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皇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寇十五郎
江风烈欧阳冠侯同时变色。
找死!赵猎眼神一硬,拍案而起:给我打!
帐帘掀飞,早已忍无可忍的张君宝第一个冲进来,一记冲天炮,正中下颚,将招架不及的杨行勇打得身体离地半尺,喷出满空血雨。
第一百七十章 【马氏兄弟的抉择】
就在赵猎痛殴杨行勇的时候,崖城马府里,香山马氏昆仲正置酒密谈。
面容清瘦的工部尚书马南宝裹着纯白狐裘大麾,把身体深深埋进软榻里,不时用拳堵嘴,轻咳数声。虽说眼下刚入二月,中原到处银妆素裹,但琼州之南已有丝丝热气,身体壮实的穿着夹衣也能活动自如,不觉寒冷。马南宝这模样,明显身体有恙,而且还不轻。也难怪即使眼下百废待兴,官员短缺的关口,行朝却只给他一个工部尚书的清贵头衔(宋朝六部尚书位高而无实权),并未安排实职差遣。
马南宝望着坐在对面那身体笔直黑髯垂胸精神旺盛的二弟马南淳,微微失神,直到一个洪亮的声音把他惊醒:兄长召我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马南宝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点点头:正是,召仲平前来,便是要商议一桩关乎我兄弟甚至可以说是香山马氏今后数代荣辱兴衰的大事。
马南淳悚然,盯着兄长的脸看了半天,忽道:莫不是,那位到了?
马南宝微颔首,没有说话。
马南淳忙站起:在哪?快带我去拜见。
马南宝摇摇头:不在府中。
那是在苏府?
也不在。
这入宫了?这么快?不是说要先观察一番再说么?
马南宝长长叹了口气:自然没有入宫,虽说皇太后对少帝生还越来越不抱希望,但一时之间,也没那么快接受,还得好生处一处。
马南淳惑然道:既如此,那会在哪该不会在杨府吧?说到后面,马南淳的眼睛已瞪大,颔下整整齐齐的黑髯都有些乱了。
仲平还是那么机敏。马南宝语带自嘲,此子虽是我与苏公共同发现藏匿并奏达天听,但当真送来,皇太后又岂会让我二人再多接触此子?自然交由最亲信的杨氏看管教授。呵呵呵呵,那位杨计相,怕是一心想着将来当个帝师呢。
果然如此。马南淳抚着大胡子,来回踱步,突然脚步一顿,回望兄长,其实,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这回轮到马南宝瞪大眼睛:嗯?仲平何出此言?
马南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兄长一个问题:兄长,你想想,从行朝南狩开始,这些年,从端宗到少帝,一个比一个年幼,朝中之事,尽付太后大臣之手。当此天下板荡,元虏汹汹之际,这样的幼天子,能带领这满朝文武百官,万千将士,亿兆百姓,驱逐鞑虏,复我汉家么?
马南宝大惊失色,一下坐起,狐裘大麾掉了都不理会,失声道:仲平,何出此大逆之言?若让人听了去,你我兄弟性命不保,还会连累香山马氏九族!
马南淳一旦敞开,就滔滔不绝,仿佛不一口气说完就不敢再说似的:去岁二月,厓山惨烈,迄今一载,犹如昨日。我是那场血海之战的亲历者幸存者,每每思及那片血海那十万浮尸,汗出如浆,夙夜难寐,背不敢沾席兄长,你知道,这整整一年来,我想到最多的是什么吗?
马南淳也不指望马南宝回答,而是自问自答:这样一场关乎国运令天子百官数万将士十万生灵蹈海的前所未有的惨败,为何无人担责?
马南宝呆住,这个声音如黄钟大吕一样在耳边轰鸣。是啊,为何无人担责?这么多人死了,甚至包括官家与重臣,这样一场关乎国运的大战败了,就没个说法?
马南宝震惊望着眼前双手握拳,浑身颤抖,神情激动的二弟,都不敢相信,一向读史明礼的二弟能说出这样颠覆性的话。
这些原话当然不是出自马南淳。
马南淳在荒岛在厓山,与赵猎朝夕共处,训练之余,也有交流思想,共同探讨这场海战的失败原因教训。赵猎曾对他说过,如果行朝还能行使职能,那么这场大海战的失败,就必须问责。从上到下,该担什么责任,就担什么责任,无论是什么身份。不把这个责任厘清,为了所谓大局,含糊过去,只会埋下再次失败的种子。
然而,问责岂是易事?问责就意味着当权者拿自己开刀,试问天下何人有此觉悟?
话一说开,马南淳仿佛豁出去了,咬牙道:无人担责,因为那个最应当担责的,他根本担不起,也无人敢让他担,怕引发军队动乱。眼下行朝什么都不能乱,军队更不能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缺少一位强有力的天子。
仲平,慎言啊!
这样一个乱世,能够扫荡群魔,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者,非得有武功赫赫的马上天子不可——幼天子,救不了大宋!马南淳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咳咳咳马南宝被惊得咳嗽个不停,一边捂嘴一边抬手止住马南淳抚背动作,好容易止住咳,叹气摇头:仲平,你不过区区一个从四品枢密院都承旨,无权无兵,纵有一腔热血,又能何为?如此激愤,肆意妄言,须知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啊!
马南淳拳头捏得咯咯响,目眦欲裂:大宋危如累卵,我等何惜此身?只要能拨乱反正,重振朝纲,令大宋转危为安,我马南淳就算粉身碎骨,又何足惜!
马南宝呆呆看着气势惊人的二弟,都忘了咳嗽,半晌,缓缓点头:好,好,不愧是我马氏子弟。不过仲平,争储之事,凶险非常,你是最有可能振兴我香山马氏之人,不可轻易涉险。此事,就让为兄来做吧。
兄长,不可
自家知自家事,为兄这身体熬不久了。马南宝摇摇头,抬手止住,就这么定了。
马南淳欲言又止,只是默默拾起掉落地上的狐裘大麾,为兄长披上。
马南宝用力裹了裹,苍白的脸上才算有了些微一丝血色,抬头对马南淳道:既然如此,那杨府之人,我们也不必理会了。嗯,近来朝堂有些不太安份,信安公虽立下殊功,但也难兔树大招风。你身为谋士,要多多提醒他一下,凡事尽量忍耐,越有大功,越是谦恭,如此方为庙堂保身之道。欲做大事,先保其身
突然马南淳的护卫带着一人匆匆而来,马氏兄弟定睛看去,却是赵猎的护卫队武功队拥队官张君宝。
张君宝来找,十有**是赵猎有事。这么一想,马南淳急步上前:君宝,何事?
都统让你赶紧到南大营,写一道奏折。
怎么那么急?马南淳隐隐觉出不妙。
不急不行,晚了就要被人告黑状了。
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都统暴打了杨行勇。张君宝想了想,亮了亮拳头,嘿嘿一笑,第一拳是我打的。
啊!马氏兄弟下巴差点掉地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打了也白打】
杨亮节很生气,气得想打人,他没想到,自己刚施展手段拉拢赵猎的手下将领,转眼间赵猎就把自己儿子暴打一顿。
真的是暴打!
看看眼前跪着哭诉的人,还像自己那英武的儿子么:眼睛肿成一线鼻梁歪了三分,两颊青中透紫,嘴巴开合间隐见几个黑洞,整张脸比原来肿大了一圈。哭诉时舌头含混不清,时不时还下意识晃一下脑袋,仿佛还没有眩晕中恢复过来还好身上没受什么伤。
这是行宫的配殿,殿里只有四个人:杨太后杨亮节杨行勇杨启智。
嗯,都是一家人。所以杨太后也撤去了珠帘,以本来面目相见。由于事关颜面,所以这殿中除了关系亲密的四人,所有内侍宫女统统退下,未宣召不得入。这样一来,整个配殿就成了杨氏府邸一般,这就等于是杨家人关起门来商量事情了。
光从杨行勇外表看,确实蛮惨的,但看他举止的利索劲,显然没受到什么伤害,赵猎打人还是有分寸的。事实上杨行勇就吃了一拳加两三脚而已,就是张君宝打的第一拳加上后面冲进来的丁小幺韩铁虎等少年狠踢了几脚。只一拳,杨行勇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而且那一拳之威使他还没掉下地就昏迷过去,所以才免了后面的一顿毒打。而他脸上的各种伤一是受到拳劲振荡的继发症,二是脸朝地摔倒时磕碰所致。
杨行勇只是皮肉之伤,倒是跟他闯营的那十几个禁军心腹被揍得挺惨。因为他们不但还手,还拔了刀。能被杨行勇瞧得上眼的自然有两把刷子,只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人手百倍于你,任那十向个禁军心腹再能打,最后结果也是死狗一般,然后捆起往大车一扔,全押回崖城。
一同进城的,除了押送的武功队,还有赵猎与马南淳。
这二位,一个是谢罪,一个是递谢罪表。
这会杨亮节手里正拿着谢罪表,他之所以气得想打人,一半是因为儿子被揍成那惨样,一半是因为这谢罪表。
奏表出于马南淳之手,他是枢密院都承旨,本身就是干这活的。而赵猎打人可以,让他写这种骈四骊六的官样文章,那是打死都写不出来。
马南淳笔下虽有生花之能,但此事却不宜弄花团锦簇的文章。他们的目的,是不让杨行勇告黑状,颠倒黑白,只要把事情原委说清楚,目的就达到了。
杨行勇此次闯营讨要连珠火枪之举,虽然失之孟浪,但也算不上大过。这也是先前赵猎心头恼怒,却也只能克制的原因。但杨行勇坏就坏在他被赵猎的强硬态度刺激得失去理智,加上以为杨家拿到了一个大筹码,赵猎这位宗室的唯一性被打破,失去了问鼎资格,隐忍不住要说出来打击赵猎。
这世上有些事是想得说不得,有些事是说得想不得,杨行勇就犯了这大忌讳。
当杨行勇话一冲口而出,赵猎立马意识到,这是个送上门来的揍人藉口啊,此时不揍,更待何时?
于是,杨行勇就成了眼前这般模样。
身登大宝?!你这个孽畜,怎敢当众说出这种话!杨亮节把谢罪表一把糅在手里成团,狠狠掷在这个蠢小子脸上,气得不行。
杨行勇早被揍清醒了,此时也只有垂头丧气,恨不得搧自己几耳光,当时怎么就那样犯浑,说出如此大忌讳的话呢?
侍立一旁的杨启智也无奈叹息,他这兄弟职位虽不高,但掌握禁军,是一等一的要害职务,可谓职低权重,又是太后内侄,就算是那一向霸道强横的张世杰,也不敢轻易下此狠手。
但是,坏就坏在这兄弟把脸凑到别人的拳头去了——没错,就是欠揍!
你说话的对象要是马南淳或者江风烈,或许还没什么,顶多是一顿怒目加喝斥而已,但当着正主的面说,人家能饶你?只不过,这赵猎下手也真狠啊,他是真敢打
杨启智摇摇头,看来赵猎也知道那赵旦之事,明白自己没了指望,也顺着脾气发泄一通。这气量,不过如此。
丹墀之上的杨太后终于说话了:大兄,勇儿失言,也是急怒攻心所致,他都这般模样了,你就不要太苛责了。这孟备也真是,无非就是讨要八支枪么,勇儿虽操切了些,不给就不给吧,何必下此重手?唉
杨亮节深呼吸几下,慢慢压制怒意,也不看杨行勇,只看向杨太后,突然转移话题:那赵旦之事,太后以为如何?
身为上位者,杨太后可以礼下于人,称杨亮节为兄,但杨亮节可不敢直呼其妹,仍以太后称之。同样,就算是哀号告状的杨行勇,也不敢称姑母,只以太后称之。就算是一家人,国事可以当家事商量,但称呼这个却不能乱来,这就是礼,礼不可废。
杨太后心里哪还不知兄长之意,心里一痛:大兄,昺儿可是你的外甥啊
杨亮节脸上露出悲痛之色: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百日无君。自厓山之后,迄今已度一个春秋,朝野物议纷纷,若不尽快立新君,只怕不利于接下来发诏号召天下豪杰义士勤王啊。
说起来杨亮节也着实心痛,少帝赵昺毕竟是他亲外甥,打断骨头连着筋那种,比一个毫无亲缘关系的赵旦不知强多少。但他明显比杨太后更现实,也更理智。知道太后垂帘听政一时可以,但不宜太久,尤其是还有像嗣秀王这样的宗室存在的情况下。
行朝这一年来,不是四处漂泊就是争战,几乎一日不得安宁,而且又没有宗室可选——赵猎固然是宗室中的优绩股,但表现得太抢眼了,以至有心人担心控制不住,对此保持缄默。
而现在行朝至少有半年时间喘息,并且更有了替代者,一个非常好控制的宗室,必须尽快抛去幻想(少帝复生?),立为储君,以绝某些人的妄念。
一提这个事,杨太后就想起沉海的儿子,以袖掩面而泣。
这场面杨亮节氏父子这一年来已司空见惯,杨氏兄弟很娴熟上前安慰,杨亮节则稳坐耐心等待。
大约一炷香后,杨太后止住悲声,轻叹道:那旦儿身体如何?
杨亮节道:经多位医侍调理,已有好转,童子身体正处生发之际,想必今后会越来越好。
杨太后沉吟道:大兄好生教导他,考察数月,观其心性,若无大碍
她没有说下去,但杨氏父子都能明白未尽之言。
杨亮节站起,躬身为礼:既如此,臣告退。
这时杨行勇急得用大舌头吼吼:喏喏赵翁卫呢(那,那赵孟备呢)?
杨太后沉默,杨亮节直出殿门,谁都没理会他。只有杨启智拉着一步三回头的二弟,急急随父出殿而去。
半刻时后,汪公公来到前殿,对正候着的赵猎道:皇太后喻,捧日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杨行勇言出无状,咎由自取,降阶一等,为都虞侯,罚俸一年。信安公举措失当,同侪失和,罚俸半年,以为百官戒。好了,信安公马承旨,你们都下去吧。
赵猎与马南淳互望一眼,暗松口气,罚俸这种处置,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毕竟这年头没几个官员是真正靠俸禄过日子的。果然,杨行勇这顿打,真是打了也白打,哑巴吃黄莲,只能咽下。
汪公公,可否
皇太后今日心绪不宁,信安公还是改日再进见的好。汪公公似乎知道赵猎要说什么,出言点醒。
赵猎马南淳望着行宫行礼:既如此,望皇太后慈体早安,我等告退。
望着赵猎马南淳离去的身影,汪公公轻叹一声:这位也太能折腾了,可惜了摇摇头,转身而去。
三人身影消失时,云台上出现杨氏父子三人身影。
杨行勇死死盯住赵猎远去背影,牙齿咬得咯咯响。
杨启智面色如常,看了一眼父亲,低声道:阿翁,此人毕竟是嗣秀王之后,又有强兵利器在手,若在朝中,只怕某些朝臣对立储有抵触及阻碍啊。
杨亮节眼神阴冷,面色淡然:无妨,为父早已料到这一节。哼哼,当初怎么板倒嗣秀王,今日就怎么板倒他!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就怕货比货】
赵猎马南淳走出行宫,边朝南大营走边商谈,身后是十名武功队少年荷枪实弹,紧密护卫,十双眼睛警惕望向四周高高低低建筑与行人。另有八名队员则是暗卫,以便衣混于人群里,有的甚至隔了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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