,才能够认可其身份。
如果允许朴罗入境,那就等同于大周在启民可汗之外
第九十四章 公竟渡河
大周的冠军侯杨玄羽因为遇上一位陌生人,终于能踏上返乡的路途。
肃慎的拓跋部头领拓跋宏,却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位熟悉的部众。
“克温,你不是服侍古力扎吗到这儿来干什么”拓跋宏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
克温狼狈地趴在地上,痛苦流涕:“主子,小主人被南朝人给害死了。”
拓跋宏在马上的身子一晃,又稳住了身形,不甘心地问道:“古力扎,真的死了吗”
“千真万确,主子。小主人先是被一伙南朝逃兵打伤,休养期间,有恰好遇上了南朝和海东人的军队,被抓了出来,害死了。”克温苦着说道。
“别哭了,你给我起来!”拓跋宏含着怒气一声大呵。“人死了,还能哭活吗现在,我部要作为忽而都大汗的先锋,赶赴赫拉山城,没空停下来。来人,给他一匹马,一路上你给我清清楚楚地,把事情原委都说清楚!”
拓跋宏也是部落积威多年的头领了,一声令下,克温被镇住了,连忙翻身上马。一路上,克温在说,拓跋宏时不时地问一句。傍晚,当拓跋部的勇士们终于赶到松河西岸的时候,拓跋宏也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冬天的太阳总是较早落山,天光渐渐昏黄,连带着松河两岸都有些灰蒙蒙地,看不真切。冬季正是辽河的枯水期,大片大片的河床裸露出来,好像是战士在肆意展示自己的伤疤。茅草在河滩上猛长,只有这些享受着松河滋润的野草,才能在严寒干燥的冬季,依旧保持着些许的生机。只是那泛黄的草枯色依旧诉说着生存的不易。
拓跋部落勇士们三三两两,正准备安营扎寨,权且休息。拓跋宏望着那渐渐落下去的太阳,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你要大家现在渡河渡河是要花时间的,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哪怕这儿附近是水流最平缓的渡口,渡过去之后天都黑了,怎么安营扎寨你还想让部众们在冬天野地里活活冻上一晚”拓跋宏最信任的副手,也是他的弟弟,拓跋贵,惊讶地劝阻到。
“时间太紧,不容耽搁。可以让人去测试一下水位,现在是枯水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够连人待马,徐徐涉水而过。那就省得麻烦了。”拓跋宏坚持道。
拓跋贵无奈,让部众却测试了一番,结果果然如拓跋宏所预料的那样,水位不深,小心一点的话,可以涉水而过。
“可这都快晚上了,夜间行军是大忌,我们过了河也走不了多远,何必呢。渡河中万一有什么意外,比如敌袭什么的,我们很难控制住队伍。”拓跋贵还是有些不安,劝阻自己的兄长。
“这一条河,就是意义所在。我们如果能在对岸立营,那么就能确保后续忽而都大汗的主力可以顺利地渡过辽河,不受阻碍地直取赫拉山城。再者说,能有什么意外,一片平原,一望无际,你还当有伏兵吗”拓跋宏坚定地说道。
“伏兵,对,伏兵。这些茅草足够高了。如果有敌人借助茅草埋伏在对岸,趁着我军半渡之时进行袭击,我们就麻烦了。”拓跋贵瞬间明白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隐隐不安的源头,赶紧说道。
“那就一把火把茅草都烧了,反正冬季天干物燥地容易点,烧起来了之后,有什么伏兵也都是白搭。”拓跋宏略加思索,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拓跋贵也无话可说,自家兄长的这个主意确实也不错,而且过河立营确实也有其意义。这么想着,拓跋贵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转身就要去给部众们下令。
“等等。”这回轮到拓跋宏犹豫不安了,他叫住了自己的弟弟,有些犹豫地说道:“这茅草不能烧,让渡河的勇士小心点就是了。”
“为什么啊!这茅草有什么可惜的,以防万一,烧了就烧了。大哥你难道还想留着它们喂马不成吗”拓跋贵不解,行事素来大气的哥哥为什么突然婆婆妈妈了起来。
“不行啊,这片茅草太多了,一来不知道要烧多久,会耽误我们渡河的进度。二来,此处一旦烧起来,晚上有火光,白天有浓烟,赫拉山城那边很容易发现我肃慎的部队已经归来,他们说不定就让他们跑了。”拓跋宏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拓跋贵悄悄地凑到自家兄长身边,小声的说道:“跑就跑了呗。我看这两个月的事儿太邪门了,赫拉山城哪里,我们之前都以为肯定会被南朝攻陷。结果呢,忽而都绝境反击,竟然大获全胜了。我们原本以为这南朝人这回一蹶不振,恐怕要被我们赶尽杀绝了吧,结果突然间,人家联合海东人竟然攻下了赫拉山城。说真的,大哥,我看这局势眼花缭乱地,一时也看不清楚。咱何必这么拼死拼活地给忽而都卖命面上过得去就得了,能把人家吓走,那也算是我们解救了赫拉山城。何必一定上杆子要和人家南朝人硬拼呢”
拓跋宏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的弟弟,想说些话来教训他一顿,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是啊,自家的这位弟弟,说的其实没有错。一直以来,拓跋部作为松南八部之一,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见风使舵,趋利避害,保留实力,最终一步步发展壮大起来。看上去自己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一定要让自家的部落勇士去冒着危险,连夜渡河。再者说,忽而都也不在此处,哪怕说是为了拍马屁献殷勤,也得在人家面前做不是吗
原本,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也很看好忽而都,但这也不过是让他在保全自身利益的基础上,愿意最大程度的配合对方而已。只是,这次古力扎的死,让他在痛心之余,想到了更多。
其实,现在想想,克温所提到的那一伙败兵,十分可疑。异乎寻常的勇猛护卫,视死如归的战斗意志,还有一个年级很大的老头。现在事后看起来,那老头多半就是南朝的那位晋王了。当初古力扎因为顾及自己的性命,放了这些人一马,看上去很聪明,没必要为了帮忽而都追杀南朝败兵搭上自己的性命。可最终的结果呢不仅仅古力扎自己最后还是得死,还连累了松南八部,甚至让赫拉山城被攻陷,直接影响了这场战事的结局。
如果说,当初古力扎能够狠下心来,不顾自身的性命,把那一伙疑点重重的败兵给拿下,那么,眼下拓跋部是不是可以获得生擒或者击杀南朝王爷的殊荣纵然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但是也好过如此狼狈不堪地去死啊。每当想到这里,拓跋宏的心中都在滴血,这可是他最宠爱的幼子,是自己亲手教他骑马打仗,射箭读书的,他期待这个孩子能够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将拓跋部发展壮大起来。古力扎可以死,但是不能这么窝囊地死啊。
所以,伤心之后,拓跋宏意识到了,在辽东目前的格局下,是肃慎和南朝,两个强大力量之间的对撞。以往那些自私自利,见风使舵,保存实力的想法,在部落混战的时候能够有效地保全自己,但是在两强交锋的时候,任何不顾大局自私自利的行为,最终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大的祸患。
然而,这些话,他没办法告诉自己的亲弟弟。
他能说什么呢
说是头人的儿子,因为一时的私心,放走了晋王,这才惹来这场祸事这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谁都不能说。哪怕是克温,也得想办法不动声色的解决掉。
说是因为古力扎死在联军手中,想要去报复那不就是坐实了自己是因为一时的愤怒才急于进军吗将不能因怒而兴师,那自己弟弟就更会死命地劝阻自己不要冲动了。
说是因为,想要尽可能隐藏自己这只部队的动向,悄悄逼近赫拉山城,找准机会,里应外合,将联军全歼于城下。来重创南朝和海东,重新维系起肃慎建国立邦的威望和权威,确保辽东的这些小鱼小虾翻不起风浪,让辽东成为肃慎人的辽东
这些话,自家的弟弟听得懂吗能理解吗愿意理解吗他心中会不会还想着,如果肃慎独霸辽东,失去了左右逢源的机会,反而会受到忽而都大汗的管束,对于拓跋部来说,也许还不如从前。
展翅翱翔的雄鹰飞翔在九天之上,山林间的猫头鹰却小心翼翼地藏起已经腐烂的老鼠身体,生怕雄鹰会来夺走他们。这是眼界和见识的差距,他们没法看到,立国建制之后,对于整个肃慎一族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想着自己的部族,自己手头上有限的一些权力会不会受到损失,却没有办法张开双眼,看一看如果自己和雄鹰一同翱翔,到底还能收获些什么。
拓跋宏本身就是肃慎人中少有的智者,熟读南朝的历史,也和不少行商与学者交谈。他一直在思索着自己这个部
第九十五章 欺人
当拓跋部落的勇士冲出火堆时,迎接他们的是定远卫严整的战阵和周密的配合。三三两两冲出来的部落勇士这么可能冲开严整的阵型,只有一点一点地被定远卫的方阵压到了河边。
过河之卒,易进难退。后面是冰凉的河水,拥挤的人群来回推搡,前面是大周严整有序的方阵,缓缓推进。拓跋部的渡河勇士们混乱着,嘶吼着,却无法组织起有力的反击,被一点点压在河岸边,屠杀。
当犹且奋战不休的拓跋贵,被独孤芷一刀枭首之后,这场松河边的小规模伏击战,最终落下了帷幕。除了少部分人在彼此推搡之间幸运泅渡回西岸,大多数的拓跋族勇士们最终倒在了河床上,鲜血染红了辽河。
拓跋宏气得两眼泛红,至亲战死时的悲鸣,族人们怀疑的目光,以及在谋略上被人戏耍的屈辱感,让他几乎就要失去理智。但是渐渐暗淡的天色,最终还是让他克制住了自己,先指挥部众安营扎寨,抚慰伤兵,恢复士气。
定远卫这边,经过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伏击战之后,无不精神振奋,扬眉吐气。相比于赫拉山城攻城战过程中还要依靠海东人的帮助,这场松河边的小规模战斗,完全由定远卫独自完成。因为河水相隔,最后能逃回对岸的人寥寥无几,战后清点,定远卫砍下了一百四十三个首级,并且还抓了十二个俘虏。通过借来的翻译审问,也弄清楚了对面的敌人是谁。
“拓跋部”陈翔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说道:“那可真的是巧了。今天将军在阵上斩杀的那个拓跋贵,也是这个拓跋部大首领的亲弟弟吧。”
“是的。那个拓跋贵在族中还颇有威望,肃慎人打起来也很卖力,着实废了一番手脚。”修罗面具后,独孤芷的声音响起。
“在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挡不了咱们修罗将军的神勇,当然,也躲不开咱们陈参军的神机妙算。参军,你可不知道,经此一战,你现在在军中也有外号了,背地里将士们叫你是判官,出谋划策,掌管生死,让谁死谁就一定要死。”郭志平眉飞色舞地对陈翔说道。
陈翔皱了皱眉,这个郭志平怎么越来越有向阿谀奉承的小人靠拢的趋势。说起奉承话来一套一套的。你确定这个判官是在说我神机妙算,还是说我整天板着一张脸,不近人情
这时候,定远卫中,一位名叫康维的一位将佐,兴致勃勃地问道:“参军,你是怎么猜中肃慎人会强行渡河的”
陈翔刚想解释一番,忽然停了下来,指着独自在角落里的张简,说道:“张简,你来替我解释一下原委吧。”
“我不知道参军的想法。”看到正在军议的众人纷纷看向自己,张简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
“没关系,说一下你自己的理解也行。”陈翔鼓励道。
张简无奈,简练地回答道:“时间可以推算,自破城之时算起,败兵汇报需几日,敌军先锋强行军需几日可以计算。地点可以猜想,肃慎人急于返回赫拉山城,为了节省时间,肯定会走最短的路径。以逸待劳,有心算无心。”
“不错,这点说白了也简单,只不过是大家平素里不会这么去想而已。”陈翔总结道。
“参军你就不要谦虚了,掘土藏兵,点火诱敌,这种主意,我可想不出来。”郭志平笑道。
“是吗”陈翔转过身来,问独孤芷:“将军,你怎么看”
独孤芷想了想,说道:“我习武多年,知道武道之中,真正的杀招不是高屋建瓴匪夷所思的精妙招式,而是寻常招数的变招。这些杀招,平时不露痕迹,关键时刻突然改变路数,对手往往太习惯于以往的经验,反应不及。其实你掘土藏身也是一个道理。平原开阔无遮拦,所以肃慎人都不会想到有伏兵,可他们却没有想到,河床边的泥土松软,容易挖掘,只要不怕脏污,也是可以藏身的。”
“将军说的对,我们往往容易因为太过熟悉什么,而忽略了另外的可能性。如果换上对面的是我大周的将领,那么可能会对伏兵更加的谨慎,也不会仅仅认为,伏兵只有可能在茅草丛中。然而,正是因为熟悉,所以无视了其中的风险。今天是肃慎人因此吃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日后你们以后不能犯下同样的过错。”陈翔娓娓道来。
“那为什么要点火呢我还担心吓退了肃慎人,或者暴露了东岸有人的埋伏的情况呢。”康乐继续问道。
陈翔环顾一周,连独孤芷也在缓缓摇头,没办法,不得不说具体解释:“其实,点燃茅草,以及后面联动的狼烟,明面上是在向赫拉山城处的联军主力求援,其实实在暗示敌人,辽河东岸兵力不足,需要向远方求援。我得告诉他,东岸此时空虚,但是很快会有增援。如果不赶紧渡河,就会失去占领这个战略要地的机会。对面听懂了我的暗示,又是一个果断的人,在时间紧张的情况下,难免得中计。”
“如果,对面很蠢,没读懂你的暗示,不敢孤注一掷,那怎么办”独孤芷突然问道。
“那我们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吗也没有啊。一把火阻挡了敌人一夜,明天养足精神继续打呗,反正我们的主要目的也是阻敌。这样也是知道了敌将有些谨慎或者迟钝,那么后面可以以此为依据,进一步揣测他可能的决策。”陈翔耐心地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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