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皇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寇十五郎
汉军百户吓得一缩,颤抖道:是被一个弓手所伤
弓手?阿里海牙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看来,远程兵种还需同样的远程兵种才能抗衡啊。
和尚眼睛一亮:元帅
阿里海牙点头示意明白,略微沉吟,断然下令:传令脱温不花,调汉军新附军各八百,组成两支千人队,再发动一次进攻。传令西大营千户刘虎,让他调集全部人马,向西门进攻,牵制宋军。
身后的传令官记录完毕,行了个军礼,正要翻身上马。
等等。阿里海牙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绝决之色,语速又快又急,让脱温不花从护卫队里选出一批神射手,最好是擅长连珠箭的哲别嗯,本帅也会从北庭军里挑选部分神射手,组成一支百人哲别队。既然最坚固的甲盾砸不烂他们的脑袋,那就用最锋利的箭矢射穿他们吧。
贯只哥与和尚互看一眼,又是心惊又是振奋,看来大帅是动了真怒了,连这样的底牌都动用了。脱温不花的护卫队是唯一一支正牌蒙古军队,共二百人,骑射之技自是不消说,就算不是个个能射连珠箭,至少大半算得上神射手。
阿里海牙盯着崖城那段城墙上淅淅沥沥流淌着血线的排污洞,声音也透着浓浓血腥味:哪怕是以命换命,也要把这支连珠火枪队给我干掉!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决战时刻(上)】
时至下午,崖城之战达到白热化,厮杀声,惨嚎声,沸反盈天。
整个南门城头东西两段,几乎已看不到抵抗的宋军士兵,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元兵,各色纹着八思巴文的旗帜满城飞舞,如同即将淹没城池的狂潮。唯有城门上方那座双层谯楼,像海中心的礁石,沉默而坚实,任凭狂潮冲击,巍然不动。谯楼最高处,大宋龙旗,依然飘扬。
在元军疯狂冲击下,宋军仅有的不足千人的兵力逐渐被一点点榨干,各城墙防守段的宋兵成队成队被围杀,残存的宋兵本能地退聚到谯楼下,在两位大帅的指挥下,浴血苦战。
此时谯楼下方,残存的不到两百宋兵,将谯楼团团护住,而更大范围外,黑压压的全是元兵。在两支军队的接触面,双方士卒刀来枪往,不断将刀剑枪斧等兵器疯狂进出对方的身体,鲜血不停喷洒飞溅,将双方士兵的面目尽染成赤红。在这样疯狂厮杀氛围下,几乎所有身在其中者都变成野兽,不吃(杀)人,就被吃(杀)。
若非这最后的两百宋兵大多是文张二帅的护卫甲士,战力过人,忠心耿耿,怕早就崩溃了。但面对源源不绝疯狂扑来的元兵,也只能苦苦支撑,步步后退。
一般情况下,对于一座城池来说,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算是攻破了。若是普通军队,阿里海牙与脱温不花早就下令让一部分兵力围住谯楼,其余兵力直扑内城,内城一破,谯楼的抵抗再无意义。但是,这一次,他们不敢。
别看元兵汹汹,重重包围,在元军将帅眼里,这就像一堵厚板子围裹着一簇将熄未熄的火苗。必须要用更厚的板子,尽快将这火苗彻底压灭,否则,但得喘息之机,火苗随时会爆燃,将板子烧穿。
就如同此刻。
一阵尖厉的号鸣声响起,正拚命抵挡元兵的宋兵每个人脸上都松了口气,然后,突然潮水般往后退,同时像被刀子切过一般分裂两半,露出中间大块空地。
压力一轻的元兵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反而惊恐后退,更拚命往枪牌手的旁牌后挤。
这时宋军内圈突然奔出五排军兵,第一排举起乌沉沉的火枪,枪口对准面如土色的大群元兵。
砰砰砰砰砰砰!
白烟腾起,元兵倒下一片。
宋军火枪手第一排打完,在队官喝令下,从两侧跑开。后面第二排依令举枪,又是一阵轰鸣,元兵纷纷倒地。
第三排第四排
五排打完,倒在血泊中的元兵达二十余人。正当元兵惊恐万状等待下一击时,却突然发现,宋军火枪兵的火力,中断了。
这时元军这边突然也是一阵号角长鸣,元兵包围圈随着号鸣声也纷纷从中裂开,一群手执大弓背负箭囊的蒙古人与色目人现身,其中不少人手指间还夹着好几支箭。
嗤嗤嗤嗤嗤嗤嗤!箭矢如蝗,密如疾雨。
火枪兵都来不及退后,纷纷惨叫倒地,身上要害俱插满箭矢,鲜血激喷。
枪牌手,挡住!挡住!黄从天嘶声大叫,他的叫声引得一蒙古射手注意,一箭射去,正中黄天从胸膛。正想再补一箭,宋军枪牌手已及时合拢,将黄天从及火枪手们团团护住。
黄天从推开左右护卫,咬牙从胸膛护心镜把箭拔出,箭尖隐隐有血迹,还好,入肉不深。看着满地哀嚎的火枪手与七零八落的火枪队,黄天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双手一折,箭杆咔嚓两断。
先前被铁盾甲士一番屠戮,火枪队死伤大半,枪支也损坏了十余支。幸好张世杰还有一部预备役兵,总算又组建了一队六七十人的火枪部队。但这些役兵没经过几天训练就直接拉上战场,而且还是如此惨烈的战场,结果打完预先装填好的弹丸后,几乎没几个人能正常完成二次装填,造成连击中断,被元军的哲别队抓住机会,一阵箭雨干倒一半。
虽说火枪手训练容易,补充方便,但好歹也要训练个几天,并且有人能补充啊。话说眼下宋军还有时间训练火枪手么?还有预备役兵么?
望着血泊中翻滚叫号的火枪手,黄天从终于兴起有心无力之感。突然,谯楼另一边传来的动静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砰砰砰砰砰砰!
嘭嘭嘭嘭嘭嘭!
枪声不绝,硝烟弥漫,
此起彼伏的换弹匣之声不绝于耳。
短暂的调整后,特战小队又一次发威了。面对疯狂的元兵,短短半个时辰,队员们已经消耗两个基数的弹药,他们手里的枪管已经打得发烫,甚至出现了报废。在疾风暴雨般的金属风暴下,元兵成排成片倒下,一次次冲近,一次次骇退。在特战小队枪盾杀阵前,尸积如丘。
要遏制疯狂,只有更加疯狂!
当然,他们也遇到了强劲对手,由蒙古人与北庭军神射手组成的哲别队,人数不过百人,但个个箭术刁钻,专射祼露在护甲外的部位。
特战小队队员每人都有精良盔甲,头盔前还有特制的面甲,只露出双眼及嘴唇以下部分,下半身又有藤甲防护,防御力几追元军铁盾甲士。但正如铁盾甲士一样,再严密的防护,终究有破绽,比如眼睛比如下颌,比如手掌。这些破绽,哪怕是铁盾甲士发现了也奈何不得,但对蒙元神箭手而言,就能用箭矢把破绽变成致命创伤。
激战至申时,特战队首次出现伤亡。
啊!一支箭矢毒辣地射入一队员眼睛,看那箭杆深度,明显入脑,眼见不活了。
王八蛋!丁小幺咬牙切齿举起猎枪对准那一箭得手闪身躲入人群的蒙古射手轰去。
嘭!霰弹如蜂,将两个正举弓待射的蒙古人打得血肉横飞,但那凶手却躲过了。
丁小幺又怒又急,连扣板机,枪管咔咔作响,却是没子弹了。
砰!一声爆响,那张弓搭箭,正想再接再厉的蒙古射手脑门飙出一股血箭,一头栽倒。
丁小幺松口气,边上弹边斜了一下眼,正看到阿姊往左轮里填子弹。
不愧是阿姊啊。丁小幺暗赞一声,挑了挑大拇指。
丁小伊目不斜视,飞快装填好子弹后,双手持握,在藤牌后探出枪口。砰砰砰砰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特战队无论火力训练,都远非那临时拼凑的火枪队可比。阿里海牙寄予厚望的哲别队,根本找不到半点机会,他们想伤害特战队员,只有一个法子——以命换命!不是一命换一命,而是五条十条命才有可能换得一条。
当那支箭术强横的哲别队豁出性命时,特战队亦不免遭受损失。短短一刻钟,就有五名队员受伤,其中三人被利箭从眼睛贯脑,当场阵亡。
嘭!雷明顿抬手一轰,将十余步外一个射了自己一箭的家伙干翻,赵猎随手一拂,将身上箭矢拍落——这就是箭矢与弹丸的区别,即使中箭,只要不是裸露位置,伤害不大。而中弹则完全不同,不死也残。
看到队员伤亡,赵猎心在抽搐,他走的可是精兵路线,死一个得多心疼。
先前铁盾甲士全队尽墨却没伤及特战队一人,原因有三:一是得守城之利,铁盾甲士不断登城,形成添油战术;二是铁盾甲士负重太过,防御虽强,但进攻龟速,成为最佳靶子;三是当时还有部分雷炮,为尽快消灭这支铁盾甲士队,一口气全扔光了。
现在看来,这支哲别队比之前的铁盾甲士威胁更大。
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改变战法。
赵猎目光一闪,蓦然大吼:特战队听令,退入谯楼!全部退入谯楼!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决战时刻(下)】
命令一下,赵猎率队当先冲上二楼。刚到楼梯口,人影一闪,一个浑身甲胄的魁梧身影按刀拦住,厉喝道:张帅有令,战时任何人不得登楼,速速回归本阵坚守。违令者,杀无赦!
赵猎身形一顿,不用细看他就知道,能说这话的人,只有张世杰的护卫亲将,张霸的堂弟:张雄。
赵猎看着这个跟张霸有六七分相似的虬须甲将,高声道:张帅,末将建议重新调整防御。
大约过了七八息,楼梯护栏处出现一人,火红大麾,明盔亮甲,腰悬御赐宝剑,瞪着赵猎,不怒自威:信安侯有何提议?
赵猎站在梯阶上,仰首行礼道:方才战局,张帅可看真切?
张世杰当然看清楚了,正因如此,他此刻脸色很不好看,沉着脸道:战局危如垒卵,信安侯有话直说,无话最好退回防线守御。
赵猎也不废话,沉声道:特战队与火枪队皆远程火力,尽可能不让敌人靠近,以免招至不必要的损失。猎之意,火枪队与特战队全部登上谯楼布防,各防御一面。如此,既可居高临下攻击元虏,又可藉护栏保护自身。请张帅均度。
张世杰沉吟,赵猎提议似乎可行的样子,而且他也清楚,自己手头已没有多少预备役兵了,火枪队再这样损失下去,就算有枪都没人可补充,那才叫令人郁闷吐血。
张世杰示意赵猎等等,身影从护栏消失。赵猎知道张世杰是要与文天祥商量,虽然这位副帅素来刚愎自用,与文天祥也不对付,但崖城防守战毕竟是以文天祥为主帅,张世杰是副帅。所以张世杰再拔扈,涉及到守御大计,也不能不与文天祥商议。
张世杰的身影再度出现时,先向赵猎点点头,然后对张雄抬抬手。
赵猎举手一招,身后特战队员鱼贯而上。很快,黄天从也接到命令,让残存的火枪兵撤到谯楼,交给信安侯指挥。特战队与火枪队一撤,难免在宋兵中产生波动及恐慌。要知道,若没这两支枪械部队押阵,不到两百的宋兵面对上千元兵,如何抵挡得了?
半身染血的黄天从拎着已换了三次的大刀,大吼道:慌什么慌!本防御使还在此!龙雀军兄弟与火枪队并非撤退,而是到楼上布枪阵更好杀敌。我们守住梯口越稳,他们杀敌越多
话没说完,一支冷箭射来,竟从黄天从面颊穿过,顿时说不出话来。
左右慌忙把箭尾截断,却怎么都不敢拔箭头。
黄天从怒目圆睁,两指夹住穿出的箭镞,猛力一拔,顿时鲜血激喷,一脸黑须尽成赤须。此时这位南门防御使再说不出话,一手接过药包按住创口止血,一手斜举长刀,指向黑压压涌来的元军,血齿间艰难滚动着一个只有细听才能分辨的声音:杀——
上得谯楼,自有龙飞翼张君宝等指挥特战队与火枪队的布防,倒不劳赵猎操心。
赵猎目光扫去,第一眼便看到文天祥少有地披上明光铠,稳稳坐定椅上,膝上横着一柄裹着黄绫的连鞘长剑,神色沉静,无悲无喜,丝毫没有被包围的哪怕一丁点惊慌。见赵猎望过来,这位大宋丞相抚剑而笑:让立厓见笑了。不过,本相此剑非杀伐之剑,乃是忠君之剑。
赵猎微怔,缓缓点头,明白了文天祥的意思,想起这位大宋忠相曾立下的誓与谯楼共存亡的誓言。所谓事不过三,看来,文天祥是绝不会第三次被俘了啊。
赵猎听着楼下如潮水般呼啸呐喊的厮杀声,郑重对文天祥施了一礼:丞相放心,猎,绝不会让一个元兵踏上此楼!
山顶上,罗伞下,阿里海牙父子远远观战。
听到城上令人心惊肉跳几乎不间断的枪声,看到一次次逼近谯楼,又一次次被打退的元兵,贯只哥眉毛不停抖动,早前渡海时的那股雄心壮志早扔到大海里去了,直楞着眼,喃喃道:太惨了太惨了阿塔,这样下去,就算胜也是惨胜啊
阿里海牙微微一叹,他何尝不知?他之所以这么疯狂,不计代价狂攻,并不仅仅因为长子死于赵猎之手,更重要的是,他心里非常清楚,今日之战,只怕是元军发动对崖城的最后一战了。一旦龙雀军舟师出现于海面,腹背受敌的元军绝不敢再像这样出动三分之二的兵力攻城,顶多只能拿出一半甚至不到一半的兵力进攻——可是如果连三分之二的兵力都打不下崖城,一半兵力能顶什么用?
如果今日攻不下崖城,就意味着阿里海牙此次南征彻底失败,不但没能像张弘范那样勒石记功,享受那灭国俘王的巨大荣耀,反而沦为朝堂笑柄,在薛禅汗心目中的地位必然下降,自己问鼎荆湖行省丞相的野望就注定要落空。这,是阿里海牙无论如何都不能承受的。
所以,阿里海牙只能咬牙打下去,用人命去堵枪眼。反正他最精锐的北庭军已死得差不多了,心早疼麻木了,现在要死,也是死汉军新附军。这些南蛮死再多也无所谓,难不成还留着给宋人当俘虏,收编后再反戈一击不成?
如果打不下是不是还能围困?这个方案早前阿里海牙不是没想过,但自从得知儿子忽失海牙失败的那一刻,这个方案就无疾而终了。
要围困敌人,首先要保障自己的粮道通畅,否则完蛋得比被围的还快。先前忽失海牙就是这么干的,结果粮道被龙雀军一断,几大千人立马崩溃,最后落得个惨败。现在阿里海牙也是一样,只要龙雀军舟师一到,他的海上运输线就玩完,怎么围困?至于元朝荆湖行省的援兵,且不说阿里海牙有没有那个脸要援兵或来不来得及叫援兵,光是一个琼州海峡,就是一个可怕的拦路虎。由于隔了个海峡,加上沿海船只几乎被阿里海牙征用光了,想重新征集船只,从各州府抽调兵马收罗粮草,这可不是个把月能完成的事。从古至今,跨海作战都是一项庞大而复杂的工程,几乎不可能连续搞两次。
历史上元朝二征日本,光是准备各种海船,就几乎耗尽了朝鲜的国力,并且最终因为朝鲜暗中偷工减料,埋下失败的种子。
不得不说,行朝这次的落脚处选择真是恰当,如果行朝不是在海角天涯的崖城,而是在陆地,怕不知早被踏平多少回了。
阿里海牙正沉思,突然城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抬头看去,却是两边元军已在谯楼入口汇合,正争先恐后冲上楼梯。
耳边传来贯只哥兴奋的声音:好!好极了!突入谯楼了!
阿里海牙双拳一紧,定定盯住不断涌上谯楼的元军旗帜,轻声道:文天祥,我们又要见面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封锁、屠戮】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无数汹汹杂乱的脚步从长而深的梯道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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