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笑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凌楚殇
这一刻,她也只好认命了。
高大男子走到少女身边,面无表情的将那个匣子递给少女,少女踮起脚,一只手接住了匣子,紧紧握在手中。
轿中人悠悠道“打开看一看吧,”声音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少女突然想起了男子在很久以前教给她的一个在危险之时可以保住性命的方法,但这个方法只有在那位“刺史”大人那里管用。
少女心中慌乱,索性赌一把,一边假装慢慢打开匣子,一边自顾自的说到“奴婢自小跟在主人身边,除了主人,就只有大人赏赐过奴婢,主人还说,我的母亲杨氏与他是好友,所以才将我从荆州带到身边,奴婢才不至于饿死在街头。”
“且慢!”
少女话音刚落,轿中人便大声喊出了声,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愤怒。高大男子不禁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轿子出神。
就在此时,少女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自己手中的匣子往轿子的方向带去,她连忙松开手,那个黑色匣子很快就飞入了轿中。
轿中人沉默了片刻,冷冷道“潘大人可真是铁石心肠啊,居然让这么小的女娃出来做事,这要是让刺史大人知道了,恐怕他就得马上逃离洛阳了。”
少女似乎没明白轿中人在说什么,道“大人言重了,是主人收留我,养育我,再造之恩,奴婢哪怕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轿中人重重叹了口气,悠悠道“你还是个孩子,又何苦要跟在潘大人身边受累呢?你母亲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心疼!你这个年纪,本就该在母亲膝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少女惨然一笑,道“奴婢出身卑贱,命如草芥,能活下来已然万幸,哪还敢奢求什么父母疼爱。”
“混账话!”轿中人的语气中带着愤怒与责备,“世道虽如此,自己又怎能妄自菲薄?”
少女会心一笑,对轿中人颇有好感,便笑道“主人已在聚贤楼恭候多时,还请大人移驾,随奴婢前往。”
轿中人没有说话,高大男子便对少女抱拳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小姑娘带路了。”
少女回了个礼,便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这一路,她发现来之前那种奇怪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聚贤楼前,少女朝轿子行了个万福,恭敬道“大人,聚贤楼已到!”
轿中人淡淡“嗯”了一声,紧接着就有一个人从轿中走了出来。
少女想起男子的吩咐,忙低头不敢看他。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轿子那边慢慢朝自己过来,少女低着头,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布鞋和紫色的长裤。
这时,她听到身前有一个声音响起,“小姑娘,你为何低着头?怕老夫吓到你么?”正是之前轿中人的声音。
少女正不知如何回答,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霜儿,大人英姿神伟,许多人想要一睹尊容还没机会呢,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能够见到龙神大人,那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少女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所有的害怕与恐惧都烟消云散,便坦然抬起头,注视着眼前人。
只见一个身材适中,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男子头发用发簪束起,穿一身紫色宽松大衣,双目炯炯有神,下巴的山羊胡已经有些花白。
少女呵呵一笑,道“主人说的没错呢,龙神大人果然是气宇轩昂英姿神伟呢!”
男子闻言哈哈大笑,打趣道“你这小丫头信满嘴谎话,老夫这把老骨头,和你家主人比,那可真是无地自容啊,试问谁人不知道檀郎的样貌英俊无匹,不知道把多少良家妇女的心都给勾走了呢!”
身后的男子闻言快步走到跟前,对着男子伸伸一揖,道“下官河阳县县令潘岳,拜见中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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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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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中丞大人的男子脸色一变,冷冷的质问道“潘大人,你身为河阳县县令,未经陛下传召,私自离开河阳,放着河阳的政事不理,却在洛阳城中厮混,该当何罪?”
潘岳没敢起身,忙回答道“中丞大人误会了,下官此次来洛阳,乃是奉太傅大人之命,河阳政事,已托于主簿处理,请中丞大人放心。”
中丞突然笑了笑,道“如此甚好,老夫身为御史中丞,负责纠察百官,刚才的话也是职责所在,潘大人多多包涵!免礼。”
潘岳这才直起身子,然后转过身侧立在一旁,道“中丞大人里面请!”
中丞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上面“聚贤楼”三个大字,赞叹道“好字!”,然后又问到,“可是潘大人所书?”
潘岳连忙摆了摆手,道“中丞大人说笑了,下官的那点道行,怎么能写的出这么好的字,这是前朝太傅钟繇所书。”
中丞叹了口气,感慨道“聚贤楼修建于魏武帝曹操时期,如今,楼还在,魏国却不在了,物是人非啊!”
说完,也不和潘岳客套,吩咐了收下,“你们在此等候,我和潘大人有要事相商。”然后径直朝楼里面走去,潘岳也转而对少女道“带诸位大人上楼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吩咐完毕,便赶紧跟着中丞往楼上走。
中丞步子稳健,气息沉稳,没有一刻停留,一口气走到顶楼,潘岳稍稍慢了一些,等他赶到顶楼时,中丞已经在里面站着了。
潘岳见状赶紧进屋,正要说话,却见中丞背对着他,用手止住了他。
只见他看着门后的一幅书法作品出神,那书法字迹端正,字体圆润饱满,右侧赫然写着“出师表”三个字。
二人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中丞才悠悠道“潘大人将诸葛孔明的出师表带在身旁,难道是很尊崇孔明吗?”
潘岳脸上陪笑,正要回答,中丞却直接打断了他,“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必惺惺作态。”
潘岳闻言,收起了刚才的那种谦卑姿态,脸上笑容消失不见,淡淡道“尊崇倒也谈不上,我只是欣赏他的魄力而已。”
中丞点头道“他对刘备、对汉室的忠心,确实是我等臣子的典范。”
潘岳话锋一转,冷笑道“忠心不假,只不过也是愚忠罢了,以他经天纬地之才,想要夺取天下,并非难事,即便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也需知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却偏偏抱着那扶不起的阿斗不肯放手,最终也没能救得了蜀国,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
中丞脸色难看,问道“那潘大人的意思是,若他日我晋国出现为难,潘大人也要叛国投敌?”
潘岳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讥讽道“若下官没记错,中丞大人乃是吴国旧臣!吴国灭亡后才做了晋国的臣子!”
中丞一时语塞,继而愤愤道“我周处一生光明磊落,虽年少时为祸乡里,可后来改邪归正,一生杀人无数,却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吴国气数已尽,吴主孙皓残暴不仁,百姓苦不堪言,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若战争一直持续下去,受苦的终究是芸芸众生,而如今,天下初定,太平盛世来之不易,若有乱臣贼子心怀不轨,周处一定让他们尝尝厉害!”
潘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中丞大人忠心不二,下官倒是佩服,只不过,周大人既然为御史中丞,负责纠察百官过失,想必也得罪了不少王公贵族,可曾为自己想过后路?”
周处傲然道“既然是御史中丞,又怎能不得罪人,只求问心无愧便足矣,老夫如今已五十有四,已过知命之年,死则死矣,至于后路,那是留给那些贪生怕死的人的。”
潘岳眉头一皱,道“周大人已过知命之年,可您真的知天命了吗?”
周处轻蔑一笑,问道“天命?什么是天命?只知道,尽人事,知天命,先把人要做的事情做好,至于天命如何安排,那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话又说回来,潘大人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了,又能真正的不惑吗?就因为十多年前一篇《籍田赋》,被上司嫉妒使得你十多年不得升迁而对官场灰心,就因为刺史大人带走大小姐你就要让她的女儿跟在你身边出生入死,安仁,你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了!”
潘岳没有争辩什么,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质问道“周大人,当今天子昏庸愚昧,比阿斗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后贾南风飞扬跋扈,祸乱朝纲,太傅杨骏有心匡扶王室,周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助太傅大人一臂之力?他日论功行赏,周大人必是大功臣!”
周处闻言大笑,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讥笑道“潘岳,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这些话拿出去说,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你真正效忠的那个人恐怕也不是杨骏吧?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但是我可以确定,你现在站在杨骏这边,绝对不是帮他,以你的傲骨,怎会委身于杨骏!”
潘岳面容陡变,自己心中所想似乎早已被周处看破,他静静的看着周处,发现面前这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聪明,于是便一五一十的说到“我原本一直以为龙神大人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必是粗人一个,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龙神大人对朝中局势了然于胸啊。”
周处淡淡道“老夫带兵打仗时要了解敌情,方能出奇制胜,现在是御史中丞,自然也要多多了解‘内情’,以防宵小残害忠良、迷惑陛下。”
潘岳淡淡一笑,假装没有听懂,径直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前。
桌子造型奇特,与寻常的桌子完不一样,因为桌面是一个棱角分明的八卦,八个方向依次雕刻着乾、坤、巽、震、离、兑、坎、艮八个符号,桌子中央则是一个黑白色的太极图案。
周处见状,也慢慢走过去,看着面前的八卦桌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脸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潘岳走到离的位置,将内力集中于手指,在桌上胡乱的比划了起来,当他收起手指的时候,离的方向上已经刻上了一个“玮”字,玮字凹下去一寸有余。然后漫不经心道“楚王司马玮性烈如火,杨骏专权,他作为皇亲国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此次行动若想成功,必须得到他的支持。”
周处点了点头,走到艮的位置,将右手凌空放在上面,桌子并没有任何晃动,当他把手移开的时候,潘岳心中不禁赞叹了一声。只见艮的位置上有一个凸起来的“亮”字。
“汝南王司马亮沉稳如山,且资历老,德高望重,他若是愿意加入,振臂一呼,必然会得到很多大臣的支持!只不过,年岁大了,迂腐不堪,胆小怕事,还需好好说服他才行。”
潘岳继续走到“兑”的位置,写下了一个“伦”字,道“赵王司马伦阴沉如水,为人工于心计,睚眦必报,需处处提防,切不可让他执掌大权,否则朝廷上下必然会有一场浩劫。”
“齐王司马冏危险如泽,一旦被他算计,可能就再也逃不出他的阴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他有任何瓜葛!”
“长沙王司马乂性急如雷,与他的兄长司马玮脾性相近,做事果断,但时常意气用事,若要联合他,必须得有贤士在身侧加以规劝才行!”
“河间王司马颙善变如风,朝三暮四,不守诺言,切不可信任他。”
说完,二人都沉默了,因为剩下的乾、坤,他们都没有在上面写上名字。
周处叹息道“天地无常,这二人是变数!”
潘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处,眼中神色颇为复杂,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你我赌一局如何?”周处淡淡道
潘岳道“好,那下官就赌,成都王是地,高密王世子司马越为天!”
周处笑呵呵的说到“真不巧,老夫和你赌的正好相反。”
二人又齐齐看向了中间的太极,两人同时说到,“黑色为皇后,白色为太子!”
说完,潘岳又指了指黑鱼中间的那一点白色,“这是我!”
周处面色陡变,随即又释然,指了指白鱼中间的那点黑色,“这也是你!”
潘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周处冷冷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情!”潘岳依旧不冷不热的说到。
周处看了看潘岳,劝诫道“你可还记得孙秀这个人?”
潘岳眉头微皱,道“此人曾在我手下做事,阴险狡诈,搬弄是非,是个无耻之徒,被我教训后赶走了,周大人知道此人?”
周处点了点头道“他如今在赵王手底下做事,与赵王臭味相投,赵王很看重他,你以后处事务必小心,千万不要让他抓到把柄。”潘岳谢道“周大人好意,潘某记住了,没想到这等奸诈小人也能得势,潘某这里也有一个人,周大人应该也知道!”
“请讲。”
“梁王司马肜,大人可还记得?”
周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记得,他曾私占良田,被老夫弹劾过,潘大人的意思是,梁王有意报复老夫?”
潘岳摇了摇头,道“梁王毕竟是皇室宗亲,虽没有什么才能,但和其他皇亲国戚比起来,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最近似乎与赵王交好,周大人不得不防。”
周处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潘大人多虑了,满朝文武百官,有几个没被老夫弹劾过,若每一个都要防备,那又如何防的过来?”
潘岳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
周处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郑重道“你我各为其主,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潘岳没有说话,示意周处往下说。周处道“我不管你替何人卖命,但是,太子乃是王位的正统继承人,其他人若是觊觎王位,那都是心怀不轨,犯上作乱。看在往日情分上,只要你不与太子为敌,老夫便可网开一面,当做不知道,作为条件,你也要答应老夫,不可做有害太子的事情!”
潘岳甩了甩又宽又大的长袖,对周处作揖道“不到万不得已,潘某绝不会对太子不利,请龙神大人放心!”
周处欣慰的笑了笑,同样对潘岳作了一揖,感慨道“暗流涌动,这天下何时能够太平?”
潘岳语气坚定,道“愿你我二人,能还天下太平!今日一别,下次见面便是敌人了。”
周处淡淡一笑,转身朝楼下走去,良久,才听到他充满无奈与悲戚的声音传上来。
“你我左右不了这个天下,我们都是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潘岳冷笑,喃喃道“即便是棋子,我一定会成为致胜的那一枚,不会被丢弃!”
周处走后,潘岳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屋子里,他想了很多事情,想起以前的自己一腔热血,立志要救国救民;想起以前的自己敢作敢当,从不会贪生怕死;想起以前的自己一身傲骨,宁死也不会向权贵低头谄媚。
而如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把他变成这样的,正是这个世道。皇帝昏庸、诸侯相争,权臣当道、后宫乱政,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十年前一篇《籍田赋》对司马炎歌功颂德,本以为可以平步青云,却没想到,自己的才华被上司嫉妒,处处打压,时至今日依然是只个小小的县令。
他越想越气,口中不自觉的吟出了好友左思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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