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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持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鹿青崖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愣神的工夫,韩烺已拉着韩瑞进了小院。

    韩家住的逼仄,进了院子便到了门前了,她打眼瞧见韩烺欢天喜地地拖着韩瑞往屋里来,手里攥着什么,朝方氏举了手,喊道:“娘!爹爹带了桂花糖来!给娘的!给娘的!”

    方氏自江南来,理应爱吃这些,可她从未见方氏吃过,反倒是韩烺随了江南的口味,平日里没断过这些甜食。韩瑞今日带来的这桂花糖,果真是买给方氏么

    韩烺喊了话,她着意看了看那两夫妻,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提醒了那两人,韩瑞道了句“大嫂在呢”,方氏也喊了韩烺,“给你大伯娘行礼。”

    话头就这么岔开了,她瞧见韩烺小脸都皱巴了,看看爹又看看娘,急得满头汗,而那两夫妻明明在一室之中,却没有半句直接说与对方的话,连目光都没落到过对方身上。

    这不对,不说年纪轻轻的夫妻没有这样的,只说有这么一个儿子在中间尽心尽力撮合父母,这当父母的,怎么会不生出一点感情呢

    她却只想起一句话:井水不犯河水。

    这到底是为什么,汪氏不知道,直到韩烺七岁生辰那日,她无意间听见了一桩事。

    本来一个小辈的散生没什么可过的,无非二房就这么一根独苗,为着他请了两房人一起吃个便饭,热闹热闹。她替方氏给韩烺挑了一身大红色的绸面长袍,这孩子穿红总比旁人耀眼,方氏瞧着个头窜得快的儿子,难得露了笑脸。

    韩烺抱了方氏的胳膊,像个三四岁的小儿一般蹭着,笑嘻嘻地问:“娘都替我同爹爹说好了吧爹爹肯定回来的是不是”

    方氏替他理了理腰带上的玉佩,点了点头。韩烺高兴得不得了,嘴巴咧到了耳朵边,嘴里嚷着“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蹬着腿跑去玩了。

    她当时瞧着这孩子,心里还有些羡慕。比起自己老实巴交的长子和不爱言语的次子,韩烺就像是开在墙壁上的凌霄花一样耀眼。

    她同方氏蒋氏一道往灶上帮忙,团团转了半日,算着前边该开宴了,谁知宴席没开,却吵嚷了起来,方氏赶紧叫人来问了,才晓得韩瑞没来,韩烺死活不让开宴。

    韩烺再得宠也就是个小辈,这么多长辈在,哪里有他说话的份

    可他偏生的拧,说什么都不愿意,长辈训斥了他,竟同长辈瞪起眼来。妯娌三人吓了一大跳,她陪着方氏急匆匆跑到前面,还没瞧见人,便听得韩烺带着哭腔的倔强声音,“我娘同爹爹说好了的,爹爹一定会来的!”

    她当时看了方氏一眼,瞧见方氏两行热泪好似洪水,撞开多年忍耐的堤坝,涌了出来。

    家宴没开成,韩烺挨了一顿打,被罚去了祠堂跪到明日。韩瑞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方氏在二房的婶娘叔父面前为韩烺求情,她得了方氏的嘱托,往祠堂瞧一瞧韩烺。韩烺跪在祠堂里,挨了打又没吃饭的缘故,跪得直打晃。

    她让丫鬟去寻些点心来,丫鬟还没回来,先等来了匆匆赶来的方氏。她刚要上前叫住方氏,不想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韩瑞。

    韩瑞也是大步急奔,自后面先她一声叫住了方氏,“烺儿怎么样了”

    方氏闻言脚步一顿,没转头也没回应,一言不发地继续往祠堂门前来。汪氏在树丛边的石凳上坐着等丫鬟,夜幕四合,两人皆瞧不见她,她见这二人情形不一般,心里那多年的疑问让她没有开口说话。

    五月的夜晚已经被暑气笼罩,她静默地坐在树丛之中,不知怎么总能察觉这小院的丝丝凉气。

    韩瑞又从后面喊了方氏,“秋溪,这事怪不得烺儿,是我一时忘了!你莫要再责罚他!”

    这话一出,方氏忽的一转身,她第一次听见方氏的冷笑,那么重的一声,充满了嘲讽,“我责罚他我的儿子已经没有爹了,我这个做娘的还要再责罚他!韩瑞,你当我这么恶毒么”

    汪氏大吃一惊,她想方氏这是气坏了吧,先是咒自己的夫君死,又指名道姓地当面喊韩瑞!

    可韩瑞一分火气都没有,反而低了头,“是我失言




第45章 所谓亲人
    往事再令人咋舌也只是往事,看着座上衣衫华贵的韩烺和裴真,汪氏没再似当年一般,心中泛起一片怜悯的波澜。

    韩烺一个小辈,当着他们这些长辈的面坐在上首,偏众人早已习以为常,因为什么

    因为他是这归宁侯府的世子,是主家。

    可若论起归宁侯府,大房才该是继承的那一房,韩瑞凭着军功占了爵位,可韩烺这个自离家出走后,便不把韩瑞再当做爹的人,又凭什么继承这爵位呢

    以前韩烺不娶妻,不回来,甚至有意过继,她觉得这兜兜转转,有些事早晚要归位,可如今他娶了妻,频频返回侯府,还同那唐氏琴瑟和鸣,过继之事不再提,那些本该归位的,还回得来吗

    她没有旁的法子,只有在后宅里动手脚。

    韩瑞是个痴疯子,徐姚氏在的时候他时时念着,不顾家中妻儿,后来方氏死了,徐姚氏也死了,他没了牵绊与阻拦,更是彻底疯了一样,去徐姚氏的衣冠冢下日日守着。

    韩烺这么早慧的孩子,有什么不知道的

    可是韩瑞除了心里守着那个人,言行再没有半点逾越招惹是非,方氏死后他更是辛苦拉扯韩烺许多年,比起对韩瑞的怨恨不得,“私情”这两个字就像是罩在韩烺头上的天罗地网,让他童年无处遁形,反而变得扭曲狰狞。

    汪氏瞧着座上的满脸阴沉的韩烺,心中越发放松,虽她不晓得韩烺这样的性子,如何就同唐氏生出几分情谊,可面对那六子和紫簪的私情,他必然不会轻轻放过。

    她早早让史氏在此埋下火药,为的就是此时,精确无误地引爆了韩烺心中的这团大火!

    人只要一动怒,就难能再理智地看待事情了。

    汪氏自得意满,眼看着下边的人将六子和紫簪扭了上来,只等着韩烺发作。

    裴真哪里晓得这其中缘由她同韩烺相处这些日子,除了觉得他对人对事态度变化太快,便是嫌他很有些粘人,现下瞧着出了此事,整个花厅因为他黑云压顶,心里疑惑多了起来。

    六子和紫簪被扭上来的时候,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六子脸色煞白,紫簪腿软的站不住,瘫在地上。

    厅里没人说话,众人的目光在两人和韩烺之间游走,韩均出了声,“你二人自己说吧。”

    六子头磕得砰砰响,他也知道是自己误了事,现下连累了紫簪,说不定两人都要被打死。

    “三爷!三爷!是小人的错,要罚就罚小人,和紫簪无关呀!”

    他这么把罪责一揽,到让人意外地瞧了他一眼。紫簪瘫软在地,人还没如何,神魂已经出了窍,只她听了这话,像是被人一下拉回了魂一般,愣愣地看向六子,忽地也哭了起来,“六哥,是我害了你!我若不给你送茶水,哪里会出了事!是我害了你!”

    说着朝上面叩起头来,“三爷,夫人,是我该死,打我杀我吧!”

    紫簪哭得凄厉,一声声打杀的话,将六子眼眶的热泪也催了下来。他一边扯着紫簪往后,说同你无关,一边跪着两步上前,将头磕得砰砰响,“三爷打我杀我,和紫簪无关!”

    两人拉扯纠缠同时揽罪,如是放在旁人家中,或许引得人唏嘘,可韩家花厅里,气氛压抑得如同黑云压顶。

    汪氏淡然自若,眼角瞥了瞥那对奴才婢子,又转过去扫了一下上首的韩烺,但见韩烺脸色似乎更沉,手下攥着的圈椅扶手几欲碎裂,心道这两人果然不负她所望,越是这样相互揽罪,最后越是要共赴黄泉!

    这可是韩家,坐在上首判定二人生死过错的,可是韩烺!

    汪氏如何作想,裴真不知道,她只感受到了厅内无边的压抑,再见韩烺额角青筋跳了两下,丝丝心疼蔓延开来。

    梅花胡同的韩家人,这是故意在戳他的痛处吧!戳那些别人都不知道,唯独他们知道的韩烺的弱点!

    所谓亲人,能触到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也能准确地一刀刺入,让人不



第46章 还是不是他?!
    韩烺撇开六子和那紫簪的事这么一问,倒把一个花厅都问的一愣。韩烺没勃然大怒,却问起了旁的怎么会这样

    六子却不愣神,“是吴奇!他是花园洒扫的,平日都是吴奇帮小人看门的,今日不知怎么就找不到人了,他从前可没这般过”

    吴奇是谁在座大都不知道,可六子说吴奇从没找不到过,今日突然就找不到了,事有蹊跷!

    韩烺这一问,竟问了些头绪,在座无不变了脸色。

    史氏心下咯噔跳,回头瞧了自己的大丫鬟一眼,压了声音,“出去的人,先别回了!”

    她吩咐了丫鬟,韩烺手下很快也寻了吴奇过来。吴奇不过是个半大小子,哪经得如此场面,扑腾跪下把话都说了。

    他说他今早扫到一地的铜板,一路闷着头顺着过去捡,一直捡到了花园外间,自然没听见六子叫他的话了。他不敢隐瞒,把鼓鼓的钱袋掏了出来,确实不少铜板。

    比起老太君院子里赏出来的毛尖,这一袋子被人落下的钱更有意思,谁会带这么一袋子钱,又一路落在花园里呢

    揪出了这个线头,后边的事倒也快。先是有人瞧见灶上打下手的小丫鬟腰间鼓鼓囊囊,揪了这小丫鬟过来一问,立时牵出来一个人,大房小管事钱明。

    这一下,大房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汪氏强作镇定,史氏手心攥着的帕子湿了透,大老爷更是老脸一黑,大爷韩烨目光不由往自己媳妇身上看,不时还瞧上老娘两眼,脸上尽是不安,也就只有一向不插手这些事的二爷韩烽与二奶奶徐氏,轻轻蹙眉。

    韩烺还没说什么,倒是把三婶蒋氏激动坏了,“哎呀!钱明呀!钱明他大伯可是大嫂脸前得力的管事呢!哎呦呦,怪道有钱,一袋子铜板扔花园里头,原来金主是”

    她倒是不挑明,只呵呵笑个解恨。

    裴真瞧了史氏一眼,正好同史氏看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看住史氏,史氏倒也不退缩,开了口,“钱明钱明昨日卷了家里的钱不见了,咱们也是一通好找呢!”

    她把人这么一抛,蒋氏脸色顿时一冷,“钱明卷钱逃跑你骗谁呢且不说我昨日没听得你家一点子动静,就说钱明大伯在大嫂子脸前得力,他自家爹娘更是在采买上办差,你跑了他也不跑呀!”

    蒋氏是商户出身,很有些泼辣劲头,史氏被她指着鼻子说“你跑了他也不跑”,脸都绿了,可她咬着牙不松口,“钱明确实跑了,自昨日就不见了!”

    她咬住钱明跑了,蒋氏一点半点都不信的,还要再说,被韩烁拉了一把,她顿住嘴,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可是得了韩烺撑腰的,便是她从来念着韩烺再回不了韩府才好,今日她也坚决站在韩烺身边!

    “三侄子,眼下揪出了钱明万不能松手,定要将后边的害人精一并扯出来!”

    韩烺脸色转好了许多,只是一双眸子透出他阴晴不定的情绪,他默了一默,开了口,“那是自然,只是钱明突然卷钱跑了,说起来大伯一家也是苦主,且待抓到那钱明,再说不迟。”

    他说了这一句,忽然起了身,“诸位长辈也都累了,侯府就不留各位了。”

    他突然截断了继续追究的步子,蒋氏吃了一惊,“呀!三侄子,现在不查了”

    “钱明没影,这事自然没有下文。”

    说得这般明确,蒋氏张口结舌她。她可是还指望着韩烺替她找一找大房的晦气呢,怎么就这么突然完了她不可置信,大老爷却赶忙道:“老三说得是!我们一家也是苦主,弟妹可不要乱污蔑好人,这事还得找到钱明再说!”

    韩烺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这两下点头好似点到了汪氏和史氏的心上,两人终于确定韩烺的意思,是真的要暂放此事了,顿时心里悬着的弦一松,相互对了个无事的眼神。

    韩烺混不在意,呵呵笑,抖开了身上方才存留的僵硬,旁若无人地牵住了裴真的手,“咱们回家。”

    遣了众人,自己还要走人,是真的不管事了吗这好戏才刚刚开



第47章 留下了好?
    韩烺一步上了马车,坐到了她身边。她的安静就像是缭绕的安息香,韩烺涌动半晌的心绪,立时平复不少。

    花厅里人人在他欲怒的情绪里不敢出声,唯有她敢在那当头,轻声喊了他,提醒他不要顾此失彼。若没有她的提醒,他怕是要压不住心里的火了。

    私情天理不容,若那六子和紫簪非是指腹为婚,他知道自己绝不会轻言饶恕。甚至若是两月之前的他,面对此等情形,恐怕也不会只罚了月钱了事。

    为的是什么,他心里比谁的明白。

    她的安静让他越加镇定,随着马车的拉动,归宁侯府带出来的几分压抑,也尽数留在了原地。

    韩烺望着身边的人,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她能留下,给自己生个静宝那般虎头虎脑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

    那些阴郁不堪的往事,都会慢慢消散了吧

    念头一起,韩烺忽的笑了。

    马车在京城的道路上前行,咕噜噜的车轮声和路两边的喧嚣在耳边呼呼而过。韩烺看着他的夫人,这些日以来的相处,在他脑海回绕。

    起初,他不过招待客人一样招待她,等到病养好了,他就算是报答了她爹当年救命之恩。这本寻常的招待,不知道怎么就让他同她亲近起来。

    若说演武场叙话还只使他觅到了第一个女友人,之后那魏央小子的出现便让他总想在她眼前独占一席之地。

    再之后,他不经意间握住她的手,那种不寻常的感觉彻底将他笼罩,那时他不会想到,就在几日之后,这种感觉竟然左右着他,生出了让她留下,与他生儿育女的念头。

    虽不说生死相许,却也是愿同她执手白头的!

    韩烺越发想笑,他自来厌恶那男女情事,没想到有一日,他能平静看待。他已经彻底明白,那是因为他有了自己中意的女子!

    让他幸庆的是,这女子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再不是旁的不明不白的人!

    韩烺吐出一口浊气,她的到来,是真真正正地拯救了他!如若不然,他怕是要心怀不平孤独终老了!

    窗帘被风撩起,外间赶马车的下人提醒了一声,道是要转弯了。外边落了话音,马车一转,车内之人不免同时倾了身子。

    韩烺抿着嘴笑,趁着这一转,身子往他的夫人处一倾。有淡淡的发髻上的花香飘进了他的鼻尖,韩烺心神一荡,再不犹豫,顺势伸出手搂住了夫人的腰。

    车子转了过来,车里的人又向反向歪斜过去。韩烺心下甚喜,抱住似得将他的夫人腰间搂得紧紧的,安心的感觉将他包围。

    那腰儿软的很细的很,揽在掌中果真盈盈一握,韩烺指尖使了几分力,那腰间的温软从指尖直接传进了他的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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